患难夫妻

患难夫妻

作者 关长山

引子

乱云飞渡，风狂雨无常；良田沃野多杂草，红彤彤的烈燃遍山岗。人心激荡，造反中彷徨；是非真假已难辨，伦理道德空感想。造就了混球竖子，冤枉了松柏蒙难，可叹岁月延绵十年长。

1、    囚车

连绵的秋雨时断时续，阳光抓紧时间趁着雨稍停的时机，把万丈光芒洒向大地。大地上腾起雾蒙蒙的水珠，千里碧野的生机，顽强地透过迷雾，照着迷茫中的人们。M农场n生产队的礼堂里，革委会主任赵无常，正在用他那沙哑的声音，给全队的老老少少讲“狠斗私心一闪念”的大道理。他滔滔不绝，吐沫横飞，不可一世的话语，引来会场上一阵阵“齐嚓咔嚓”，一片嗑瓜子和窃窃私语的笑声。

“注意了！我这里给你们讲课，这是严肃的斗私批修的会场，你们这样听课，像话吗？”赵无常愤怒地向嗑瓜子的人怒吼着。

“像画？像画早贴墙上去了……”不知是谁竟不屑地顶了一句。

“谁？你有种给我站出来！”赵无常恼羞成怒了。

“嘀嘀……嘀嘀……嘀嘀……”窗外警笛与警车喇叭声，由远而近，转眼间停在了礼堂外。

人们惊慌地站起来，目光紧盯着大门。几位武装的公安干警，守住了大门。一位威严的警官身后有两名干警陪同，径直向正在台上的赵无常走去。

赵无常一看警官向自己走来，赶紧迎了下来，满脸堆笑地说：“同志有事吗？我是这里的主任……”

“你叫什么名字？”警官严肃地盯着他的脸问。

“我叫赵无常。是……”

“赵无常！”警官打开文件夹，拿出一张印有公安局大印的文件说：“你看好了！这是对你的‘逮捕证’。你被逮捕了！”又对身边的两名警察说：“铐起来，带走！”

赵无常被推上了警车。两辆警车押着不可一世的赵无常，绝尘而去。

2、    邻居

小木匠韩乐天，是个二十三四的乐观的小伙子，父母早亡，与赵无常住邻居。工作肯干，对人热情，说话直爽爱得罪人。尽管有人给提亲让他找个对象。可是姑娘们一看他是个瘸子，不与他交谈一个一个都黄了。他也就只好不把找对象放在心上，泄气了。人们劝他眼眶不要太高，找一个过日子总比一个人强。他总是说：“我是一个穷光蛋，吃饱了连狗都喂了。又是一个瘸子，哪有钱找对象成家呀？”人们一想也是。这韩乐天发了工资不是与哥们儿们吃了喝了，就是把钱帮助别人，自己确实穷得叮当响。但都知道这是个好小伙子，都在暗中帮他物色合适的姑娘。

一个秋风落叶的一天，韩乐天正在家帮一个准备结婚的哥们儿做家俱。从邻居赵无常家走出了姚水仙，来到了韩乐天面前，笑嘻嘻地对他说：“乐天哪！姐姐帮你介绍个对象好吗？”

韩乐天听她说给自己介绍对象，停下了手中的活，想起赵无常老婆带两个小点的孩子，回老家已经半年多了，家中只有他们的十三四岁的大女儿给爸爸做饭，而这位姚水仙天天来赵家。又想起她的口碑心里就感到厌烦。顺口说道：“谢谢姚姐美意，不过我一个穷小子，哪个姑娘能看得上我呀？你就别费心了……”

“哎！大兄弟你别自暴自弃，我给你介绍保你满意，也不用你置办什么家俱，更不图你什么彩礼，只图你是个本分人，能对姑娘知疼知热……”

姚水仙口吐莲花，说得乐天心活了，她身上的香味刺得乐天痒痒的。笑着正色说：“你把我说得太好了，咱可别骗人家。你也知道，我由于车祸腿被砸断过，可是个瘸子，别你把人家骗来，人家一看我是瘸子，弄得都不好。还是谢谢你的好心，别为*心了。”说着就要干活。

“哎——哪能骗人家呢？人家姑娘也认识你，愿意嫁给你这个乐天哥哥……”

“有这等事？还有认识我这瘸子，愿意嫁给我的姑娘？既然我认识，那姚姐你说说看是谁？”

“不用说你也知道，你们是邻居，弄不好你与她早就那个了，不然她怎么会想嫁给你？”

“你说什么？我邻居哪有姑娘啊？你可别红口白牙来与我开这样的玩笑！”韩乐天脑袋嗡的一下，气得要赶姚姐走。

“你先别急，人家赵小妞是为你这韩哥哥着想，不告发你强奸使她怀孕，你自己也别声张，把她娶过来成个家，也省着你丢人现眼不说，还免去了坐牢……”

“你住口！你怎么凭空说白话？小妞妹妹才十三四岁，我都二十三四岁了。我再不是人也不可能糟蹋一个孩子！人家上学好好的，你怎么竟凭空造谣说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怀孕了？你疯了吗？”

“你还别嘴硬，你做的事你自己知道。如果你不答应我给你戳和成美事，那可就没有好瓜给你打了。你想想，人家赵主任能饶了你吗？”姚姐连劝带威胁地说。

“我脚正不怕鞋歪！你少跟我来这一套。”韩乐天实在忍无可忍，看出了姚姐的嘴脸，挖苦地说：“我是经常帮助她家干活，小妞从小我就喜欢她，带她玩。我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可是并没有别的想法，更没有任何其他举动。不像有的人那样，看人家女人不在家，成天到人家做下三滥的事，三更半夜不回自己的家，与人家鬼混。那才是丢人现眼呢……”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姚姐脸不红不白的，轻声地说：“我们是在一起，我丈夫不管，你算老几？你要看着眼气，你答应了我给你提的婚事，不但你受不了委屈，还成了家，如果你喜欢我，姐姐也不会亏待你的……”说着嬉皮笑脸的就用手摸乐天的脸蛋。

“你给我滚！”韩乐天操起木工斧子就要打，姚水仙吓得灰溜溜地跑了。

3、    密谋

漆黑的夜里，夜猫子发出渗人地叫声。四十多岁的赵无常嘴里叼着的香烟，发出荧荧的鬼火一般的蓝光，不停地轻声叹息。

“躺下呀！你还不满足吗？”躺在他身边的姚水仙只好坐起来，板着他的脖子，轻轻地拿下他嘴上的香烟掐灭，按倒他躺下，“精神点！咱来个二进宫……怎么了？我的大主任？霜打的草似的——蔫了？”

“你说那小子不上套？这事儿可咋办呐？”

“这你就没注意了？你不是很能吗？你不是敢做敢为吗？凭你大权在握，还不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当初你把我们两口子治得死的心都有。后来不还是让我们服服帖帖的听你摆布？”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也没亏待你们。你不是入党了吗？老憨不也当官了吗？现在谁家比你家过得好？如今我遇到难处，你该帮我出出主意了……”

“可也是，不过这事我帮你，得有个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

“你得让我当妇女主任，让老憨当事务长。”

“行！我答应你。不过这事办不成，我可饶不了你们两口子……”

“好了，消消气吧！你我还分什么你呀我呀？我早被你用一条绳拴上了，我跑不了，你也跳不了……得快活时就快活，别管明天死与活……”姚水仙的手不老实起来，并骑在了赵无常身上，“你明……天先带小妞……到……外地把孩子做……掉，剩下的事我……包了。”

“好……好……这回……好……过……瘾……”赵无常气喘吁吁地放心了。

4、    揪抖

         宽敞的大食堂，本来是全队干部职工就餐的地方。如今隔三差五的批斗大会总是在这里举行。满墙的打倒标语、大字块，一层压一层层层不断，逐日更新。人们习以为常，也不把那当回事了，看后一笑而已。然而今天不同了，前来参加批斗大会的人，一进门就有一种沉闷的气氛，满墙更新的标语、大字块、大字报，令人惊讶、震怒、疑惑、焦虑。无一人坐在长条木方钉成的“凳子”闲聊，而都围绕在四周，用更加迷茫的眼神看着墙上的纸条、字块。如今的这些条块，就像一把把尖刀刺得人心在流血。

“不能吧？多好的孩子呀！他怎能做出这样缺德的事呢？”几个四五十岁的婶子、大娘发出了疑问。

“说不定，二十四五找不到对象，什么事干不出来？”另一个尽管不太相信，但还是分析着，“平时他就总与那孩子亲亲热热，乘着人家妈妈不在家无人管，这十有八九是真的。唉！人心隔肚皮，谁能钻到谁心里看去？”

“他糟蹋的女孩是谁家的？怎么十三岁竟怀孕了呢？”

“谁家的？这也该着他报应。你看看那墙角的大字报，你就全明白了。”

人们一听，都围上了墙角边默默地念出了声：“……导致赵小妞怀孕，已经两个多月……”

“造孽呀，造孽……”

“这才叫奸人妇女，报应妻子。活该！这是对他的报应！”

…………

“大家肃静！找个地方坐下。”革委会副主任、新任妇女主任姚水仙，站在台上发话了，“这几天赵主任不在家，以后的批斗会由我主持。”说完，偷偷地用眼睛扫了一下那些鄙视的眼睛，脸立刻拉了下来，厉声喊道：“把强奸少女的坏分子韩乐天，押上台来！”

立刻，脸上还有血痕的韩乐天，倔强地高仰着头，被夹着双臂，拉上了台。

“韩乐天，看在你平时对大家不错的份上，今天不难为你。只要你老实交代你与少女之间的错误，同意为了你自己和女孩的将来考虑，答应与被你玷辱的女孩定下婚约。看在咱们乡里乡亲的份上，就作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姚水仙的话赢得了婶子、大娘的赞同，都点点头。她又说：“如果你执迷不悟，拒不承认自己所犯的错误，那后果大家也不想见到……”

“我呸！你个臭不要脸的妖精……”韩乐天不等她说完，一口带血的痰，猛地吐在姚水仙的脸上，“你自己是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了讨好恨不得给人家添腚。为了掩盖不可告人的丑事，又预谋陷害于我。想让我背黑锅，就是死我也不会中你们的道……”

“你……你……”姚水仙恼怒地边擦自己的脸，边指着韩乐天，“你……唉！好人难做呀。”脸上竟流下了鳄鱼泪，“大兄弟呀！你这是何苦呢？你口口声声说对她像亲妹妹一样，难道你就忍心让你的妹妹挺着个大肚子，没法去上学？”

韩乐天听她这样说，心头就是一颤，张口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低下了头。会场上的人也被姚水仙的话语弄糊涂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今天我就不多说了，何去何从你自己好好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我没做的事，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你们看着办吧！”韩乐天说着一下子坐在台上的椅子上，痛苦地抱着头再也不吱声。

“啊哈！你还耍开赖皮狗了？起来！多大个事呀？你承认了，应下这亲事不就完了吗！”台边的一名革委会青年委员，说着要拉他站起来。

“小李你不用管我，这是诬陷！是他们别有用心，不是我应不应承的事。”

“真*给脸不要脸！你强奸少女死罪一条，我给你个好看！”一个被人称为二愣子的，韩乐天的铁哥们，拎着一根棒子上了台，怒气冲冲地又说：“你今天承认错误，咱还是好哥们！你仍是我的大哥。你今天给我个痛快话。不然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大哥！”

“我没有这回事，你让我承认啥？”

“乓！”“啊——”一声惨叫。二愣子的棍子狠狠地落在韩乐天的腿上，“从今天起，我再也没有这不要脸的大哥！”二愣子冲下台，跑出了大门。韩乐天晕倒在台上……

5、    告状

农场公安局里，正在为一件棘手的案子开会，突然一个女孩闯进门来。局长赶紧站起身来问道：“小朋友你有事吗？怎么闯到公安局来了？”

“我找局长，我要告状！”

“告状？你想告什么状？告谁的状？”

女孩看了一眼满屋的警察，又可怜地看着局长，轻声地说：“我只想让局长知道，不想……”

“我就是局长。好，你跟我来……”局长说着看了一眼书记员，领着女孩进了局长办公室。

“你说吧，慢慢说，不要害怕！”局长亲自给小女孩倒了一杯水，“你要告谁？告哪个人什么罪？”

“我告我爸！告他强奸我的罪……”

“什么？告你爸？他强奸了你？”

“是！他强奸了我还不算，已经使我怀孕，竟把罪名加在我的乐天哥哥头上。”说到这里，女孩哭了起来。

“你爸爸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叫赵无常，是n生产队队长，现在是革委会主任。

“你妈妈怎么不管他？”

“我妈妈带着我弟弟妹妹回老家，已经半年多了，是被我爸气走的……”

“你慢慢说，不要害怕。我会给你做主……”

赵小妞这才把事情的原委、经过说了出来——

因为赵无常与姚水仙的事，被他老婆知道了，与他大闹一场。可是他不但不知道改悔，竟当着她的面与姚水仙明铺明盖，实在气得妈妈没办法，这才赌气带两个孩子回了老家。妈妈走后没过半个月，丧尽天良的赵无常，竟乘女儿睡着，奸辱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女儿害怕不敢说，晚上睡觉用铁丝绑上衣服睡。可是他竟强迫把铁丝弄掉，多次进行奸辱。直到发现女儿怀孕，又哄骗自己说是邻居哥哥的孩子，以后就嫁给他。小妞知道乐天哥哥是个好人，恨不得早一天离开这个家，就答应了嫁给乐天哥哥。

没想到最近他爸爸突然领她到外地做掉了孩子，回来后看到乐天哥哥为了自己，被打断了腿。小妞就想伺候哥哥，竟被可怜的哥哥赶了出来。她一看自己已经被爸爸害得这样，无路可走，便跑到公安局，说清事情的真相，为乐天哥哥洗了清白，自己也就不活了……

尾声

就在警车押走了赵无常的当天，局长与两位女警员领着赵小妞，驱车来到了韩乐天的家。这小妞一见乐天哥哥还躺在炕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哥哥！是我不好，是混蛋爸爸坏。害得你这个样子。从今后我伺候你一辈子，再也不提嫁给你的事，你就收留我这个妹妹吧……”说着痛哭流涕。

“快起来，快起来！我怎么能连累你一个孩子，快回家去……”

“我不！你不答应我，我就跪死在你面前……”

“乐天哥，你就收下这可怜的孩子做妹妹吧！她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也需要有人照顾……”女警察小马忍不住流泪说。

“不然咱这样，乐天你看行不行？”局长说话了。“你的腿得赶紧治；小妞家就剩她自己了。这孩子也实在可怜，你先收下这个妹妹，等她妈妈回来时，你再让她回到她妈身边。我送你去医院治病，就让小妞先做你的陪护，伺候你。行吗？”

听了局长的话，看看还跪在地下的赵小妞，长叹一声说：“唉！这是作孽呀……妹妹别哭了，起来吧！就按局长说的办吧。行吗妹妹？”

“谢谢哥哥！我终于不用死了……”说着天真地笑了起来，“快让我看看，腿还疼吗？”

局长笑了，韩乐天笑了，全屋人都笑了。

“给你哥收拾收拾，我回去让医院的救护车来接你哥哥住院治病！”

七八年过去了，赵小妞的妈妈听说老东西因强奸女儿关进了监牢，气得心脏病发作，两腿一蹬去世了。小妞的弟弟带着爱人来接姐姐也回老家。可是姐姐说什么也不回去，决心伺候她的乐天哥哥一辈子。乐天说自己的腿除了瘸已经不用人照顾了，还能干活，劝她还是跟弟弟回去吧。可是说什么她也不离开哥哥。弟弟、弟媳一商量。为姐姐与乐天主持了婚礼后，回到了南方。

又是几年过去了，赵无常悔恨自己成疾，病死在监牢里。

如今，韩乐天、赵小妞已是儿孙满堂，夫妻二人不离不弃，已经白头偕老了。

2015-5-21初稿  2021.1.24再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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