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了……不比当年了……”东哥边擦汗边感叹地说。老伴莲余妹看精神矍铄的丈夫——他的尔东哥拖一条鱼竟满头是汗,心疼而感慨地说:“当年你一个人在这里端几十斤重的鱼,也没见过你流汗。现在是真报堆了……”“当年……当年……”这对老夫妻陷入深深地回忆之中……
引子
二十一世纪初的二〇二〇年秋,界江农场稻海飘香,江叉河水微波荡漾。
楼房林立的场部前水上公园的人工河上,近有水榭凉亭。远处河心岛上的曲径回廊边,游人驾游船漫游园中景色。紧靠公路钓鱼亭边的花树丛边的沙滩上,一对年逾七旬的夫妇正在钓鱼。
建江公路经公园边而过,白色路面上有各种车辆来往如梭。路边停放一台电动三轮车。车上放着雨披、钓杆、鱼篓……等用具。
坐在折叠方便凳上钓鱼的老人,见水中的碳素鱼竿长时间没有动静,可能是耐不住性子,站起伸了伸懒腰,说:“莲余妹,你帮我看着鱼竿,我腿坐麻了,活动活动筋骨去。”
“就你性子急,七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坐不住!东哥你去吧,我钓到鱼你可别眼气!”莲余妹说着从身边渔具袋里,找出鱼饵洒向水中。东哥到电动车中拿出一本《电脑讲座》走进钓鱼亭看了起来。
“快来呀……把操捞子拿来!这鱼不小,别让它跑了……快点!”
“别着急,先慢慢地在水里溜……”东哥赶紧几步跑到已经六十多岁的莲余妹身边,把操捞子伸向正在泛着浪花的水中,俩人共同用力,一条四五斤重的金色鲤鱼终于被拖上岸。这对老夫妻也累得气喘吁吁。
“老了……不比当年了……”东哥边擦汗边感叹地说。
老伴莲余妹看精神矍铄的丈夫——他的尔东哥拖一条鱼竟满头是汗,心疼而感慨地说:“当年你一个人在这里端几十斤中的鱼,也没见过你流汗,现在是真报堆了……”
“当年……当年……”这对老夫妻陷入深深地回忆之中……
1、患难中相知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严重的自然灾害煎熬着国人。
贾尔东——这个刚出校门的十八九岁的青年学生,孤身一人投身到北大荒的界江农场开发建设中。界江农场的拓荒者们,同全国人民一样被灾害所困扰。口粮日定量只有四两八钱,饿得人不是皮包骨,就是浑身浮肿。在艰难的工作之余,不分老少都为填饱肚子绞尽脑汁。好在北大荒鱼虾成群,狍子、野鸡遍地,人们靠这丰富的水产、山禽、野兽,苦度灾年。
六一年四月末的一天,小贾同他的车长柳师傅劳累一天下班了。他回到低矮的草拉房宿舍。推开宿舍门一股恶臭扑面,知道这是同宿舍的柳大爷,又在宿舍解大便了没有开门通空气。他心中不快,可是也没法说出口。唉!老人有病,身边没人照顾,有什么办法呢?只好捂着鼻子进了屋。
“大爷!你……你怎么了?”他看到柳大爷老泪纵横,蹲在便盆上哭泣,忙上前搀扶老人。
“小贾啊……你先出去吧!等大爷把屋收拾好,放放空气你再回来,太对不住了……”柳大爷满脸羞愧,往外推小贾。
“没关系,你老先躺下休息一会,等我把屋收拾一下,送你去卫生所。有病不看这样挺着怎么行?我师傅刚下班,一天机车老出毛病,他也累得够呛,连里还要开会,不一定有时间来看您。”小贾边说边收拾。
这时,同宿舍的另一个青年小于回来了,没进门就大发雷霆:“好你个老不死的!又把宿舍当茅房!你还让我们活不活了?这*饿着肚子累了一天,回来还得让你的屎尿恶臭爋着!你还是人吗?”小于说着就动手打柳大爷。
“于哥别这样!大爷有病,柳师傅太忙太累又得开会,没时间照看老父亲。咱就照看一下老人也是应该的。你先到外边歇一会,等我收拾好你再回来。啊——于哥!我求你了!”小贾赶紧拉开膀大腰圆的山东青年小于。
“小贾……你——哎!”小于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小贾,不好再动手。好一会才说:“小贾不是我不近人情,也不是没有同情心。可是这样天天泥里水里累得贼死,又吃不饱,下班还得当他的孝子,给他端屎端尿,谁受得了哇?”
“得得,我收拾,你先歇着吧!”
“行!你给你师傅溜须,帮他侍候他爹,想多学点技术,也对。可我情愿不学技术,也不再受这窝囊气!”小于边说边收拾自己的被褥。“我搬出去,给你们好人腾地方!”
小贾满腹委屈,可是见小于生气的样子,也不愿再多说,眼见他夹着被褥走出宿舍。他拿起柳大爷的便盆想给倒掉,看便盆里哪有便溺?只有脓血。
“小贾快放下,你——你也搬出去吧!我……我……实在憋不住了……”柳大爷艰难地从炕上爬起来,夺下小贾手中的便盆,蹲在上面说:“小贾你也走吧!别管我这老不死的了……”泪水又从老人涨得红紫的脸上滚落下来。
“你老方便吧!我不走,等您便完我收拾……”小贾找出苏联奥斯托洛斯基的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看了起来。
他被书中的情节所吸引。混浊恶臭的空气,老人的低声抽泣,他都入鼻不怪,充耳不闻。
“呜……呜……”老人地抽泣变成了痛哭。
“大爷,怎么了?”小贾从书中包尔·柯察金,那同风雪搏斗的情节中惊醒过来。抬头一看被老人痛苦的样子惊呆了。
“我……我拉不出来呀!已经三天三夜了……”老人断断续续地说:“去卫生所给我拿了泻药也不起作用,这拉不下来屎,都快憋死我了……”
小贾惊呆了,这可怎么办?他让老人撅起屁股。老人不情愿地羞愧地撅了起来。
老人红肿的肛门四周滴着脓血,中间被黑乎乎的硬块死死地堵着,硬块好像是由数不清的小鱼头构成。
“大爷呀!你吃多少鱼,怎么连鱼头都没消化?堵在肛门里,难怪解不出大便,这可怎么办哪?……”
“唉!粮食不够吃,我在河边捞小鱼当饭吃,可能是我牙口不好,没有嚼碎,消化不了……”老人又哭了起来,“孩子,你别管我了,让我憋死算了……你就别费心了。”
“大爷你别动!让我帮你慢慢地抠出来,你的病就好了!”小贾找来一根筷子,边一点一点地,抠他的肛门边安慰说:“我小时候一次贪吃炒水妞子吃多了,被水妞子的硬壳堵住肛门解不下大便,我妈用筷子给抠出来就好了。”
“不……不行……这又脏又臭的东西,我怎能让你给抠?”
“别动!……”小贾全神贯注地用筷子一点一点地,给他抠出坚硬的小鱼头。“别动,快好了……”渐渐地带出了鲜血,发出了更为难闻的恶臭……
“快!快躲开……”老人用力将小贾推开。
小贾揉着酸麻的双腿直起腰。
顿时,狭小的屋内一阵“咕咕”乱响,恶臭熏得人喘不过气来,老人胯下雷雨交加……小贾强忍着快要呕吐的胃内翻腾,端起大半盆脓血屎尿,急步奔向房西粪坑边,连垢污一起扔出便盆,再也忍不住翻腾,“哗”的一声呕吐起来……
“怎么了小贾?吃不惯麦麸子炒豆饼又反胃了?”
小贾强忍难受擦着脸,回头看到车长柳师傅正在同他说话。
“我没事,师傅快去看看你爸吧!他老人家病得不轻啊……”
当小贾要回到屋里时,听到师傅父子俩的对话中好像涉及到自己,便放慢了脚步。
“你这个逆子……你把我接来就不管我,养你们有什么用!……今天要不是小贾不顾脏和臭,为我抠出堵住肛门的鱼头,你就来给我收尸吧!……”
“爸我实在太忙,你老就原谅我吧!没想到小贾也是学生出身的孩子,竟有这样好的心肠……我们得好好感谢人家呀!”
“怎么感谢?他对我这可是救命之恩哪!太难为他了。今天要是没有他我真想吊死算了,省着受这洋罪还拖累你们……小贾对我比你们这些我的亲生的儿女还亲哪!”
“……哎爸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这样喜欢小贾,他在北大荒也孤身一人,文化又高,为人也不错。我妹妹初中也快毕业啦,干脆把她接来,就让我妹妹嫁给小贾吧!行吗?”
“这倒是个好办法,就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
小贾听得心怦怦直跳,在想:好嘛!你因吃鱼而得病,竟想以鱼为引子,嫁给我你的女儿,我的同窗好友往哪放?
小贾信马由缰地在江叉河分场部游荡……
2、垂钓中相识
这是一个春风飒爽的天气,荒原葱绿草青青,百鸟鸣,机声隆隆,野兽低吼。军营式的排排茅草营房掩映在翠绿中。
四五年过去了,可是,中学时与贾尔东海誓山盟的女友,却三四年没有音信了。
这天小贾下了夜班正想去食堂打饭,小于咧着他那大嘴叉子,嬉笑着交给他一封信,他打开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心凉了,迷茫的疑云挂在脸上。
“怎么了小贾?是你的同学给你来信了?”小于看他的神情不对头,关切地又说:“我看你那同学不会来了,有几个高中生愿意来咱这冰天雪地的北大荒受罪?”
“于哥你说对了!就是因为我不愿调回老家,她那当局长的老爸,才不准她跟我再交往。我哥信上说人家已经结婚两年多,都有一个女孩了,让我死了那条心……”
“那好哇!尽管当年北大荒缺少大姑娘,可现在好姑娘也不少!何况柳师傅很快就把你媳妇接来了,你还愁啥呀?”
“去你的!鲇鱼嘴。我心烦着呢,别拿我开心!”
“你烦你的,我得把这好事告诉柳大爷……”
“不许你胡说!”小贾望着被人称为鲇鱼嘴的大于警告着,可是他连理也不理竟自走了。小贾饭也没吃,夹着一把镰刀,带上鱼钩、线绳,揣上一本书,迷茫地向江叉河边走去。
近处,小贾穿过江叉河边的建新公路,弯弯曲曲的江叉河呈现在眼前。看到河边繁花绿柳鲤鱼跃,听见莺歌兽吼野鸡啼,顿时使他心胸开朗,加快脚步向河岸沙滩柳树丛边走去。
远处,分场营区的最北边排排宿舍间的路上,鲇鱼嘴小于正与柳大爷说着什么,一个俏丽的乡村姑娘的身影,正望着向河边沙滩走去的贾尔东。
柳大爷与鲇鱼嘴正在说着什么。
鲇鱼嘴朗声大笑,推了一把乡村姑娘,和柳大爷一起走回营房。
俏丽的姑娘羞怯地看了柳大爷和鲇鱼嘴一眼,走向河边……
小贾从碧波荡漾的河中用镰刀勾出一个海碗大的蛤蜊,剖开取出蛤蜊肉,切成小块,穿在已经用柳树杆拴好的鱼钩上甩到河里。又把柳杆做的鱼竿的一头插在岸边,割了一些岸边荒草,铺在沙滩上,坐在草上拿出《青春之歌》就想看。这时,鱼竿稍突然向河中弯下,贾尔东急忙站起把鱼竿甩了出来,一条一尺多长的鲇鱼被他甩到沙滩上。他摘下鱼,看没地方可放,便在沙滩上用双手挖了一个沙坑,见坑里已经出水,便想把鲇鱼放进坑里,没想到那鲇鱼已经蹦到河边。他赶紧去抓,鲇鱼一下子蹦入水中,摇头摆尾地游走了。小贾一笑,又把鱼钩甩到河里……
这一幕被尾随而来的姑娘看在眼里,“嘻嘻”地一笑。贾尔东竟毫无知晓。
姑娘走到小贾身后不远处,正在这时小贾突然又把鱼竿甩了上来,一条一斤多重的鲫鱼,险些被他甩在姑娘身上。姑娘吓了一跳,急忙敏捷地躲到柳毛丛后。小贾从鱼钩上摘下鱼,扔到挖好的坑里,穿好鱼饵又把钩甩到河里,专心地钓起鱼来……
柳毛后的姑娘,偷眼看专心钓鱼的小贾地举止,心花怒放了;可是在尚未成荫的柳毛树丛后边这样一个大活人,他却视而不见,是什么意思呢?本想与小贾搭话的她,又怎好先开口?姑娘又喜又怪,只好继续看他钓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鱼一条条的被贾尔东钓出水面扔在坑里。他被越钓越多的鱼害得手忙脚乱。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感到内急,便把鱼竿放在岸边,自言自语地说:“唉——洪英妹,不是我负你!是你没福享受北大荒的美景佳肴。你我无缘实现共同的心愿,你在故乡过幸福生活,抛下我孤单一人做一条北大荒泥潭水泡中的老头鱼吧……”小贾惆怅地把钓剩下的鱼饵,一块块地扔到河中,又边自言自语地走到柳毛边小解。
“不象话!嘴里念叨你的洪英妹,却往人家身上撒尿!你什么意思?”躲在柳毛丛后的姑娘见这人竟向她身上尿尿,不得不羞愧地斥责着走了出来。
“啊——洪英妹?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不是已经……”小贾慌乱中一边系裤子,一边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洪英,“太对不起了,你来也不先给我打个招呼……你……”他突然觉得不对头,面前的姑娘尽管也是圆圆的苹果脸,但这张脸上的娇羞和刚毅,与洪英那张娇柔和懦弱的脸却完全不同。“你……你是……”
“我不是你的洪英妹!”姑娘的语气充满醋意,歪着头用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小贾,“不怪一个大活人在你身边,你都视而不见,原来你的心中只有你的洪英妹!”
“对……对不起!我还真没看见这里有人,如果知道您在,我怎会……会……请你原谅,我不是有意的……”小贾尴尬得羞愧难当。
“好了,好了。我不怪你,是我早就应该与你打招呼,就不会令你难堪了。”姑娘宽宏大度地为小贾开脱,“听说你连早饭都没吃便来钓鱼,怎么?失恋了?”
“小妹妹,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来钓鱼?谁跟你说我失恋了?我并不认识你呀!”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男子汉大丈夫应拿得起放得下!”姑娘变得严肃了,“听说你是很有男子气的青年,又是受人尊重的青年干部,感情上的事受到挫折就不吃饭怎么行?”姑娘关切的话语说到这,火辣辣的目光烤得小贾更加不自在,“人们常说:天涯处处有芳草,荒原也会有知音;旧情恰似浮云去,何必痴迷恋旧人?”
这大胆而推心置腹的劝慰,竟出自一个陌生姑娘的口,使小贾不由得想起师傅回老家接妹妹的事,突然面红耳赤半天问道:“姑娘莫非就是柳师傅的妹妹?刚从老家来到北大荒?”
“是的。你是有志青年心在边疆,我是慕名而至到边陲;山盟海誓的恋情难移你的扎根愿,荒原寒雪我想也不会吓倒弱女子!”
这含蓄大胆的表白,使小贾对她有了好感,然而洪英的影子已经顽固的在他心中扎根,便也轻轻地吟道:“竹马青梅十几春,同窗共读俩心印;断藕连丝实可叹,不做同床异梦人。哎——是我辜负了我师傅父子一片心哪!”
“好!是个多情多义的人。”柳姑娘赞许地说了一句,引开话题,“我是因为致命的小鱼而心动,今天又因看鱼认识了你。都说北大荒生活艰难而神秘,看来我今后的路也会迷雾重重。就让我从这么多的鱼开始,认识北大荒吧!”
“从鱼开始?”
“是啊,请你告诉我你钓的都是什么鱼吧?”柳姑娘拿出一个网兜,蹲在鱼坑边:“你边往兜里抓鱼,边报鱼名,让我也长点见识。”
贾尔东突然想起《花为媒》中的报花名,脸更红了,说:“小妹妹我贸然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没关系,我叫柳莲余,你叫我莲妹好了。”
“鲢鱼?”贾尔东笑了。
“不是鲢鱼!是莲花的莲,莲花有余香的余。”柳莲余一字一字地强调说。
“啊!好有味道的名字……”贾尔东边说边蹲在坑边,笑着抓起一条白鲢,“这是兴凯湖有名的白鲢鱼,由于春季水大,白鲢鱼从几百里外的兴凯湖游了出来,进入江叉河。”
“呵呵——你一不小心竟钓着远来的白鲢鱼。”柳莲余莞尔笑道。
“这是嘎伢子鱼!”贾尔东拿起一条两尺多长,大嘴叉两边与背鳍上带有坚硬的刺,一动“嘎嘎”叫的金黄色的鱼说:“这种鱼味道鲜美,这三根坚硬的刺是它的防身武器,一旦被它的刺扎中,刺中会有毒液进入人体内,让人疼痛难忍……”
姑娘听到这里,试探地问:“那我爸吃鱼得病,可是这鱼?”
“不光是这种鱼,主要是各种小鱼,其中也有这带刺的小嘎伢子。唉——说起来那年柳大爷怪可怜的,人们挨饿,年轻力壮的可以打鱼、打狍子和野鸡填饱肚子。可是当时柳大爷年过五十,刚到北大荒水土不服,经常闹肚子,哪有能力去打大鱼和野兽?好在这里的江叉河边开河后的小鱼,黑压压的一层逆水向上游。这就给老人、妇女和体弱多病的人提供了方便,只要拿笊篱在河边捞,很快就捞一盆小鱼。人们把小鱼掺上点面做成鱼肉饼,鱼丸子等充饥,解决了饥饿。可是柳大爷心肠好,把那仅有的面留下来,省给我们成天吃不饱肚子干活的同宿舍的青年吃,自己干脆吃小鱼粥,小鱼饼,甚至炖小鱼。加上他消化不好,这就产生了严重的后果呀!”
“啊——是这样!没想到我爸在垂死关头,有你这有良心的小伙子救了命,我真得好好感谢你!”说着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向贾尔东鞠一弓,“谢谢贾大哥!受滴水之恩,我会涌泉相报!”说着竟跪在沙滩要给贾尔东叩头……
“你……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贾尔东手足无措,赶紧停止抓鱼,双手搀扶柳姑娘……“快起来,别这样……”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了,热泪和激情交织在一起,相对无言。
良久,贾尔东突然感到对方的手在颤抖,一股热流传到自己的手心,他赶紧抽回双手,紫胀得嘴唇翕动着说:“柳妹妹,还是听我给你报鱼名吧!”
“好哇!”柳妹妹幸福甜蜜的一笑,调皮地说:“不过我听你自言自语地说你要做‘北大荒泥潭水泡中的老头鱼’,这老头鱼是什么鱼呀?”
“这……这……”被说到心病的贾尔东,支吾了半天说:“这老头鱼可不像这狗鱼,”贾尔东抓起一条两尺多长的白色细鳞鱼,“它爱出风头,抢上游水,一开化像箭一样往前游;……也不像这爱显示自己华美健壮高贵的鲤鱼,常跳出水面显自己的姿色。……你看这条老头鱼,样子丑陋不堪,黑疤留球惹人厌,但是它有它的内在美:北大荒的江河、水泡、湖泊,只要有水就有它生长存在;它知道为体弱的人奉献自己,哪怕是孩子,只要需要,用手就能把它抓到,不惜为人类献身;它味道鲜美,在四两八钱那种饥饿时期,老弱病残者捞的小鱼,大部分是它的幼苗,是它们挽救了不少人的生命……”
“呃?不怪你要做这种鱼……”
“这还不算,它还有极强的适应力!不管是烂泥滩还是惊涛巨浪中,都有它的身影;不管是酷暑水枯时,还是严寒冰冻三尺中,它都能生存……”
柳姑娘被小贾说老头鱼的激情惊呆了,不由得问道:“水干枯了,冰冻三尺它怎么活呀?”
“水干了它钻进泥土中,有水了它又钻出;天再冷它一样在水中游,水结成冰它被冻在冰中不死。只要冰融化它又恢复了活泼的习性!你说做这样的鱼生活在北大荒,有什么能难倒呢?”
“原来你喜欢这老头鱼顽强的生命力,和那不惧艰险的奋斗精神!”柳莲余姑娘被贾尔东滔滔不绝地说教打动了,更被他精神世界的韧劲所熏陶。不由得含羞带笑地问道:“尔东哥哥,这里可有老婆鱼?她的习性又怎样?”
“老婆鱼……?哈哈,哈哈……”小贾在水坑里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老婆鱼,“你说的老婆鱼这江叉河里也有。但是它是一种从大江里游上来的小鱼,尽管它的味道也很鲜美,可是它水性杨花,这里水草丰美它就来,秋风一过它就又回到大江。她那恋故乡之情……唉!……”小贾怅惘的不再说话了。
“你胡说!我不信老婆鱼水性杨花!你这是在骂人!我们女孩子不都是水性杨花……”柳姑娘被激怒了,她把坑中所有的大小老头鱼找出来,全部扔回河中,“让这些自以为了不起的臭老头回到水中吧!我相信它们会等到决心在北大荒扎根的老婆鱼的……”柳姑娘带着哭腔说完,径自走了,连头也不回。
贾尔东茫然地望着抽嘘着的柳姑娘的背影,拿起《青春之歌》,沮丧地倒在草地上……
3、风雨中相爱
江叉河分场营区一栋栋土坯房的墙上,贴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清理阶级队伍!”……大幅标语。远处营房边,无数垦荒战士在和泥脱坯。柳莲余姑娘挽着裤脚,赤脚在泥里踩。大家正干得热火朝天。天阴沉沉的,空气闷热,给人随时都有大雨将至的感觉。
贾尔东坐在东方红-54拖拉机驾驶室里,在看《中国社会各阶级分析》一书。
人称鲇鱼嘴的小于,兴冲冲地向小贾走来,没到车前就嚷:“还是你小贾有眼光,阶级嗅觉灵敏,不愧是后备干部……”小于说着钻进驾驶室。
“你说什么呢我的鲇鱼嘴哥哥?”小贾被小于的话说蒙了。
“你别跟我装糊涂!你还不是因为小柳的出身不好才不答应婚事,免得影响你入党提干?”
“你说的哪儿是哪儿呀?我的于哥——”小贾迷茫地问。
“说什么?……她家是逃亡地主你不知道?她们全家很快就要内迁你不知道?……你别跟我装了!”
“有这等事?难怪三四天柳妹妹见了面就躲我……”
鲇鱼嘴原原本本地说了,发函调出柳家隐瞒成分的经过后,见小贾有不平的样子。警告说:“我可警告你!你得考虑好,如今的政治形势可是关键,不要因为与地富子女有来往,影响你的前程!赶紧离她远远的!”
“你说啥呢?人家全家对我够可以的了。柳妹妹对我更没说的,如果现在我再疏远她那还是人吗?”贾尔东有些激动地又说:“过去我拒绝她,疏远她,是我心中始终有我那同学的影子,不愿再找什么对象。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的主意变了,不但要接近她,还要正式提出恋爱关系,把莲余妹妹留在我身边,决不能让她跟父母内迁……”
“你疯了?我说我的贾老弟?原来人家真心实意想嫁给你,你却千方百计的推三阻四,伤人家的心。现在风口浪头上别人躲还躲不过来,你竟要引火烧身?你真傻呀你!”鲇鱼嘴小于一听这话,气得火冒三丈,没想到与自己亲如兄弟的小贾,竟糊涂到不识好歹的程度。
“我没疯,我也不傻!”贾尔东推心置腹地又说:“我的小于哥哥,你咋不想一想:人家莲余姑娘是怎么来北大荒的?为什么来北大荒?”
“那还不是为了报答你的恩,他的父母和哥哥要把她嫁给你才来的。可你小子不答应,人家姑娘的心里可只有你。”
“是我拒绝了他们的美意!可是人家对我仍然一如既往。莲余妹妹虽然心事重,可是工作能吃苦耐劳,前几天还向团组织递交了入团申请书。我作为农场团委委员,江叉河连队的团支部书记,对这样一心为北大荒建设出力的青年,有什么理由把她推向对立面?”
“可是她家是地主!应该随父母内迁。你要和她谈恋爱,确定这种关系,是可以把她留下。可你免不了要受牵连,对你的政治前途影响可就大了呀!”
“我相信我们党的政策是‘一个人的出身不能选择,但走什么路是可以选择的!’我留下她与我在一起,她一定会与我一起走革命的路!于哥我求你就作我们的媒人吧!你现在就找她去说:我贾尔东决定非她不娶!”
“你这个混蛋!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没有你这个兄弟!你的十几年书看你是白念了!还不如我这大老粗,连当前的形势都看不清。”阶级立场分明的小于说着狠狠地给了小贾一拳,跳下机车又说:“我不给你当媒人!不能让以后受你的埋怨。既然你们从河里的鱼引起了这种关系,那你们就让鱼去当你的媒人吧!我相信这样的媒人没有人愿意给你当!”
望着于哥远去的背影,贾尔东思索了一会儿,下了决心似地说道:“也好!我就让鱼为媒吧!”
尾声
东方红-54拖拉机,挡住了正在下班回家的柳莲余的路停下了。贾尔东下车拉住小柳:“上车!”机车吼叫着奔向江叉河边。
浓密的树荫下,两个青年紧密地偎依在一起。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恋人,我的妻子!”贾尔东紧紧地拉着柳莲余的手。
“我……我……”柳莲余我了半天没说一句话,泪水滚滚而下,赶紧把脸扎进贾尔东怀里,唏嘘着……
谢谢点评,祝快乐平安。
2021-02-23 2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