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望

作者：高二高

这天是星期天，天气晴朗，我在村口的乡间小路遛弯。马上要麦收了，田间的小麦一天天变黄。一阵阵微风拂面而来，我伫立在麦田间，抠几粒柔嫩的麦粒咀嚼在嘴里，品味着即将成熟的麦香。这时，有人在我后背上拍了一下，“咋，在这里赏麦景嘹”。我回头一看：“麦望哥呀，这段时间没有出去打工”。麦望哥说：“在家待几天，过几天收完麦子，还去南京x建筑工地去打桩工”。看着麦望哥脸上的皱纹刻满了岁月的沧桑，我俩站在路边聊了起来。

麦望哥和我是邻村，两村相隔二里来地。麦望哥曾经在我们村乡中教过十来年的书。我是他的第一届学生。在我的记忆中，那是八十年代初，麦望哥以全公社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县高中；读高中的时候，麦望哥凭着刻苦学习的劲头和聪慧头脑成为班里的佼佼者。但是，当年高考麦望哥发挥失常，一分之差落榜了。在高考消息传递的瞬间，麦望哥大学梦化作了肥皂泡，失落迷茫，复读家庭不允许，在家种地不死心。县教育局向应届毕业高中生招录民办教师，给麦望哥送了一根“救命稻草”。麦望哥报名参加了考试，他以全县第一的好成绩走入了教师的行列。

那时，我在本村就读的初中。当时，麦望哥教我们班语文。教我们英语的李莉老师也是和麦望哥一起招录进来的。俩人是同班同学，因为工作的关系，相处久了，俩人成了一家人。俩人都是老师，受到村里人青睐 。虽然麦望哥高考落榜了，走进学校当老师，也算是圆了他的梦想吧。我的学习成绩还算凑合，在班里是班长，和他们两口子接触比较多，也就成了他们最为亲近的学生。

麦望哥家是全村第一户全年吃白面的人家。那些年，村里刚刚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麦望哥两口子农业户口分了几亩地。那年种植小麦，麦望哥大胆尝试，开着拖拉机从临县拉了800斤磷肥，6亩小麦都播撒上了磷肥。村里人觉得麦望是瞎胡闹，再好的化肥不如土肥。那年，麦望哥打理的小麦长势喜人，麦收时产量全村第一。那年，收麦打场时，邻居们都齐聚到了麦望哥的麦场，看着麦望哥收获的小麦赞叹不已。

俩人在教书之余，还能有一些农业创收，在农村小两口的日子也算是小康生活了。俩人不知不觉教书教了七八个年头。诞生了爱情的结晶，有了一个可爱的小闺女儿。两口子知道工作来之不易，那几年是以校为家，付出的努力得到了学生和老师们的肯定。一提起麦望哥，说那老师教课不干翻课本的，讲起来和书本上一模一样，不干出错的。李莉放下课本背英语，发音准确，吐字清晰。夫唱妇随，俩人所带的班级成绩始终名列全县前茅，县教育局多次在学校召开全县教育示范大会。麦望哥和莉嫂成了全县“名师”。

那年，国家教育界出台了政策，要取消民办教师。当时，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好。俩人为了要二胎，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责任，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家里交不起罚金，麦望哥和莉嫂都给从学校遣返回家，教学事业没有了。

当时，我已从省城的中专学校毕业来到了信用社。我没有忘记麦望哥两口子在学校对我的好。因为两村相隔很近，我就时常的到他家里转一转走一走。过去的老师，就以哥嫂相称了。

麦望哥俩人还算想的开，夫妻恩爱不离不弃。工作没了，可是有了儿子。家里养着驴，还喂养着猪、羊、鸡，打理着几亩地，空余时间，麦望哥和村里的建筑队去盖房打个零工，莉嫂在家里照顾孩子和老人，小日子凑合着过。

那年的夏天，邻居的几个孩子带着麦望哥的女儿去村南的池塘边玩耍。其中一个孩子稀奇捕捉蛤蟆，几个孩子一同下了水里。四个孩子溜进水里再没有上来。可爱聪明的小闺女儿淹死了，莉嫂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每天口里念念有词，絮叨着孩子，时而笑时而哭。麦望哥没办法，即当爹又当妈照顾着儿子，照应着妻子。

我眼巴巴看着麦望哥的苦日子。我俩身高差不多。我把我们夫妻穿过的衣服，时常不断的挑选几件送给他们。

日子一天一天的熬。麦望哥的儿子小亮终于长大了。那年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就读的是大专，在麦望哥这样的家庭，孩子能考上大学，对于麦望哥来说是天大的喜事。麦望哥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生活有了奔头。

供养小亮上大学，麦望哥是难以应付的，我帮助麦望哥从信用社办理了助学贷款，为麦望哥解了燃眉之急。

经过三年的大学生涯，小亮大学毕业了。在小亮毕业那年正赶上信用社招工，小亮很是荣幸的考入了信用社，成了村里人羡慕的银行人。小亮参加工作后，莉嫂的心情豁然间变得好了起来，能够帮助麦望哥打理一些日常家务了。

本村的小鲁在村西临近河渠的地方开办了一化工厂。用厂子的土地和厂房作抵押，在信用社贷了几百万的贷款。因为当时国家政策对环保方面不太注重管理，小鲁的厂子红红火火的经营了几年。恰逢小亮参加工作的那年，国家开始检测环保，小鲁的厂子不好经营了。小鲁的贷款难以归还，利息偿还都成了问题。精明的小鲁打起了土地房产抵押的主意。

小鲁因为贷款的原因，成了信用社的熟客。小鲁和小亮一个村同族人，小鲁还是小亮的自家叔叔。小鲁冥思苦想，把目光转移到了小亮的身上。小亮在信用社做出纳，保管着土地抵押证件。小鲁让小亮把土地证和房产证拿出来，说环保部门登记一下，再拿回来。他不给主任说了。小亮左思右想，小鲁只是拿出去让环保部门看一下，随后拿回来，更何况自家叔叔应该没问题，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小亮就把土地证和房产证交给了小鲁。

事情的发生就是那么巧合，出于小亮对小鲁的信任。小鲁把房产证和土地证的确按时归还回来了。小亮把土地证和房产证又放回了保险柜。

过了一段时间，小鲁竟然带着10万元现金到小亮家，对小亮借阅土地证、房产证表示感谢。小亮说啥也不接，小鲁放下钱跑了。第二天，麦望哥说，小鲁把厂子卖了，带着一家人去南方某城市了。小亮一听，他的土地房产在信用社抵押，不可能卖了呀。小亮才觉察到了小鲁干嘛要给他10万元现金的原因了。小亮出了一身冷汗，呆坐在了地上。

第二天，小亮一上班，立即查看房产证和土地证，发现土地证的面积和房产都变了，只剩余了原来的五分之一。小亮吓坏了，立即向主任做了汇报。小亮把小鲁昨天送10万元现金的事做了汇报，并把10万元钱交给了主任。

主任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立即向联社做了汇报。联社马上组织人员进行核查，并向县公安局报案。

原来小鲁和在国土局上班的一个哥们商量着，如果能够从信用社把房产证和土地证拿出来，把土地证偷换成俩证件，把厂房卖掉，不就有钱了吗。然后，带着家人远走高飞。

小鲁一咬牙，利用小亮的诚实信任，把小亮给毁了。

小鲁被公安局干警从南方抓了回来，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小亮虽然是受蒙骗，也要承担责任，判处了三年有期徒刑，被信用社开除了。

小亮进了监狱，莉嫂从此变得话更少了，有时深更半夜的就起来了，站在淹死女儿的水坑边，呼喊女儿的名字。凄厉地哭喊声，数次吵醒了睡梦中的村里人们。那是腊月的一天就要过年了，我下班回家，娘告诉我莉嫂淹死了。

小亮在监狱服刑期满出来后，到沿海的一个城市去打拼。家里留下了麦望哥守护者五亩三分地和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小亮走了以后，好长时间也没有和麦望哥联系，麦望哥靠打工种地熬着日子。忙过秋收和麦收，麦望哥带着对小亮的期望，去城里打工，顺便打听着小亮的消息。

我和麦望哥在路边聊着。麦望哥在外施工住的是板房，饭是能吃饱就行。上工之余，休息的时候，就读读书，消遣日子。我劝慰麦望哥，毕竟是年近六十的人了，在外打工注意身体。

我们正在聊着的时候，一辆宝马车突然停在了我们的身边。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小伙子。我和麦望哥愣神定在了那里，一看竟然是小亮。我和麦望哥异口同声喊出了: “小亮。”

小亮噗通跪在了麦望哥的面前：“爹，我是来接你的，明天我们就去威海。”这时，从车上走下了一位漂亮的姑娘。小亮赶紧对麦望哥说：“爹，这是你的儿媳妇蓉蓉。”姑娘有礼貌的和我们打着招呼。

“臭小子，你这一去两年，没有一点音讯，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麦望哥哭着使劲地捶打着小亮。

“爹，咱们回家，我把这些事和你说明白。”小亮把麦望哥搀上车。

“叔，走和我们一块儿回家。”我和麦望哥坐上小亮的车，向麦望哥家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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