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命

作者：风铃A

　     用唯心的说法，人的命运是天定的；用唯物的说法，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我有一位亲戚，用唯心的说法或唯物的说法去解释他的命(命运)，似乎都对，又似乎都不对。真不知道他的命用什么解释更准确。

　　——题记

　　不知什么原因，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好多年没见过面的亲戚。

　　谈不上对他的牵挂，只是在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他的影子，且一闪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他于我而言，有可能用怀念一词更准确了。

　　他可能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是这样的吧！也许，这也是他的——命。

　　这位亲戚是我姑奶奶(爷爷的姐姐)的儿子——爷爷的亲外甥。他比父亲稍大一点，论辈分，我称呼他大伯。假如他还活着的话，应该有八十岁了吧！或者再多一点儿？再少一点儿？我不太清楚。我也只能从“大伯”这个称呼里粗略判断一下他的年龄了。

　　在我小的时候，大伯每年春节都会来家里探望爷爷，也会去他弟弟妹妹家里看看。当他看到爷爷的身体十分硬朗，总会开心地笑笑，并且安慰一番；他看着和我平辈的这些侄子、侄女、外甥、或外甥女这样的晚辈也会显得十分亲切。只不过，不论他去谁家，最多是吃一顿饭就走，从来不会在谁家做过多的打扰。即便所有人都是十分真诚地挽留他多住几日，他也总是十分固执地离开。听爸爸说，自从姑奶奶去世以后，他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因此，大家对他的执意离开也就习以为常了。

　　我没见过姑奶奶，更没去过她们家。因为姑奶奶很早就去世了，我知道的所有她们家的一些情况，都是爷爷和父亲向我介绍的。

　　姑奶奶她们村离我们这里不太远，也就二十公里路程。听爷爷说，姑奶奶家当年是地主成分。

　　关于地主，我多少有所耳闻。只不过，我们这里的地主不见得很有钱，最多也就是土地比别人多一点、房子比别人多几间而已。姑奶奶家应该也不例外吧！

　　姑奶奶一生育有两男一女。我说的这位大伯是她的长子，那个年月里，他算得上嘴里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大伯不到一周岁的时候，姑奶奶抱着他在街上玩，正赶上村里来了一位行走江湖的算命先生。那位算命先生从姑奶奶身边走过的时候，看到大伯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两只眼睛更是炯炯有神。于是，算命先生站定仔细端详着大伯，然后看着姑奶奶问：“这是您儿子？”

　　“嗯！我儿子。”

　　“您这儿子长大后是个行走江湖的人物。”算命先生十分肯定地说。

　　姑奶奶听了算命先生的话，问，“您能再说得细(详细)一点吗？”

　　算命先生什么也没说，背着手走了。估计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的原因吧！或者故弄玄虚？谁知道呢！

　　姑奶奶听了算命先生的话，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仔细揣摩算命先生那句话。她当时是喜是忧应该都有一部分，估计喜的成分要多一些才对。这一点是我猜的，因为这种猜测符合大众心理。我是一个俗人，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姑奶奶年龄不大就撒手人寰了，临终也没能看到大爷叱咤风云地行走江湖的那一天。她应该是带着一点儿遗憾离开人世的。

　　姑奶奶去世的时候，大伯年龄还小。后来，他们兄妹三人在姑爷(这里读yié音，姑奶奶的爱人)的拉扯下慢慢长大了，各自分家另过。可是，大伯和弟弟、妹妹、乃至所有人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他把分给自己的房子给了弟弟；给自己的粮食分给村里困难的老百姓。他把所有的东西都送人了，自己却做了一个不是僧人的云游者——乞丐。

　　因此，姑爷说他是傻子，所有的亲戚说他是傻子。大家都认为他疯了。还记得我当年一直称呼他“傻大伯”。

　　也难怪，早年间流离失所的大有人在。可是，先使自己“失所”，然后开心地去“流离”的人还真没听说过。可能中国所有做慈善的人当中也就仅此一例吧！

　　因为大伯心地十分善良，他认为，这就是做慈善，这就是帮助别人。

　　不过这样也好，还真应了算命先生那句，“他长大了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人”。真不知道算命先生当年那句话是从何而来的。

　　大伯把所有家当散尽后，就在临近的几个镇上乞讨，晚上睡在公路下面的涵洞里。由于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位乞丐把家产都无私奉献给了村里的父老乡亲，也就没人对他嗤之以鼻了。再加上大伯经常把乞讨来的食物分给乞丐们共同享用，因此，认识他的乞丐们也很尊重他。

　　所有人都说大伯人不错，家里人还是觉得家里出了个乞丐确实不太好听。所以，大伯的弟弟妹妹总会想尽各种办法接(骗)他回家。可是，家里人一转眼的功夫，他又走了，根本不和任何人打招呼。

　　由于大伯是名副其实的，无可争议的乞丐。所以，国家每年都会救济一些粮、物之类的给他。村里为了发放这些救济物资，每次都要去镇上找到他接回家(因为领这些救济物资需要本人签字或按手印的，别人不能代领)。每次村干部只要说明因为这种事接他回去是不用骗的，大伯会欣然应允。等到他把这些救济物资领回去之后，再送给村里的困难户，然后继续去“云游”。

　　至于大伯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太清楚。也许，在他眼里的困难户还不如他吧！或者他就是有一分热发一分光的那种性格？

　　虽然大伯是一个乞丐，但是他是识文断字的，并且还能说出一番大道理。也许，他与鲁迅文章里那个穿着长衫的阿Q 差不多吧！仔细想来，他和阿Q 唯一的区别就是从来不会偷东西。

　　现在依然记得，大伯最后一次来我家的时候送给我一把搪瓷勺子。那把勺子，和古代司南里那把勺子差不多大小。这是他送给我唯一的礼物，可能他是想提醒我：人生要把握好方向？或者在向我传达他这一生的经历？亦或是他对自己曾经的决定后悔啦？也许他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送给我一把勺子而已，就是我想多了。

　　做慈善本无可厚非，可是，单凭他一人这样做又能怎样？何况他是一个行走江湖的、露宿街头的——乞丐！

　　在我看来，大伯可以施舍，可以接济别人，只要留够自己所需，然后再去做慈善，他的人生会更好，会比这样精彩得多。假如那样，大伯的命运完全可以不是那个样子的。

　　中国这么多人口，比大伯更有能力做慈善的人太多、太多了，假如大家都行动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也许，大伯的结局就是人们常说的“命”吧！

　　希望我这篇文不会让九泉之下的姑奶奶伤心，她应该为有这样一位有博爱之心的儿子含笑九泉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