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作 者:雪语若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好宝宝……”。
每当听到这首歌就会想到我的外婆。
记忆里,外婆的宝贝是一个马蓝子(竹子编成的箩筐,下面微突出四个角,椭圆型的筐口上挂着彩虹桥一样的筐栏),那里面装着数不清的美味和满满的爱。
在家乡,有正月十六接女儿的习俗。一到这天,外婆会早早地挎着她那装满馓子和麻叶子的马篮子,上面盖着一条毛巾,走过几里坑坑洼洼的路来到我家。
从我七岁以后,妈妈就一次也没有被外婆接走过,因为那已经是属于我的专利。外婆挎着篮子,我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一路小跑向外婆家奔去。
外婆是个小脚美女老太太。小巧玲珑的身体,小巧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再加上“三寸金莲”的小 脚(外婆小时候被裹脚),就像“林黛玉”,踩着碎步走在我身后。
到了外婆家门口,小黑一溜烟地跑了出来,围着我团团转,毛茸茸的小狗脑袋在我的鞋子上蹭来蹭去,我就跑到屋里找出两个小板板放在院子里,坐下来等外婆。
那时候的农村家家户户没有锁大门的习惯,尤其是外婆还是住在老宅子里,只有几家老邻居为伴,挂在门鼻子上面“y”型一样的树衩,被岁月洗礼得光滑如玉。
坐在板板上和小黑耍了好大会儿,外婆才推门走了进来。坐在板板上,外婆揉了揉她的小脚又站了起来。外婆走进了堂屋,解开了一条系在房梁上的绳子,慢慢地放开绳子,另外一个沉甸甸的马篮子被放到了地面上。
在那个没有冰箱没有橱柜的年代里,外婆把好吃的都放在马篮子里用绳子吊在堂屋的大粱上,既防了馋嘴的花猫,也防住了偷吃的老鼠。
看到外婆把篮子放下来,我小兔子一样地跑了过去,小黑也风一样冲到了前面。外婆掀开毛巾,里面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油纸包,包里有厚厚的老肥肉,香香的丸子,金黄色的油炸鱼块,还有香椿头……咦?!一个醒目的小红包包躺在里面。
外婆拿出那个小红包,打开红纸放到我面前。啊!是糖果,还被五颜六色的糖纸包着。我兴奋地一把抓了过来,小黑也把舌头伸向了我的小手。
每当此刻,外婆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幸福像花儿一样开在了眉眼上。
外婆是个剪纸高手,会剪漂亮的大红喜字。所以村里谁家娶媳妇嫁女儿,都会拿来红纸、剪刀,让外婆剪喜字,而我也就有了那甜甜的糖果吃。美丽的糖衣夹在书本里,逮到机会就会向我的小伙伴炫耀。
外婆不仅会剪喜字,还会剪做鞋子的花样。在那个没有漂亮高跟鞋的年代里,鞋子都是一溜的灰黑色布鞋。外婆的巧手剪出花样,大多数都是梅花,刺绣在黑色的鞋面上,是那么鲜艳亮丽。以致于外婆每给我做一双绣花鞋,我总会穿到大拇指都不耐烦地把头伸到鞋子外面,才会恋恋不舍地脱下来。因为外婆眼睛不好,做出一双绣花鞋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心血。现在,即使在漂亮的高跟鞋,我也穿不出小时候那美丽的心情了。
一年的春夏秋冬,外婆的马篮子里也飘荡着四季欢歌。春天,有蒸槐花、榆树叶;夏天有麦仁酵子;秋天,有南瓜饼;冬天就有馓子和麻叶子。外婆总是挎着她的马篮子踩着她的小碎步往来于我们两家的乡间小路上。
现在想想,家乡的味道都在外婆的马篮子里了。小时候调皮,贪玩,即使去外婆家住上几天,也几乎没有陪过外婆,都是在和外婆村子里的小姑娘一起玩耍,跳绳,捉迷藏,爬树摘桑果,下河捞龙虾。每每到了吃饭的时候,外婆总是要询问好几户人家才能找到调皮的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外婆身后回家吃饭了。
后来,我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少的去外婆家了,外婆也越来越老了,小小的“三寸金莲”走路也越来越慢了,马篮子也挎不动了。
再后来,我早早地嫁了人,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看望她老人家。虽然每次都会买很多的美食给她,也会给外婆一些钱让她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以为这样就是报答了她老人家。
外婆的腰越来越弯,身体也越发的瘦小了。每当看到我的时候,她总是掀起衣角擦拭眼睛,她说她眼睛不好了,老爱流泪。其实,我知道那是外婆她太想我。因为,她知道属于她的时间越来越少,能见到我的时日也屈指可数了……
两千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妈妈打电话告诉我外婆去世了……
外婆走了,我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妈妈说外婆走的很急,没受罪。清醒的时候说她想我了,知道我忙,也就没有让妈妈给我打电话。
多想对外婆说对不起,我总以为时光还长,等我不忙了,等我的孩子大了,我一定好好报答她给我的爱,可是,没有可是……
于是,无数次的梦里,外婆挎着马蓝子,踩着她的“三寸金莲”向我走来……
(编者按):读完这篇情感真垫的回忆外婆的文章,想起台湾那首传唱了两个年代的校园歌曲《外婆的澎湖湾》,温暖溶溶的亲情,不管在人生的哪个阶段,它都是我们一路行程中最耀眼的指明灯!作者用词简朴,行文流畅,情感沉淀,一气呵成!倾情推荐给大家共赏!感谢赐稿新长城文学网,期待精彩继续!顺祝冬安!【编辑:陌上尘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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