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爱人之后的几天里,我心神不定,牵挂着她,常常想着她自己在家的情景......
我收到了爱人回去后的来信。 知道她已经到家了,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看完信我真的有些后怕,因为她在信中这样写到:“剪票进站后,我懵懵懂懂地跟着进站的人群往里走,走着走着我发现有人往别的方向去了,我仔细一看,这廊道里南来北往的都有啊,不向咱家县城车站那样就这么一趟车啊,我这才想我走的对吗?我马上拿出票看了看车次,又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我走错了,我马上往回来,找到了正确的方向,等我上了我该上的车后,这列车就开车了,我真的好悬没坐上车或是坐错了车。”
她还写到:“你知道吗?我离开你的时候身上只有两块钱了,你没问我有没有钱,我就没好意思和你说,我算了一下,下了火车到咱家的汽车票是一元七角,我还剩三角钱呢,我下了火车,实在是饿了,我用两毛钱买了碗粥喝,住的那一宿是在朋友家借宿的,没花钱,这才凑合到家了.......”“我回来之后,病倒了,在就休息了几天,可能是累着了,气候的不同也有关系,现在好了,请你放心。” 她最后说:“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怀孕了。你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自己要当爸爸了!一种当爸爸的责任油然而生.......
我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当时我每月的工资是三十八元五角。在省城上班,各方面都要节省。在食堂吃饭,都是买最便宜的饭菜。早饭是一碗粥,一个小馒头,一碟二分钱的小咸菜。午、晚餐也都是四两米饭(有时是馒头)和一个普通的菜。不喝酒不抽烟不吃零食。洗澡和看电影从不到外面去,都是在机关的浴池和礼堂。从来不去娱乐场所玩,不到理发店理发,让机关的同志给理。很少到商店买衣服。爱人来省城,我也没带她去饭店吃顿饭,没去电影院看电影。通讯只有写信,办公室有电话,但个人的事不能用。为了省钱,每次回家都坐夜车,早上到县城立即去排队买汽车票,再买碗豆腐脑(有时是馄饨)吃,中午就到家了。
就是这样的节省,一年下来也攒不下多少钱。我都把攒下的钱给妈妈。我爱人没有跟我要过钱。她自己在卫生所干活养活自己。这时她已是当地受欢迎的医生了,除了正常看病外,她还给产妇接生。给人接生很辛苦,深更半夜的随叫随到,要一直在产妇身边陪着,遇到难产的要马上陪着去医院。她医术和医德都很好,行医多年从没出过差错。特别是那些女同胞,对她十分尊敬和爱戴。
结婚后,虽然我不在家,但我爱人还是要在我家和我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她在大队卫生所上班,每天早走晚归,还要干些家务活。有时在她妈家住,因为她妈家就是卫生所的所在地。但又不能常住,老习惯是结了婚就要在婆家住,不能在妈家住。我常常想,自己在这里,整天忙着工作,忙着忙着什么也就不想了。回家和爱人团聚的时间,就是“五、一”、“十、一”和春节了。“五、一”和“十、一”都只能在家住一个星期,春节最多能在家住一个月。合起来一年在一起的时间,就只有一个半月。
这年六月我的大女儿出生了。我得到信赶到家时,女儿已平安地躺在妈妈的身边。我看到疲惫的爱人和可爱的女儿,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女儿不太胖,但很精神,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和她说:“你认识我吗?我是你爸爸哦。”我想自己当爸爸了,身上的责任更大了。爱人就更要辛苦了。她自己在家,要在卫生所上班,要带个孩子,要照顾老人。经过考虑和爸爸妈妈商量决定,孩子满月后要在爱人的妈家住一段时间,这样她妈妈可以给看孩子,爱人还可以在卫生所照常上班,抽时间回家给孩子喂奶。我爸爸妈妈理解和接受这个安排。
由于工作关系,我在家只待了半个月,也就是爱人还没满月,我就回省城上班了。我真的不想走,她也很不情愿让我走,但我把工作看的比爱人孩子重要。我在用别的方式爱着爱人和孩子。
那时副食供应还不充足,家乡的渔村更差,省城机关要好些。每年秋天,机关组织从北方拉土豆,从苹果产区拉苹果,从水田地区拉大米,拉回来机关干部分。我分的那一份,土豆和苹果就送给同志了,大米要留着带回家。因为家乡不产水稻大米很少,长年吃清一色的玉米。机关一年能分一百公斤大米,我分几次回家都带回去。要给爸爸妈妈一些。爱人看到带回去的大米可高兴了,因为女儿不用吃玉米面的饼子了,可以吃上大米饭了。
我每次回家都带点挂面和饼干给老人和女儿。我习惯买一种饼干,一块一块小动物形状的,有鸡、鸭、狗、羊、猪、牛等等。这种饼干比较干,块小且较厚,携带方便不易碎。每次回去都买六、七斤,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满满一大袋哦。女儿看到带回这样的饼干,可高兴了。她饿了的时候妈妈就给她抓一把,她吃的好香哦。我每当看到这种情景,心里想,女儿现在的生活是比我们小时候好了,我们小时侯,饿了连玉米饼子都吃不到哦。我感到欣慰,心里特别地高兴。
三年后我们的二女儿出生了。在爱人怀孕时,对这个孩子要不要进行了认真地考虑。当时国家已经提出生一个孩子的号召。但爱人在农村,第一个孩子又是女孩,所以再生一个是允许的。我向组织做了汇报,领导和老同志都赞成要这个孩子。我的爸爸妈妈也希望再生一个。爱人也愿意生,认为不管生男生女,两个是个伴。我也同意,就生下了这个宝贝女儿。
爱人要生孩子时,我还是在忙工作。得到信到家时,女儿已降生第二天了。大人孩子都平安,我自然很高兴。这个女儿没有大女儿出生时胖,但体型长,心想一定会长个高个子。爱人在怀她时,又上班又带孩子,生活条件也不好,营养又跟不上,她的体质较差较瘦。生这个女儿真是好辛苦啊!
这回要带两个孩子,还要上班,我担心爱人能否吃的消。但她不能不上班啊,不上班只靠我的那点工资怎么生活啊。我也不能辞掉省城的工作回家吧。也只能还是让岳母给带孩子。爱人抱一个领一个去她妈妈家送、领孩子。别人看了都说真不容易啊!岳母也很辛苦,那时她已年近七十,身体状况也不好。二女儿体质较弱,感冒、闹肚子时有发生。岳母和爱人可操碎了心。我的两个女儿都是姥姥给带大的,她付出了很多的辛苦,她对我的家庭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非常感激她。
爱人生二女儿我在家待了一个月回局上班了。
我在省城上班,拼命地工作,刻苦地学习。我学习专业知识,学习外语。自学完成海水养殖专业大学课程,日语水平通过了高级技术职称考试。实际工作能力在实践中,得到了锻炼,提高很快。在海水养殖系统,从国家总公司到县分公司,都小有名气。也是我省海水养殖对虾的元老之一,已成为省公司的骨干力量。年终机关评比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和优秀共产党员。在组织大规模对虾养殖高产竞赛中,获得了有关部门的表彰。
我唯一牵挂的是在家乡的爱人和孩子。我当时的奋斗目标,就是要把爱人办到省城,在省城有一个团圆的家,让爱人和孩子是城里人,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可在当时是件很难办的事。
当时国家实行城镇和农村两种户籍的管理办法。城镇户口严格控制,除特殊情况农村户口不能到城镇落户。所谓特殊情况如大中专毕业生、部队转业、工厂招工等,能在城镇落户的。城镇要去农村落户的可以自愿。所以当时农村人到城市住主要是通过上学、当兵和招工三个途径。这三个途径对我爱人来说,前两个根本不可能了,后一个难度也很大。
我的两地生活问题的解决,家人以及组织都很着急。大家想利用招工的办法来解决。在家乡开始养殖对虾以后,国家同意在当地成立国营虾场,这就可以在当地招收职工。省局的老同志帮着找市里劳动部门的同志,争取招工指标,并要把这个指标分到家乡的大队。我也回到县里跑这个事。但最后还是没办成。
这时家人和在县里工作的同学劝我回县里工作。若在县里工作,离家近就好办多了。家乡所在市的同志,也建议我调到市里工作,因家属在本市有些事也要好办些。我有些动心,想调到本市工作。当时二哥已在市里安了家,我若在那里安家,应该说是个好方案。
我向组织汇报了想调到市里去的想法。组织理解我的想法,但不同意我走。讲来到省里工作不容易,省里百里挑一把你选来,又培养你多年,你又适应这里的工作,你干的也很好,同志们也喜欢你,你怎么能走呢。两地生活问题是暂时的,组织一定想办法给你解决。在组织的劝说下,我打消了调回市里的想法,又安心工作起来。
当时我已是局里写大材料班子成员之一,经常写材料加班到深夜。有一次我晚上写材料太累了,第二天中午排队买饭时突然晕倒。经检查是劳累过度,大脑供血不足,导致大脑缺氧,神经性血压升高。组织很重视,派了一位同志把我送回家休养了一个月。组织对我的关怀,使我处处严格要求自己,特别在生活作风上谨慎的很。当时,组织和社会对生活作风问题特别的看重,一个人如果在和女人方面有什么传言和问题,那他这一生就完蛋了,他的政治生命和仕途都将葬送。我以党性和一个人的良心在掌控着自己,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得到了组织上的认可,获得了出国研修的机会,回国后当上了科长、处长 。
我又向领导要求尽快解决两地生活问题。既使组织不放他走,那就要把我爱人接进省城。公司领导理解同意了我的要求,并向局领导作了汇报。最后决定公司出钱买房让我爱人先搬来省城。
当时在中国的城市里,住房实行的是公房分配制度,不是谁想买房就能买的,是要根据户口、年龄、家庭人口、工作年限和个人表现等情况,单位来决定是否给你分房。象我这样只一个人的户口,就给我分房,确实是属于破格给予照顾的特例。当时两个普通的年轻人结婚,想要有套房子,真可谓是难如登天。人人都知道,房子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权力与势力,意味着官高位重。房子的分配,是不那么公平合理的。有的有权人,有几套房子。没权没势的普通老百姓,老少三辈挤在破旧的平房里是司空见惯。所以给我解决房子,我真是受宠若惊,别人是羡慕嫉妒恨。
在1986年年初,我的家搬进了省城。长达十年的我和爱人分居的“两地生活”结束了。
我们的“两地生活”真是枯燥、寂寞、清贫、艰苦,但我和爱人却感到很充实。相互没有抱怨,有的是理解。虽然人不在一起,但心是相通的。在克服了一个一个困难之后,感到很幸福,充分地体验着苦中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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