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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寻梦富拉尔基

作者:肖吟   创建时间:2016-04-16 00:00   阅读量:15397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5073

 

寻梦富拉尔基 


作 者:肖吟


      二零一二年三月上旬的一天傍晚,我接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电话。我的电话流量很多,出现一个不认识的电话,也属于相当自然的。无论是谁的电话,就是偶尔打错的电话,我也会接起来,很客气的问一句:“你好,哪位?”


  客气、礼貌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习惯用语。一个很平常的陌生电话,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直到对方准确叫出我的名字,我才有所察觉。“你叫刘占生吧,炮兵402团1连侦察班的。”只有这一句话,我才确信,对方一定是我当兵时的战友,具体是哪一位,我就不得而知了。在部队生活了三年,认识与不认识的战友数以千计,由于复员回家的时候通信还不发达,在当时有一些非常要好的战友还有通信联系,其他的战友,根本上就失去了联系。


  常言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部队要补充新鲜血液,每年都有新战友入伍,每年都有老战士复员,自此之后消息断绝,也是常事。复员三十多年,还能叫出我的名字,而且还知道我在哪个班当兵,肯定是我相当熟悉的战友。那么,这位是谁呢?对方见我没有回答,就“哈哈”大笑起来,说:“占生,我是你的连长鄂利库。”


  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胸腔里一股暖流向上奔涌,化作滴滴清泪,阻挡了我的视线。三十三年的时光里,我们从朝气蓬勃的小伙子,变成了霜染鬓角的小老头,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连长……”我说不下去了。我的眼前立刻出现了连长鄂利库的形象。高高的个子,黑黑的脸庞,整齐标准的军姿,高声亮嗓的口令,老大哥般的关怀……三十三年前桩桩件件的大事小情,都如潮水般漫过岁月的烟尘,展现在我的面前。我忽然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首诗的名字,《忘却,怎么能够!》是啊,那些记忆,都根深蒂固般根植在我的大脑皮层里,已经成为永恒。


  时间可以推逆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一九七七年全国第一次恢复高考,本来我是可以走进高校的,可是,我心中却怀着一个绿色的梦,让我难以释怀,七八年新春伊始,伴随春天的脚步,我走进了军营,实现了我心中的绿色梦想。两个月的新兵集训,我被分到一营一连,连长就是刚刚由副连长提升为连长的鄂利库。老连长姓肖,黑龙江望奎县人。肖连长已经和鄂利库交接完毕,连队的事务也都交给了鄂连长。由于是望奎老乡的缘故,对肖连长有一些关注,只是他在连队没呆多长时间,印象也不深刻。后来听说肖连长回乡,在县里的农机厂当了厂长,以后就没有了消息。


  部队是个大熔炉,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兄弟。无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多少,一声“战友”,足可以说明兄弟之间的情谊。七八年,我们连是半军训,一边搞营房建设,一边抓军事训练。一营一连除了几个留守的战友,其他的人员都来到了吉林黑水炮兵靶场。沈阳军区有两个炮兵靶场,除了黑水炮兵靶场之外,还有大连营城子炮兵靶场。两个炮兵靶场都有本质上的区别。黑水炮兵靶场是丘陵地带,土地沙化得很厉害,靶区之内荒无人烟,也很少有农田,也就相对减少了很多麻烦。


  我们部队配属的是八五加农炮,主要是对付坦克。打坦克,拦阻射击对坦克打击效果不大,主要是直接射击。所谓的直接射击,就是炮口对炮口,火炮打击活动坦克,活动坦克打击固定阵地。在直射炮火和坦克炮火的对阵中,就看谁快、谁准。当时团里有一个口号“首发命中,发发命中”!这是一个团队的口号,也是一个团队的精神。


  虽然是半军训,也有训练科目,只是时间短而已。都是新兵,在高强度的劳作之后再坚持训练,其艰苦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当时我被分在五炮,也就是炮兵二排五班做瞄准手,秋天的时候,整个连队被拉到靶场,我心里知道,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是骡子是马,就该拉出来溜溜了。隆隆的炮声、掌声、欢呼声,就可以知道一个班的成绩。最紧张的就是等待,轮到我自己上阵的时候,心里反而一片空明。由于心里紧张,训练时间短,训练成果不扎实,再加上天生的胆小,第一发炮弹脱离了靶标。火炮接额器虽然里面是海绵的,也将我的额头撕裂开来,满脸都是血。我自己知道,在击发的一瞬间,手一抖,第一发跑了,虽然以后的三发炮弹全部命中,但是也失去了先机。我在想,要是第一发炮弹手不抖,就不会只是个良好了,然而,在军人的字典里,是没有“要是”的。全连六个炮班,五个首发,只有我的那一发跑到空气里,消失在悔恨中。都是年轻人,心里都有不服输的念头,思想上肯定会有包袱。在部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连长抓军事,政治思想工作要由指导员来做。一个战士思想上有包袱,必须要领导谈话,排解心中的苦闷,端正自己的思想,放下心理上的包袱,这才有利于今后的工作。


  副指导员叫刘海德,战士的思想政治工作就由他来做,可是,第一个找我谈话的却是鄂利库连长。那天吃过晚饭不久,通信员就来找我,说是连长让我去连部。我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跟在通信员身后,脑海一片混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肯定会被训一顿。喊过报告,连长亲自打开门,让我坐在他的对面,他给我倒一杯白开水,轻轻放在我的面前,笑呵呵的说:“是不是想哭一场?”连长好像洞悉我的心事一样,掌握我的思想脉搏,我使劲点点头,眼泪差一点就掉下来。连长拍拍我的肩膀,严肃的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点挫折算什么。”于是,鄂利库就像讲故事一样,讲了他的成长经历。故事的主人不一样,故事情节当然也不一样,但是,遇到挫折时的心态却是大相径庭。最后连长说:“听副指导员讲,你的学习成绩很好,复习一下吧,准备报考军校吧。”我心里真的没有这个打算,只想三年之后回家,就能当一名工人。


  当年对新入伍的战士有一项很严肃的思想教育,就是“端正入伍动机”,每个人都要从思想深处摒弃掉杂念,将所有人的思想,都规划到“为什么当兵?”“为谁当兵?”这个正确的轨道上来。每个战士都知道,做为一名公民,都有服兵役的义务和权力,但是,当初为什么要当兵,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端正入伍动机”,虽然能触及每位战士的灵魂,不可能都归结到“我为祖国而当兵!”“我为人民而当兵!”这个正确的轨道上来。思想政治工作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常抓不懈,还需要耐心引导。


  进入秋季,南方战事频频,都是报道越南伤我边民的事件,形势越演越烈,战争一触即发。部队也从特级战备转入临战状态,随时准备开赴前线。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凌晨五点,对越自卫还击战正式打响,历时十七天半,胜利凯旋。部队凯旋之后,国际形势还是相当的紧张,当时可以用“枪不离身,马不卸鞍”来形容国际形势的紧张状态。三月末,部队奉命开赴黑龙江明水县,在明水县南面的小村庄驻军一个多月。三月的黑龙江,气温相当的寒冷,伙房在露天,就连吃饭都在露天。吃饭的时候还要戴上棉手闷子,一碗饭还没吃完就已经凉透了。这个时候最忙的就是连里领导。在明水县的一个多月时间里,连里领导不但在生活上关心,还和战士同甘共苦。


  我们班的房东姓王,不到五十岁,由于繁重的体力劳动和营养不良,显得很苍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好几岁。人很老成,这让我想起了一百多公里之外的父亲。在明水县城南的小村里,躺在房东家的热炕头上,躲在被窝里的我,偷偷地哭了,真的,我想家了。这里离我家太近了,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回到妈妈的怀抱,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说,我能不想家吗?这是驻防第二天晚上的事。第一天晚上,一直忙于修工事,没有时间睡觉,也就没有闲工夫去想家。人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忙起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想,一旦闲下来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七百年故事八百年糠,甚至会想的很远很远,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现在,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那句话:“近乡情更怯”吧。其实,不是胆怯,而是迫切。但是我知道现在有任务,部队有纪律,即使想家,也不能表现出来,而且还要积极的工作。对于一个离家这么近,一切氛围都与家乡有染的环境里生活的战士来讲,不想家那就怪了。


  连长是齐齐哈尔人,对战士籍贯和地域环境的了解,他知道我肯定想家了。吃过早饭之后,就把我叫到了连部。临时连部就设在生产队的队部里,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连长单刀直入,问:“是不是想家了?”我知道我眼里的泪花一定暴露了我心里的想法,赶紧擦一把,谁知道眼泪竟向断线的风筝。连长拿过毛巾递给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擦掉,想家是正常的,何况离家这么近。但是,你知道部队的保密守则,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以及我们的任务,是不允许掺杂个人感情的,我知道你能处理好。”说完,连长拍拍我的肩膀,算是对我的安慰。我举手敬礼要出去,连长摆摆手说:“你再等一会。”一会功夫,连长端来一盆洗脸水,说:“洗洗脸,其他战士看见不好看。”多么细心的连长,在这种情况下,还考虑到对我的影响。


  连长老大哥般的关怀,虽然使我心里暖暖的,对家乡的怀念依旧在我心里泛滥。我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并且用不间断的工作来阻断自己对家乡的怀念。站在哨位上,手持钢枪,深情的遥望东南方向,那就是家的方向,我不知道家里的亲人们都在干什么,但是我知道,亲人们也在思念我,尤其是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回到部队我才知道,我在明水呆了一个多月,母亲和二姐就哭了一个多月,直到我们返回部队,给家里寄去平安信,亲人们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算放下。其实,妈妈根本就不知道,在我们离开四平前夕,我们早已写好了遗书,就放在背包里,留守在连部的备品室里,一旦我们光荣了,那个背包就是我们的遗物。那个时候,国际国内形势那样紧张,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局部战争。

  那个时候年轻,根本上就不怕死,对越自卫还击战打响之前,就写过请战书,要求到云南前线,用自己手中的钢枪,狠狠地打击那些吃人饭不拉人屎的家伙,狠狠打击那些喂不熟的白眼狼。主观意愿是好的,满腔热血为国洒的雄心壮志是好的,部队也要考虑实际情况。我知道,全团写请战书的不胜枚举。战死沙场,报效祖国,是每个战士的责任和义务。在返回部队做讲评的时候,连长说:“那个时候,我和你们一样,也渴望去前线,就是马革裹尸,又有什么?可是,我们是军人,要服从命令,要一切行动听指挥,这一点大家做的都比较好。尤其是你们当中的某位同志,离家很近,虽然想家,但是,没影响工作,在这里提出表扬。”

      很多战士都知道连长是在说我,我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但是我知道,这和当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老前辈比起来,还相差得很远。在我感情最脆弱的时候,连长用老大哥的胸怀,关心我爱护我,我的心里一直很温暖。当我听到连长语音的时候,一下子泪花就蒙住了我的双眼。连长问了许多情况,最后告诉我,秋天的时候,他和周俊峰一起来大兴安岭。谁知道,连长还没有成行,就卧病在床。听说连长病了,我就想去齐齐哈尔,在和司务长崔世军视频的时候,司务长劝说:“最好不去,连长是重感情的人,你们去看他,反而会加重他的病情。他一激动在过去,哪多哪少?”


  上个月去齐齐哈尔的时候,我去了富拉尔基,连长就在这里,都两年多了,连长的病情应该稳定了吧。我真的想看一看,那个高高的黑黑的连长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给连长打电话是空号,这才多方打听,在周俊峰那里找到了连长嫂子的电话,我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正是连长嫂子。我报上了姓名,连长嫂子说:“你们连长现在谁都不认识,勉强能走几步,还是不要看了。”


  连长嫂子谢绝了我的美意,我知道这是为我好,也是为连长好。有人说“天涯咫尺”,我这是咫尺天涯,就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和连长终难一见,当真是人生的遗憾。我不能违逆连长嫂子的意思,她是在为连长考虑,也是为自己考虑。人生苦短,连长嫂子还想和连长多聚两年,这都是人之常情,我理解。


  坐上大客返回齐市的时候,我四处张望,我不知道现在连长家在何方,只能四面张望,心里默默的说:连长,一切安好!当我回到家里,在电脑上敲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的眼里一直泪花闪闪,我的寻梦之旅虽然没有实现,我心里的祝福却是热烈而真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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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留下的却是坚若磐石的战友情,热血男儿,铁骨铮铮。一个电话把作者带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年代,那为了梦想为了保家卫国敢于抛头颅,洒热血的一群好男儿。《忘却,怎么能够!》是啊,那些记忆,都根深蒂固般根植在大脑皮层里,已经成为永恒。回忆那些军旅生涯的点点滴滴,曾经的那些战友情已经深深烙印在了灵魂深处。不论经过岁月怎样的洗礼,都是永不褪色的记忆。即便我们从朝气蓬勃的小伙子,变成了霜染鬓角的小老头,那种关怀与鼓励带来的温暖和温馨是一笔最宝贵的情感财富,永远鲜活在记忆里,任何情感也无法替代的。这就是朋友的份量了。一篇充满着真挚情感的美文,字里行间充满着感人肺腑的真情意。倾情推荐共赏!感谢赐稿新长城文学网,问好老师,遥祝春祺笔丰!【编辑:雪语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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