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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会.文摘版】记忆中的年味

作者:站长   创建时间:2016-05-13 00:00   阅读量:15435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2634

 

 

记忆中的年味

作 者:何 南

   
   记忆中的春节,是有味道的,食物热腾腾的香味,新贴的春联的墨汁味儿,在那样一个冬天,所有美好的气味都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像雪花一样纷飞着,密密匝匝的填满了世界的每一丝缝隙。

 

    这种气味经年不散,一直萦绕于记忆当中,在年味越来越淡的今天,哄骗着我们的期待和嗅觉。

 

    我的家乡把春节看做是头等大事。从大年夜到元宵节这一段时间,可以说是小孩子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不用念书,有压岁钱拿,还有许多好吃的。记得有一首童谣里唱,“过年过年,花生和糖,不要不要,往兜儿里一倒。”对孩子来说的确是这样。

 

    大人就不同了,尤其是主妇们,从春节的前一个月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镇上的副食店外边排起了热闹的长龙,生姜,大蒜,豆皮海带,菜篮子沉甸甸。我的家乡有几个习俗,其中之一是槌汤圆。外婆会选出上好的糯米,用水浸泡过,然后拿石槌碾压,被石头压碎的米,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米香。然后抱起筛子颠一颠,从细小的筛孔里漏出去的粉末,就算合格品,余下的重新放到石槌下面,这样周而复始,才制作出汤圆面,趁着没下雪,让冬天最后的阳光晒一晒,干了收起来,留着大年初一煮汤圆吃。这样做出的汤圆,糯软弹牙,咬一口,是浓郁的黑芝麻香,薄皮里有阳光的明亮味道。

 

    其次,磨豆腐,半空中吊一股粗麻绳,上面绑着胳膊大小的弧形木棒,抓住木棒两端顺着绳子推,石磨就会缓缓转动,在磨孔里舀半勺黄豆,注一勺水,渐渐的沟槽里会流出出泡沫似的雪白汁液,淌进桶里。外婆总是一边磨磨,一边呵斥我,“够了,别往里头加黄豆啦!”等到黄豆磨完,桶里装满雪白的豆汁,在邻居的协助下,把豆汁倒进网布里过滤几遍,滤出残渣,而后放进一口大铁锅里,加小火煮。至于豆浆是怎么变成豆腐的,现在我仍旧不太明白,外婆说是加卤水煮的,但这卤水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始终也不知道。外婆做豆腐,总要给我留一大碗豆浆。纯白的热豆浆舀一勺白糖进去搅拌搅拌,喝起来真是心旷神怡。后来我再许多的店铺喝过,但是绝没有这么甘甜可口的滋味了。新出锅的豆腐软而有弹性,滑如凝脂,在冬天可以放很久。

 

    还有一件兴奋事,当然是杀年猪,个中的情形我不很清楚,这样的事,女孩子们都是避得远远,生怕那鲜红的猪血溅到自己身上。倒是男孩子们面如母鸡般通红,兴奋的围成一圈,看比赛似的加油助威,呐喊声此起彼伏。结束后他们可以得到一个猪膀胱,用气枪打了气,颇有弹性,他们三五成群的把它当皮球似的踢得老高。我曾经表示很想要踢一踢这种猪膀胱,被外婆一阵好骂,说我没有一点女孩子样。

 

    今年夏天同小表妹一起回家乡,一个人赶着两只山羊过来,表妹躲在我身后,吃惊的说到,“好大两只狗!” 这件事让我哈哈大笑,但是笑声背后又有点莫名的悲哀,现在恐怕没有几个小孩子看过杀年猪,推豆腐,也算是一种遗憾罢。

 

    杀完年猪后,外婆就开始腌制香肠。灌香肠是个顶细致的活儿,一点点的塞,急不得。慢慢灌完后,在院子里烧一堆松枝,用松烟熏的香肠,奇香无比。在满院子呛人的浓烟中,我还是闻得出烤炙的清香。熏烤完毕,便挂在灶台上,等它风干。

 

    各种准备就绪后,终于把春节盼来了。这一天的厨房俨然是主妇们大展身手的舞台。外婆起来得格外早,我还在睡梦中,便隐约听到了木材生火的哔剥声。通常每家都会做的菜是炸酥肉,豆腐圆子。看着油锅里吱吱作响,沉在锅底的酥肉和豆腐渐渐都浮起来,色泽金黄,香气扑鼻。

 

    因为要祭祖,年夜饭是绝不允许先尝的,我们也只能干咽口水,索性眼不见为净,约了小伙伴外出玩耍。此时雪必定覆盖了整个村庄,我们的脚印深深陷进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兴奋的呵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倒自有一番乐趣。等玩累了,一天差不多过去,终于听到坝上传来呼唤声,“回家吃饭啦!”这时我们才猛然想起大人的交待,匆匆折几支腊梅花,雀跃着回家去了。那花在手里,香气清甜而稳妥。

 

    年夜饭的丰盛自不必说,红烧鱼,蒸香肠,虾子豆腐,冬菇滑肉……我至今仍记得那些菜,它们的味道,颜色。红烧鱼里面的笋片怎样香脆,粉皮怎样嫩,冬菇多汁很下饭。不像现在到饭店胡乱点上一通,最后自己也不知吃了些什么,仿佛舌头麻木着,也没记住一道菜。家乡的年夜饭里,我最喜欢的是虾子豆腐,豆腐经高汤煲煮,仍不变其成色形状,淋了芝麻油,用磨砂的钵盛着,味道鲜美,嫩如鱼脑。可惜现在吃不到那么好的手磨豆腐了。

 

    年夜饭的香味,在寒冷的冬天,温暖着每一个游子的心。

 

    之后的事情,也差不多就是放烟花,吃瓜子。窗外飘着雪,窗里生着火,忙碌的人们都终于歇下来,喝喝油茶,谈笑风生。隔壁的木匠爷爷写得一首好字,我们都很有兴致围观,只见他运气丹田,笔走龙蛇,不多时就写出一对春联,等晾干了,我把春联捧回家里,让外婆贴在门上。红色的新纸,墨色的字,淡胭脂香和墨汁的涩味混在一起,提醒着人们逝去的一年。木匠叔叔会雕许多动物,他曾经送给我一个檀香木的小盒子,用砂纸磨得光滑,上面扣一把铜心锁,让我以后用来装首饰的,可惜我还没有什么首饰,两年前他便生病逝世了。每当我打开首饰盒子,味道淡淡的檀木香,就想起那个木匠爷爷,他曾给我们做的木车和铁环,他转动刀轮时,木头花簌簌的打卷出来,就像削梨子一样。

 

    我许多年没有回过家乡,山高路远,也甚不方便。今年回去,恍惚间如做了一个大梦,很多人都见不到了,只有褪色的春联,仍顽固的贴在门盈上,诉说着昨天的故事。只觉得屋子都矮小破旧了不少,外婆忙着准备年夜饭,我和妈妈赶紧抢着帮忙,晚饭由我和妈妈操刀,外婆年纪大了,没有再养猪,肉类都由我们从城里托回去。外婆坐在灶台后边添柴,火的红光跳跃着,印出她的皱纹,我听见她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孩子一个一个离开,外公也不在了,她却执意不肯到城里和我们一起住。我想,也许这里的老人,都对故土有着剪不断的情思,毕竟,他们的童年,青春,都在这里,他们终究还是要在这片土地上生老病死,方才觉得安心。

 

    转眼我成了一个大人,已不是那个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期盼长辈给红包的小孩子,甚至一夜之间,我也到了该给别人包压岁钱的年纪。时间的齿轮它轻轻转动,所有曾经稚气的脸,逐渐有了鲜明的轮廓,新的稚气的脸,黑黑的双眸,站在雪地里,折下一支红色的腊梅花。我终于走进了可怕的成人世界,和许多不知是什么人谈笑风生,因为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躲在外婆身后,避开别人打量的眼光。

 

    站在时间这头,闭着眼轻轻的嗅,仿佛又闻到了记忆中的年味,那么热烈温暖的盛放着,黑夜渐渐散开,火红的炭盆里,扔下几颗花生,板栗,哔剥的裂开,香气四溢。

 

    忘不掉的一缕年味,在心中焚着一柱不灭的烟,寂寞的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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