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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破碎的玉蝴蝶

作者:邹冬萍   创建时间:2016-06-04 00:00   阅读量:15486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4092

 

破碎的玉蝴蝶

作 者:邹冬萍  


一、

    馨儿纤长的手指夹着一支MOER,以极优雅的姿势对着我喷出一口带着薄荷清香的烟圈,那张涂着玫粉色Maybelline的唇在溢彩灯光下流淌出一种极富质感的光 ,恰如一滴滴晶莹的露水流淌在清晨的玫瑰上。

    我分明感觉到了惊艳。我的老同学馨儿依然美丽如昔,岁月好像已将她遗忘在上个世纪的某座写满阳光的小镇。洇染成栗色的卷发在脑后绾成一个松散的髻,两绺挑染成暗紫色的长刘海从她光洁如月的额头倾泻下来,倒像是两瓣蟹爪菊盛开在她双颊。一双具有古典美的眼睛做过眼角开割术,涂着粉紫色的眼影愈发显得她妩媚而妖娆。笋尖一般的十个指甲上涂着七彩的蔻丹,并逐一做上一朵银色的小玫瑰。就是这样一双勾人心魂的手,此刻正拿着她那支绿MOER女士烟,吞云吐雾,撩人心神。手腕上一串色泽莹润的珍珠手链上吊着一只玉色蝴蝶,在她的腕间飞舞,与桌子上物件轻触时会发出玉质才有的清音。

    手头那支烟抽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她很优雅地把烟蒂摁在水晶缸内,还习惯性地转了一个圈。接下来她说出的一句话让我大跌眼镜。她说:我离婚了。然后嫣然一笑,很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淡定的就像是在告诉我她上街吃了份汉堡。而我却傻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半天,直到从她眼神里读出了肯定,才情不自禁地为之扼腕,飞快地说出一大堆语无伦次的废话,似乎语速越快越能把她从失落与苦痛中打捞出来。

    说到后来,她没事,还在笑着,笑得妖娆而美丽。而我,却哭了起来,怎样也哭不出梨花带雨的模样。

    她顺手丢给我一粒IMPACT薄荷糖,语气变得温软异常:“傻了你,我离婚都不哭,你哭什么哭?别这么煽情好不好?害我心里不好受。说真的,亲爱的,感觉还是和你呆一起最温暖,不如你嫁给我吧,好不好?我们一起谈天说地,喝酒唱歌,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岂不快哉?”几句玩笑话说得我破涕为笑,顺手拧了她一把。这一把,终究是拧出了与以往不同的感觉:如同一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橘子,剥开早已不复旧时模样。岁月,仍然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只是不太轻易让人察觉罢了。

    这一瞬,我们一起静默了下来,再也无力去添加一句言语。彼此举起手中的红酒,轻轻碰了碰杯。她轻轻地呡了一口,握着高脚杯慢慢地摇晃,细腻悦人、幽雅浓郁的香气随着杯的摇曳轻漾。琥珀色酒汁沿着杯壁缓缓下行,透出凝脂般醉人的润莹。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秋日的私语》正在这夏日的午后如行云流水一般漫过我们的身体,漫过我们的耳膜。许多年前的青葱年华仿佛化为乐海中的一片落叶,随着柔缓的音符一起飘落在我们的掌心。

 

二、

    馨儿是我中专时代上下铺的同学,衣服经常换来穿,打饭一起吃,还总是挤在一张巴掌大的小床上聊通宵。那时候同寝室的女生们总是开玩笑说我俩就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在临近毕业的那一年,她认识了她的先生曹。曹当时在市里读大学,离我们学校只有三站路。曹来自赣西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家庭条件异常艰苦。而馨儿家在市区,父母是陶瓷美术工艺师,又是独生女,条件是一等一的好。两人恋爱的故事至今还在同学群传得津津乐道,而恩爱多年的夫妻却忽然劳燕飞分,自然令我这半个红娘为之唏嘘。

   遥想当年,云英未嫁的馨儿是一位典型的江南美女。小巧的个头,清秀绝伦的五官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最吸引人的恰是她低眉敛首的那一刻,眉眼处的温柔有一种言不尽的江南水色,如一朵圣洁的掌心莲。

   与曹相遇的那个初夏的夜晚,我们班几乎是倾巢而出,一窝蜂似地赶往附近的党校去看露天电影。

   那夜,晚风轻拂,蛙鸣声声,稻花抽穗灌浆。月亮还未升起的时候,行人已如过江之鲫,拥堵在一条狭长的铁路线旁边。右边是铁轨,左边低洼处是水稻田。我们行走在中间那条落满铁路基石的小路上,穿着高跟鞋的脚硌得生疼,可谓步履维艰。

   一列载货的火车拉响尖锐的汽笛声,黑咕隆咚地开了过来,掀起一股强烈的飓风。我们不得不赶紧停下靠水田边站好,以防被列车带入巨轮之下。

   这时一群不明来历的人急匆匆地从后面挤了过来,引起一阵骚动。本就狭窄得转不过弯的小路一下变得险象环生。单薄的馨儿穿着超高的高跟鞋被挤得站立不稳,眼看着就要跌入左边的水稻田。幸好,在她一只脚已经踏空的紧要关头,一只有力的手果断地把她拽了回来。自然,拽她的那个人就是她未来的先生曹。

   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就起始于那个月亮缺席的夜晚。有稻香有虫吟,还有脚下硌痛脚心的带棱角的小石块。

   他们的爱情,不小心就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地道战。因为害怕父母知晓,两人的恋爱在暗地里进行。因为要掩人耳目,我就成为传递书信的红娘。

    那时候的我,总是被他们充当万能胶使用。在他们进行甜蜜的争吵或是产生巨大的分歧之时,我就被其中一个支使得团团转。当然大部分时间是被曹许以一根“娃娃头”冰棒的空头支票,去替他求情。那时我就经常自嘲,我这个“红娘”之所以腿细,就是为他俩跑腿跑细了的。

    馨儿中专毕业后进了本地一家大型国企做财务。曹为了能留在馨儿的身边放弃了南下发展的机会。可是一旦上升到谈婚论嫁,现实的阻力就如洪水巨浪将原本很纯洁的爱情分隔在两岸。馨儿的父母知情后死活不肯同意这桩婚事,理由很简单:曹除了一张大学文凭一无所有。他身后的家庭非但不能给他提供任何资助,相反还是一笔负资产——因为他的弟妹等着他拿钱回去供养。

   曹承认只有爱情没有经济基础的婚姻是一盘散沙。于是他与馨儿定下三年之约,他要南下去开拓一片丰饶的疆土呈献给自己心爱的人。于是二人挥泪而别,一个留在江南水乡,一个去了南国都市开疆拓土。那时候维系他们的,是一日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往还。思念,化为静夜里一朵花开的声音,缠绕于彼此的指尖。爱情,把两个学财务、金融的人培养成多愁善感的诗人,在酿多的日子里缠绵成“你是风儿我是沙”。

   然而,馨儿的父母却不停地制造障碍,罗列了大堆高富帅安排相亲,被馨儿一概拒之门外。一心坚守着彼此之间的山盟海誓。

   皇天不负有心人。身在异乡的曹,咬紧牙关度过了最初的低迷期,终于在三年之期将满的时候,驾着一辆豪华桑塔纳,西装革履地登门求婚。馨儿的父母感动于曹的执着,也钦佩曹的能力,终于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这门婚事。 

   从此,馨儿小两口成为同学中最成功的典范。曹是个天才型的金融界人才,婚后没几年事业就蒸蒸日上,滚雪球般滚出了自己的上市公司。他终于兑现了自己当初为爱许下的诺言:面包会有的,一切会有的。

三、

   如果是童话,这个结局应该是:王子与公主从此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可是,现实不是童话。馨儿的婚姻堡垒在日积月累中被各种各样的白蚁大军入侵,爱情的象牙塔开始坍塌。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而始作俑者其实是馨儿本人。婚后的幸福美满让她习惯了耽于享乐。逐日里咸不管淡不管,除了美容、遛狗就是打麻将。打到兴致来了的时候可以没日没夜。她忽略了他的感受。潜意识里她仍然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公主,他依然是当年那个苦恋她的穷小子。

   在家里她习惯撒娇、颐指气使。每天他在外忙得昏天黑地,而她在家闲得无所事事。差距在一寸寸地拉开,情感在一寸寸地老去。她太懵懂也太自信。她以为,爱情就是天长地久,就是花好月圆。她以为,爱情永远不会老。

   她再次点燃一根绿MOER,一手托腮一手翘起兰花指,以极优雅的姿态吸着她的烟。眼睑半开半阖,雾一般的眼眸被炫彩的灯光投入一星跳跃着光,颊边两绺状若蟹爪菊的紫色卷发,在她抽烟喷出的气浪里微微颤动,愈发映衬着她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娇媚如花。

   “伊人月下戴红妆/不知伊人为谁伤/鸟儿尚成双相依对唱忙/怎奈伊人泪两行......”

   这时餐厅换上的背景音乐《伊人红妆》在氤氲着淡淡咖啡与红酒香的空间流淌,凭空点缀出一种蕴含伤感情结的文艺风。我们相对两无言。室内是安静而浪漫到几近不食人间烟火的休闲场所,而窗外,却是红尘阡陌,人来人往。每一扇窗内,自有它的柴米油盐,自有属于它的人间烟火。

   抽完手头那支烟,她突然以很平静的口吻下了总结,说她的婚姻始于爱情,却毁于富贵。她说,不过又是一桩被妖精篡位夺权、俗而又俗的婚姻故事罢了。说完,她就咧嘴笑了起来。笑容很妩媚很妖娆。我坐在她的对面,面带淡淡的微笑凝视她戴着美瞳、在灯光下发出猫一般柔媚的眼睛,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她却突然来了谈兴,开始从头到尾讲诉起她的曹是怎样一步步变心的。在她初始陈述得很平静后来逐渐加高的声调、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的讲诉中,我果然看见了一个狐媚而本领高强的女妖精,长得年轻漂亮,穿戴时尚而得体。更重要的是她精明干练,是曹的得力助手。既能替曹出席各种重要的会议,又有杀伐决断的能力,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可以轻松自如地周旋在各商界名流。一句话,就是非常优秀的现代女性。我忍不住在心底自问:如果我是男人,会不会对这位集美丽优雅干练而又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妖精动心?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并且我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然而馨儿却拒绝接受我不带私人情感、以事论事的腔调。她变得愈发激动,每说一句话都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为了配合自己的语气,她那只带着玉蝴蝶珍珠手链的右手一下下地敲击在餐桌上,为自己打着节拍。也不知怎的,她手腕上那串品质优良、粒粒均匀饱满的珍珠项链莫名地断裂开来,洁白的珍珠一粒粒地从她莹润美丽的手腕上跌了下来,滴溜溜地滚了一地。那只精雕细刻的玉色蝴蝶以最优雅的姿势往下坠落,落地的刹那,那碎裂的声音发出只有玉器撞击瓷面才能发出的清脆声音,清越得犹如龙吟凤鸣。流光溢彩的华美玉器,一经碎裂,再也回复不了初始的模样。恰如她拥有着高楼大厦、纸醉金迷的美满婚姻,你从外表看过去,总是那样华美绚丽。而内质的裂纹与暗伤,在庸常无为的婚姻生活中逐渐扩大,一旦生长到某个程度,破碎,成为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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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邹冬萍,女。江西省作协会员,2015年江西省青年作家班改稿会学员。2014年开始写 作。曾在网站签约发表两部长篇连载。诗歌、散文、中短篇小说散见于全国各地纸媒。散文《外婆的村庄》入选《2015年江西省女作家精品集》,诗歌《古巷.篾匠》入选《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两块石头相遇你说它会不会开花》入选《2015年四川自便诗人集》及其余多个选本。诗歌《安义,我是贴近你心口盛开的一朵油菜花》荣获南昌市安义金花谷雨诗会优秀奖;诗歌《三月,我们没有说起别离》荣获上饶《信江之春》优秀奖;散文《南昌、南昌,南昌以南》荣获南昌市文联举办的《秀美南昌》征文大赛三等奖。

通联:江西省乐平市金汇兰庭18栋7048室邹冬萍。邮编:333300 电话:13979867867 邮箱:1151678620@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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