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那个五月五的节日（随笔）

那个五月五的节日  作 者：盈月           在故乡，父母和村人都叫端午节为五月五，我们也从来不吃粽子，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粽子是吃的东西。我们喊的粽子只是一种荷包，自己用硬的纸片折的，再用花花的丝线绕在上面，做上一根穗子，带在身上，五月五就显得很炫了。除了粽子荷包还有别的用花布片做的花蕊荷包、还有属相样子的荷包，反正过去妈妈那一辈人巧手缝制的荷包都会是我们那个节日极好的玩偶。妈妈给我做过一个娃娃荷包，可以用来存放针，称为“针扎”娃娃。因为没有什么玩具，那样稀罕的东西总是对孩子有着极大的安慰。     五月五，我们不吃粽子，家乡的人们在这一天吃鸡蛋，而且其实对于我们很多人来说，也根本不知道屈子在这一天投江的，好像这个节日只是老祖先传承下来的一个样式，但总要过一下。好一点的家庭会买上上很多鸡蛋，和着粉条炒在一起，在烙上一些有花纹的馍馍，也算是庄稼汉们犒劳自己的一顿大餐了。再好一点的人家买上些肉，炸一些油饼子，那更是馋人的一顿高级美餐了。     五月五的那一天，晨曦中的太阳还在准备升起，父亲就起床了，会到树林里砍一些树枝。小时候，我很喜欢听清晨鸟叫的时候父亲砍树枝的声音，那声音清脆响亮，就像唤醒着这个节日的仙神，能保佑人们长治久安。我们把砍回来的树枝插在院落里的房子上，称为插杨柳。据说这个插杨柳还有一个民间故事。故事大致是这样：很久以前神仙的首领看到社会进步，私有化严重，人们贪婪恶毒，就准备派人灭了人间。菩萨不忍心看到人间被荼毒，就请求往人间走一遭查探。菩萨化身一个满身恶疮的老人，在街上乞讨，很多人看见她不是打就是赶，就在菩萨几近绝望时候，倒在一个屠夫家，屠夫见这老人可怜，就收留了着老人，每日给她清洗毒疮，甚至不嫌恶臭，用嘴巴吸取毒疮的脓血，两月后，正值正月二十三，老人健康起来了。然而仙神等不到菩萨回禀，就要准备发难人间。菩萨不忍这一家人遭到灭绝，就告诉这家人，可在正月二十三放一堆火，在等到农历五月五时在院落里插上杨柳树枝，以避免这场灾祸，说完起身飞走了。这家人感念菩萨救命，又觉得不能光自己活命，就将救命之法告知村人，于是正月二十三日家家烧起了火，天神看见人间起火，就不在过问。过了数月，五月五那天，人们开始在自己的院落房子上插上树枝，正巧天神查看人间灭绝后的状态，只见房子上杨柳树丛生，想必是人间早已没了人。人们就这样躲过了一场劫难，所以五月五插杨柳也就延续到了至今。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但是传承的这一善念，我觉得还是应该讲给儿孙后代们。     插完杨柳，我们开始绑花花绳，花花绳是用五彩的线搓成的细绳子，用来绑在腿腕手腕或者脖子上，说是辟邪的，这一天人们喜欢出巡采草药或者进庙还愿。反正是很好的一个日子。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吃的玩的都是最好的，那就是最快乐的一天了。我可以无忧无虑地去找小伙伴们玩耍，在偷着摘上些酸杏子，那就更完美了。父亲嫌我嘴馋，在新挪的院子前，栽了数颗杏树，每年端午前后，杏肉长出来，杏子是最嫩最酸的时候，也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从那后做顽皮小偷的我也就“金盆洗手”了。     我格外喜爱五月的天，暖暖的，不那么太热，而我也是出生在端午节后。我总是能臆想自己在那一天闻见泥土和花香。早些年家境状况不好，我开始记得事情起母亲过这节总是愁眉不展。我总是不了解那么一个美好的节日，母亲为什么不高兴。直到八岁那年的端午节，我看到母亲在面柜里扫着柜底下的残存的面粉，恍惚间明白了点什么，但是好像又不明白。那一年夏天麦子刚出穗，我忘不了哥哥推着自行车和妈妈从另一个村子吃力地拉回来一袋黑面。那凝重的表情，才让我渐渐懂了一点点的关于普通人生活的现状，原来生活在大人的世界并不像荷包那么绚丽，也不像布娃娃那样有趣可爱。     接下来随着年龄的渐长，节日开始变得无足轻重，母亲替换了父亲外出打工，每年端午成了我长长的哀伤。没有花花绳，没有好吃的饭菜，剩下无穷无尽的劳动和奢望。有时候会想念几个月不见的妈妈，悲伤地躲在角落里哭泣。所有的节日就像没有月亮的夜空，变得漆黑而无望。     我再也无法无忧无虑，生活初露的苦涩在我心间种下了深深的自卑。每一个节日显得苍白了些许。就连生日也早已不记得了。五月的花开在山头，杏子挂在树间，却诱惑不到我的嗅觉和味觉。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八年，八年足以沧海桑田，幼年变成了少年。每年五月五的传承还是没变，只是在我心里传说不在，美好不在，样子也不在了。原本消极的情绪曾一度侵占了我的整个灵魂。成长的烦恼无所不在，我笔画下的人生开始泛黄。然而生活总是美好的，几经波折，哥哥们相继上了大学，这无比的荣耀开始照耀着家族曾经捉襟见肘的苦涩生活，生活开始又绚丽起来了。     多年后，我开始想念家乡的五月五，想念母亲的鸡蛋粉条，想念挂在树间的酸杏子，我甚至想念那晦涩难过的岁月。有一年，男朋友也就是现在的老公第一次为我过了一个生日，那个蛋糕在当年未曾想过，如今出现在面前，那个生日被遗忘了多年，而今还能记起，生活啊，就是这样熬人却又美好的将一切包裹在里面，在岁月的流逝中不忘根本，不忘初心。    我要承认，我胸襟不大，因为这个五月五和历史无关，我也要承认我见识总是少的可怜，我从未了解过粽子的做法，也从未见过赛龙舟的习俗。我得承认这样的节日我称为端午节只是为了单位这一天可以放假。可我也承认过去所有的一切我都未曾忘记，无论岁月如何变迁。     我执笔写不出屈子投江的豪壮，写不出粽子飘香，只有笔尖划过留下生活的痕迹，还有儿时傻傻的姿态，听着父亲讲遥远的传说，听着母亲唱着的山歌，期待五月五那一个节日，树枝被砍下的声音，戴上荷包和花花绳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