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月是故乡明

【月是故乡明】无诗难尽意，有梦几回肠！      作 者：素心         无诗难尽意，有梦几回肠...... 　　 迎窗前弯月，渐渐地一天比一天圆了，游子心中的乡愁也一天比一天地浓了起来。极目送归雁，低眉婉落花。寒鸦一啼月掩华，道不清何处为家…… 　　 故乡愁不可理，越理只会越乱。这轻烟似的乡愁，只需一缕清风，就会在不经意时自然流露…… 　　 我的家乡在重庆市，巫溪县地处大巴山东段南麓，龙泉乡黄岩镇坝桥村。四周均有来水，如抱似环。 　　 坝东为龙堰河，四围山贽起伏不定，在重庆处最高点。 　　“月是故乡明”，是人的声音穿过千年的白霜与夜晚，道出了我们最不容辩驳的理由。 　　 因为深爱，所以执著！ 　　 也许我的故乡荒凉贫瘠，但我故乡的山和水是风情的，滋养了我多思的情怀；也许我的故乡只有朦胧的轮廓，但它的力量早就融入远行者的血液中，静静流过寒暑岁月。在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梦里面又是怎样的花朵、果实、身影和笑脸？飞向远方的蒲公英呀！奔波的脚步再是匆匆，又怎能不深情地回望故乡？ 　　 离开故乡很久很久了，可故乡的一山一水依旧那么清晰。最令我难以忘怀的。 　　 这是一片美丽的竹林。春天一到，整个山坡嫩笋萌发、万竿吐翠。 　　 早晨的竹林，在我眼里，又是一番绝妙的景致。那片青青的竹林也已浓缩成一个遥远的记忆。 　　 我思念故乡的田野，我思念故乡的树林，但我最爱的还是我家后院的那片竹林和小溪！ 　　 春天，小溪刚刚化冰的时候，路旁的野花争奇斗艳的时候，下了一场春雨。春雨之后我和小伙伴们通常要到竹林里去玩耍，因为雨后的竹林我最喜欢了！再加上小溪的声音，“叮咚，叮咚……”顺着幽静的竹林，那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如今小时候的家，那里的人们已经集体搬迁了，政府要兴修水库合理利用水资源。人们终于走出了大山。那个记忆最深刻的浮桥也不在了，唯有一片片竹林比以前更加郁郁葱葱，曾经玩耍戏闹的小溪，也已经被水库大坝截流……可儿时的记忆永远定格在那个山清水秀的浮索吊桥村。 　　 此刻心绪飞早已飞渡千山万水，那里有一条清澈的河流，农家院边有几棵结着很酸橘子的果树，还有木瓜落满地的院子…… 　　 虽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但心灵可以抵达。那个魂牵梦绕的农家小院里……爸爸正在忙着淘洗糯米，准备用上好的新糯米打糍粑，作米糕，还有麻糖。这是每年中秋节必不可少的风俗。 　　 每逢传统节日或家庭喜庆，四川省各地区都有做糍粑的习俗。取上等糯谷，最好是壳薄质软的红谷糯，经加工成白净的糯米。用清水把糯米浸透，放进木甑里蒸糯米饭，放进石臼里，用杵槌舂制而成。 　　 中秋节是重庆坝寨山区农家最为重视的一个节日。中秋节吃糍粑在书上极少记载，具说是人们为纪念楚国大将军伍子胥而流传至今的传统习俗。这个也无从考究，糍粑是一种信物，圣洁的食品，吃糍粑赏月活动即喻示家家团结幸福、吉祥如意。所以有些地地区中秋节可以没有月饼，但是不能没有糍粑。 　　 糍粑的黏结成团，喻示着全家和睦喜庆、吉祥和团圆;当然吃着圆圆的糍粑就自然象征全家和和气气、团团圆圆、平平安安了。 　　 小时候，对于我来说中秋节能上吃月饼也一种很奢侈的生活。那时我才刚刚上小学。因为家里就爸爸一个人有工作，八十年代初教师的工资也只有一百多元。妈妈种几亩田，奶奶年纪大了，还在帮妈妈养鸡鸭。姐姐和大哥都去山外的镇上寄宿学校，每个月爸爸妈妈都省吃俭用，为哥哥姐姐凑生活费。我和二哥在坝子里的小学里读书。星期天爸爸也不能休息一下，还要早早地起床和妈妈一起去菜地里把妈妈辛苦种下的各种新鲜蔬菜铲下来，冲洗得干干净净，使那些菠菜，芹菜，莴苣，更加新鲜水灵。然后装满两个竹筐。爸爸匆匆吃点东西得去十几里的镇子上去赶早市场，把这些菜卖了，给哥哥姐姐送去这个星期的伙食费。赶早就能卖个好价。居住在巴山的人们要走出去，必须走这陡峭的石阶山路，和一条一百多米长的浮索吊桥。今天妈妈也要一起出山。提一竹篓鸡蛋和鸭蛋，去镇上卖了钱，再换一些生活必需品。因为今天就是中秋节，妈妈说：菜价要好的话会给我们买月饼回来。我和二哥一起帮妈妈抬着蛋篓子。妈妈则是和爸妈一起，把一挑担蔬菜一人一段路的挑起走在坑凹不平的山石上。走到浮桥头，这是出山必经之路。爸爸让妈妈放下担子，他接下我和哥手中的鸡蛋篓子，转身对妈妈说：“你几个在这里等我转来挑，莫动。”说完他提着篓子先过桥去。”你小心点哦！”妈妈赶紧地叮咛一句。看着爸爸摇摇晃晃地一直走到桥的那一头放下喽子转回来，才似乎放下心来。妈妈对二哥说：“带妹妹回去，听奶奶的话。中午帮奶奶喂下猪”我也要去……我央求妈妈带我去镇上……爸爸弯腰笑着对我说：“细妹仔（家乡话，小女儿的意思）听话，爸爸回来给你们买月饼吃好不？你就在家里等爸妈回来，听话，赶紧回去，爸爸妈妈要赶早市。”然后爸爸又要挑起菜担子和妈妈一起过桥去。分明看到那竹扁担已深深地压进爸爸的肩胛里，听到竹担跟着爸爸急促的脚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直看着爸妈又一次摇摇晃晃地过桥去，只剩下那古老残破的吊桥在那摇摆着……直到现在每每想到爸爸妈妈艰辛得把我和哥姐几个拉扯大，吃了多少苦累……心里就酸痛得要流泪…… 　　 晌午过后爸爸妈妈回来了，爸爸真的买回来月饼了，还给奶奶买了眼药水和膏药。我更是迫不及待地将两只眼睛盯着妈妈从布兜里拿出来的月饼，直到母亲一层层地打开一股 浓浓的香味直冲鼻子扑来，真香啊，爸爸笑着，这是五仁的，里面有花生芝麻，杏仁，核桃仁还有葵花仁当然香了，傻丫头儿……秤了两斤，八个，每人有一个奶奶两个。”爸爸得意地笑着。我看着作工精细有圆又好看的月饼好想马上拿来塞在嘴里，可是，妈妈说：等等小馋猫儿，等你大哥和姐姐回来了一起吃。他们两个人学校也放假了，晚上他们俩就回来了。”奶奶也笑咪咪地说道：“等到月亮出来才能吃，那叫赏月。”我哪懂什么赏月，心里只想着那又香又甜的月饼。于是只好忍着。爸爸又忙着去杀鸭子，妈妈也去菜地忙碌一会儿后，弄来好多菜回来，准备做中秋节的盛餐。每年中秋节不管生活怎么清贫，但中秋节还是要好好的奢侈一下的。傍晚时分大哥和姐姐也回来了，家里也顿时热闹起来。月亮升起来，那晚的明月又大又圆，连星星也比平时更加格外的明亮。妈妈忙将准备好种菜肴，糍粑，还有麻糖，端上桌来，最后姐姐才把月饼端来放到桌上。我看到爸爸拿了块月饼去了奶奶的屋子，妈妈会意地看着爸爸笑了，她知道爸爸是自己的那块不舍吃，留着给奶奶的。我早已等不及地开始品尝想念已久的月饼，那时的月饼真叫香。我最喜欢吃里面带青红丝的那种，馅料丰富又有劲道，还有一直吃一直找的那夹在馅里的小块晶莹剔透的冰糖块儿，如果找出一块冰糖，是感觉最幸福的事儿，象是吃到了一种财富，也吃到了一种神秘，在内心长久地留下儿时最纯真的感动。奶奶更是吃得仔细，一边吃一边一样样地说着月饼里的馅料，一只手拿着月饼吃，还用另一只手接住下巴，生怕掉下一粒糖渣来。母亲又忙将山桃，栗子，花生，芸豆等等所有象征丰收果实的食品都摆上桌子。 　　 全家人坐在小板登儿上一起围在桌前，奶奶指着天上明得让人心动的月亮说：看，细妹儿，那上面住着嫦娥与玉兔，还有一棵桂花树，好好闻一闻，有香味儿，桂树的香味儿。我瞅着天，疑惑地问 ：哪有，哪有？我看不见。奶奶说，好好看就会看得见。于是，在那时，就有了奔月的梦想与对天宫的向往，在透过秋日多彩的云层里，我总希望能找得到神仙，总感觉那上面住着更美的人群，生长着更美丽多姿的植被与动物，有更丰富的食品。晚饭后我问爸你怎么不吃月饼？爸爸把我抱起放在他的腿上说：你奶奶岁数大了……那你一口都没吃，月饼可香，可甜了，爸爸小声对我说：爸爸也吃了，你妈妈的让我咬了一口……细妹仔，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可以做好多月饼让你们吃个够……能做月亮拿么大，那么圆的月饼吗？爸爸笑着说：能呐，做月亮那么大，那么圆…… 　　 事实上，那种向往到现在还时有存留。那痕迹是划在心灵边上 的一道幸福的风景。而那风景在乡村的日子尤其显得清秀持久，全是因为那轮月亮。妈妈说：明月天上挂，只有在乡村才毫无遮挡地看得到它的全貌，也只有乡村它才有最亮的释放空间， 爽朗地将它洒在任何一个地方…… 　　 一直到现在我想着这句话，我想那是真的，也是妈妈一生生活在乡村几十年的最深切的体会，她常讲着她小时候中秋节吃不上月饼打不起糍粑的苦日子，让我们学会珍惜！ 　　 外公是个石匠，在一次采石中，山石突然崩塌把外公深深地压在里面，再也没有回来……母亲很小就失去了父亲。外婆拉扯妈妈和两个舅舅，三个孩子，日子可想而知。妈妈说没有饿死就是万幸了……每次听妈妈讲她小时候，都能感觉到妈妈的围裙边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泪水。 　　 每年的中秋节，在我的生命里都是一个停顿的符号。仰望夜空，不禁怀想：故乡的月，是否明亮？故乡的人，是否团圆？人在他乡，即使月饼的花样更多、品类更繁，吃来总不如故乡的香甜。岁月带走了人生的许多喜怒衰乐，空间延宕了相思苦恋的长短句，可为何，将月饼的香味儿留在了故乡，留在了日渐缱绻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