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又飘了。
这个叫我心痛的季节。
我伸出手掌,任雪花落在掌心上。跟着那冰凉的感觉,我的心在颤抖,似母亲与我诀别时的指尖一样凉,凉的扎进我的心房。从此后,耳轮边再无母亲絮絮的爱语,冻手时再无母亲温暖的双手予我驱寒。
雪花又飘了,落在手心里的雪花暖暖的,是母亲吗?我的双眼模糊.......
母亲的脸浮肿着,因吃了有毒的野菜,本来俊俏的大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小缝了,她已好久没尝到过粮食的味道了,可是她依然强睁开眼睛,在挑着手里的野菜。
家里只剩下一点点玉米面,母亲要想办法把采来的野菜掺合在粮食里,度过距离下月放粮前的这段日子。
母亲紧锁着两道秀眉,眉宇间早已刻上了两道深深皱纹,她每天都在犯愁,掂对着全家下顿饭吃什么。桌上四个孩子喝着野菜合做的玉米面粥,只过一小会就吵吵着喊饿,母亲哪里还舍得把粮食放在自己的嘴里。
我常见母亲在做饭时,把粮袋子剩下不多的粮食抓进盆里,又抓回去,捏一点回来,又捏出去,她叹着气,重复地做着这个动作,最后还是决定用最少的粮食做好全家吃的饭。
三年自然灾害时,我看到最多的,就是母亲做饭时不断地往锅里加水,每当看到他这样做,我就拽着她的衣角说:“妈妈,粥太稀了,一点都不抗饿”,妈妈手摸着我的头,一脸愁苦的样子。可是饭做熟后,端到桌子上时,母亲从来都是笑盈盈把饭盛好,然后看着我们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吃着。
那时小,只知道自己吃饱,母亲在吃饭时很少拿筷子和我们同吃。有时偶尔叫母亲吃,她也是笑着说,你们先吃吧,锅里还有呢。可是我们把碗都舔干净了,也没见母亲再端出锅里的饭,有时听母亲这么说,我们还会去锅里找,也只见锅里的刷锅水都是清,哪有什么剩下的饭。
记得那个秋天,父亲从山上回来,带回来一袋子土豆,大的不过鸡蛋大,小的就像小时玩的弹子一样。
母亲如获至宝,和父亲商量说:“孩子们好久没吃一顿饱饭了,不如烀一锅叫他们吃顿饱饭吧,父亲答应了。那天,我们全家像“过年”一样,几个孩子开心的蹦蹦跳跳围着锅台乱转,焦急地等待着。锅里弥漫出的香味,我们使劲的吸着鼻子闻着,妈妈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我们。
土豆端上来了,满满的一大盆啊。这是我们很久都没见到到过最好吃的东西了,我们高兴的也不管烫不烫手,抓起来就吃,母亲看着我们的吃相,眼里噙满泪水。记不得吃了多少,我和妈妈说,这回真吃饱了。妈妈笑了,等我们一个个腆着肚子喊撑得慌时,再看盆里所剩的土豆,只有几个像蛋黄一样的小土豆了。
母亲也和其他人一样常上山,采集能够吃的野菜和树叶,记得那时吃的橡子面,就是妈妈上山采回的橡树果实,回来晒干后磨成面,做干粮吃。真难吃啊,又苦又涩咽不下去,母亲说,一回少嚼一点点,慢慢吃就不涩了,总比饿着强啊,这种橡子面吃下去,大人小孩干燥,母亲整夜,为孩子们揉肚子,揉完这个,揉那个,母亲瘦得皮包骨。直到有一天母亲在采山的路上饿的昏过去了,被好心的邻居送回时,我们才恍然大悟,母亲是饿的太虚弱了。
那一年到过阳历年时,我们全家有了转机,父亲在三股流看场子利用歇息时刨开河面,打出大约六·七麻袋鱼和蛤蟆。对于当时日子来说,那真是雪里送炭,比捡个金疙瘩要强百倍,全家人吃上了鱼见了油水。 妈妈多多少少地拿给要好的邻居家一些 。
整个冬天,我们家隔三差五就能开开荤,吃到父亲打来的鱼。就是这样,母亲也还是舍不得往自己嘴里送上一条整条的小鱼,常常是把那一点点肉吃摘下来给小妹妹吃,因为这些河里的鱼,都很小,本就没啥肉,我们怕扎不敢吃鱼头,鱼刺。妈妈舍不得扔,在我们吃完饭后,她在桌子上捡我们吃剩下的慢慢的嚼着。
母亲是天生的美人,匀称的个头,白皙的脸庞,一双有神的大眼睛,说话文文静静的,两条油黑的大辫子长过腿弯。街坊邻居提起妈妈没有不说她漂亮的。可是在那个时候,仅有的一点口粮还不够孩子们吃,她每天只能吃到一点孩子们吃剩下的野菜做的汤水。
满头的黑发因吃野菜一团团脱落。妈妈不得已剪去了她心爱的长发,最后连短发也脱落所剩无几,很明显的看到了裸露的头皮。鬓角隐约添了白发,她才三十几岁,营养缺乏,岁月煎熬,使她过早的衰老了,灰黄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血色,三十几岁就看起来像五十几岁的老人。晚年的时候她常常腰、腿疼,胃疼,我们都知道是那灾荒年代挨饿,为我们操劳落下的顽疾。
母亲为我们含辛茹苦,省吃俭用操劳一生.
自己却是那样的无怨无悔,面对岁月的艰辛,从容应对。用勤劳、节俭、智慧和善良的朴实品行走完了自己平淡的一生.
时至今日,在这个清雪初飘,母亲离开我们的时节,我心泣血,深深地怀念母亲的慈爱、伟大。感恩母亲给了我生命,感谢她用心血养育我长大的恩德!
愿远在天堂的母亲,不再受饥荒年间挨饿的痛苦和折磨,愿远在天堂里的母亲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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