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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 广播网的记忆

作者:米粒满仓   创建时间:2016-12-14 00:00   阅读量:15741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4196


 


 

 

广播网的记忆

作 者:米粒满仓


    “X X县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大家对“广播网”都不陌生。广播网,是农家口头的称谓,其实就是有线广播。那时,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广播网——形状和直径(约20厘米)类似于大海碗的纸质盘状喇叭,挂在天棚下、屋墙角。我们村镇大致是1969年开始安装播放的。至八十年代中期,随着收音机的上市、增多,广播网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前后约二十年历史。广播网在农村生活里,可是发挥了巨大作用!相比之下,城市、县城的环境、条件,物质文化生活相对优越,可能就不过分依赖她。

 

    广播网主要以县为单位广播。播报内容广泛,从党中央的方针政策、党代会、人大政协会;国际国内重大新闻事件;到县、公社(那时叫人民公社不叫乡镇)地方政府的规章制度、公告通知;从机关企事业厂矿单位,到城乡农村农民、农业农事、季节天气、各行各业大事小情几乎无所不报。还有文学文艺音乐节目,有地方戏曲歌剧舞剧,京剧样板戏,相声评书等说唱节目;以及百业信息各种科技知识。每天都会播放一些歌、曲、轻音乐,重点是“红歌、红曲”,带着那个时代鲜明的“红色+革命”烙印。偶尔,还有改编成轻音乐的中外名曲。彼时,中国还没有交响音乐,那部小提琴协奏曲《梁祝》除外。

 

    可以说,我18岁上大学以前的音乐、艺术、文学素养等,主要源于有线广播。

 

    记得,广播网转播的第一个大事件,是1970年4月24日夜,中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一号,从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成功升空。向世界宣布:中国进入宇宙空间!广播网一遍遍直播卫星传来的《东方红》乐曲。至今不忘,信号较弱不太清晰;好似跑过万里太空后,无线电波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我们全家人坐在火炕上,始终聚精会神地收听,心里充满了自豪感,既兴奋激动又感动不已。由衷地为伟大祖国的兴旺发达、划时代的进步高兴而骄傲。

 

    广播网从开始安装到正式播放,需要很长时间。村里专管安装的人员,走家串户天天忙活布线接线安喇叭。我姐姐也是其中一员,记得每天傍晚停工时,姐姐都把喇叭电线工具等带回家存放。虽然还没开播,村子却预先“热”了起来,大街小巷村民们三人一堆五个一簇,在热切的想象期盼中,不住地猜测议论广播网是什么动静?会播放什么节目?心里充满向往与憧憬。家里家外、街头巷尾到处是关于广播网的话题,一时间成了乡间生活的热点、焦点。不少闲散老人,跟着安装队在房前屋后围观,背搭着手或抄着手或双臂抱在胸前,站在一边拉家常;孩子们更是叽叽喳喳兴奋异常,跟着腚儿看热闹。

 

    也难怪,那时候,农村几乎与世隔绝,村庄像汪洋上一个个孤岛,空落、寂寞、蛮荒。农家过着无声电影似的“无声”生活:一穷二白,了无生气;物质匮乏,文化贫瘠;长年累月土里刨食苦苦劳作,却吃不饱穿不暖,吃得多是地瓜干就萝卜咸菜,衣服破烂不堪、补丁摞补丁。那种所谓的生活,充其量也就勉强算是活着。一年到头,几乎看不到一本书半张报纸;即使有书,怕也没几人读得懂;全年除了几场露天电影;年末村里自排自演一场村戏;平常闲时晚间,也就打把扑克下下棋;再也没有别的消遣。广播网便几乎是农家业余、文化生活的全部。可见,她在农村农家贫苦苍白的日子里,作用与分量有多大。

 

    所以对农村而言,有广播网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喜事!完全应当说,是带来划时代的巨变、有里程碑式意义。一下子为农家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天地!把一个个村庄,与外面的世界连起来了。那么,乡亲们空前的兴奋和有些过分、格外的喜悦,就显得很自然了。

 

    至今不忘,首次开播收听广播时的欢乐、满足与幸福感,真是语言难以形容。仿佛突然感到生活有了色彩、人生多么美好!一家人长时间惊讶感叹,这小小的纸盆,是怎么发出如此悦耳的声音和美妙的音乐?那么多好歌好戏好节目,可是从来没听过的啊。那段时日,甚至比过大年还快活!这一切,对现在的年轻人而言,大概是很难想象和理解的。

 

    记得头些日子,不管什么节目都好听、都爱听。在空白荒芜的文化生活中,一切节目都显得那么新鲜有趣、美妙动人。只要有空我就凑到广播网前,不管好差一律照听、汤水不漏。每天晚上都要一直听到广播结束,欲罢不能;写作业时也当捎儿收听,有时听得入神,连作业都停下忘了写,母亲就会立即哈呼我们;到了睡觉时间,为听节目而借口拖延不休息,没少遭大人呵斥。直到结束广播,我们才依依不舍、带着满身的喜悦陶醉去收拾睡觉,还你一言我一语,意犹未尽兴致盎然地热议着好歌、好段子。并在之后闲时,不断模仿学唱好歌、好曲。第二天早晨醒来,想的常常还是昨日的节目。一部歌剧《洪湖赤卫队》、舞剧《红色娘子军》、音乐片《阿诗玛》和《海港》《杜鹃山》《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几部样板戏,听得全家人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放学回家,第一件事便是侧耳细听,广播网里有什么好节目,有无特别喜欢的歌曲。我自幼特别喜爱音乐。饿了,就先吃点冷饭饼子地瓜,坐在炕帮上、或高高的木头门槛上,就着咸菜、边吃边听广播。当然不可能听太久。那时放学到天黑以前,每天都有成堆的家务事、菜园自留地农活等着干。有时难免为此与母亲闹别扭,母亲一遍遍地催促斥责:快干活!挑水、搂草、挖猪圈、喂兔子、锄地瓜、浇菜园、挑尿喂菜、推泥攒粪、拔草喂猪、给菜捉虫、打药……我就一遍遍地应承:好好,马上就干,听完这首歌就去!有时母亲久等发火了,我也火;忍着一肚子气听迷人的音乐,就是不肯去。听完才怀着歉意和愉悦去干活。有音乐的滋润,那时心里对母亲的怨气早消散了。边干活边回味方才听到的,或以前欣赏过的好节目;有时情不自禁地边挑水,边哼着一首心爱的歌。有文艺节目鼓舞激励,干活劲头更足、更精神、也不累;沉浸在好节目的回忆氛围里,早忘了疲劳。

 

    若是暖和天,在院子里干活,如麦收时捡麦根里的麦穗儿,麦子人工脱粒,收拾院子;秋收时节扒玉米叶,剥苞米粒,摘花生,侍弄猪兔鸡鸭等,就打开白纸糊的木头棂窗户,一家人边干活边听广播。有好歌时,我就停下手里的活,全神贯注地听会儿,生怕落掉一个音符。适逢最钟爱的节目,听到预告名称,我会一高儿窜起来,立即扔下工具农活,一头冲进屋里,如饥似渴地听一阵儿。有几次,慌乱中被高门槛绊得轰一声摔倒,马上起来继续冲锋!边跑边还支起耳朵听着节目。然后,边听节目边抚慰摔伤部位。好节目听过一次,又暗暗盼着下一回,心里期待盘算着,不知何时能再次播放?那时也没有收音机、录音机。

 

    后来,终于可以点播节目了,才一定程度上满足了重听的欲望。记得,爱好音乐的母亲和我,曾专门由我执笔写信,去广播站点歌点戏呢。一旦播了点播的节目,那才叫享受过瘾呢,简直像获得大礼、中了大奖似的高兴。你想想,那可是老大的广播电台、专门为我们播的节目呀!后来,有了广播剧(那时尚无电视、电视剧);再后来有了中、外电影录音剪辑等,从中听过许多外国大片。节目越发丰富多彩、质量也更高了。

 

    广播网带来的快乐与笑声,还溢出屋舍,蔓延到街上、田园、山野里,大家经常在街边热聊近期的节目,还竞相模仿文艺节目里的精彩片段,哼着节目的曲调或生动的台词对话。大家一边模仿,一边开心地大笑嬉闹。生产队里白天劳动,也经常谈论她,有的问昨天听广播了吗?那个什么歌什么戏真好。接着便是一通尽情的回忆和模仿。像侯宝林、马季的一些相声片段,脍炙人口令人捧腹,都是大家热捧的节目。比如,有一段“我”与醉汉的对白,“那你爬电棒子的光柱了吗?”“哼!你以为我醉啦?我没醉,我才没那么傻呢!等我爬上去,他一关电门,我不就掉下来了吗?!”然后,大家再嬉笑哄闹一阵儿,一时间漫山都是笑声。社员们互相交流、开心地闲聊,沉浸在精彩节目的氛围里,边干边聊边笑,好不热闹!可以说,广播网让整个乡村的文化“活”了、日常生活也因此沸腾了。

 

    农家的生活相对简单,尤其那个年代。在山里劳作一天,早已筋疲力尽、饥渴交加。收工回家也就是休息、听听广播网。经常是,简单洗罢手脸、点亮小油灯;吃饭以前,为了省油,是绝对不舍得点油灯的!全家围着小饭桌、坐着小板凳、或者坐到土炕上,边吃饭边休息边听广播,了解新闻、欣赏音乐、戏曲、相声等(那时没有说唱“小品”),缓解一天的劳累,放松之余得到艺术的熏陶享受,大家快活极了。有时,让好节目逗得满饭桌笑开了花。暖和天,就把小饭桌和小板凳、蒲团、坐垫搬到院子里吃晚饭。饭后大人做家务、孩子写作业时,也顺便听着广播网。听不听她都一直响着。

 

    至今不忘,乡民每天都要定时收听天气预报。农家、生产队的诸多生产农事安排,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赖天气。根据季节气候变化,安排第二天的农活。特别是春播、夏收、秋收、秋种时节,偶然天气异常风云突变,便需要立即突击、连夜抢种、突击收割搬运、加班脱粒等。有时,几个昼夜不睡觉,连续拼抢忙活。一辈子看天脸色靠天吃饭、吭哧吭哧从土旮旯里活命的父老乡亲,每一口气都喘得不轻松,每口饭都吃得不容易啊!

 

    广播网,还有个重要的副产品——校对钟表。在有广播网以前,农家是没有准确依据核对钟表的——准确讲,是钟。因为那时没有手表。就是时钟,农家顶多有个小闹钟,许多家庭连小闹钟也置不起;能买得起木质壳大座钟的农户,更是凤毛麟角,一个几百户的村里没有几家。而这不多的钟,又没有精确的校对基准。只能对着太阳早晨中午的相对位置,来估计时刻。万一钟停了,那就麻烦了、坏事了,得上有钟的人家去问时间,然后急火火跑回家,拨准自家的小闹钟或木座钟。当然,路上耽误的时间就只能凭感觉弥补了。

 

    所以,有广播网以后,一到整点儿,嘀嘀嘀连响六声:“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十二点整。”农家才终于有了精准的对钟依据,听到报时,乡民总会马上回屋,查看钟准不准,或拨准指针、或上弦启动停摆的时钟。没钟者,则是完全依靠广播网的整点报时,来了解时间。

 

    其实,客观地讲,农家那时候也不大需要钟表。上山、收工跟着太阳走就行了,日出而起日落而息,一般也没什么要紧事或精准要求时间的事务。平常日子连猜带摸量即可。除了中小学生上学。

 

    小小广播网,作为一个历史阶段的产物,意义重大、价值非凡。是连接党和政府与民众的纽带桥梁;见证了各类国家大事;促进了各行各业发展;填补了城乡农村业余、文化生活的空白,大大提高了人们的生活质量。

 

    今天,广播网已退出城乡生活,却没退出人们的记忆;时常生长在我们的怀念中,活在人们心里。她美丽的嗓音,其实在收音机里获得了延续和新生,仍在我们耳边回响。

不敢想象,若没有广播网,当年城、乡民众的业余、文化生活,是什么样?

 

【4180字,2014-11-24--2016-12-13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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