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访问,登录注册
恢复默认
  • 明黄

    淡蓝

    淡绿

    红粉

    白色

    灰色

  • 14px

    18px

    20px

    24px

    30px

  • 默认黑

    红色

    蓝色

    绿色

    灰色

  • 0

    1慢

    2

    3

    4

【香山红叶】杜鹃泪(中篇小说)

作者:满山红叶   创建时间:2016-03-31 00:00   阅读量:11160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30028

       
 1 作为庄河地下党联络站的站长,肖英第一次感到任务的艰巨性。小刘庄的战役一旦打响,她就没有机会回山里看看娘了。一条乌溜溜大辫子扎着红头绳的肖英,刚刚过了二十一岁生日。她是两年前参加革命的,当时在老家,娘已经给她许下一门亲。对方是本村的后生柱子。柱子朴实,像山里田地的红高梁。是村里的民兵排长,皮肤黑黑的,高个子。一笑嘴里露出来一对小虎牙。娘喜欢柱子厚实,两家离得近,柱子一有空就来肖英家,给娘俩挑满一缸水。劈柴禾,下田收庄稼。


   肖英的爹在庄河街,给一家日本人开的米行做掌柜。那年,因账面上少了钱,肖英爹对不上账,被米行老板派手下毒打了一顿,撵出米行,回来后就一病不起。肖红和娘,坐马车跑到庄河街,找米行老板评理。光天化日底,这个日本老板居然放狗咬肖英母女。幸亏,庄河街民众拿起棍棒石头轰走大狼狗。不然她俩就会被撕成碎片。肖英就是在那时,对日本人,对国民党产生了无比的仇恨。爹不久便离开了人世。那年秋天,国民党北上,欲一举歼灭庄河的地下党组织。大连地下党组织派阎山,来山区选联络员。肖英和几个女民兵都站在柱子家的院里,等待着阎山的选拔。“我去,我去。”几个女民兵争先恐后举手喊道。


   阎山的一双清澈的眸子,在几个女孩子身上扫视了许久。最后,停留在肖英脸上。“你出来一下!”“是!”


   肖英出列,盯着阎山英俊的面庞,说,“请指示!”阎山说,“来进屋说。其她人都回吧。”


   女兵们叽叽喳喳地走开,都羡慕肖英被阎山选中。越是在战斗最前沿,越能磨练一个人的意志和战斗力。肖英早就希望组织上能给自己这样一个机会。现在,终于盼来了。
   柱子家的屋里,阎山神情凝重的说:“肖英,你这次去庄河街任务十分艰巨。随时都有牺牲的危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能行吗?这可是个严峻的考验”“阎指导员,你就放心吧!肖英忘不了国耻家恨,忘不了爹惨死在日本人手里。”


   阎山说,“你可想好了。敌人的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肖英的娘推门进来,“小同志,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俺家英子虽是姑娘家。当妈的知道她脾气,她认准的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妈,干嘛呀。”肖英脸上飞起一团红晕。甚是好看,阎山不由自主地心动了一下。之所以选择肖英,一是阎山在没来山区前,了解了一些当地民兵的情况。清楚肖英读过不少书,头脑机智灵活,大胆泼辣。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肖英的爹,死在日本人的魔爪之下。怀有国仇家恨,这是阎山选她的最大原因。


   清纯秀丽的肖英,真的令阎山眼前一亮。二十六岁的阎山,毕业于大连高等警官学校。曾是学校的学生教官,并在大一时,与同窗林洁谈上了。毕业后,林洁因是南方人,执意回了老家改行做了一名银行职员。和阎山就有了距离。无法逾越的距离。一开始,彼此还有书信来往,后来,就慢慢断了联系。


   阎山跑到和林洁相识相知相恋的大学校园,依在两个人常去的白桦树上,追忆着这段恋情,大哭了一场。不久,就接到调令,来庄河做该地区地下党组织指导员。


   从回忆中醒来,阎山发现自己的眼睛湿湿的。肖英的音容笑貌,和林洁有着惊人的相似。但林洁是个大家闺秀,出身书香门第。做事优柔寡断,完全遗传于她教书的父亲。阎山最喜欢林洁的,不过是她饱满的才情。林洁是学校的女诗人。深受男生们的欢迎和追崇。她的温婉贤淑,一双多情的眼睛,无不折射着南国女孩的烟花香月味道。阎山没想到林洁会对他倾心。阎山是林洁的教官,有时候甚至对林洁很严厉苛刻。阎山对女生从不手软。不会因女生特殊情况,不跑步不上早操不野战演习。即使是匍匐爬钢丝,阎山绝不放过,惹得女兵们都骂他是法西斯。


   一次林洁在野战演习时,被钢丝划伤了腿。右腿血流了很多,阎山却瞪着眼睛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往前冲!女兵们哭着说,“教官啊,林洁都这样了,你就手下留情,别叫她再练了。”


   “不行!听好了。这尽管是一般的演习。但是,当我们面对强大的敌人时,他们会心慈手软吗?快,动作迅速点!不然演习完后,再加你们五千米跑步!”女兵们扶起林洁,继续朝前跑。林洁恶狠狠地瞪了阎山一眼,“你也太狠了!我恨你!”


   跑了不远,林洁就晕倒在地上。十几个女兵慌了神。“林洁林洁,你怎么了?醒醒啊!”


   “躲开!”阎山喊开女兵。抱起林洁向校医务室奔去。


   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阎山,一双关注的眼睛。“好了?好了我走了。”林洁怨恨地说,“没好,你不能离开!”阎山起身要走,林洁一下子扑进他怀里。“阎山,你别走。我……”阎山停住了脚步。“瞧瞧,青天白日的,让人看到多不好!”阎山轻轻松开林洁的手臂,迟疑了下,还是朝外走去。“阎山……我爱你……我爱你!”


   阎山没有回头。气得林洁将病床上的一束百合,扔向门外。


   林洁对阎山的爱,也就是在野战演习的一抱开始的。晚上,林洁没想到,阎山会捧着一束玫瑰来学校的女生宿舍,几个女生嫉妒得直嚷着要林洁交代,与阎山的恋爱经过。林洁说,“哪有啊!你们别闹了。”阎山很严肃地说,“这是领导看望下属。没什么特别的!没什么特别的。”“那你怎么不送玫瑰给我们啊!”“是啊是啊。”大家随声附和着。阎山被闹得不好意思,转身赶紧离开女生宿舍。


   阎山不傻,他不可能不知道,玫瑰送给女孩子意味着什么。他是从心底里喜欢林洁。这个南国女孩,美的淡若风轻,梨花带雨又楚楚动人。还有才华,拥有美丽的诗情。


   一首《相守永远》,倾倒了警官学校的多少人。


   是谁在午夜的窗前
   站成一帧美丽的剪影
   是谁在梦里吐露幽幽谷兰的芬芳
   只为挽留渐行渐远的
   尘封流年
   当初亦若一枚折扇的风景
   相守的五月
   已变成天地间凋零的花瓣
   听到暗夜的水声
   那是我灵魂底层
   为爱
   经久不息的疼
   我们无法相守永远
   唇齿间却说不出一个
   重如泰山的再见
   岁月悠悠
   三生石旁
   我淌成你今生来世
   永不枯萎的月光
   永远相守


   这首诗感动了阎山很久。阎山悄悄珍藏起它。每当月朗星稀的夜晚,思念远方爹娘时,就会拿出来读上几遍。


   2
   一个女兵爱上教官,在警官学校是要受处罚的。阎山知道学校的规定,但爱情要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阎山想拒绝,也没这个能力了。


   其实,阎山也是深爱着对方。


   但在女兵训练时,阎山对林洁绝不留情。气得林洁骂他是“日本鬼子”。警官学校纪律严明,晚上九点钟各宿舍必须熄灯睡觉。林洁只好在中午,那短短的二十几分钟,偶尔和阎山,在学校那片白桦林里见面。彼此在一起,最主要的话题就是,毕业后的去向。林洁这方面与阎山产生分歧。林洁希望阎山到南方发展。因为南方是中国革命圣地,另一点阎山是个很有前途和潜力的教官,在南方前途无量。林洁的父亲是大学教师,在社会上有一定影响力。阎山即使不在部队,在杭州有林洁父亲这根杆子,未来也是光明的。每次见面俩个人都因这件事,不欢而散。林洁说,“阎山,看来你我有缘无份啊!你如果爱我,就随我一道回杭州吧。”“林洁,这片白桦林见证了我们的爱情,你说,白桦树一旦离开这块黄土地,移植在南方,他也许会由于不适应那里的环境,而枯萎最终死掉的。”


   “阎山,你别说了。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好了,每次都这样。太伤我的心了。”“林洁,对不起。有些事无法勉强。算了,我该回宿舍了。”“好吧,校长还在等我呢,准备研究下一步,在大连地区的实战演习。为国民党北上偷袭大连,做一级战斗准备。”
   “阎山……难道你的眼里只有战争的硝烟吗?为什么不选择另一种方式活着?为什么?!”


   “我是个军人,别忘了军人就要服从命令。哪里有敌人,我们就要迎身而上。”
   阎山刚欲离开白桦林,林洁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阎山。“我不会让你走的。”阎山停顿了一会,体内却热血澎湃。情不自禁的别过身将林洁拥在怀里。林洁滑溜溜的香舌鳗鱼一样,钻进阎山的嘴里。阎山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一种要喷发的冲动。一阵微风吹来,阎山一激灵。轻轻推开林洁,用手拍了拍林洁的后背,“好了,洁。我知道你的心。我阎山会珍惜的。”


   “阎山,你真的太无情了。”林洁泪水吟吟,挡不住阎山远去的背影。林洁追了很远,阎山驻足了会子,然后,眼一闭。大步流星的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上边的命令就是圣旨。阎山被特派到庄河,做地下党指导员。校长黄路严峻地说,“阎山,你是咱们警官学校的骄傲,千万别给学校丢脸。”“黄校长你放心吧!我不会给警官学校抹黑的。”“恩,阎山。我是很看重你的。庄河的地下党组织,就交给你了”


   “校长,组织上叫我什么时候走?”


   黄校长望了望窗外,常常地吁了口气。“今晚就得走。”


   “这么急?”


   “是的,上级已经下来密电,国民党正在往大连进发,他们从水路而来。来势凶猛,据可靠情报,这股国民党部队想在大连盘踞下来扎根,然后吞并东北三省。东三省可是历代王侯将相和匈奴的必争之地。日本人刚投降,接着就是八年国内革命抗战。东北看来又成为国民党欲占据的弹丸之地。“阎山,情况紧急,所以……你和林洁的事……也许,不会有好结果,学校的教职员工都知道。”


   “黄校长,我……”“没事的。阎山,还是去和林洁道一声别吧。”


   “黄校长,这是自然的。”“哎!只可惜……”黄校长欲言又止,这对在革命烈火中诞生爱情的热血青年,也许,此次分别将是永久地离别啊!

   黄校长眼圈湿润了。阎山,“我别的话不能说了。只有祝福你们了。”


   阎山揣起调令。冲黄校长深施一礼,步伐稳健地走出办公室。


   林洁被阎山的突然造访,搞得很开心。以为阎山是回心转意,想通了。要和她一起去杭州发展。


   “林洁,咱们到白桦林再说吧。”几个女生争先恐后说,“林洁,阎教官叫你出去约会呢。呵呵,林洁,啥时请我们吃喜糖啊?”


   阎山一脸的凝重,很茫然地盯着女兵宿舍,窗外,正在盛放的紫色达子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和心爱的姑娘从此天各一方,是何等痛苦。


   白桦林遮天蔽日。高高的白桦树,苍翠而又伟岸。八月的艳阳,悬在白桦林上空。几只喜鹊停在枝杈间,叽叽嘎嘎地叫着。林洁从阎山的脸色上,已有觉察。
   “林洁,我……上边来了调令。我要离开警官学校。”


   “阎山,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可我没料到它会来的这么快。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呢?你我真的是没有缘份了。”


   “林洁,为什么就不能留在这里?你就不能放弃回杭州的想法么?在哪里不生活?如果有爱,也就足够了。”


   “可是,阎山。光有爱情,没有面包。我们怎么活下去?战争让女人走开,我害怕战争。虽然我读的是警官学校,完全是迫于父亲的武断。他千方百计送我到警官学校,就是为了锻炼和磨练我的意志。现在,三年学期满了,我也该回到生我养我的故土了。”


   “林洁,我不和你争了。这个留给你做个纪念吧!”阎山从脖子上摘下一条玉佛项坠,轻轻放在林洁手里,林洁紧紧握在手心里,把玉佛搁在胸口上。闭上美丽的双目,泪水已夺眶而出。


   “让我最后抱抱你吧,阎山。”阎山把林洁揽进怀里,心如刀割般难受。心爱的姑娘,再见了。也许今生今世再也没有重逢的机会了,战争的炮火随时都会把活生生的人吞没。阎山抚摸着林洁的秀发,恋恋不舍地分开她的双臂。“林洁,你一定要……多保重……为了我们的明天。”林洁泪水纷飞,从淡蓝色偏襟小褂里,取出一支绣着一对鸳鸯的荷包。“给,阎山。这个荷包是我自己绣的,你戴着它,就如见到我一样。假如有缘,我们还会见面的。”


   阎山收起荷包,深深地注视着林洁。在生离死别的那一刻,阎山哽咽了。立正站稳,朝林洁行了一个正规的军礼,“珍重,林洁。”


   “你也是,阎山。”


   白桦树叶飘飘落下,阎山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怕回头就挪不动脚步。
   “阎山——,我会想你的,你知道吗?你已经深深嵌入我的灵魂里。”风声萧瑟,将林洁的声音拖得很远很远。在白桦林及警官学校的上空徘徊。
   阎山打点行装离开警官学校。是静静地离开的,没有谁来送行。阎山揣着调令,只与黄校长招呼了一下。踏着朦胧月色,悄悄坐一辆人力车,赶往庄河。


   3
  接到命令后,肖英回家简单收拾了下。妈做了葱花煎饼,小米粥。肖英和阎山吃过后。就趁着夜色,乘一辆马车,奔向庄河街。为安全起见,肖英改名为露露。地下党联络站,安排在做海产品生意的庄河地下党政委焦雨家。这样因肖英的加入,焦雨只能做幕后指挥。国民党在庄河设有办事处。内有一批在黄埔军校训练有素的特工,李家旭就是其中一个。虽为国民党上校军官,但他的背景很好,祖辈都是根正苗红的农民。尽管从军在阎锡山部下,也立过不少战功,对下属严厉,极会用兵。熟读过孙子兵法,懂得打仗的战略战术,深得阎锡山器重。


  庄河地下党组织,欲派焦雨,择人打入庄河国民党保密局。想彻底捣毁这股阎锡山留下的残余部队,把李家旭征服过来,他可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是个很重要的任务。必须是心理素质过硬,而且相当机智的人才行。焦雨一时愁眉不展,庄河地下党组织,除了几个上了岁数的女人,还有连他在内的三个男同志,再没有合适的人选。焦雨一时为这事愁眉不展。肖英也刚刚参加地下党组织。经验不是很丰富。可上边来人催了很多遍。只要保密局存在一天,对大连及庄河地区都是一个威胁。阎锡山残余势力就会死灰复燃,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能先让肖英冒这个险了。


   庄河国民党保密局设在下街,日本人建造的小洋楼里。戒备森严,重兵把守。没有特别通行证根本进不去,肖英一个没经过什么正规训练的山里女子,就连焦雨也捏了一把汗。组织上又催得那么紧,焦雨不可能再犹豫了。敌情如山洪,熊熊袭来,时不我待。就叫肖英潜入庄河国民党保密局内部,找一个代号黑玫瑰的我方人员,里应外合。
   才在庄河街待了四天的肖英,还没适应这里的环境,就得执行另一项任务。同时打入敌营的还有阎山。


   八月中秋,天高气爽。几朵白云愈加衬托出秋的艳丽和妩媚,肖英阎山到庄河后,就没再见面。这次打入敌人内部,肖英也有些忐忑,听焦雨说过,她要面对的是,阎锡山手下得力干将---李家旭。黄埔军校毕业的高材生。自己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如何与他斗?焦雨看出了肖英的顾虑,“肖英,组织上信任你,是因为你是个有勇有谋的女子,不要担心,打入敌营后,咱们的人黑玫瑰会主动和你联系。联系暗号,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肖英这才稍微定了定心。


   无巧不成书,保密局局长霍春的二姨太,缺个丫头。黑玫瑰将此消息通知了焦雨,焦雨立即决定,叫肖英一身村姑打扮,明天上午到保密局那条街上,到时必有人带你去保密局。


   焦雨吩咐妻子找出两件适合肖英穿的衣服,穿上。又做了好吃的叫肖英吃了。肖英很喜欢焦雨的妻子林华,林华说,“以后就把这当自己的家吧。想家了就回来看看。大姐喜欢你这个小妹妹。”
   肖英说,“我会的,姐姐。”“哎,要是阎山没特殊任务,我非撮合你们俩,是啊,肖英,你和阎山真蛮般配的。”


   霍春局长最疼头的就是这个二姨太,燕云。这个出身青楼的女人,刁蛮任性又会哄人。令霍春又爱又恨,加上生了个男孩,为霍春留下一脉香火。结发妻生了两个千金。这么着燕云恃子自傲,结发妻就没有了地位。燕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丫头一不小心摔坏了茶杯,轻者打骂,重者命手下唤来大狼狗撕咬下人。上一个丫头就因不慎打了一只花瓶,被轰出了保密局。


   霍春早想娶房三姨太,燕云横加阻拦。霍春只好偷偷的去几趟宜春院找乐。
   保密局最近这段时间,戒备森严。已经接到消息说,共党分子要打入内部。霍春不敢迷恋烟花柳巷了。整个庄河城被一团黑云所笼罩,霍春哪敢疏忽防范。阎锡山下了死命令,一定揪出藏在保密局里面的共党。保密局情报的泄露,直接导致阎锡山部队来庄河剿灭共党的失利。阎锡山交代一旦剿灭庄河共党失败,他们这个部队将再无东山再起之日。如有闪失,阎锡山说,要霍春提着人头来见他。这是死命令,阎锡山就是他霍春的皇帝。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被二姨太弄得焦头烂额的霍春,只好躲在书房里。看文件和庄河报。燕云在丫头雪梅的陪伴下,到下街挑丫头。下街的商业很兴隆,布匹行,绸缎庄,盐店。缫丝作坊。典当行,首饰店。街面上各种小贩的叫卖声,南腔北调。阳光很强烈,萧萧的秋风轻抚人的脸。雪梅为二姨太打着把遮阳伞。一身漂亮炫目的水红色旗袍,头发绾着一个卷,别着金簪,鬓角别一朵粉色芍药花,细白的脖子上戴着一串珠玉项链。手里扬着一只绣花手帕,杨柳细腰,一股高贵的紫罗兰香水味,直往行人鼻子里钻,“雪梅啊,这上哪里?”“找小丫头啊!大热的天,”“二太太,前边拐角就是了。我姑姑昨个说的,他给咱二太太介绍个像模像样的。”“哪里的丫头?”“姑姑说是下窑村的,人可灵巧着呢,绣花,种田,纺丝。什么都会做。”“哦,但愿像你说的那样,不然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管你姑姑还是大娘的亲戚!”“是,二太太。”


   肖英黎明十分,就随焦雨妻子林华,到庄河城外与一个叫阮妈的接上头。这阮妈也是地下党驻庄河的一名联络员。阮妈就是通过二太太身边的丫头雪梅,打进保密局的,与代号黑玫瑰的联系。阮妈每次与黑玫瑰接头,都没有看清黑玫瑰的脸。也不知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这是组织上的安排。阮妈也不敢多问。每次都是在保密局后院的柴房里,那里面黑咕隆咚的,只有一顶纱窗透着半明半暗的光线,黑玫瑰在暗处吩咐完该执行的任务,就让阮妈赶紧离开。保密局非同别处。弄不好就会暴露彼此的身份。阮妈明白深入虎穴,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对黑玫瑰格外敬重。


   阮妈交代清楚二太太的性格,生活习惯。也向肖英透露了二太太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二太太与保密局副局长,柳林的私通。阮妈说,必要时这也许也是一个撒手锏。肖英点了点头,“阮妈以后可要多多关照了。”“瞧你说的,咱们都是同志,为了革命,不分你我。等庄河彻底解放了,我还盼着回山东老家,哄我那乖孙子呢”林华不无憧憬地说。“阮妈,那一天就快到了,解放的旗帜就要在庄河上空高高飘扬了。肖英,大姐呢,还等着吃你的喜糖呢。”肖英脸腾地红了。“林姐,我……暂时不想找呢。”林华吁了口气,“是啊,庄河一天还在国民党手里,百姓就没有安生日子过。我就相中阎山这小子。肖英等有机会,姐肯定帮你办成,你们俩太合适了……”“姐,别说了。人家都挺难为情的。”“哎!就是不知这小子怎么想的。他可是大连警官学校毕业的。还是学校的教官。”


   “我该走了,肖英你和阮妈就去下街等着二太太出来吧。就此拜别。肖英保重啊!”“恩,林华姐你也是。”“走吧,时间久了碍眼,一会就会有国民党兵巡逻呢。”几个人分手后,阮妈和肖英朝下街走去。


   好歹等到二太太扭腰撇胯来了,肖英一看二太太那双犀利的目光,还是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了,毕竟也玩过枪,当过几年的女民兵遇到这种情况也学会了临危不惧。“二太太请多多关照。”燕云撇撇嘴,“嗯,叫什么名字啊?”“哦,俺爹给起的名儿,叫露露。”“泼实好养活,”阮妈说,“二太太,露露和我横竖沾点亲戚,您那大人不计小人过。露露有啥不好的地方,您就多担待些。这不是雪梅她姐俩吧,也有个伴了。”燕云用手帕扇了下脸,拉长声调说,“我呢,对谁都一视同仁。要是露露做的不合我意,我可不给你这张老脸面子哦?”“二太太,露露是我的姐姐,您大小不看僧面。看佛面啊。是不是二太太。”雪梅趁机搀了二太太一把,向露露递了个眼色。肖英立马回意,在另一边架起二太太的胳膊向保密局款款而去。


   4
   肖英第一次走进保密局富丽堂皇的小楼。眼睛都看花了。特别是步入二太太古色古香的厅堂间隔,肖英真想再借一双眼睛用。二太太的床是从德国买进的。床沿上雕龙戏凤不说,就那厚厚的席梦思垫,躺在上面胜似天堂啊!一排漂亮的棕色檀木家具,真皮沙发。半壁的屏风,挂着翠绿的吊兰,还有肖英从没见过的花卉。茶几上一把双龙戏珠茶壶,一盘水果。一条纯白的波斯猫,在见到二太太后,一下子扑到她怀里。二太太抱着亲了又亲。一屁股丢进沙发里,“哎吆,累死我了。”雪梅早沏了茶递到她手中,“恩,还是雪梅懂我啊。露露你从今往后啊,可学着点。做事情呢,别毛毛愣愣的。雪梅,去把小少爷叫来。这刚买的香脆梨,先让他吃一口。这秋瞎子怪虎了,热的人像被煮了似的。”“二太太你忘了小少爷今天在先生那屋识文嚼字呢。”


   “哦,瞧我这记性。露露啊,去,到厨子那里,把这香脆梨洗净干了,回头告诉张厨子,就说二太太今晌要吃拉面,酸菜作料。”肖英初来乍到,哪里知道张厨子是谁。雪梅朝自己递了眼色,肖英只好硬着头皮出去了。


   长长的甬道站满了士兵,都荷枪实弹。几个丫头里里外外地端茶递水。来保密局半天了,也未见霍春的影子。迎面碰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大约不惑之年。神情庄重,但很慈祥。肖英一看就有一种亲切感,像极了林华大姐。身旁一个丫头摸样的女子没好气地说,“这是谁家的没头没眼的,看清楚了,这是大太太,以后眼睛可要瞪大点。”“对不起大太太,我是新来的。”肖英急忙上前低头说道。大太太娄倩呵斥了小丫头珊珊,“别这样。让人家觉得狐假虎威。”翠翠低眉顺眼说,“是,大太太。”娄倩温和问,“叫什么名字呢?”“回太太我叫露露,是二太太新买来的丫头,请您多多关照。”“呵,小嘴还挺甜的。露露不是我多嘴,你在二太太房间伺候着,千万仔细了。这是叫你做什去?”“哦,回大太太,,二太太吩咐我,找张厨子晌午做拉面,这盘香脆梨您看?”“她的东西我嫌骚,看着都恶心。走吧,翠翠。露露啊,厨房在那边,你别走错了。”“谢大太太!”肖英沿着大太太手指的方向,好歹找到了在一楼东侧的厨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胖男人,正在锅灶前忙活。肖英问了句,“请问是张厨子吗?”胖男人停下手里的锅铲子,闷闷地说,“我就是!你是……是,”“哦,我是二太太房里新来的丫头,二太太吩咐过的,中午吃拉面,呛上酸菜汤料。”“嗯,这个二太太,简直是杨贵妃再生啊!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张师傅,我帮你做。”“那可使不得,就二太太那脾气,你麻溜地洗完梨回去吧。我才不引火烧身!”“好的,张师傅。哎,张师傅,咱下人在这里不让随便走动吗?”


   “随便走动?小毛丫头啊!如没有老爷太太的话,你要是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傻乎乎地乱闯,砰,一个枪子,你的小命就玩完了。”张厨子望望门外,小声说,“特别是二太太对下人,就像对一条狗。妈啊,我都不敢回忆,去年,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丫头,只打碎了一只盘子,二太太叫手下的放狼狗,将小丫头撕咬的面目全非。后来小丫头死于疯狗病。被抛尸荒野。惨,露露啊,伴君如伴虎。按理这话我不该说,但我是看你小姑娘很好,很朴实像我家的妞妞丫头一样。真有点喜欢啊!唉,这些狗日的,活生生的人,花骨朵似的,就……”张厨子说不下去了。蹲在地上呜咽起来。“张师傅,妞妞她……”“别说了。露露,妞妞是被国民党一个兵强奸后,自杀了。呜呜。”张厨子伤心地哭嚎了会。“张师傅莫伤悲了,消灭国民党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张师傅我回去了。”“去吧,你没事吧?没事,去吧,露露。”


   5
   中午,保密局朱漆的大门外,开进一辆吉普车。一下人喊,“老爷回来了!”


   立即有士兵上前,打开车门。一身国民党服装的霍春,钻出车里。一撇八字胡,还算英俊的国字脸,额头却拧成了一个川字。二太太自客厅出来,娇滴滴地叫道,“哎呀,老爷啊,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肖英跟在二太太身边,霍春的一双眼睛停留在肖英的身上,“咦?这是……新来的丫头?”“哼!老爷,你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见到漂亮的姑娘,你就想吃腥的!狗改不了吃屎。”“哎哎,燕云,注意你的身份。怎么什么话都说?你,叫啥名?”肖英向霍春鞠了一个躬,“我叫露露。老爷。”


   “好听的名字,嗯。好好表现哈。老爷我重重有赏的。”“我说老爷啊,露露可是我的使唤丫头,我花了四十块钱买回的,你靠边站着去。好了好了,宝宝呢?露露去把宝宝叫来。”“是,二太太。”肖英早被霍春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二太太这一说,给她台阶下了。


   宝宝这小少爷,刚在书房背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先生,老爷吩咐要宝宝回去吃饭。”“哦,宝宝,下课了。记住,回去熟背三字经。明天先生检查。如果不会背,小心戒尺。”先生亮了亮手里的戒尺。宝宝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烦人!”“哦,你是新来的姐姐吧!”“对,宝宝,来姐姐抱。”宝宝撒个欢跳进肖英的怀里,“还是姐姐好。”肖英清楚和这个小少爷拉好关系,对以后在保密局的地下工作很有帮助。究竟谁是黑玫瑰呢?疑团重生的肖英,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


   宝宝在怀里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说个不停。“小姐姐,我爸爸说,今晚带我去剧院看戏。”“什么戏?”“爸爸说叫二人转。唱的可好听了。是庄河城最美丽的丹丹唱的。是个女的。我妈说,我爸爸就是奔丹丹去的。”肖英说,“宝宝你小孩子不要知道大人的事。”“没有啊,小姐姐,我妈老和我爸吵,就是为了这个丹丹的。”“哦,是这样啊!”


   黑玫瑰深藏不露,难道其中会有别的难处?保密局表面上好像疏于防范,实际层层严密设卡。保密局各个走廊,房间都设有监视器。肖英不难想像黑玫瑰在这种环境下,是如何与敌人进行周旋的。


   入夜,庄河城沉浸在一片橘黄色的夜色中。人力面包车,轿车吉普车,在这个时候都蠢蠢欲动,向着各大小夜总会,妓院,赌馆涌来。庄河城最大的剧院,红崖剧院,静静地坐落在下街的主干道上。


        此时,早已人声喧杂。大剧院楼壁上贴着张大大的美女头像。这就是丹丹,以唱东北二人转红极大连地区,今晚,巡回来庄河演出。靓丽青春二十岁的丹丹之所以能成为保密局局长霍春的座上客,是缘于一次车祸,丹丹做的人力面包车,走进庄河城,被迎面驶来的吉普车撞到。这辆车就是保密局局长霍春的。要是撞得是普通的人,霍春像碾死一只蚂蚁,可当他发现撞倒的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就动了测隐之心。立即叫司机将丹丹送进医院。这么着,丹丹就成了霍春的贵客。


   霍春尽管有要纳丹丹做三姨太的心,无奈,燕云千般阻挠。丹丹根本无心嫁给霍春。保密局是个是非之地。加上霍春已经有两个老婆,丹丹压根就不想和女人们争风吃醋。


   6
   莫非丹丹就是黑玫瑰?可是,又不像啊!她游离在上层社会,浓妆艳抹,出入高级舞厅,又会吸烟喝酒。肖英实在迷茫了,组织上说的李家旭现在已经是庄河保密局副局长。要想把他争取过来,是不是比登天还难?焦雨说阎山也会打进来配合她工作,怎么都快三天了,也不见他的踪影?


   夜色阑珊,红崖大剧院演出大厅,座无虚席。霍春在副局长李家旭的跟随下,携着二太太,宝宝。一旁肖英伺候着。炫红灯光下,李家旭的目光与肖英相遇。电光石火地肖英和李家旭都同时一愣,彼此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令肖英的心砰然一动,被李家旭看得不好意思,肖英低垂着头。“吆,家旭啊!看到人家姑娘眼都发直了,呵呵,你真该娶媳妇了。”“二太太,让您见笑了。”“露露啊,这家旭可是黄埔军校毕业的,露露,你要是做了他的新娘,那真是你的福气。”“二太太,我……”“行了。快落座吧。”


   舞台上,丹丹一出场,就赢得满堂掌声。一身淑红绸衣,裹挟出青春丰满的身段,秀发挽在头顶,鬓角插两朵粉色牡丹。愈加妩媚动人霍春看得如醉如痴,二太太使劲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哼,少惹老娘,不然,我就拿掉肚子里的!”“什么?你你又有了?我的姑奶奶呀,太好了。”霍春照着燕云的脸亲了一口。臊得肖英把头扭在一边。


   整场戏都是丹丹在唱。保密局长亲临现场,谁个小瘪三敢献花!霍春早命部下送上花篮。戏还没演完,突然地一声枪响,打破了戏院的喧闹。戏台上以及台下的看客,立马乱作一团。霍春带来的保密局一队士兵吆五喊六过来围住霍春。二太太抱着宝宝吓得抱头鼠窜。混乱中,肖英发现李家旭朝空中鸣枪。这股骚乱是庄河地下党组织,为掩护黑玫瑰开的枪。据可靠消息,国民党已知道今晚黑玫瑰会出现,要和上级派来的联络员接头。霍春面上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实质上是在行动。在这种混乱下,联络员林华趁机与走下台来的一个演员,撞了一下,手心里就多了一张字条。朦胧中,林华未看清对方的容貌。但林华已经感觉到,这个人就是黑玫瑰。肖英看见了林华姐,心头一阵惊喜。差点喊出了声。撤出剧院,霍春骂了句,“妈的,上当了,重了共党的圈套。家旭快派士兵包围剧院,别放走共党黑玫瑰!”


   7
   庄河城全城戒严,林华清楚,这次的接头肯定被人透露了风声。地下党组织里出了叛徒。但好在黑玫瑰深入敌人内部,能确切掌握他们的行动计划,才得以在危险中及时离开。不过刚走出大戏院,全城的戒严警笛响彻暗夜。二三十号国民党兵,疯子一样堵住来往行人,一个个地盘查,林华一惊。估计她的身份,好像已被判徒指认出来了。当务之急,只有化妆,巧妙离开庄河城。如此以来,焦雨和其他几位同志也有危险了。


   一辆吉普车上,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在向李家旭点头,李家旭说,“这就是共党,绰号飞天鼠的林华吧?”墨镜把脸扭向别处,没有直接回答。他的举止已经让李家旭明白,此人就是飞天鼠!李家旭朝着尾随而来的士兵一挥手,士兵像潮水一样向林华包抄过来。空中的鸣笛声尖锐悠长。林华心里一翻绞疼,另一辆吉普车上,林华看到了已被抓起的阮妈!情势严峻,林华撤过头,使劲拽下纱巾,向一条小窄道跑去。“快,一群废物,抓到女共党重重有赏!”李家旭竭斯底里喊道,士兵们团团围拢过来,“往哪里逃,快点弟兄们,副局说了,抓到飞天鼠有赏啊!”


   林华没想到自己慌乱之下,跑进了一条死胡同。这下完了,阮妈被抓,如果自己再被抓,黑玫瑰和肖英就会暴露。一损俱损啊!林华痛苦地闭上眼睛,国民党的兵眼看逼近林华,这时,一辆吉普车呼啸而至,车上跳下几个人,其中一个开枪撂倒最前面的一个兵,枪法很准,吓得后面的十几个,直往后退。“林华,赶紧上车!”“焦雨!你们怎么来了?”焦雨说,“没时间说了,咱们的联络站被盯上了,阮妈被抓!”阎山的枪法在黄埔军校也是一流的。几个人钻入车里。那帮兵的子弹噼里啪啦炸响在车玻璃上。冲出一条路,吉普车如离弦之箭驶向庄河城外。枪声密集,庄河城街,一片混乱。


   吉普车驶出庄河城,盘山道上,敌人的三轮摩托,吉普车狼撵了般,扑将过来。阎山说,“焦雨,你来开车,我去车厢里,撂倒他们一些,”“哎,阎山你要当心!”“没事的,放心!”


   阎山,敏捷地攀上车厢,借着车斗篷的掩护,开枪把跑在最前的三轮摩托车轮击破。后边的李家旭,急眼了,亲自驾起一辆摩托,飞奔而来,焦雨曾跟他交过手,此人不仅一手好枪法,而且饶勇善战。也是上级欲争取过来的对象。


   “阎山,”林华你告诉阎山,“千万不要伤到李家旭。我开车!”


   “阎山,别伤着李家旭!”“为什么?这是命令,阎山,小心,子弹!”阎山一扯身,一颗子弹自耳边飞过,带着呼呼的风声。不知为什么吉普车戛然而止。“不好了!林华,小孟,车没油了,通知阎山,迅速撤退,前边是一片树林,我在后,你们先撤!”“不,焦雨,你们先走!”


   “都别争了,什么时候了!”焦雨送下林华,小孟拽起林华,就朝山上跑。焦雨一个箭步挡在阎山身前,“你快撤!焦雨,组织上需要你,阮妈被捕,黑玫瑰的行动一定会遭拦阻。还有肖英。你马上去联系上!别再受到破坏。”


   阎山,一把推开焦雨,“快走啊……!好的,你珍重……”焦雨,一骨碌滚到泥沟里,向山上奔去。


   李家旭的车直扑阎山而来,阎山朝另一处山林跑去。


   狭路相逢,阎山无路可退。两个人同时举起了手枪。


   8
   阎山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手指扣着扳机。“如果我的手一动,你知道结果会怎样了吧?”“哦,听着,枪响之后,倒下的岂止是我一个?你我的命顷刻间就会玩完。你为党国卖命,做阎锡山的狗腿子,值得吗?”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共产党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李家旭,你也是平头百姓,苦孩子出身。人民需要你这样的英雄才干,何必为蒋家王朝卖命呢?”


   “阎山,你我是黄埔军校的校友,你是我的学长,你该明白,路不同不相为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战场上,我们是敌人。那你就开枪吧,还迟疑什么?”
   阎山瞄准李家旭,同时李家旭的枪口也对准了他。阎山闭上眼睛,心里喊了声,林洁,永别了。砰的两声枪响后,阎山以为自己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睁开眼,两个人都愣住了,面前站着铁塔似的焦雨,阎山的枪掉在地上。


   李家旭随口说道,“日暮桥边花。”焦雨对了下句,“乌衣卖油茶。”“青山红日出”“天下是一家!你是……你是那个黑玫瑰!“”对,焦雨,我就是。”


   “太好了!”阎山焦雨李家旭三双手紧紧交叠在一起。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焦雨同志,阮妈被捕,还有可能屈打成招。叛徒十有八九就是庄河地下党组织,政委普宁!现在当务之急,你和林华赶紧撤离庄河城。阎山留下,配合肖英同志的工作。”


   “他们马上就追上来了,你们快走。这里山势险峻,他们很难找到你们!”

   “那你呢?霍春能信任你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庄河危难之际,我也顾不了个人安危了。再说,霍春现在还不会把我怎么样。来,阎山动手朝我开一枪!”


   “我……做不到!”“做不到也得做,时间不多了!”


   黄土道上,国民党的吉普车,向这边疯扑过来。焦雨吼道,“快点,阎山,这是命令。”


   “不,我下不了手!”“那好,你们快走吧!”李家旭朝另一个方向奔去,确信阎山和焦雨走远,掏出腰间的一把水果刀照着自己的胳膊刺去,啊!血喷涌而下!随之赶来的保密局士兵们,一见副局长受伤,立即把李家旭扶上车,“李局长怎么受伤了?”


   “妈的,给几个共党分子跑了。”黑三吸了下嘴,“李局这样不好吧,回去不能交差啊!”“妈的,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出了问题由我担着!”


   李家旭冲他们挥了下手“撤!”


   9
   “李家旭真的是黑玫瑰吗?光凭他能对上暗号,就证明是黑玫瑰吗?”阎山有些怀疑,“是不是叛徒普宁搞的鬼?”焦雨在这件事上与阎山有了分歧。各持己见,阎山要去大连地下党组织汇报一下,然后再做决定。焦雨说,“不行,现在,阮妈是一条长线,霍春就借着阮妈钓大鱼,看来,他们得不到确切情报,是不会把阮妈杀害的。我倒是担心肖英。阎山,如果李家旭不是黑玫瑰,那咱们也要来个顺藤摸瓜,就坡下驴。打进去!”


   “问题是假如不是黑玫瑰,那他怎么知道焦雨,认识阎山你啊?”


   “焦雨你别忘了,李家旭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受过严格训练的。加上那个普宁的指认。”焦雨说,“没办法,明知山有虎,也得向虎山行了。首先得尽快除掉普宁这个叛徒。否则,庄河地下党工作严重受阻,对阎锡山残余部队进驻庄河简直是铺平了道路。不行,必须立马阻止。”


   “阎山,军人就应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别太武断了!”“你就是命令就是天职嘛?不是上级的安排我绝不服从!”“阎山!那好,我焦雨去,这下总可以了吧?!”焦雨狠狠地擂了下桌子。焦雨的家被保密局监视上了,林华和焦雨只好躲在另一联络员刑兰家里,保密局也是全城大搜捕。林华与焦雨是霍春要抓捕的对象,阎山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了。毕竟都是革命同志。庄河城的大街小巷贴满了林华焦雨的头像。保密局出动大批士兵,守在各个关卡要道,严加盘查,焦雨林华要出庄河城,很不容易。肖英那里也听不到一点消息,阎山叹了口气,“焦雨,我想通了,我去保密局,干掉普宁。”


   焦雨抬起头,眼里闪现出少有的兴奋,“阎山,你想好了?”“焦雨,这个时候,我还争什么?你们快出庄河城!!”


   “我们不能走,一走,这里的工作就得瘫痪。”“顾不了那么多了,焦雨,你和嫂子才是组织上的财富。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焦雨,你们赶紧走,庄河城的地形我不熟,一大早邢兰就出去找老黄,老庄河人,也是地下党的成员。如今都日头偏西了,仍不见邢兰老黄的影子。”大街上传来国民党兵挨家挨户搜查的喧闹声。这可怎么办?几个人正愁眉不展,刑兰和老黄推开门闪进屋里,插死了门闩,“焦雨、林华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邢兰。老黄有办法让你们安全出城。”
   “什么办法?老黄。”焦雨他们同时把目光对准了老黄。“今晚出城。恐怕来不及了,敌人已经挨家盘查了。”


   “来,你们随我来,时间紧迫,焦雨,幸亏我掌握庄河城有一条秘密通道。”


   焦雨伸出手臂,重重的按在阎山肩上,“阎山,你多加小心啊!来,我们拟定一下打入敌人内部的计划。”


   夜幕降临,那群士兵在叛徒普宁的指引下,直奔邢兰的屋。


   10
   邢兰家,已经人去屋空。


   阮妈被吊在保密局的一间密室,遭到严刑拷打。霍春说,“你的同党都供出,焦雨的住处了,说,你们与黑玫瑰的联系暗号!”“不知道!”阮妈咬着牙坚定的说。“你个老东西!嘴棒子还挺硬的。给我打!”一个下手举起皮带,狠狠地朝阮妈的身上抽去。阮妈“啊”的一声,昏了过去。


   “来!”霍春冲着李家旭叫道,“小李子,该你了。对付这样的共党,来软的是不行的!”霍春把皮带递给李家旭的那一刻,李家旭的心在滴血,这个和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老同志,居然要受到如此酷刑。很显然,霍春是对李家旭,这次行动的失利产生了怀疑。凭着李家旭的才干是不可能让区区几个共党分子跑掉的。这个黑玫瑰太厉害了。保密局戒备森严,处处设防,别说一只老鼠,就是苍蝇到这里也得死。电台在这儿往外发报,有雷达搜索仪,就是黑玫瑰向上级发信息,各处安装的雷达搜索仪也会发现的。霍春恨得咬牙切齿,一定要揪出黑玫瑰,将他碎尸万段!


   计上心来的霍春,将皮带交在了李家旭手里。“来吧,李家旭。胜败在你一举了。”
   李家旭接过皮带,一步步走过来。在场的几双眼睛在看着他。一个士兵端来一盆冷水,浇醒了阮妈。


   李家旭的手在颤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霍春看出任何破绽。“说!地下党的联络暗号是什么?!”


   阮妈微微睁开眼,照着李家旭的脸就是一口痰,“呸!国民党的走狗!打死我也不会说的。”李家旭抹了下脸。“你个老东西,还挺硬的,都这么大年纪了,好好在家哄着孙子多享福!”


          “哼!不把你们这群亡国奴消灭了,我这把老骨头是不会倒下的。”
    “李家旭还愣着干什么?怎么下不了手?你怎么心慈手软起来了?这可不是你李家旭一贯的作风啊!”


   霍春的咄咄逼人,使李家旭不得不举起皮带。在皮带抽向阮妈的同时,李家旭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阮妈的痛苦呻吟,仿佛一把刀子在剜李家旭的心。


   “你们这些狗东西,不得好死!”李家旭的皮带只能越来越重地落在阮妈身上。“说,你这贱老婆子。”阮妈再一次昏阙过去的时候,霍春瞪着小眼睛说,“嗯,李家旭有你的。来人啊,再泼醒他。叫五妈把白白抱来。”“干什么?局长?”“废话那么多,叫你抱来就抱来。”手下不一会儿抱来一只雪花样的大狸猫。李家旭心里明白,这是霍春在想办法折磨阮妈。


   大狸猫被女佣塞进阮妈的裤裆里,霍春举起鸡毛掸子,照着阮妈的裤裆乱捅,阮妈刚苏醒,又被这一顿折腾,实在熬不过去,停止了呼吸。当阮妈像被人打死的一条狗,拖出保密局,扔到山上。李家旭将拳头狠狠地砸在一棵老槐树上,双手渗血。


   月色清凉如水,老黄焦雨林华,躲过巡城士兵的眼睛。在他家的一堵土墙下,掀开一只扣着的大缸,里面居然是一个洞口。


   霍春大怒,认为是李家旭成心和他过不去。打死阮妈灭口。李家旭气愤之极,“局长,我对党国一片忠心耿耿,如果局长一味追究,那我李家旭只有引咎辞职。”李家旭把帽子,轻轻放在霍春面前。“局长,我不干了,接受您的处罚!”


   “你这是做什么?向我挑衅?李家旭,我也是被这事搞得疲惫不堪啊!好了,别给我添堵了。我霍春又不是不相信你。来来,好在,还有普宁这个人!哈哈哈,量他们插翅也难飞出庄河城。”


   “黑玫瑰,你再狡猾也逃不出猎人的手掌心。”李家旭知道,霍春是把目光定在了普宁身上。假如不除掉这个祸患,肖英的安全,以及庄河地下联络站就得土崩瓦解。
   普宁的身边有很多兵保护,要想近身很不容易。肖英又缺乏作战意识。怎么办呢?老黄与焦雨他们可能已经平安离开庄河城。李家旭不由地吐了口气。


   阮妈被屈打致死,霍春没有对肖英采取什么措施,一来是因为肖英刚进保密局,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二来霍春也是贪恋肖英的美色。但暗里对肖英加了防范。


   11
   午夜的庄河城,沉浸在即将到来的一抹霞光中。保密局防守最严密的军火库,燃起冲天大火。霍春从二太太燕云的被窝钻出来,拉响了警笛。保密局出动所有警力向军火库奔去。


   慌乱中,一条身影敏捷地越过几道房门,拱桥,朝紧挨着大太太吃斋念佛的禅房奔去,普宁住的地方。廊檐挂着的灯笼,像一个疲倦的老人,昏昏黄黄的亮着。沿着廊檐的甬道,俩个士兵,一个在提着家什撒尿,一个坐在地上倚着墙壁打盹。来人一个箭步上来,落到撒尿的那位。另一个还在梦里呢,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做了小鬼。


   乱成一锅粥的保密局,都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谁还顾得上普宁。趁乱之际,人影迅速闪进房里,普宁根本没睡,阮妈的死,庄河地下组织的被破坏。普宁是罪魁祸首。他清楚,黑玫瑰是不会放过他的。随着保密局军火库的被炸,普宁心知肚明,黑玫瑰在行动。叛徒的下场不言自明。普宁正想着明天,该何去何从。一把手枪直抵他的脑袋。“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这一天果然到了。”“普宁,明知如此,何必当初。我代表庄河地下党组织,结果了你这个败类!”砰地一声,枪响之后,倒下的却是霍春手下的林三。李家旭正疑惑间,竟见到肖英端着枪,枪口冒着股蓝烟,惊慌失措的普宁,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向李家旭的前胸捅去。


   “你闪开,不好!”肖英一个箭步。把李家旭推向一边,刀子捅在肖英的左肋。普宁竭斯底里的扑向李家旭。“肖英……”李家旭抱住倒在怀里的肖英。腾出一条腿,扫倒了普宁。最后的挣扎,普宁“啊”的一声仰在地上,肖英的子弹正好打在普宁的心脏。“没想到,你你就是黑玫瑰!”“普宁,你是罪有应得,你不仅害死了阮妈,还使庄河地下党组织处于瘫痪。”“哦,哦啊,黑玫瑰,你不要得意太早!我就是上了阴间,也不会放过你的!”“是吗?”李家旭抬手又是一枪。普宁没了气息。


   “怎么办?你真的是?”“别说话,肖英你需要包扎一下,此地不宜久留,你赶快离开,回二太太那屋,喊救命。今天这把火一定是阎山烧的。记住千万别暴露身份。”“你呢?”“我自有办法。你快走,免得保密局的人怀疑。”“嗯。”
   阎山是在黄昏时,以挑柴夫的身份打入保密局的。焦雨撤出庄河城,在北山区开展地下工作。黑玫瑰通过电台发报来,“今夜保密局军火库看管不严。速来。城外有人接应。”凄凉的黄昏,庄河城街弥漫着一股穿不透的阴云。卖花女的叫声也带着深深的忧伤,阎山无心流连街上的景致。挑着从山里砍的柴禾,将一把手枪藏在裤子的绑腿里。一身庄稼人粗布衣衫打扮。


   接应阎山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太太身边的丫头小翠。早上时张厨子说,厨房没柴禾了。禀报给二太太,小翠听得真切。黑玫瑰正愁消息发不出去,刚想进来给二太太请安。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小翠尽管是二太太身边的人,但自从阮妈出事后。二太太已经开始不信任她。又在别处找了个丫头,红姐,伺候二太太。小翠被二太太打发进厨房了。李家旭觉得把小翠争取过来很有必要。一方面自己势单力薄,肖英也刚进保密局,不易跟他接头。那天下午,李家旭趁小翠来房里送茶水的当儿。叫住了她。“小翠,你愿意在保密局伺候二太太吗?”“不,李副局,可我除了伺候人,还能干什么?”“小翠,咱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中国人。”


   “李副局,你想说什么?就只管说。”“小翠,庄河的解放指日可待。我希望你为这里的日出献上一份力量。”


   小翠睁大了眼睛:“李副局?您是……共产……”“嘘,别出声。”李家旭捂住了小翠的嘴巴。


   小翠很快答应了李家旭。


   李家旭发出密报后,叫小翠悄悄通知了肖英,晚上有行动。但李家旭绝非黑玫瑰。连他自己也纳闷。地下党组织为什么要在保密局安插两名黑玫瑰。真正的黑玫瑰深藏不露。
   12
   李家旭接到黑玫瑰的电令也是时近晌午,霍春派得力手下已经对他进行了跟踪。李家旭为引开黑三,以请安的名义,故意进了二太太的房中。黑三因为曾是大太太身边的人,燕云一直对他耿耿于怀。所以,看见李家旭进了二太太的屋子。黑三在拐角跺了几下脚,没敢进前来。唤来一个狗腿子毛蛋进去,毛蛋说,“黑三哥,那二太太还不掌我的嘴啊!”“妈的,少罗嗦,快去!这是局长的命令!”毛蛋“哦”了一声,畏畏缩缩去敲二太太的门,这时,李家旭早从后面折出了保密局。毛蛋被二太太搧了一耳光。“兔崽子,老娘正在闭目养神呢。瞎了眼的狗东西。”


   甩开黑三后,李家旭到城外,与黑玫瑰接头。李家旭看到的只是一个茶花女打扮的丫头。递上联络暗号,小丫头说,“我叫春妞。这是我家主人的信。此地不可久留。”“春妞,你家主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李先生。他只是叮嘱您,炸掉军火库,很重要。志在必得,而且,今晚有咱们的人,协助你的行动。就是阎山,组织上希望你们机密配合,完成任务,主人还说,一定要保证肖英的安全。”


   流火的七月,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李家旭辞别春妞,返回保密局。找好一桶汽油,保密局有严格规定,汽油易燃易爆物品,一律禁止入内。李家旭发现霍春每次把他吉普车用的油,都交给黑三管理。在短时间内搞到汽油很难。


   午后的太阳丝毫没有降温的意思,黑三是个很贪杯的家伙。中午时,小翠用托盘端来几碟小菜。是张厨子一高兴多炒了几样菜。小翠在李家旭的指引下,将黑三灌醉。摸到仓库的钥匙。交给李家旭。那个仓库设在二太太的隔壁,李家旭趁保密局的人在午后,意志最薄弱时,从二楼阳台随绳索溜到一楼。攀进仓库,迅速拿到一桶汽油,原路返回.


   阎山以挑柴夫身份也进了保密局。


   军火库的被炸,阎锡山怒火万丈,砸碎了一只茶杯。急电霍春立即揪出潜藏在保密局内幕的共党,否则,叫霍春提着脑袋来见我。


   军火库紧挨着保密局的二层小洋楼。这次军火库的爆炸。差点将保密局毁于一旦。霍春已如惊弓之鸟,将李家旭骂了一顿,黑三被拉到院里,给了个枪子,杀鸡给猴看。吓的那些官兵,噤若寒蝉。“听着,我限你们,三日之内,揪出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共产党,否则,你们的下场就和他一样。李家旭,你就负责这件事。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是霍局!”“哼!屁大点的保密局咋就让共党分子钻了空子?还有,我一直解释不清的是,好好地一个共党内线,怎么就莫名其妙死去了?你们这群饭桶,都是干啥吃的!嗯?李家旭,你,当时那里去了?不是又故伎重演,自己给自己打一枪?”“霍局!说话要讲究证据,我对霍局和党国是忠心耿耿的。霍局,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很焦心。”


   “好了,我不说别的了。三天时间,你李局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哼!”霍春背着手,在一队士兵前边来回度步。“来人,将黑三给我拖出去!”“是,局长!”黑三被人拖出保密局,霍春一扬手,让司机开车。出了保密局。


   李家旭知道霍春是将计就计,这招毒啊!阎山刚打进来,肖英也没太多应变能力。霍春已经怀疑他的身份,只是李家旭更多的是担心肖英的安全。


  阎山被安置在新兵队里。霍春对阎山没什么疑心,主要是阎山以卖柴夫的装束,引开了霍春的视线。放下柴禾,二太太摸出几个铜板,“呐,你的工钱,恩,相貌蛮英俊的!啧啧。”二太太说,“可惜了,这要是给在头几年,小子,我非把你拿下不可。”羞得阎山脸像一块红绸子。“叫啥名字啊?”“回二太太,小的叫梭子。”“嗯,张厨子,给梭子派个活吧。”


   “多谢二太太抬爱,梭子今生做牛做马,也要跟在二太太身边。”


   “嗯,瞧这张嘴,巴巴的,小翠啊,去,把壁橱里老爷穿的衣服拿来。”“是,二太太。”能得到二太太的认可,这是阎山没想到的。在见到肖英的那一瞬,阎山的心砰然激动。多日不见,肖英变得白净了,一身碎花裙子打扮,显得更加苗条动人。
   肖英脉脉含情地望了阎山一眼。万语千言尽在其中。


   忙于公事的霍春,对新进来的下人,也是很严格地检查。一听二太太留下了一个卖柴禾的。很生气,在客厅气得直跺脚:“燕云,现在情况非常危急,一旦你收留的是共党分子,引狼入室。后果不堪设想啊!”


   “哦,你是不是一看到我留小白脸,就妒忌吃醋!听着,我爱咋的咋的,不就一个穷后生吗?至于吗?”燕云别过脸去,不理霍春,“行了行了,宝贝。留下就留下吧。不过,嘿嘿,把丫头露露给我做小的,好吗?”


   “这个你想都别想,没门!就是你的大老婆同意了,我和小宝也不会答应的。”
   “我只是说说而已,哪有闲心顾及儿女私情?哎!阎锡山的急电一遍接着一遍。部队暗渡大连,我们如不做好前期准备工作,一切就将前功尽弃。”


   阎山当晚,避开保密局的盯梢,进入保密局看管最严密的军火库。凭着在黄埔军校练就的一身功夫,翻墙越树,他和肖英已经订好。以夜莺的叫声为暗号。


   二太太晚上到红崖大剧院听二人转了。肖英谎称肚子疼,没有陪二太太去。


   霍春层层设防,加了好几道岗哨。肖英接到李家旭的密令,配合阎山砸掉军火库。
   夜深人静,保密局虽加紧了设卡,但百密难免一疏,肖英把那把组织上给的五四式手枪,藏在腰际。换了套紧身的绸缎黑色衣服,朝军火库摸去。


   13
  肖英在遇到哨兵逼问时,很机智,说是二太太的吩咐,给兄弟们送点夜宵。肖英手里端的是张厨子黄昏时做的,花馍。里面事先已掺上了断魂散,一种迷魂药。士兵们一听是二太太的意思。没有设防。你一个我一个,共十几名士兵,一会子就抢光了花馍。肖英躲在不远的角落查看。确准他们都沉沉睡去了,学了三声夜鹰的叫声。阎山在军火库插满钢丝的外墙旁听见。回应后,提起小翠夜幕降临时交给自己的那桶汽油,腰缠一根有抓钩的绳索。这堵大墙有六米多高,而且墙上布满了钢丝还有尖锐的玻璃碴子。阎山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但既来之,则安之。完成任务要紧。把抓钩抛向墙顶。里边的肖英又叫了三声。催得很急。二太太看戏马上就要回来了。


  每晚都必须洗涮一遍,小翠在厨房拉下手,伺候二太太的事只有肖英了。但二太太的心腹,灵儿。时时处处盯着她。这让肖英很不舒服,要是在山里,肖英非揍他一顿不可。可保密局就像一座金銮殿,老爷太太说话金口玉牙,自由受限制。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如果在山里,肖英想唱就唱,和姐妹们练习射击,下到清水河洗澡。闻着山野芬芳的杜鹃花。听着野鸟的歌唱,还有妈的葱花煎饼。


   阎山的出现,使肖英顿感柳暗花明。往昔的消沉一扫而光。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肖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爱情。只是和山里的那个后生没感觉。见到阎山,心像揣只小兔子,跳个厉害。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吗?肖英想想就觉得甜蜜。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现在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并肩战斗。肖英很开心,就是死在敌人的枪口下,也瞑目了。


        夜色凄凉,那些士兵只是暂时的迷糊,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墙外的阎山还没上来。肖英又学了一遍夜莺的叫声,这才看到,阎山随着墙体在慢慢下滑。肖英迎上去,接过阎山手里的油桶,阎山低低地说,“肖英,让你久等了。”“这个时候还客气?快,时间紧迫。今晚砸不掉军火库,阎锡山的部队一旦进来,整个大连地区就将鸡犬不宁。”


   “嗯,你马上沿原路返回,越快越好。定时炸弹,如果安装上,十分钟以后就会爆炸。你赶紧离开。协助李家旭干掉普宁。嗯,阎山,你千万要小心啊!”“好的,不过,我真的遇到不幸了,别忘了,到我坟前烧几沓纸哈,还有,帮我照顾我妈。”


   “你瞎说什么?再这样,我不走了,就和军火库一起上天堂了。”阎山捂住肖英的嘴,“不许你乱说。我不愿听。”


   肖英点了点头,“快走,别磨叽。”


   阎山望着肖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不由得吸了口气。事先准备好的定时炸弹,是黑玫瑰派那个小丫头送来的。这个不露庐山真面目的黑玫瑰,真是一个人才啊!有机会见面,一定和他好好喝两盅。安装好定时炸弹,阎山对了下手腕上的表,十点一刻。


   阎山把那桶汽油和定时炸弹一起放在火药库的窗口下。


   十分钟后,接连着的几声巨响,打破了庄河的宁静。


   14
   普宁的死,让霍春更加怀疑李家旭的身份。为确定他是否是共党。霍春演了一场苦肉戏。军火库被炸当晚,二太太燕云从红崖大戏院回来,就看见肖英黑暗中没留意浸在衣服上的普宁的血迹。就问肖英到底是怎么回事,肖英回答地虽很沉稳,但是燕云身边的小丫头最终露出了破绽,她说黄昏时看见露露在房间里摆弄一把手枪。尽管肖英百般辩解,但身上的血迹又作何解释?毕竟保密局不是一般地方,不会随便抓人的。霍春听得燕云的一番话,也大动肝火。挖到普宁这条鲨鱼,很不容易。如今线断了,黑玫瑰又行踪诡秘,军火库被炸飞,下一步该如何走?!燕云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露露身份无法确切。为引虎下山,霍春当机立断,对肖英实施了监禁,这让李家旭如坐针毡。


   霍春要肖英交出同党黑玫瑰,不然就大刑伺候。肖英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烧火的,是伺候人的丫头,什么黑玫瑰白玫瑰的,我不知道!”“吆嗬,嘴还挺硬的。李家旭呐,这个女共党就拜托你了。我不想你是与他同流合污的!既然你是效忠党国的,来吧。”


   李家旭的心为之震颤,面对自己的同志,在这个战壕里被敌人毒打拷问,李家旭岂能不心疼难受?可霍春显然是借刀杀人,苦肉计。多么严峻的考验!这比上战场挨枪子还难受!


   李家旭微微颤动着走向了肖英。肖英的眼里透着信任,霍春让人加上了大火,将一把珞铁伸进火里,烧得通红。递在李家旭手中,看你的了。


   “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你说一珞铁上去,岂不是毁容了?露露,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要三思啊!”“哼,少来这一套,要杀要剐由你们。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霍春扔掉手上的烟蒂,“反了你,一个小黄毛丫头,嘴巴这么硬!李家旭还不动手,等待何时?”
   李家旭拿起烧红的烙铁,向肖英举起时,心在流血。犹如万箭穿心,肖英明白,李家旭是下不了手。在这个时刻,李家旭经不住考验,就会被霍春揭穿身份。


   “呸,走狗!来吧,就照这儿来!”肖英的一口痰不偏不斜砸在李家旭脸上。同时把乌黑的秀发掳在后边,露出那张白皙的面庞,李家旭嗷的一声,死死闭上双眼。“住手!”突然地一声大喊,在场的人都愣在那里。只见二太太在前,她身后的人使在场的,都大吃一惊。原来是名噪整个大连的女演员,盈盈。


   “霍局长,这是南京那面的急电。”霍春抖开信笺,一看傻眼了。上面书道:露露乃戴笠的远方外甥女,此人杀不得。霍春正纳闷儿,上边的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此事。盈盈看透了他的心事,“霍局长,难道你连上边的指示也怀疑吗?这可是阎锡山的亲笔信!谁有那么大胆,把保密局当成平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太不拿霍局当回事了?”霍春知道盈盈可是阎锡山钦点的为他唱专场的戏子。霍春就是怀疑,也不能当场发作。只好叫人给露露松绑。李家旭重重地舒了口气,这时,盈盈又补充了句:“霍局长,信上写得清清楚楚,立即带露露回南京。”


   霍春不想放行都不成。


   盈盈说:“露露跟我走吧。”肖英不敢迟疑,冥冥之中,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正疑惑间,李家旭暗中递来的目光,坚定了肖英的猜测。所以,跟在盈盈后边,向保密局大院走去。


   “慢着,慢着,先留步!等我发报过去,问个究竟再说!”
   身后霍春的喊叫,惊住了盈盈。


   盈盈很镇定,回过头。“霍局长难道阎锡山的话,也有假吗?霍局长,阎锡山特派的车可就在外边恭候着呢。他在等我们的消息。”


   “是这样的,盈盈,发报也不用太多时间,您稍安勿躁。”


   李家旭情急之中,向空中鸣枪。保密局大院一阵骚动。本来军火库被炸,士兵们提心吊胆,怕霍春一生气,他们就脑袋搬家。突然的几声枪响,人群里加上保密局的下人太太们慌作一团。李家旭大喊一声,“赶快保护霍局的安全。”盈盈会意,迅速钻进那辆黑色轿车,绝尘而去。等霍春醒过神来,叫人追时,盈盈和肖英已经出了庄河城。盈盈确定没有追兵,揭开头上的紫色纱巾,摸下假发。肖英大喜过望,猛地抱紧了对方,“林华姐,真的是你吗?”


   “是我,肖英。连夜接到黑玫瑰的信息,说你遇到危险。紧急搭救肖英,万般无奈,上级命令,我乔装成盈盈,托特工进入阎府,效仿阎的笔迹,写了封信。本是铤而走险。没办法。只能走这着险棋,否则,李家旭阎山都得落入敌人虎口!”为打扮得和盈盈如出一辙,林华当机立断,已学戏为名登门拜访盈盈。这个在阎锡山麾下的红人,并非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林华的诚恳打动她,一下午的时光,盈盈在她的闺房,教林华走舞步,挥动舞袖,低吟浅唱。林华只得极尽模仿。盈盈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一一记在心上,霍春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直至傍晚,林华借口肚子疼,去药铺抓药。离开盈盈的府邸。与焦雨接头,派地下交通员小袁,从庄河城一日本商人那里,雇来一辆轿车,火速朝保密局驶去。


   “原来是这样,林姐。”


   “小袁开快点,黎明之前。一定要赶回山区。”“好的,林姐。”


   阎山暂时还没引起敌人注意,只是李家旭,形势对他极不利。昨夜收到密报,阎锡山秘密差遣部队,已登路黄海!时间指在午夜十二点,林华不禁打了个寒战。军火库的被炸,尽管使他们大伤了元气,无奈他们兵多将广。李家旭是自己人,一开始,焦雨以为花大力气把李家旭争取过来。事实上,南京地下组织早已抢先一步下了手。费尽心思得到这员得力干将。霍春一旦知道,盈盈是假冒的,势必会大动干戈,李家旭四面楚歌啊!


   车子在苍茫的夜色掩护下,很快开进山区。林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阎锡山部队登陆后的第一站,就是庄河。他们欲将庄河当成盘踞之地,以点带面,然后向周边扩展。险恶用心招之若揭。和敌人硬碰硬作战,显然很不可取。庄河地下党枪支人员很少。主要兵力,只是山里的民兵。这样只能采取游击战术。以智取胜,山区地理优势,对迂回作战挺有帮助。焦雨已经组织民兵,准备和上级派来的一个连的兵力,在山区参加第一场战斗。


   黎明,北方的大地上,下了一层白露。焦雨肖英林华在商量下一步作战计划。肖英妈,端出一盆刚烙的煎饼。来趁热吃,柱子见肖英回山里,兴奋得像只山雀子。围着肖英左右不离开。初步的作战计划拟定好后,焦雨需返回庄河城,与黑玫瑰联络。国民党很有可能提前登陆,按黑玫瑰的密传,国民党将在今晚十时许登陆庄河。不多的力量,去阻击他们的部队,鸡蛋碰石头。


   霍春电报过去,一问,阎锡山勃然大怒,“都是干什么吃的,叫共军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跑了。”阎锡山吩咐左副官,立即电告霍春抓到黑玫瑰,否则军法处置。
   焦雨的家早被查封,潜回老黄家,插死房门。老黄正在抽旱烟,“怎么样?有没有阎山李家旭的消息?”老黄叹了口气,“情势很严峻,对李家旭不利,一时又没了黑玫瑰的任何动静。”


   一大早,庄河城鸣响警笛。一队国民党兵在城墙上贴满了,三日后枪毙共党分子李家旭的布告。


   老黄挑着一担红薯到下街卖,实质是打探消息。见到墙上的大字报,老黄傻眼了,如果李家旭真的被抓,地下党将损失一位将帅人才啊!老黄心里像被扎进了一把刀。街上巡逻的敌人很多,老黄曾经被普宁在霍春路经的下街上,指认过。当时,因为老黄熟悉地形,从一个胡同出去了。躲过了一场劫难。所以,看到那些敌人横着枪在街上乱打乱撞,老黄不得不急忙离开下街,急回家里。苦等也不是办法,正在愁肠百转,焦雨赶了回来。


   李家旭真的被抓,还是霍春敲山震虎?焦雨陷在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中。黑玫瑰不是李家旭,并非盈盈,那真正的黑玫瑰到底是谁呢?夜色凄凉,没有月亮的天空黑暗无比。暗夜里,一颗焦灼的灵魂在煎熬,焦雨几乎彻夜未眠。


   15
   从黄海登陆的阎锡山残余部队,也有一个营的兵力。他们之所以选择夜间登陆庄河城,主要是保密局军火库被炸,弹药一时又运不进来。只好夜里登陆。在保密局安营扎寨,伺机进入北山区。敌营营长刘天来收到探子密报,李家旭是共产党,真正的李家旭,已被人秘密杀害。现在的李家旭是共党偷梁换柱,打入保密局瓦解保密局的,代号黄鹂鸟。这个消息是共党里面的叛徒提供的。


   刘天来到达庄河城的当晚,就秘密派人盯死李家旭。
   百密难免一疏,李家旭知道霍春明着是去和刘天来看戏,实际上是放鱼钩,钓大鱼。但焦急之中,又无法和上边联系。霍春因共党假冒盈盈劫走露露,已经气得差点吐血。加之刘天来的指示。对李家旭采取行动,必须有证据;李家旭不是平庸之辈。敢独闯保密局,一个人单枪匹马。不是好对付的主儿。要是一个普通的兵,一枪就解决了。
   李家旭觉得保密局,异常的沉寂。这份沉寂预示着更大的爆发。李家旭不得不行动,国民党马上进驻山区,情报不及时送出去,山区的百姓就遭殃了……不行,必须立即向上边发报。


   李家旭和上级联络的无限电台,就藏在保密局后花园的假山石里。四周尽管围拢着一圈油松,假山石很壮观。那是霍春亲自找人雕塑出来的石景。大鹏展翅,双狮舞绣球。猴子捞月,日出东山,很有魄力,李家旭每次悄悄来到这里,都会多呆一会儿。坐在假山石上,缅怀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就会想起南京城里的爹妈,甜甜的小妹。二十五岁了,还未经历过爱情。可李家旭不否认自己喜欢上肖英。这个清纯的山里妹子,活泼得像百灵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彼此接触时间短,可这种感觉来得太突然,令李家旭粹不及防,李家旭失眠了。


   肖英安全返回山区,李家旭的心才安稳了。阎山被霍春编排在阎锡山的兵营里,如此也好,对他们进驻山区有一定的时间把握,已经将他们引进山里,利用山区跌宕起伏的天然条件,可以有力地打击和消灭敌人,这让李家旭有了一份信心。夜色已经弥漫了庄河城,寂静的小城,使李家旭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那台发报机搁得位置,刚好在一尊石狮子肚子里。借着微风习习的夜色,李家旭轻轻移动开石狮子肚子上的那块石头,这块石头与石狮子全身完整结合在一起。不细细的辨认,根本分辨不出其中的猫腻。四周一片苍凉。李家旭打开电台,接上视听。雷达在这么一个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


   李家旭正聚精会神发报时,几支枪口同时对准了他。


   老黄好歹等来焦雨,因为没有李家旭的任何消息,得不到下一步行动计划,只能自己想办法。老黄的面孔霍春认不出,现在独有老黄打进保密局。关键是保密局已经进驻了阎锡山一个营的兵力,军火库的被砸,他们已是惊弓之鸟。刘天来也只是硬着头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要为自己的百年后,寻找一块最好的墓地。南京总统府已是名存实亡。蒋介石已逃到台湾岛。蒋家王朝步入末日,奈何,阎锡山的重压。刘天来带来三姨太,敏枝。还有儿子六六。就是要在北方这块土地,颐养天年。敏枝是他最疼爱的女人。六六比其他三个兄长姐姐聪明乖巧。离开南京时,刘天来是偷偷带走敏枝母子的。大老婆和二姨太太不争气。整日为争夺家里的财产,勾心斗角。大老婆留下的两个儿子,胡作非为,纨绔子弟,浪迹于烟花柳巷。二姨太留的一个千金,虽考上一所女子师范学校。可性情和母亲一样,刁蛮任性。刘天来不喜欢。指导部队要跋山涉水到大连。早就准备一起去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刘天来压根就不想带那二位。搪塞说,这次行动很危险。为确保家眷的人身安全,你们都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哼,”二姨太扭着肥大的屁股,“老爷是不想领我们吧?”一大张八仙桌,一家子围在桌边,二姨太的话塞得刘天来很尴尬。 ”“你……这是上边的命令,小红你别没事找事。”


        “嗯,老爷啊,你心里喜欢谁,我可是很清楚。”“行了,好妹子,你就别添乱了。”敏枝悄悄放下筷子。“老爷,我身体不舒服,先回房了。”敏枝和儿子离开座位,回房去了。“敏枝,你多注意身体。五妈,去给三姨太熬碗莲子汤。”“是,老爷。”五妈应了声,退出客厅。


   “吆,老爷,您真怜香惜玉啊!”小红撇撇嘴。“哎,我这是太太的身子,丫鬟的命。”


   “说什么呢?你就消停点吧!想让我早点完蛋,你改嫁?”刘天来摔了下胳膊。进了敏枝的房间。“老爷,你还是陪陪他们吧。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不开心。”


   “敏枝,他们要是有你这么懂事,我就安心了。唉!”


   “老爷别想得太多,累了一天了,早点去姐姐屋里休息吧。”“你呢?”“我?我有儿子陪着。再说,我这两天身子不爽。”


   “敏枝,我不稀罕见他们。要不我去书房睡!”


   “去吧,”敏枝关照说,“记住别着凉,秋天夜风微寒。”


   “敏枝啊敏枝,女人见了我,都像粘豆包似的,你倒好,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


   “问题是,你不单是我一个人的,还要照顾一下姐姐嘛。家和万事兴。去吧去吧。”


   刘天来深爱着敏枝的原因,最主要的是,她的贤良端庄,这样一位出自南京城一老夫子的大千金,叫他一介武夫娶到家。也是上苍的安排,刘天来之所以带敏枝去大连,就是敏枝是她最心爱的女人。部队出发是军营秘密,刘天来瞒过大老婆二姨太。深夜,让贴身司机,东子,把敏枝娘俩,接出南京城。北上大连。部队在敏枝登上货船的时候,刚从南京出发。


   “夜晚行动最合适不过了,此时正是人意志薄弱时。”焦雨说,“老黄,黄昏时,我来的路上,遇到小翠。营长的三姨太心口疼。”老黄是中医世家出身的。“三姨太吃遍了南京城大药铺,有名郎中配的药也没好。刚到庄河城,水土不服,旅途劳累。就又犯了。”焦雨一拍大腿,“真是天赐机会。小翠,你回保密局,就把老黄介绍给那个三姨太。时间紧迫。”“好的。”


   “有没有李家旭的消息?”小翠说,“奇怪,这几天。都没见过李家旭。而且保密局阴森森的。每个人都板着面孔。荷枪实弹的。部队正加紧操练呢,他们静得可怕。”


   “最大的疑点就是,他们是强装镇定。李家旭很有可能被抓!小翠你要当心。”“嗯,你也是。”


   老黄一身郎中的装束,背着小药箱,通过小翠的引荐。来到了保密局。刘天来营长的客厅。三姨太疼得直冒汗珠子。刘天来不及考察老黄的身份,扬扬手,“赶紧给三姨太治病,治好了,我大大有赏。”


   老黄过来给三姨太把完脉,皱了皱眉头。“太太是阴虚内寒所致。老爷,并无大碍。只要您按照我配的方子下药,保管除根。”老黄取出一枚银针,为三姨太针灸。


   这时,吵吵嚷嚷的进来一个人,“干什么?刘营长,你的人,连我也不许进了?要知道,保密局可是我的天下!”老黄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霍春。老黄坦然自若的坐在床边椅子上,依旧眯着眼为三姨太针灸。霍春拿眼审视了很久,“这位是……从何处请来的郎中啊?”刘天来本就因他冒闯私宅,心生不满,“怎么?我请来的郎中,您霍局长也要验身吗?”


   “不敢。不过,共党如此猖狂,我是替刘营长的安全着想啊!”
   “嗯,李家旭的事,处理的有结果没?”霍春欲言又止,“哦,刘营长,李家旭是我的手下,我知道该如何对付。只是,这深夜来的不速之客。您可要多加小心哪!”


   刘天来心思动摇了一下。还好,针灸疗法,使三姨太疼痛缓解了许多。刘天来出于对老黄的感激,没让霍春带走他。临走时,霍春惑疑的眼神,使老黄明白,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事实已经证明,李家旭被捕了。


   给三姨太配完药,又叮嘱了服药期间的注意事项。老黄起身告辞,刘天来说,“今晚宿在保密局,随时给三姨太看病。”老黄焦急万分,消息如不及时送出去,李家旭的生命就会有危险。正在踌躇时,忽然的一声报告,进来一名士兵。说,“咋回事?深更半夜的。”


   “营长,我们营里的枪支被盗。”


   “啊?奶奶的,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紧急集合。”


   深夜,保密局。响起刺耳的鸣笛声。


   保密局戒备森严,枪支如何就被移出这堵得一丝不透的大宅呢?


   刘天来派人细查了一遍,共丢失一百多支步枪,两挺机关枪。枪支都集中在士兵休息房间的隔壁。现场只有两个已被打昏的士兵倒在墙角。


   老黄趁乱,背起药箱,按照与小翠的约定,转到后花园,那里有一个秘密暗门,那是二太太燕云无意间说漏嘴的。小翠记在了心上。


   俩个人,在朦胧夜色的掩护下,刚想掀开遮在暗门上的油毡布。就猛听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等你们很久了,哪里逃?”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就上来几个人,扑向老黄。
   16
   阑珊的夜色下,燕云手叉着腰,母夜叉似的伫立在老黄面前。一个如狼似虎的手下,在接近老黄时,被手疾眼快的小翠扑上来拽住了一条腿。“你快走啊!”“妈的,找死啊,小翠……。”“你就别罗嗦了,小翠只是个丫头,没有你的生命有价值。”“你个奶奶的,给我撒手。四虎扒了这小贱人皮。”另几个在靠近老黄的同时,老黄的手枪响了。走在最前头的应声倒下,幸亏熟悉庄河的地理。老黄急忙闪进保密局旁边的一家香格里拉大酒店。霓虹炫舞,一些达官贵人正舞动着身姿,沉浸在奢侈的糜烂夜生活中,保密局的很多人很快冲进了香格里拉,吓得在场的人抱头鼠窜。听着,谁也不许离开,霍局长怀疑共党分子,混进了香格里拉。“哦,老总啊,香格里拉是大家买醉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共党呢?”老板谢俊嘴里叼着一支长长的水烟袋,在几个保镖的陪护下,款款地走了过来。负责抓捕的刘天来的马副官斜着眼:“怎么,霍局长的话在你这就不好使了?”“哈哈哈,你听着,你充其量不过是霍春手下的一条狗,我谢俊高兴了,就搭理你;心烦了,你就给我走人!”


   谢俊一抬手朝惊慌失措的人群抬手抱拳,“对不起了,各位,这位领导要例行公事,只是一场虚惊。马副官,这样吧,你们如果在我香格里拉找到所谓的共党,我香格里拉今晚的生意,你们保密局能买单吗?”


   马副官白了谢俊一眼,“谢老板,你再磨叽放走了共党,你可得负责。弟兄们给我搜!”“慢着,我看谁敢?!”谢俊一挥手十几个手下立马举起短枪,子弹在膛。双双僵持不下。这节骨眼上,老黄已经从二楼的窗户上沿着一棵梧桐树,溜到地面。返回家中,焦雨还在等消息。


   香格拉里的谢俊老板,他的姘头是阎锡山的干妹妹春艳,谢俊一见这个不识好歹的马副官要和自己动真格的,立马电话过去找春艳,协调此事。春艳深夜造访阎府,向阎锡山求情。阎一个电话打到庄河保密局霍春处。霍春也很气愤,“阎锡山什么都他妈管,老子这个局长当得真他妈的窝囊,叫马副官撤吧!这刘天来也是,占着我保密局不拉真屎。”“行了,老爷,休息吧。”燕云上来接过霍春脱下的上衣,刘天来却闯了进来,“霍局,又放跑了一个共党分子,你们这是怎么搞的?枪支枪支被盗,这保密局是干什么吃的?”“刘营长,出去抓捕的可是你的手下,怎么怨到我头上了?”。刚从香格里拉撤回来的马副官,一进屋就挨了刘天来一顿耳光子:“叫你办事不利,那么个大活人,就在眼皮底下溜走了。”“营长,不是我的错。”“还狡辩?”“哦,知道了,营长。都是香格里拉的老板!”“别他妈的犟嘴了,滚!”“是是。营长。”马副官退下后,刘天来抬腕看了下在国外买的表。时针已经指向深夜十一点。“霍局长,马上集合部队,趁黎明前,赶进北部山区。驻扎该山区,对日后的工作开展有利。”“什么?刘营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霍局长,你别忘了,兵贵神速。想你霍春用兵这么多年,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好吧!”霍春命手下紧急集合队伍,留一些人守护保密局,其余的随刘天来的部队向山区开拔。


   肖英所在的小峪沟,此时还在沉睡中。刘天来的部队,没有动用车辆,而是悄悄地步行朝小峪沟挺进。十月的季节,夜里已经有些寒气了,部队行进很慢。夹在队伍里的阎山,本以为偷了枪支弹药,并将这些枪支弹药运出庄河城,托一家送葬的,把枪支运至庄河城的大西山上。暂时先在棺材里放着,待刘天来的部队进驻小峪沟之后再取出来吧。可没想到的是,刘天来今晚就开始行动。信息传不出去,山里的民兵和老百姓一点准备都没有。李家旭生死未卜,保密局在抓到李家旭后,严密地封锁了一切行动计划。阎山只是一个普通的兵,想探得更确切的情报谈何容易?现在就只有靠黑玫瑰了,行踪神秘的黑玫瑰。就指望你了,小峪沟的生死存亡,就掌握在黑玫瑰手里了。


  小峪沟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天然的青山屏障,给作战会提供一个很有利的条件。凌晨三点,当肖英的娃娃亲对象,柱子起来撒尿,就听到山口处传来一连串的夜莺叫声。按当地风俗习惯,夜莺在凌晨的叫声,是不吉利的,八成要发生可怕的事情。再则就是夜莺遇到陌生人群,向同伴发出的警告。柱子提上裤子,立马朝肖英家跑去。林华和庄河地下党另几位同志都住在肖英家。柱子先叫醒了爹妈,“快起来,赶紧告诉村里的人,有情况,大家撤出村子,躲进山上的洞外天里,我去通知林华和肖英,看怎么应对。”“好,柱子你去吧。”柱子爹妈穿上衣服,挨家去敲门叫醒大伙,迅速进了洞外天。柱子敲开肖英家门。林华一听,知道是刘天来开始行动了,看来一场恶战就要拉开序幕了:“柱子你们立即派人去村口看看,肖英集合民兵。准备打迂回战。”“是!”


  黎明的小峪沟,云遮雾绕间,一颗日头冲破云层,挂在天上,但空气里却弥漫着阴霾的烟火味。来势凶猛的国民党阎锡山残余部队,在进来小峪沟时,群众基本上撤出了村子。


   刘天来命部队在村里一户大院落的人家歇息。找来老百姓的粮食就开始做饭,从圈里抓来鸡就杀,搞得小峪沟乌烟瘴气,在洞外天的群众早气得要灭了这些狗日的。肖英安慰大伙说,“乡亲们一定要冷静,迟早有一天会把他们赶出小峪沟。”山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枪声,肖英心头振奋,知道林华和柱子他们与敌人接上火,打起来了。肖英差手磨掌,也想去参加战斗,可是林华命令她看好群众的,她不敢轻举妄动。山下枪声越来越密集,柱子带领的民兵,将敌人引到山里,以山地作战的优势,向国民党派来的一个营的兵力展开搏斗。肖英望着山下,枪声隆隆中,不免思付到阎山,你现在还好吗?


   战火中诞生的爱情,才真正的经得起考验。肖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与阎山的爱情,只开了淡淡的花,却在她执行疏导当地老百姓撤出国民党包围圈时,身中数枪当场牺牲。当阎山带着大部队赶到时,肖英永远闭上了她那双美丽的眸子。肖英牺牲时年方二十二。中共大连市党组织追加肖英为革命烈士。阎山尊重肖英生前的遗愿,将肖英的骨骸带回了她的老家。

【编者按】这部反映战争年代,大连地下党组织在打进敌人保密机关---庄河国民党保密局,彻底捣毁这股阎锡山留下的残余部队的故事。小说的主人公一肖英:她机智灵活,大胆泼辣。父亲惨死在日本人的魔爪之下。心中怀有国仇家恨,她不忘国耻家恨,毅然参加到革命队伍中,改名为露露,潜入庄和国民党保密局内部,以保密局局长霍春的二姨太丫头的身份,找一个代号黑玫瑰的我方人员,里应外合,一举捣毁敌人的老窝。她在敌人的巢穴中,配合地下党组织,积极展开工作,在敌人身边和敌人巧妙周旋,一次次化险为夷,输送情报,在敌人面前临危不惧,返回山区后,配合大部队转移群众,直至献出自己的宝贵生命。主人公之二阎山:曾是大连高等警官学校的教官,有过一段难忘的恋爱经历,因为志向不同而忍痛分离,但他和肖英结识后,被肖英魅力所打动,在斗争中,积极战斗在前沿,配合组织展开工作和敌人周旋,和肖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深深爱恋着肖英,但终因肖英的牺牲未了心愿。主人公三焦雨,他是庄河地下党政委,领导着庄河地下党,做着幕后的工作。指导着地下工作者和敌人巧妙斗争。小说还塑造了众多的人物,乔转打扮,机智勇敢救出肖英的焦雨妻子林华;有正义感,在敌人内部积极参加斗争的保密局副局长李家旭;宁死不屈,为了保护党组织而英勇献身的庄河的联络员阮妈;潜藏在敌人内部为党组织送情报的黑玫瑰丫头春妞……人物众多,斗争激烈,惊心动博,反映了在战争年代,地下党工作者英勇顽强,不畏艰难,为中国的解放战争英勇献身的革命精神,值得我们大书特书,也是作者的奉献给我们的一道精神大餐,让我们永远牢记他们,这些奋斗在敌人心脏里的勇士们。小说故事想象力丰富,故事跌宕起伏,情节感人,充满悬念,引人入胜,一篇十分出色的作品,倾情推荐给读者朋友们共赏,感谢赐稿新长城文学网,期待更多的精彩之作!问候作者,遥祝春祺【编辑:盘古斩】【新长城编辑部精品推荐160331第295号】


新长城文学网公众号

求索者文化传媒公众号

登录后才可以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