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会·文摘版】邂 逅

邂 逅     作 者：高山流水         　　说不清有多少天了，他和她，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女人，相同个时间相同的路段，一起上车下车，仿佛熟捻的公式，钟表般准确。   　　他的眼瞄了一下后视镜，发觉那个女人依旧端坐在最后一个位置。脸色平淡如水而又有点忧郁。   　　他想说点什么，但她距离他有点远，叫她坐过来吧，又显得有些唐突。   　　他朝后视镜里又看了她一眼，很正统的坐姿，仿佛练功一般。长发笔直，脸型很小巧，眼睛，正看向窗外，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吸引着她。   　　他朝她笑笑，她回他笑，很美，有浅浅的酒窝。   　　终于他们开始了第一次交谈，她离婚了，丈夫赌博，他单身，妻子病逝，两个人都很惊诧这不期而遇的邂逅。   　　接下去他们似乎都像找到了知音，打开了心结，无所顾忌地跟对方诉说着种种，比如她三岁的女儿一年出了车祸，比如他儿子去了西藏当兵……   　　这样的聊天无疑是令人周身温暖的。   　　他发觉自己每天都在盼望她。他甚至申请加班，换班，为了能在最后一趟末班车上见到她。他们现在已是老朋友了，只是他约她喝茶她拒绝了，她说她不喜欢喝茶。他马上说那一起吃饭或者喝咖啡或者去公园坐坐还可以去看看电影什么的。似乎，这些是他印象里的所有娱乐。她还是摇头，羞涩地笑笑说以后吧。这个以后却无限延长，他越来越觉得她神秘且令人向往。他们最亲密的时光就只是两人说说笑笑，聊聊天，仅此而已。但他已经觉得很幸福，相互倾诉苦闷与烦忧，这也是解压的一种方式。同事们都说他最近精神好了很多，笑容也多了。他回家照着镜子也觉得自己气色好多了。   　　已经很多天没有在末班车上见到她了，他很心焦，有点魂不守舍，他打她电话，没人接，他很担心她。   　　他每天守着末班车等她，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再遇见她，她是个礼貌优雅的女人，不会不跟他这个朋友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的。   　　这个清冷的晚上他终于等到了她，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他急急问她，最近怎么不坐车了？   　　我换了个工作，不在这里上班了，所以……后来想想应该跟你打声招呼，我们一直聊得很开心。   　　他的心一下子下沉，下沉，有一种很忧伤的感觉笼罩着他，仿佛接下去他又将过那种无趣无望没有色彩的生活了。她带给他仅有的一丝亮色马上就要消失了。他不想再也见不到她，急迫地问，你在哪里上班，我可以去接你。   　　她摇头，算了，以后会碰到的。她笑笑说，我下车了。他看着那扇门很久很久。他想，他终究还是无法走近她，甚至他不知道她家的地址，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有点荒唐。   　　后来他打听了很多人，一个老太太，和她是邻居，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条路上在一年前发生过一起车祸，年轻女子和一个三岁的小女孩，被一辆小车转弯时卷进了车底，那辆小车还逃逸了，真惨。他才知道她每天每天坐着这趟车，一定在寻找肇事者。而他，至那以后不再坐这班车，还得了偏头痛的毛病。只有他知道，他的心病再也没人能医治，可怕的过往一幕幕翻起，令人疼痛揪心。当初是他叫他根本还没领到驾照的儿子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因为他喝醉了。逃逸也是他的主意，因为车刚脱了险还要关系到儿子的前途。   　　那个噩梦的夜晚，他在黑夜里痛苦地撕扯着记忆，她的软声细语，她那浅浅的笑容。最后的最后，她依然对他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