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江城（十四）

江城（十四）     作 者：清林边     今天是1937年12月10日,早晨8点多钟。     清早起，江城(南京）的上空一片隐晦。     慢慢地，云层开始变化，悄然形成一大朵、一大朵云块。这时，风开始流动起来，重叠的云渐渐地变得乌些，并开始一堆堆、一大片从江城北面的天空缓缓地运动到南面过来的群山上。气温在下降，原本够冷的寒气更冷了。而在云与云相交的弯曲边缘的细细的缝隙里，在发出乌亮的天光。同时，在翻卷的云层中，你能感到云层的后面正在孕育着巨大风暴。看不见的带正电的云与带负电的云在凝重云端上，在积极地相聚，逐渐形成威力无比的雷电；同时，看不见的寒气和风在翻飞的乌云间急急地上下对流，而后，部分散开，又继续向前奔去。低沉的天空中，散碎的云块紧随着变得乌青的一成片狭长的云向江城南面积极地飘来，仿佛担心被丢弃一旁似的。云层继续在变得越来越黑，就像是有一庞大的灰黑的云团如重石般压在大地的上面一样。这使得整过江城心在发寒。1937年12月10日的江城刚天亮不久，仿佛又要天黑了似的。这时，一大朵一大朵的云凝聚在天边，仿佛从天边压下来，要盖住大地，马上要垮落了似的……     此刻，我伯伯张俊兵营长和他的战士们已经清楚看见：在江城中华门外远远的土堆间，日本鬼子露出在新挖战壕上的戴有浅黄色军帽的脸和挨近在他们头上和肩膀旁的一把把尖利发亮的刺刀。这已经非常明确：日本侵略者已经蠢蠢欲动，等待进攻的命令。     “营长，日本鬼子进攻了！”战士赵小彬转过脸，非常激动地对自己的营长喊道。然后，又继续盯住日本鬼子。从鬼子这一情势来看，能非常明显感道：战斗就在三四分钟内开始、或者就在这会儿。那么，对一个新兵、老兵来说，死亡就跟着来了。这时，很多的国军战士已经把步枪端起，严阵以待，准备等自己的营长发出战斗命令！这时，战士赵小彬心在跳动，他想道：这次是真正的战斗，就是中国军队和日本侵略者的战斗，等会会怎么样，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想道这里，19岁的中国战士赵小彬一片茫然。我伯伯立刻中断了与王德明王德海正副连长陈仕排长凌副排长的商量，应该是要打仗了；我伯伯尽量想把一些想到的、或可能的军事上的事跟自己部下说，这样，对部下的官兵和我军是有好处的。他听到了赵小彬的发慌的声音。马上转身，一双手放在麻袋上，观察敌人。我伯伯并不惊慌，他深知，这一仗迟早都要打的。这时，小赵也把步枪上了子弹，把枪端在麻袋上。他觉得，战友们已经把子弹上好了膛，正端好枪，只要鬼子一近身，就开枪。这时，他注意到：自己身旁两侧的战士一个是老国军战士27岁的赵俊喜，他几乎把他润泽的瘦脸挨近下巴下的步枪，以及他皱眉，瞪大严正的眼光；还有一个是24岁的战士钱玉亮，他戴着的浅黄色军帽下他那红亮亮的脸，还有他比别人都往前伸得几乎压在枪膛上的丰满的胸部。赵小彬同时看道：在战士们趴着的胸部侧下那一把把伸出去的待令的黑黑枪管。他感到了空气的躁动和即将开展大战的压抑，在此刻的气氛的凝重。     在战事笼罩下的中国，在四天前江城外围阵地因淞沪会战失败溃退到江城（南京）的国军心情沮丧、士气低落，在仓促与日军再战的情况下，尽管奋然血拼极度凶恶无耻的日军，也无法抵挡住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日本侵略者的凶猛进攻。据历史记载：有些国军部队，一个营、一个连的战士、指挥官全部战死或只剩下一点人。有些少量的官兵才不得不退回到江城，决心与江城共生死。但是，如瘟疫般的日本侵略者决定占领中国首都，自然会凶残地扑来，因为，现在他们在战争的强盛期。这一群凶恶野心勃勃决意灭亡中国的十分狰狞的日本侵略者的进攻在迫近。而不是在四天前，就在现在。     “兄弟们，压上子弹，准备战斗！”我伯伯沉稳地一喊。听到自己营长坚毅命令的战士们，紧接着拉开各种枪栓的哗哗杂杳的声音。     “他妈的，小日本，跟老子来呀！”凌副排长粗大嗓门喊道。他把军帽往头上稍稍拉拉，仿佛军帽挡住他的眼睛。     陈仕排长把早已卷起衣袖的右手放在插在他紧系着宽皮带的肚子上的驳壳枪的枪柄上，右食指已经扣在扳机上，而左手扣在他紧系着宽皮带里的鼓胀的肚皮上。毫无疑问，他在等着自己营长发出指令。只要指令一出，他就拔出驳壳枪即刻就打的要敲掉鬼子脑袋的感觉。     我伯伯定眼一看：一个个日本鬼子，有右手拿着上了明晃晃刺刀的步枪，一张张充满祸害的脸，眼神里放射出凶毒的杀气。他们头戴澄黄的军帽，身着黄色军衣的腰间紧系着两侧各有一个子弹盒的宽皮带；绑带打到他们肌肉发达的小腿上，脚穿坚硬黄色大头皮鞋。日本鬼子正在朝守卫江城（南京）中华门的中国军队不失时机地急跑而来。他们发出像狼的凶残狂野的叫喊，深受以日本武士道教育擅长以凶悍歹毒无情猎杀弱势对手为秉性的极度卑劣无耻的日本侵略者一一一双手端着不断向前耸动的刺刀，两肘在左右摆动的同时系着皮带的一鼓一缩的肚皮也在配合发力，时不时晃动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长细条锋利闪着白光的刺刀，正侧映着一张张歹毒无耻原形毕露的涨红嘴脸。     日本侵略者就像饿了多天、肚皮没有进食的恶狼、野狗一样，在发出凶猛、脸绯红透着乌亮凶光和狂张着红彤彤的大口，从宽阔的城外荒地上朝江城（南京）中华门冲来。     此刻是：1937年12月10日早晨8点20分。     大地开始在倾斜，古老高耸灰色城墙在微微晃动，上了步枪的长长的刺刀在日本鬼子不断向前跑动中，映照着一张张野蛮恶毒的鬼子变形的脸。乌云在沉重的铅灰色低空激烈翻卷，风在加剧躁动的喧嚣空间对流。     日本侵略者攻击的距离在越来越近，脚步声越来越响，队形如一横片的密密麻麻黄色影子、又像横片的云在盖过来。此时，一切都感到紧张、压抑、窘迫、憋闷。死神充满了坚固的城门，恐怖在逼近。守卫江城（南京）的中国军队将面临飞溅穿空般的鲜血和即刻就发生的残忍战斗。     此刻，鬼子还在猛冲，离中华门更近一步了……     现在是1937年12月10日8点25分。     在凛冽寒气袭人的早晨，高高褐色的中华门的城墙在沉沦，天空顿时饱含着剧烈风暴在不可违例地到来，大地似乎在脚下深陷……     1937年12月10日，在这个阴沉的早晨，残酷的大战即刻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