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不解的问道:“丫头片子,笑什么笑。”
翟家双凤只比翟彪大一岁多,翟彪从来都不叫姐姐,只叫丫头片子,姐俩也不生气,老儿子嘛,谁都惹不起。
金凤说道:“小屁孩,你看看自己这身打扮,我看像小丑,对不对呀?”
“对!”
银凤和云娇异口同声的答应,之后,三个女孩就“嘻嘻哈哈”地笑,完全没有了富家小姐的做派。翟家就是土财主,又不是书香门第,何况这三个女娃都是习武出身,虽然不在外面闯荡,也算是江湖儿女,那里有这么多讲究。
翟彪用手一指,说:“你们三个伶牙俐齿,小心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才好呢,就在这翟家大院,和三表哥在一起。”
张云娇自知失言,赶紧低下了头,俏脸飞起了两朵红霞。
在翟家庄,谁都知道张云娇的一颗心就拴在翟彪的身上,两家的老人也不说反对,也不说拥护,或许也算是一种默许吧。张云娇的火辣,翟彪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翟家庄是一个小小的世界,张云娇就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外面的世界怎样,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想关心,她的心里只有翟彪这个人,翟彪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翟彪就不一样了,这些年他一直在外边上学,眼界要比张云娇宽阔很多,思想也要比张云娇活跃很多,想的自然也很多。在哈尔滨的大街上,他见识过许多日本鬼子的暴行,也见识过进步学生的传单,年轻的热血也曾澎湃,怎奈身边的两兄弟处处与他作对,眼看要压制不住,这才偷偷写信,没想到的是,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遇到了土匪。就翟彪而言,枪法虽然不差,练习的都是目标,真的面对活人还是没有过,不是翟彪胆怯,而是翟彪不想,都是娘生父母养的,一颗小小的子弹就要了一条命,翟彪觉得可惜。面对土匪的时候,翟彪想了很多,适逢乱世,大家生活都不容易,落草为寇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好人谁愿意干这个?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但是,翟彪不想为此丢掉性命。就在银柱受伤的一瞬间,埋藏在翟彪心里的那股怒气,一下子就宣泄出来,他连想都没有想,顺着枪声就是半梭子。要不是有家里人接应,翟彪也不知道情况会如何。
翟彪是学生娃,江湖险恶他还是不懂,家里的这些人悄然有序的准备撤退,他觉得没这个必要,不就是几个蟊贼吗,有什么可怕的,尽管来就是了,小爷手里有枪,怕你个鸟。说这句粗话的时候,翟彪在心里笑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翟彪心里怎么会热起来。
秋日的午后,阳光很强烈,太阳照在身上就像是一团火,使得人热汗淋漓。三个女娃就坐在大门楼上方,这里地势相当的宽敞,要比其他的院墙宽一倍还要多,三柄遮阳伞下,三个小桌子,桌子上都有一个针线笸箩,笸箩里都是各色绣花线,还有一把剪刀,无独有偶,每一个桌面上,都有一支盒子枪。三个女娃都在绣花,身边都有丫鬟,每个丫鬟腰里还有一支盒子枪。翟彪知道,这些丫鬟就是摆设,别看飒爽英姿,其实谁都不会使枪,腰里的那把枪,就是为小姐准备的。
翟彪的到来,小小的人群热闹一会,也就逐渐平静。小丫鬟搬过一把椅子,就放在张云娇的身边,说:“少爷,你坐。”
翟彪看了一眼张云娇,心里小小翻腾了一下,随之就平静了。他坐了下来,端起丫鬟新倒的茶水,慢慢饮一口,他没有看张云娇,而是目光注视远方,到底看什么,翟彪自己也说不上来。当他的目光顺着大路向西望去的时候,他看见一溜烟尘向东而来,顷刻间就进了翟家庄。这一骑快马,不但翟彪看见了,其他人也看见了。大家心里都“化魂”,这骑马的人会是谁呢?
骑马的人就是于三绺的二当家黑子。
杏黄马来到近前,停住,楼上的人这才看清。黑子今天换了装扮,纯黑色短打,黑色斗篷,再加上黑色的脸庞,虽然没有胡须,也使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水浒传》里的黑旋风李逵。当然,黑子就是黑子,与黑旋风李逵没有半点关系。黑子腰间一条皮带,一看就知道是军用皮带,翟彪见过,小鬼子身上都是这样的皮带,皮带上斜插一支盒子炮,马鞍的旁边还悬挂着一把日本指挥刀。
说实话,黑子是今天特意穿成这样的,意思就是炫耀,也想起到震慑的作用。言下之意谁都明白,小鬼子我都不怕,你们这帮鸟人根本就不在话下了。黑子恰恰想不到,门楼上的几个小青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因此,黑子的震慑力完全不起作用。
黑子来到眼前的时候,翟彪就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在哪见过呢?翟彪搜遍所有的记忆,也没有找到答案。
黑子没有下马,而是在马上一抱拳,说到:“在下于三绺二当家,大家都叫我黑子,敢问老庄主翟青山在吗?”
黑子一开口,翟彪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个在大路中间站着的家伙。于是,翟彪冷笑两声,说到:“二当家,没受伤吧?”
黑子又一抱拳,“嘿嘿”干笑两声,说到:“承蒙少庄主手下留情,还算完好无损。”
想起胳膊上的伤,翟彪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冷的说道:“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跑得太快。”
黑子不温不怒,满脸还是笑意:“翟彪,翟三公子是读书之人,不像我们这些山野村夫,做土匪的,可以粗话连篇,三公子不可以,读书人嘛。”
“读书人就该受你们欺负?”
“在下是匪,打家劫舍是老本行,无非是为了求财,伤了三公子实属无奈,本意是想请公子到我府上做客,顺便收点茶水费。”
“说得大言不惭,二当家好无耻。”
黑子一抱拳,说:“承蒙夸奖。”
黑子并非是好色之徒,城楼上的三位小姐虽没见过,看脸型就知道是翟家庄有名的双凤,旁边的这位到底是谁,黑子就不得而知了,看样子也是富家小姐。翟家庄的炮手实力于三绺基本上都掌握,也是耐于这些炮手的实力,于三绺和他的手下迟迟不敢造次,凭人数,于三绺占上风,论实力,于三绺又处于下风,再加上翟家庄异常坚固,四个炮楼都能形成交叉火力,这点人马哪里是对手。忽然又多出来一位小姑娘,黑子不得不想,这个小姑娘是不是会家子,实力又如何。这不能不在黑子的心里打上一个问号。在家的时候,就和各位当家的呛咕一会,此次前来,送书信是假,探听虚实是真。想到这里的时候,黑子笑“嘻嘻”的问道:“在下眼拙,这位小姐是……”
张云娇知道黑子在问自己,她早就按耐不住了,就是楼下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使她的三位哥哥都受了伤,尤其是她的心上人翟彪受伤,就像是挖了她的心头肉。当然,在这伙人里面,她的年纪最小,哥哥姐姐都在耐着性子和这个家伙周旋,自己就不便出面搀和了。见黑子这样问,张云娇就说道:“小孙子,真是不孝顺,竟然连你的姑奶奶都不认识了,我的侄子和侄媳妇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真的是该打。”
张云娇的声音不大,骂的是畅快淋漓。黑子不怒,反笑道:“姑奶奶教训的是,小孙子命苦啊,三岁就没了爹娘,什么时候姑奶奶也到我府上去,多多教诲,我也好学学做人之道。”
张云娇重重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楼上楼下的人都能听得见,谁都不明白张云娇叹息的目的。“难怪难怪,有娘养没娘教育。”
这话一出口,楼上的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姑娘,牙尖嘴利,骂人入木三分,当真是解气。
黑子气急,想要发作,最后还是忍住了。“在下是送信的,不是来斗嘴的,有请老庄主出来,在下把书信交给他。”
翟彪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家父是尔等想见就能见的吗,把书信撂下,赶紧滚蛋。”
黑子再不言语,拿出书信,手一扬,书信轻飘飘飞到门楼上,翟彪一伸手,伸出两个手指头,夹住书信,他虽然已经坐稳了马步,身子还是不自觉的一抖。两个人都露出一手,显然黑子略胜一筹。
黑子一抱拳,调转马头,双腿一夹胯下马,战马一声长嘶,撩开四蹄,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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