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几个孩子和土匪打嘴仗,一丝笑意慢慢爬上翟青山的嘴角,楼上五个孩子,只有翟彪和张云娇两个人和土匪搭言,基本上都很合翟青山的胃口,尤其是张云娇不怒而骂,恰到好处,又骂得狗血淋头,两位老人在楼下险些忍俊不住。听到马蹄声渐远,老哥俩“哈哈”大笑起来。现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面,孩子们能这样气定神闲,两位老人都相当的满意,说明孩子们可托付大任。
张勇不像翟青山那样想的多,他和翟青山所处的地位不一样,心里想的自然也就不一样,在张勇的心里,翟彪这个女婿早就认定了,只是孩子们还小,时局也不太平,还是过几年再说吧。张勇来到这里的时候,翟青山还没有到,他赶紧打发人去叫翟青山。刚吃过午饭不久,张月娥就想去嫂子屋里和嫂子闲话,于是,翟青山就陪夫人出了屋门,还没有走到张勇家,就看见炮手呼哧带喘报信,因此,翟青山快步来到大门楼这里,和张勇汇合。
翟青山抽出书信,看完就交给了张勇,张勇看完又交给了孩子,金柱最后一个看完的,看完之后,金柱笑嘻嘻的说:“受这点伤不冤枉。”
“死了三个,每人两千大洋,这就是六千大洋,伤了五个,每人五百大洋,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张勇看看翟青山,问道:“你想给?”顿了一下,张勇又说:“我看,于三绺未必想要这些钱,再说,这些钱也不是小数目,还限期明早送到。我想,这不是钱的事,也就这两三天的事了。”
“怕啥,兵来将挡,我就不信这帮土匪能把我们怎么样。”
张勇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眼睛盯住了翟青山,看翟青山怎么说。翟青山微微叹息一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索性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
翟青山现在说的,也正是张勇心里想的。土匪想砸开这个响窑,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双方势必会有死伤,这个仇怨就会越结越深,就会变成一个死扣,想解都解不开,那个时候,就是拿出全部家当,也无济于事,唯一的办法就是躲,远走他乡避祸。
翟青山一拉张勇的胳膊,两个人就去张勇的家里,商量起避祸的地点和行动路线,也好给张勇他们一个追赶的目标。下午四点多,翟青山带领家里的全部人员都下了地道,只留下八个炮手,六个孩子,还有三个做饭的,由张勇带领守护家园。
翟青山走后不久,张勇就命人将十六匹战马也送入地道,并且将这个最大的地道口堵死,不留一丝痕迹。别看张勇表面上气定神闲,其实他心里比任何人都紧张,算他自己在内,十八条人命,尤其是这六个孩子,这是两家的命根子,张勇心里想,就是自己有什么闪失,这六个孩子也绝不能出事。翟青山带走了几乎一半的守备力量,那一大家子人也需要保护。
张勇把六个孩子召集到一起,和他们交代了翟青山他们的行动路线,他是怕万一自己真的有闪失,孩子们会成为无头苍蝇。最后,张勇拍拍翟彪的肩膀,说道:“我要是没事,一切都好说,真的到那一天,你就是主心骨。”
“放心吧,舅舅。”
似乎这一瞬间,翟彪就长大了。张勇的情绪,就是眼下形势的晴雨表,六个孩子谁都能感受到,且不管这一天能不能来,心里能做好这个准备,就使人的信心更加坚定。
翟家庄像往常一样,炊烟袅袅,大门紧闭,三个女孩还在大门楼上有说有笑的做女红,其实这三个女孩都比较紧张,两支匣子枪放在眼前的桌子上,子弹上膛,大张机头,随时都能击发。打扮亦如平常,子弹带都挂在了身上,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张勇家的独创金疮药疗效真的是不一般,三个孩子的伤口虽然还没封口,已无大碍。翟家庄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敌人来犯。当然,谁都不希望这一天能来。
布置好这一切,张勇把太师椅搬到天井,没有老妈子和丫鬟,只能自己泡茶。张勇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自己泡的茶,思绪却一泻千里。张勇来到这里已经十一年了,虽然不是他自己的家,他却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这个家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相当的熟悉,可是,这熟悉的一切,就要远离他了,张勇的心里隐隐作痛。
于三绺发英雄帖,其中一路就是一撮毛。一撮毛连想都没有想,就对来人说:“回去告诉于三绺大当家的,一撮毛当年受过翟青山大哥的恩惠,为人应该仗义,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做,但是,大哥的好事我也不告密。”
送走了于三绺派来的信使,一撮毛陷入了沉思,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这件事该不该告诉翟青山大哥?做了多年的土匪,一撮毛深知,此刻的翟家庄,早已经在于三绺的重重监视之下,任何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都会使于三绺联想到一撮毛,那样的话,一撮毛很难在江湖上立足,甚至有被剿灭的危险,一撮毛不想引火烧身,他只有在心里说:青山大哥,对不起了。
就在去年秋天,一撮毛带领手下,抢了一个小村子,他没有直接回山寨,而是绕道几十里,去了翟家庄,在翟家盘桓了数日,翟青山带领一撮毛,参观了武器弹药还有炮楼。一撮毛得出一个结论,翟家庄固若金汤不敢说,土匪要想砸破这个响窑,也要费一把子力气。土匪队伍里虽然不乏好手,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尤其是拼凑起来的队伍,与训练有素,个个用命的家庭卫队对峙,胜算很难预料。就那八九支大抬杆子,对进攻的土匪是最大的威胁。道上的规矩都是讲一个义字,一撮毛不想破坏这个规矩,更不想到翟家庄触这个霉头。
于三绺为什么没有找大眼珠子,其实,大眼珠子这伙人早就做鸟兽散了。大眼珠子在抢劫一个小村子的时候,奸污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又赏给了手下,结果,小姑娘就死在土匪的轮奸之下。大眼珠子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就是他一个手下的亲妹妹。小姑娘叫腊梅,到姨姨家串亲戚,不成想小命丢在了那里。
狗子是小土匪,那一次他没有去,在山上守山寨,就是狗子去了,也不一定能改变妹妹的命运。知道了妹妹的遭遇,狗子什么都没有说,在另一次的抢劫中,狗子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枪,结果,大眼珠子天灵盖的窟窿,比他的眼睛还要大,狗子也被打成了筛子。大当家的没了,这伙人走的走,散的散,留在山上的也就十几个人。于三绺对这十几个人根本就看不上眼,更别说拉他们入伙了。
送信的回到于三绺村,和于三绺一五一十学舌一遍,恨得于三绺牙根痒痒,心里也在佩服一撮毛的仗义。于三绺为什么要拉一撮毛入伙,就是因为一撮毛了解翟家庄的内部情况,或许能找到弱点,这样的话,不但会减少伤亡,还会很顺利。一撮毛的那点人马,于三绺还没瞧上眼,就一撮毛还算是一把好手,其他的人,在于三绺眼里都是混混。
于三绺派出黑子做信使,那也是为了试探翟家庄,也想给翟家庄造成点分裂,他好火中取栗。刚刚伤了翟家庄的三个人,其中就有翟青山的宝贝儿子,还有炮头的两个儿子,翟青山要是答应讲和,炮头张勇会答应吗?肯定不会。于三绺想不到的是,翟青山和张勇的意见完全一致,翟家庄留的后手,也使于三绺这伙土匪损失惨重。人员还没有到齐,选定的日子也就往后推了一天,这就给翟青山喘息的机会,远远地甩开了危险。
一天之后的黎明,二百多人的土匪队伍悄悄出发了,他们要长途奔袭翟家庄,血洗翟家庄。于三绺距离翟家庄将近九十里地,只有六十多人的马队,其他一百多人都是步行。这样长途奔袭,就是到翟家庄也是疲惫之师,结果又在距离翟家庄不远的小村子耽搁一天。
二百多人的队伍,于三绺感觉腰杆子粗,根本就没有把翟家庄放在眼里。他要选择白天进攻,明火执仗。为啥要选择中午,于三绺有他自己的考虑。秋天气温高,接近三十度,刚吃过午饭,人容易困顿,思想不集中,能打一个措手不及。只要靠近大门,就能炸开大门,一切也就好办了。
率领马队的,就是二当家黑子。马队扬起一路烟尘,向翟家庄席卷而来,到翟家庄门口,黑子刚刚举起马鞭,要下达进攻的命令,就听见“啪啪”两声枪响,他手里的马鞭应声而断,头上的帽子不翼而飞,吓得黑子面如土色,赶紧一拱手,高喊一声:“借道。”打马穿街而过,气得于三绺一拍大腿。
这一轮进攻受挫,土匪的士气也大大的降低。马队里的土匪都看清了,门楼上只有三个英姿飒爽的女娃子,其他人一个都没见。
共 0 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