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墙外的确有人在偷听。而且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此人正是他们今天谈论的焦点人物——彭剑阁。可是要说是彭剑阁有意偷听,那是言过其词,有点低估了彭剑阁的人品,只不过是天地造化让他碰巧而已。
和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后,彭剑阁找到李小栓,两人准备到练功场继续练功,可是李小栓今天有点感冒,刚刚喝了一碗姜汤,正在床上发汗,根本去不了,彭剑阁只好自个去。到了练功场上他和其他一伙年轻人一起,练习着各自的科目。
一个时辰过后,彭剑阁汗流浃背,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嗓子里直冒青烟。他抬头张望,白天薛先生放茶水的那张桌子也不见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今晚上没有了茶水,他只好到厨房去找水喝。
彭剑阁披上布衫,走出练功场向右一拐,信步来到厨房的小院子当中。此时只见厨房内灯火通明,茶炉子上烧开水的铁壶,冒着滚滚的白烟,茶壶里的水因为熬的时间太长,只剩下有一半的样子。看起来这壶水开的有些时候了。可是厨房没人,那人呢,薛先生会去哪儿呢。彭剑阁顾不及思索,把烧开的水倒进茶水桶里,然后又装了一壶冷水放在炉子上面,退出灶里的硬柴,喝了半瓢子凉水出门便走。
走出厨房门刚一转身,只听得隔墙的那间小客厅里有说有笑的,气氛活跃。彭剑阁习惯性地略一停步,隐约间听到薛先生在提自己的名字。他仔细一听,薛先生说的是常剑阁。一听这话彭剑阁来了兴趣:“嗨,真巧了,莫不是这镖局里有人和我重名的,有意思,不妨让我看一下,这个常剑阁长得什么样子,说不定我俩还能成为好朋友呢。”
出于好奇的心理,彭剑阁来到小客厅前墙的窗户下,抬头观看。他极力寻找着那个叫常剑阁的小伙子,真可惜,房内除了这几个认识的人以外,根本没有别人。就这样他边瞅人,边听谈话,越听越觉得牵扯自己,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无意当中,彭剑阁把他们几个在屋子里的谈话听个清清楚楚。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刘泊扬等人的谈话还没有听完,彭剑阁已明白了那其中的意思。此时他如五雷轰顶,只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眼前一片漆黑,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一般。但是彭剑阁的思维却异常清醒。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稍微地定了定神,然后晕头晕脑、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厨房的小院。一不小心,踢翻了一块砖头,身子一趔趄,迎面碰到院外的一棵小树上,碰得他眼冒金星,疼痛难忍,彭剑阁顺势往下一蹲,干脆靠在树干上歇息一会,大约过有半袋烟的功夫,才出了镖局后门。
夏日的夜间,气温宜人,田野里凉风习习,轻雾弥漫,空气湿润,清净爽心。草丛里那动听的虫鸣声,萤火虫那不断的闪光点,还有那满天眨着眼睛的星星,都为这宜人的夏夜增添了绝妙的美色,使人觉得耳目一新。只可惜,此时的彭剑阁不同以往,根本无心去品味。此刻他的胸中如同一捆乱麻瓤子,堵得他透不过气来。
为了发泄那胸中的闷气,彭剑阁大吼几声,迈开长腿,一口气跑到淮水河边,趴在河岸上,屏住呼吸,一头扎进河水当中,让清凉的河水浸泡着自己这颗发懵的脑袋,直到他憋不住的时候,才把头伸出来。他用布衫擦了擦头上的水,才觉得清醒了许多。彭剑阁长吁短叹,眼中含着泪水,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珠宝商行。
四年的学徒生活,彭剑阁养成了自我克制的能力。回到家里后,他强忍心中的悲愤和烦恼,把那团团疑惑压在心底。第二天早晨仍和往常一样上班干活,吃饭练功,显得若无其事。见了薛先生依然如故,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因此沈记珠宝商行的工友们和中原镖局的同行们似乎没有看出来彭剑阁和以前有什么两样,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此时的彭剑阁在心里已经开始思考着自己的身世了。
这天晚上,彭剑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前想后,久久不能入睡。幼年时期那些曾经使他挠心的往事,又一次涌上他的心头……
记得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彭剑阁和哥哥彭小山一起上北山坡去剜野菜。他们和同村的几个小伙伴们一起,蹬着光滑的石子路往坡上爬。大家都上的很快,唯有彭小山的腿是个残疾,走的特别慢,彭剑阁搀着哥哥自然也走的很慢。这样一来,挡住后边的孩子们,有些人不乐意了,立马引起了其他几个孩子的议论。只听一个叫林林的孩子对一个叫东东的孩子说:“小东,你说这事怪不怪,兄弟两个咋会一个是拐子,一个不是拐子呢。”
在林林的脑袋瓜子里认为,亲兄弟两个应该是一个样子的,好像不应该是眼前的这副模样。他觉得很奇怪,这才开口问东东。
这个叫东东的孩子年龄大有两岁,在暗地里可能听到大人们的议论,所以知道大山和剑阁的情况,随即开口说:“林林,你真是个憨蛋,那山娃和阁娃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你懂吗。阁娃的老家在南山那边很远的地方,他爹妈不要他了,把他扔在彭家沟的大路上,是山娃的爹给捡回来的。我是听人家说的,人家叫我不要给别人说,我现在告诉你,你也不能跟别人说,记住啊。”
东东这孩子说话直截了当,一点也不拐弯儿抹角,不知道啥该说,啥不该说,只管往外说。这也难怪,他还是个孩子嘛。
“噢,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我爹经常骂我说,你小子要再捣蛋,老子也把你扔在大路上不要你。搞了半天我才明白,山娃和阁娃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啊。”这两个孩子在前面走,他们根本不在意后边的山娃和阁娃能不能听见。彭小山气得只用石子打他们,被彭剑阁拦住了。
还有一次,那是在孩子们的风言风语的两年后,彭剑阁已经十来岁了。二叔家的哥哥接新娘子这一天,老彭家的亲朋好友们欢聚一堂,前来送礼表示祝贺。农户家小院里喜气洋洋,大人小孩们兴高采烈。彭剑阁搀着哥哥也来到二叔家。和其他的小伙伴们一起高高兴兴地玩了一大晌。
在中午的酒宴上,客人们少不了猜拳行令,喝个痛快。酒席的桌子上面,那些碗筷、酒杯、瓶子、盘子弄得一片狼藉,看着极不顺眼。彭剑阁兄弟二人不像其他家的孩子那样,吃饱了屁股一拍就走了。兄弟俩像大人一样帮助收拾东西,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干到傍晚时分。大人们都走了,彭剑阁的屁股还没有沾椅子哩。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竟这样懂事、这样勤快,引起了新娘子的注意,她在洞房门里边不时的观察着这个俊俏的小男孩。
此时客厅里所有的活都干完了,小阁娃坐在门外的凳子上一边擦汗一边喝茶,他打算喝了这碗茶就和哥哥一起回家。可是隔壁新房里新娘子和大嫂子的对话却让彭剑阁听了个清楚。
这新娘子不仅人长得细胳膊细腿,细脖子细腰,说出话来也是细声细语,柔软动听。可是这大嫂子就不同了,上了年纪,身体开始发胖,膀宽腰圆,短脖子短腿,说出话来粗声粗气。这么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对话还真让人听着好笑。尤其是那声音,细声的问,粗声的答。一粗一细反差极大,不由得引起了彭剑阁的兴趣。于是他干脆喝着茶听着两个两个女人的对话。
“哎,我说二嫂,你说门外给咱家帮忙的那个小男孩子,是谁家的啊,多好的一个孩子,眼里那么有活,一个后晌忙得手脚不停。这大半天我只见过他干活,没看见他吃喝,像这样勤快的孩子,我可从来没见过。”
“新娘子,你的眼光可真准,这孩子不光你说好,那是真叫个好,咱这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找不出来这么懂事、勤快、心底又好的孩子。他叫阁娃,是咱大伯彭大山家的老二。那个你看见了吗,帮助装碗的孩子是老大叫山娃。兄弟两个相处的好着哩,不像其他家的愣小子那样,整天打头拼脑子的,人家从来没有。别看他个是个拐子,这阁娃从不仇视,上山下山总是扶着哥哥。”
这时间新娘子已经换上了便装。她出了洞房们,抬头盯了一会山娃,然后回到房屋里问胖嫂子:“嫂子,你说这世界上的事,有时候可真怪啊,你瞅那当哥的,又黑又胖,乌黑发亮。可这弟弟却是圆腰宽膀,红白脸庞多英俊那。同是一个爹一个娘,两个儿子咋会一点都不像,真是少见是吧。”
“新娘子,你生脚踏生地,又是黄花大闺女,没经过男人的实火,更没下过蛋,这种做人娃儿的事,你知道个屁。我给你打个比方,就说一块地吧,咱们春上种下的是黄豆,到了秋天它能结出黑豆吗。再比方说,我兄弟今晚肯定不会放你过山,他给你种上一颗人种,赶明年你要能生个大象来那才怪哩。这就叫下啥种出啥苗,搅瓜长不成葫芦瓢。晚点你细看一下就知道了,咱大伯大娘那一对黑锅铁要能生出个小白娃,那嫂子岂不是红杏出墙了吗。告诉你吧人家阁娃不是咱大伯大娘的儿子,是从小抱养人家的孩子。”
听了两个嫂子的对话,彭剑阁虽然搞不懂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干脆不听为好,于是他到前院叫上哥哥一同回家去了。
那个时候,且不说这小阁娃年龄小,听不懂大人说话的意思,更重要的是他没往别的地方想。尤其是小伙伴们的那些风言风语,彭剑阁只是把它当成取笑人的玩话而已。因此他全然不顾,任他们咋说都行。反正那是亲爹亲娘,还有我们这两个亲儿子,我们是亲亲的一家人,让他们嚼烂舌根子吧。
孩提时代的那些陈年往事,伴随着失去的童年,早已被彭剑阁忘到了九霄云外,然而时隔多年的今天,自己都长成大人了,谁能料想到身世问题,又被慈母般的老师提到各位慈父般的叔叔们面前,看起来这里面是有点问题。彭剑阁靠在床上,静下心来分析着薛先生的谈话内容,和依稀记得当年听到的风言风语,他不由得喃喃自语,有问有答:
“是啊,从目前的情况看,我的身世是有些值得怀疑的,别说是薛先生有怀疑,就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了。前些年小朋友们说的那些话,也不是顺嘴胡说的,试想一下,如果大人们不说,他们怎能知道呢。况且小孩子们是不会编瞎话的。其次是老家那个胖大嫂这个人,她生就的一副快嘴子,性情豪爽,有啥说啥。可是心地善良,为人正派,从来不搬弄是非。并且对我们兄弟二人向来是疼爱有加,不管有了什么好吃的,从没忘记我们兄弟二人。你说这样忠诚老实、富有爱心的老嫂子,能在自己一家人中胡说吗。可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况且这不是一般性地胡说,她更不会。”
还有一个小事,更让彭剑阁终生难忘。记得是在父亲病危当中,头一天晚上,他趴在父亲的床沿上迷糊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晨做好了饭,母亲也来到了父亲的床前。父亲用手推了推彭剑阁说:“阁娃啊,你该吃饭了。去吧,吃完饭该干啥干啥,别管我,我和你妈说点事。”
彭剑阁听他爹这么一说,便出了房门。刚一闪身,就听见他爹说:“孩儿他妈,我看这次的病是好不了的。”
刚听爹说出这句话,彭剑阁的心里一凉,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无形中双腿不听使唤,他生怕就在这一刻父亲离他而去,眼前一片模糊,不由得背靠在墙上发呆,无意中继续听着父亲对母亲说话。
“我看这次是好不了的,好长时间,我一直有个想法没告诉你,眼下如果不说,恐怕没有机会说了。你看这几年,武当山下那均州武馆的石教头一直没有消息,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出了大事。你想想看,现如今世道昏暗,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因勾心斗角引起的意外事件随时都可能发生,有时间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要人一条性命。尤其是那绿林中高手如云,天外有天,他们争权夺利,互相残杀,说句不该说的话,那石教头恐怕不在人世了。”
“孩儿他爹,你可不能胡思乱想,像石教头那样的好人、那样的武功,老天爷肯定会保佑他的。你放心,保险不会有事。”
“什么老天保佑,那只是宽心话罢了,世上有那么多的贪官坏人,老天爷下来收拾过几个,坏人不照样是兴风作浪吗。就凭石教头对咱儿子和咱家的情份,如果不出事,这三四年能不来一次吗。所以说,咱不能忘了他的嘱咐,瞅个机会把实情告诉阁娃,这么好一个孩子,在咱家太委屈了。到了这个年龄,咱俩连让阁娃读书的本事都没有,我这心里难受啊。你不觉得人家的刺林寨才是能让阁娃有出息的地方啊,咱们现在的这个样子是让儿子在遭罪呀。”
“孩子他爹,你说的有道理,咱们不能坏良心把住儿子不放,现在还不知道儿子的亲爹娘难受成什么样子哩。我也想通了,等过个一年半载,阁娃又长一岁, 懂得事理了,咱们告诉他实情吧。还有那个护身符咋办?”
“那叫长命锁,不叫护身符,是儿子身世的证据,到时候一并还给他,他的亲爹娘只有看到了这东西才能认下他……”
那个时候的彭剑阁,一来可能是年龄小不懂事的缘故,二来是在心目中没有身世之谜这一类的概念。所以对于大人、孩子们说的话漠不关心。又如同是鸭子听雷——干轰隆,根本不懂什么意思。眼下把前后的这些说法联系在一起,对照一下,觉得自己的身世真如薛先生说的那样,有点蹊跷,不得不令人思考。
彭剑阁随转念又一想,蹊跷就蹊跷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这世道,被卖的儿女们最后团圆的,大有人在,天底下又不是我彭剑阁一人。按照薛先生的说法,就是真的那又如何?真的有真的好处,反过来说是假的,而假有假的好处。如果我真是常家的儿子的话,肯定让我回去当东家,刺林寨还真得让我回去治他一家伙,治的像我家沈老爷说的那样,让一千多佃户过上好点的日子。然后把节余的钱给我家老爷支援一点,让他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到时候,把母亲也接到刺林寨去,在东家大院找一处最好的房子,让她老人家真正的享几年清福。
想到这里,彭剑阁的心里坦然了许多,他认为,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半是自己所能掌握的,而生命的另一半,则是有上天安排的。既然是上天安排的,那就听天由命吧。眼下,我的身世有薛先生们让天翔三叔前去打听,这样也好,彭家沟那一边的情况,省得我去操心了。至于刺林寨这头,等过些日子找个理由告几天假,亲自到那里打听一下,如果我的生父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黑财主的话,我是不会认他的。总之,等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后,自己将何去何从,还得听母亲的。她老人家对我的恩情比天高比地厚,其次听沈老爷的,他的再造之恩如山高如水深。这两位老人的话,我彭剑阁将一听到底。
彭剑阁在暗中拿定主意,顿时觉得心里明亮了,只是他还在考虑,那个常陪卿没有儿子的日子是咋熬过来的……
失去儿子的常陪卿夫妇这十几年的日子是咋熬过来的,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儿子才被抢走的那段日子,两口子欲哭无泪、要死不能。他们的心里在滴血,他们的身上在掉肉。常陪卿原来那乌黑的头发辫子,现如今只剩下没几根白头发,稀拉拉的披在后脑勺上,特别是那高大魁梧的身材,已瘦的皮包骨头。由此可见,老年人失去儿子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让人难熬。
如果说期盼儿子能以回来这个念想,是那一阶段他两口子得以生存的精神支柱的话,那么常陪侠让何大力捎回来的那封信,则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勇气。
那一年,何大力从淮水镇中原镖局回来,带回来了常陪侠写给常陪卿的亲笔信,并介绍了自己在淮水镇的所见所闻。常陪侠知道了中原镖局在当地的显赫名声,知道了年轻镖师们的真才实学;知道了常陪侠的雄才大略;更知道这位异母兄弟不计前嫌的宽阔胸怀。所有这些都令常陪卿为之感动。
特别欣慰的是小兄弟的那封信,虽然不长,但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兄弟间的深厚情谊,此时此刻,常陪卿才真正感受到无地自容是什么滋味。想当初,自己身为亲哥哥,对初次登门的小兄弟是何等的无理,他心如明镜。像自己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狭隘之举,实在是让人感到恶心。想到这里,常陪卿抡起双手,在自己脸上左右开弓,狠狠地打了好几个响亮的耳光。
夫人一看,赶快上前拦住,随劝道:“老爷,事已至此,你也不可过分自责。俗话说,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知现在何必当初呢。不是我说你,这几年你和害先生的确有点干过了头,整人像喝凉水一样,并且下手太重,结果致死人命。难道说咱大清的律条上没有打死人要偿命这一条吗。我看是你的良心叫狗给吃了吧,什么东西。”
常陪卿一脸的茫然,瞪着双眼不敢吭声,任凭老伴怎样的数落,硬是一言不发。
“你再好好地想一下,咱东家大院这么多年来,虽然说是有钱有势, 可是从没听说咱祖上有哪一个东家为了几亩好地而滥杀无辜。别看都是些穷百姓,他们可都是咱家的衣食父母啊。想那袁大康和茂林娘两人,虽说是害先生等人出手太重致死人命,可是你不在暗中指使,他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妄为。还有一个最让我不能容忍的事,就是你竟敢背着我让大力去杀害了害透顶。你说,你干那些坏良心的事,老天爷能不报应咱们吗?”
夫人说到这里,常陪卿止不住流下了眼泪。“夫人,只怪我鬼迷心窍,酿成了大祸,害的你和我饱尝煎熬之苦。眼下我已下决心,按照陪侠兄弟在信中的嘱咐,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只是你这一责备,我心里着急,乱了方寸,没有了主张,不知道咋个改法,才能让死者的家人和众乡亲们感到满意,请夫人说到明处。”
“老爷,你是一家之主。男子汉胸襟宽阔,站得高看得远。哪像我们妇道人家,鼠目寸光的,这主意嘛,还是你自己拿吧。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一个人绝不能太自私了,把田地、银子看得比命都重要。请你别忘了大哥二哥是咋死的。他们为了大家把自己的命都丢了,咱们少几亩好地,少几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这几年东家大院恶名在外,人们在暗地里把咱老祖宗骂的狗血淋头。眼前要想挽回到当年的名声,心不诚实是不行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犯了罪只要敢承认去改正,亏住了的家 人只要给承诺并兑现,这才是现今挽救东家大院的锦囊妙计。”
“夫人,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有些话我听起来如云山雾海,摸不清。依你之见,这三条人命都是我一人害死的,我只要认下,就是诚心诚意。可是除了害透顶一人是我指使的外,那两个的死,都不是我的意思。我这一条命能换人家三条命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俗话说:邻居是杆秤,好坏分得清。这几档子事,咱刺林寨两千人,谁的心中没数,说到天东地西,毕竟是你让人家去的。大丈夫敢作敢当,至于谁轻谁重自有官府判定为准。不过害先生的死,一点也不亏他。这几年,他说起来是为咱家办事,在外面打着你的旗号,干的缺德事不少,他是罪有应得。可是你有什么权利杀人,这事儿自有官府解决。只可惜你一时冲动,现在悔之晚矣,只等着伏法吧,让官府根据大清律法量刑,咱只有认栽吧。”
“知道了,人家也是生命,一命抵一命值了,等忙过了这几天,我会去自首的。另外刚才我听说,“亏住了”是啥意思,还有什么承诺、兑现的,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当务之急是对死者的家庭进行补偿,怎么个补法,我想你自会有办法的,‘亏住了’是指乡亲们交租子的那些事。大哥当东家时,对佃户们交租子的那些做法,你都忘了吗?”
“夫人怎么如此健忘,那些年我在县城读书,有些东西我咋能知道呢。况且那个时候的东家大院也轮不上我一个小孩子操心的。”
“噢,这倒也是。大哥当家的那些年,大灾之年减去租子的两成,全年绝收的不收租子。为了不让佃户们饿死,绝收年景借的粮食无论多少,一律不收利息。借出去的是出过汗的陈粮食,还回来的是新粮。这就是说,东家大院每借出去一万斤粮食,最少亏损两千斤。你说老百姓们能不感恩吗。这就叫人心换人心,八两还半斤。”
“夫人所言极是,为了等回咱们的儿子,为了挽回东家大院的名声,我就做出样子让大伙看看,我常陪卿的良心并没有让狗给吃完。如果得不到乡亲们的理解,我就没有脸面到阴曹地府去见俩哥。”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村子南面议事台子上那口大铜钟猛地响了起来,而且响声一阵紧过一阵,催的人们心慌意乱。大家知道,既然钟声响成这个样子,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刺林寨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人们像一阵风似地涌向了议事高台。
男女老少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谁也不敢说话。会场上鸦雀无声,人们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台子上的摆设。不知为了什么,今天这台子上的布置不同寻常。
台子的中央放着一座半人高的紫色瓷子香炉,香炉中央点燃着三柱指头粗细,二尺多高的大香。在香炉的上首,即正南面挂有一道粉红色的丝绸幕布,幕布的两侧吊着两个红色的彩球,幕布的中间张贴着一副绿纸红字的对联。看起来既喜庆又庄重,俨然一副对天许愿山盟海誓的做派。
那对联的上联是:“男子汉大丈夫知错改错光明磊落”,下联是:“说得到做得到决不食言天地见证。”横批是“上苍有眼”,对联的门芯是“罪孽沉重,人共诛之。”
全场的老百姓们中间那些识字的人们,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而那些不识字的人,眼睛也瞪得像铜铃一般,他们看着台子上的摆设,在下面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识字的小声念着,不识字的认真听着,大伙儿都感到非常惊奇。“哎,今儿是怎么了,这几个月东家四门不出的,眼前不过年、不过节,无缘无故地摆出这个场合,弄得古古怪怪,神里神气的,究竟唱的是哪出呢。嗯,看样子不是一般的小曲小调,可能是很热闹的大戏,估计有看头。”人们想到这里停止了议论,静下心来,单等着好戏开锣。
说话不及,常陪卿上场了,他利了一下嗓子开了腔:“乡亲们,我直说了吧。前几月在晚上的庙会上,我的儿子被别人抢走了,这是我们东家大院的奇耻大辱也,可以说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这几年,我为了霸占少数乡亲们的几亩良田,指使害透顶对几个人家下毒手,致死两条人命。为了杀人灭口,我派人到怡春园又将害透顶杀害。这几档子事都是我干的,不牵扯别人。”
常陪卿今天说话一反常态,不仅开门见山单刀直入,而且语言和气,让人们意想不到。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么大的事,他能毫不推脱、全部承当。虽然是短短的几句话,可是却如当场打了个大炸雷,惊得全场人瞠目结舌、呆若木鸡。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人们并不是为这过时的新闻感到震惊,而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害透顶一个狗腿子,凭什么如此狂妄,肆无忌惮,不正是有你东家的支持才敢为非作歹吗。那些事情已被议论过时,好像是没有了什么新鲜劲了。可是今天令人吃惊的是,这样一个自以为是、飞扬跋扈的东家竟在自己的佃户们面前如此坦白,把害透顶犯下的罪过都算在自己的身上,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当大伙儿还在深思中时,又听常陪卿说话了。
“害透顶这个人,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东西。这几年只怪我引狼入室后又委以重任。当上管家后,他一味地讨好我,打着我的旗号干了些坏事。在对袁大康和茂林他娘这两家人的卖地问题上,我先告诉他,只可轻轻地教训一下,逼着他们把地卖给我算了。可是他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把人给逼死了,说实在话我非常生气。心想,这小子的心真毒,说不定哪一天连我也栽在他的手下。于是让何大力雇了个杀手,跟他到怡春园将害透顶杀死。今天在乡亲们面前说清楚,然后我会到官府自首的。”
常陪卿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从北面跑过来一个人,披头散发,气喘吁吁地从台子后边的台阶上冲上去,来到台子中央。他用手理了理头发,人们这才看清楚原来是看病的郎中苏先生。
苏先生缓了口气,定了定神说:“乡亲们哪,刚才东家的话有点严重了,常茂林他妈的情况是这样的。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害先生拿了五十块大洋找到我说:‘东家让我捎话给你,那常家大娘的病,你别让她好恁快,让她多躺些日子,逼着她们把清水湖的地卖给我们后,再让她好起来。’我当时一听,吓了一跳,心想这不是置人于死地吗。像大娘这种久病上床的人,怎么能这样治呢,我感到这里面有大问题,时间一长恐怕有人对老人家下毒手。于是我和内人商量,暗中把大娘转走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放出口信说老人家已经死亡。那时间没有别的法子,才出此下策。不管咋说我把大娘的命保住了。现在我告诉大家,老人家生活的很好,不出十天,我可以让她回来和大家见面。”
全场上一片欢呼声:“苏先生这是活菩萨,我们感谢苏先生,祝苏先生长命百岁。”反正人们一高兴,喊啥的都有,什么感谢话都有。不过要说苏先生夫妇二人在对待这位老人的事情上的确值得让人称颂。听了苏先生的一番话,常陪卿心里一惊,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感激,他糊里糊涂的“扑通”一声跪在苏先生面前。
众人的喝彩声还没有停止,台子上又上去两人,一个是东家大院的长工大柱子,一个是东家大院的伙夫二狗子。人们一看这两个活二球冲上台子,都以为这两个野红砖是上去打苏先生的,有几个年轻人立马往台子边凑,准备去保护苏先生。一时间会场又静了下来。谁知道这俩人也在常陪卿的身后跪了下来。人们一看不但松了口气,而且有点莫名其妙。单等着他俩说啥。果然,二柱子说话了:
“老少爷们,我们两个也有罪呀。那一天东家给害先生说的话我俩也在场,害先生也嘱咐说,轻轻地揍他一顿,教训一下就行了,千万不能出人命的,真要出了人命,咱们吃饭的家伙就得搬家。所以我们也不敢大意。可是,大黑的天,那河沟子里什么也看不清,不敢用大石头块打,只是用小石头蛋往大康身上扔。说句良心话,害先生一下都没打。其实我们也没把人打死,两天后大庄一听说地卖了,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可不行了。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俩认罪,到时候我俩和东家一起到官府去自首。”
老百姓们一听乐开了,大家心里犯嘀咕:“嗨,今儿的日头从西边出来了,这几个人的脑瓜子弄不好叫驴踢坏了,平时办了坏事净往别人身上推,今天可倒好,彻底的翻个过,争着把坏事往自己身上揽,这可不是小事啊。难道说这坏人们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吗。”当人们在心里嘀咕的时候,又听得常陪卿开了腔。
“乡亲们,我当东家的这些年和我大哥比起来,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对此我感到没脸见人。如今我已知道铧是铁打的,所以我下决心照着我大哥的路子走下去,慈悲为怀、宽容待人。从今年开始,大灾之年减租两成,绝收之年不收租子。乡亲们借的保命粮,利息全免,借出去陈粮到来年还新粮的时候,依然是一斤还一斤,不加半点利息。这里面我赔了多少,大伙儿心里明白。但是为了乡亲们的利益我情愿。”
这几句话如同一颗重型炮弹在会场炸开了锅。人们大声喊着:“太好了,谢谢东家,希望东家说到做到,不放空炮。”等感激的语言。
这些年来,老百姓硬是被饿怕了,人们常说:“一米度三荒,关键时刻一斤粮食或许能救活几个人的生命。”这话千真万确。眼前常陪卿能把几年前他哥哥的老黄历翻出来,这对刺林寨的这些佃户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他们怎能不高兴呢。
“乡亲们,再告诉大家一个事,从明天开始东南坡清水湖那两块地中,被我赶走的那十几家,你们的土地全部归还原主。对死人的这三户人家,我常某人将给他们立碑添坟,并给他们一定的补偿,以此来表示我的诚意。我这样做别无他求,只希望大家伙能帮助我打听儿子的下落,下一步我就是死在刑场上,也心甘情愿。”
常陪卿说完话,转过身跪在香炉前面,磕了三个响头。这其中的含义不难看出,无非是对天盟誓,让天地作证。
这个时候,全场人的心里总算明白了东家的意思,难怪台子上的对联写成那样。看起来这次东家真的是彻底醒悟了。于是人们人们都在心中默默祈祷:一来希望常陪卿一诺千金,不食其言。二来希望苍天有眼,活龙活现,能让东家父子团聚。如果真能两全其美,如愿以偿的话,我们也将烧高香磕头还愿。看起来人一有诚心,很容易引起大家的同情,常陪卿今天的举动还真让老百姓们开始原谅了。
正当乡邻们在暗中祈祷时,惊人的情况出现了。大院的保镖何大力手持尖刀蹦上了台子,大声叫到:“老少爷们,咱们都看到了,今天东家把所有的事都一个人揽过去了,我于心不忍啊。尤其是害先生的死,本来就是我一人所为。当初是我劝东家说,与其养虎为患,不如杀人灭口,若不斩草除根,势必遭人暗算。可是东家却优柔寡断并严加指责,让我千万不可鲁莽行事。我却认为他是妇人之见,日后必定坏事。于是我背着他用这把钢刀结果了他。今天,为了当众向害先生赔罪,我要到阴曹地府里去向他说清楚。”
何大力的话音刚落,双手攥着钢刀用力捅进自己的心口当中。不一刻,只听“噗通”一声栽倒在台子下面,当场断气。全场被这突发的情景吓懵了。的确,何大力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谢罪自杀,实在让人感到震惊。
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全场人稍稍醒过劲后,像一阵风似地四散逃走。谁也想不到常陪卿今天的这场戏,能唱成这样的结果。不管别人怎样议论权且不讲,单说何夫人此时感到那刀子就是刺在自己身上,当看到何大力断气那一刻,她“妈呀”一声便昏了过去。
安置死人是大事,紧接着东家大院为了何大力的丧事又忙乎了七八天。这期间不用说又是一个爆炸性新闻在刺林寨周边村镇被传得沸沸扬扬,毫无疑问这中间说啥的都有。
然而坏事可以变成好事。不管别人咋说,反正苏先生的话是真的,大柱子、二狗子的话也是真的。这何大力的话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是自杀偿命了。人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可以说,这场风波不但证明了常陪卿罪不该死,而且还证明了东家大院坚持走老东家常陪福的路子的决心,从而使这些佃户们看到了希望。他们都觉得通过这场风波,常陪卿肯定不会开空头支票,让他的佃户们猫咬尿脬一场空的。
果然不假,从那以后的几年里,乡亲们得到了实惠。常陪卿的哪几项承诺全都兑现了。说来也巧,那几年风调雨顺,基本上没有灾情。其中有一年庄稼需要的雨水只是晚了几天,对农作物收成影响不大,但交租子时常陪卿依然按照当时的允诺,向佃户们减少了租子。
老百姓们得到了好处,受害的家庭得到了补偿,真正的凶手已命归黄泉。刺林寨的父老乡亲们对常陪卿本人多了一份理解。而常陪卿夫妇的内心自然也平衡了许多。原来那心头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千斤巨石一下子没了,还有那深深的负罪感和过多的自责心也消失了许多。心情一好就精神焕发,接下来便是春情涌动,两年后何夫人又生了一个小女儿。为东家大院增添了喜庆的气息。这是常陪卿夫妇心灵受到重创以来脸上露出的少有的笑容。也使他夫妻二人在经过万念俱焚和生死茫然的劫难之后,心情最好的一个时期。
但是对儿子常剑阁的苦苦思念和期盼的心情依然如故。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人多力量大,人多眼线广。只有多做好事,感动大家,让众乡亲们都去帮助打听儿子的下落,才能有希望和儿子团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常陪卿夫妇正是利用这个信念打发着时光。
石冬麟老教头,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却极不顺心。还真是应了彭大山临死前对老伴说的那句话:“石教头可能是出事了。”石冬麟的确是出事了,并且是一桩人命关天的大事,
在武当山下至均州县城这一方,最近十多年来均州武馆调教出了一大批武当派的功夫高手。石冬麟的这些弟子们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那些曾经受到地痞恶霸欺负的老百姓们帮了不少大忙,出了不少恶气。被鄂西南、鄂西北乃至伏牛山以南的老百姓所称颂。人们对石大侠的名字如雷贯耳。但是,和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
石冬麟教出的那些徒弟中,害群之马也是有的。正是这个害群之马,只害的石冬麟蹲了两年的大牢。
这两年,石冬麟一家人心力交瘁、悲愤交加。他不但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徒弟生气,而且更为自己没有教育好弟子的失职而伤心,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就凭他石冬麟的为人,他咋能不亲自或让老伴到彭家沟去看望好友彭大山和儿子彭剑阁呢。甚至让他想都想不到,此时的彭大山已经不在人世了。
前几年,石冬麟又招收了一批徒弟,在这批人中,陈利坪是他最为得意的一个门生。小伙子四年前来到均州武馆学艺时,只有十六岁,年龄虽然大了点,但是练武人家出身,有一定的功底,故在众师兄中名列前茅。别看只有十六岁却长得身材高大。来到武馆后有了名师的指点,进步极快。陈利坪不但功夫好,而且人也长得英俊,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圆圆的脸盘,白白的皮肤,真是个典型的美男子。石冬麟对他疼爱有加。
三年的学徒结束后,陈利坪谢师一年。经过四年的艰苦磨练,陈利坪练就了一副硬朗的身板,高大魁梧、精神焕发。临行前石冬麟将一把特制的短剑赠给他,希望他步入江湖后能为老百姓除强扶弱,凭本领去帮助那些有灾有难的穷人。陈利坪带着恩师赠给他的心爱之物,眼含热泪辞别了石冬麟,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陈利坪的老家住在大山里面一个叫狮子岭的小山村。狮子岭离深山重镇荆紫关约有十几里路的样子,坐落在镇子的正北方向。在狮子岭的西南方有个村子叫凤凰寨,两个村子相隔四里左右。凤凰寨说起来是寨,其实也不过是用石头垒有半人高的墙头而已。
凤凰寨的人口比狮子岭的人口多一些,是周围最大的一个村子。老族长徐守旺和陈利坪的父亲陈福来是多年的好朋友。当年陈利坪出生后,紧跟着徐守旺的妻子也生下一对双生女儿,大的叫大凤,老二叫二凤。两位家长为让上一代人的友谊薪火相传、世代友好,便为陈利坪和大凤定下了终身,只等着两人长大后选择良辰吉日,拜堂成亲,送入洞房。让这对金童玉女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陈利坪回到家后,双方老人通过媒人商定,于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拜堂成亲。眼前已经是六月天了,距大婚的日子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双方的家长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并且是忙的不可开交。不用说,自然是收拾新房,添置家具,飞针走线,弹花装被等一系列的活路,只有那当儿女的倒落得一身的清闲。
陈利坪回到家后,仍然坚持早上练功,并从不间断。在狮子岭西南方向的山梁子上有一块平地,是练功的好地方。清晨起来,这里轻雾环绕、空气湿润,地面上绿草如茵、富有弹性。陈利坪原来在家练功时也经常来到这里。
从武馆回来后,他依然如故,每天天色微明起身,在这里一直练到吃早饭的时候。吃过饭后除了休息外,便帮助家里干点杂活,单等着婚期来到。
这天吃过早饭,家里没活干,陈利坪闲得着急,他不由得又来到早上练功的地方。这个地方恰好就在狮子岭和凤凰寨的中间地带。不知什么原因他情不自禁的穿过练功场,向着凤凰寨的方向漫步走去。
原来,前面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块洼地,地上的青草犹如一层绿色的绒毯铺在地上,四周的小树乔灌结合,恰同一道天然的屏障把这片洼地裹在中间,里面清静极了。殊不知这地方是陈利坪和徐大风,几年前多次约会的地方。日月如梭,转眼间四年过去了。如今旧地重游,陈利坪怦然心动,对徐大风的思念之情油然而生。他管不住自己的双腿,穿过树枝子走了进去。
这里面仍然是那样的清净,那样的温馨。陈利坪抬头一看,眼前的情境让他目瞪口呆,好半天醒不过劲来。天大的好事来得太突然、太及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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