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贺认亲的会场,仍在关帝庙侧面的广场上。高高的大舞台上,张灯结彩,台子上面坐满了各界名流,柏树林小街各商行的掌柜和各钱庄、粮行的老板以及薛、袁、常三大家族的族长,共计有二十多人。认亲大会由老郎中苏先生主持。
认亲仪式开始,鞭炮声、鼓乐声震天作响。响声过后,乐师们奏起了优美的曲子,彭大妈、何夫人、常陪卿三人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坐在台子的正中间,接受常剑阁的大礼参拜。下面几千只眼看得清清楚楚,常剑阁给第一个磕头的是他的养母彭大妈。人们议论:“小伙子做的对呀,养育之恩大如天,看起来,这位少东家的脑瓜子怪好使。”
常剑阁参拜过后,没等苏先生介绍便双手抱拳来到台子前面,开心地说:“父老乡亲,你们都是我家的大恩人,十八年来无缘致谢,今天,在这里请受我一拜,以表示我对家乡、对亲人、对乡亲们的感激之情,希望今后父老乡亲们对我多多关照,剑阁将不胜感激。”说完话,向着左、中、右三个方向的全场人磕了三个头,此时人们把目光全集中在常剑阁的身上。但见小伙子五尺七八的身材,不胖不瘦仪表堂堂,一双大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银盆似得脸上绽放着和善的气色,还有那一头乌黑的短发再加上新潮的发型将这位少东家衬托得气宇轩昂。大伙儿不仅从内心发出赞叹:“啊,好一位风流潇洒、神采奕奕的掌门人哪。”
磕罢了头后,常剑阁向前走了两步,又说到:“乡亲们,虽说十几年没在家,可我和大家已经是老熟人了。也许你们都觉得奇怪是吧,其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早在一个多月前,我在咱们刺林寨住了三十多天,你们各家各户坐的小椅子可都是我给大家窝的。乡亲们,我就是那个外地来的彭木匠,我想你们一听到声音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特别是最后完工的那天晚上在陪汉大伯家,你老给我说的话,我可没有忘。你让我帮助你打听小少爷的事情,我还在记着哩,怎么样,没有骗你吧。这不是,我不是帮你找回来了吗,陪汉大伯,有这事吧。”
“我的妈呀,少东家,你这葫芦里卖的是啥药?既然回来了,为啥搞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总不能是包文正私访吧。老少爷儿们,少东家就是那个窝椅子的彭师傅。”常陪汉老人只怕别人听不到,上到凳子上大声说着。
“大伯,包公私访倒谈不上,可我打听到了不少大伙儿内心的真实想法,这对我今后咋干,大有好处。大家想一下,如果不唱那么一出,乡亲们谁敢给我说心里的话呢。所以,我将从内心里感谢大家。”
听了常剑阁的话,会场上一片哗然,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有人说这个少东家的脑瓜子肯定是进水了,失散了多年的儿子回来了,多不容易呀,可回来后不回去拜见二老双亲,却到各家各户做椅子,也叫什么事啊,简直是憨头球一个。
有些人听到之后则感到惊慌失措。特别是给常剑阁说了些有关东家大院那些不光彩往事的人们,更是大惊失色,他们觉得要坏大事了。于是在心里琢磨,“我咋这么二球呢,常言说,话到嘴边留半句,可我这两片嘴怎么连个把门的都没有呢,把人家老几辈子的丑事全倒出来,岂不是往少东家的脸上浇尿吗?这下完了,只好认命吧,反正是将来不会有好果子吃,等着人家来收拾咱吧。”
而大部分人却不那么认为,他们都觉得人家小伙子有板眼儿、有主见,事先能回来打听实情,做到心中有数,这叫有志不在年高。古今中外,凡能成其大事者,都善于掌握人心,只有这样,才能对症下药。这个少东家了不起,说不定这新上任的少东家,将会给大伙儿送上一份厚礼哩。反正人就是那样,各自站在各自的主场,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无论是好人坏人,好事坏事,反正说啥的都有。
当人们的议论正有兴味的时候,只听到台子上的常剑阁又说到:“乡亲们,眼前你们是怎么想的我知道,大家有什么顾虑我也知道,大伙儿有什么要求我更知道。所有的这些正是咱们在一起推心置腹说出的心里话才得来的肺腑之言。也正是大伙儿发自内心的那些大实话感动了我、鼓舞了我,因此,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大伙儿,我绝不会给一个人穿小鞋的,因为我也是个在苦水中泡大的血性男儿,坚决不做那些心胸狭窄的无耻小人,我大伯常陪福就是我的榜样。”会场上又是一阵哗然。
“乡亲们,大家知道,如今武昌起义已经胜利,满清政府已经灭亡,外国人负中国人的日子也将结束,咱老百姓的好日子很快就会来到了。前些时,我在各家喝酒交友时,你们提出了东家大院需要改正的事宜,我都记在这个小本子上面,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会逐条落实的,为了感谢大家的诚意,过几天,我把做椅子的工钱给你们退回去的。还没有坐上我窝的椅子的那些乡亲们,我还会抽空到各户去做,到时候咱们仍和上次一样,喝酒谈心,一醉方休,我这个少东家,再给你们当回彭木匠。”常剑阁的话说得人们哈哈大笑。
紧接着,武功表演即将开始。为了保障表演的顺利进行,沈家儒安排得相当周全。前些年,他和王庚先在一起闲谈时就了解到,豫西南地区匪患成灾,老百姓民不聊生,说什么“三山加一坡,净是土匪窝。女人被抢完,男人光棍多。”再说了,这些年,东家大院肯定也得罪了不少人,单说关敬东,张天翔来的那两次,就惹恼了不少无赖,这一次没准会有人伺机报复,暗中下手。对此,必须要敲打一下,来个先发制人,给那些妄图行凶的家伙一个下马威,绝对保证常剑阁父子的安全。
于是,他将尚高枫这位武功高手安排在会场后面的那棵大槐树上面,东家大院临请来的三十位院丁全打扮成老百姓的模样,身藏暗器,密切地注视着周围人的表情变化,尤其是尚高枫在大树上面,居高临下看的清楚,只要有人动手,或是行动可疑,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那流星般的飞刀,是不会饶过他的。
这就是沈家儒的细心之处,果然不出所料,还真的有人暗中下手,但是,当这伙人看到了台上的高手那高超的武功,台下又戒备森严,只好溜之大吉。看起来,在亡命之徒这样的人群中间也有识趣的,更有怕死的。
接下来的武功表演,实在是扣人心弦。刘泊杨的那条银枪只舞得寒光闪闪,水泼不进,当那杆银枪舞到极限时,下面一位小伙子对着刘泊杨泼上去一盆子凉水,猛然间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声,那盆子水全被银枪舞成了喷泉澎在了众人身上,而刘泊杨身上却没有一个水珠。再看那枪杆子转动的像个车轮子,只见刘泊杨用力往上一扔,飞上去几丈高,待离地有一两丈高的时候,刘泊杨从台子上纵身一跳,从空中接住了银枪,轻轻的落在了众人的面前。人们惊得屏住呼吸,忘记了喝彩,却在心中暗自叫好:“乖乖,这哪里是东京神枪啊,分明是神仙下凡嘛。”
蒋风林的“芙蓉金针”和常陪侠的“连环飞刀”更是别出心裁。在台子上面竖起一排一人多高的厚木板子,用稻草扎成的草人穿着黑色的衣裳,打扮的像个大活人一样,在草人的身子下面插上一根木棍子,由一个小伙子将草人举起来,来回走动,当地人叫做活靶子,而蒋风林却在活靶子八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先是气沉丹田,运足内功,而后胳膊一抬,随手一扬,连续三次,三十根芙蓉金针全刺在了活靶子的身上。举靶子的小伙子举着靶绕场一周,人们仔细一看,芙蓉金针全扎在后背上,更神奇的是这三十根芙蓉金针基本上全扎在草人的三十个穴位上。假设没有如此高超的神功,让一般人慢慢的去找穴位,恐怕没有半响的时间是不可能的,而蒋风林却一挥而成。
全场人还发现,刘泊杨和蒋风林两人,都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一番表演过后竟然是面不变色,出气不喘,即使有真功夫的年轻人,也未必能够做到。
常陪侠连环飞刀使的让人们感到惊心动魄,同是一个活靶子,同是一个走动法,但他只觉得靶子跑的慢,于是,他高喊道:“小兄弟,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举靶子的小伙子累的一歪一晃,靶子左右摇摆不定,只听得常陪侠大喝一声:“好,就要这种难度。”话没落音,但见他左右开弓,双手齐发,一连将二十四把飞刀全扎在草人的前胸上、双肩上、咽喉和大腿上。那连续飞出的二十四道白光如同闪电一样,博得了满场的喝彩声和阵阵的鼓掌声。表演虽结束了,可看热闹的老百姓却余兴未消,一连几天仍然是津津乐道。
第二天,沈家儒等人,应蒋风林的邀请,前往武当山均州武馆做客,由他亲手导演的这场表演好戏,收到了理想的效果,刘泊杨、蒋风林、常陪侠三个人所展示出那精彩的几幕,在三龙镇一带引起巨大的震动,把有些人震得心神不宁。
果然不错,其实就在当天上午的现场,引起的震动就够大的了,正如沈家儒预计的那样,那几个企图下手的匪徒,一看台上那功夫,一看四周那戒备,知道动手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便逃之夭夭。
原来,早在关敬东和张天翔兄弟二人来到刺林寨的庙会上,狠狠地教训了这一伙欺行霸市的家伙后,安生了这么多年,但是却惹恼他当商会商长的老子薛梦龙,从此这薛老爷子便与东家大院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当时,薛梦龙就在心中琢磨,“老夫身为三龙镇商会会长,也算上是镇上的头面人物。人常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面,可是,这两个山野草寇竟如此大胆,不但大打出手且又百般戏弄,公开为他东家大院报仇雪恨,搞得我儿子没脸见人,虽说收拾的是刘天鹏,但他是我的儿女亲家,这不是和我过不去又是什么呢?再说,教训一下出口气也就算了,谁曾想到,你们把人往死里整,他东家大院早点出面阻拦一下,解释一下,老夫的心里或许好受一点,可他们偏不这样做,直到把人打的都快不行的时候,才出来假惺惺的敷衍那么几句,看起来,东家大院并没有把我放在眼角,看起来那两个高手肯定是东家叫来的。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等着瞧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薛某人十年等个润腊月,我就不相信你东家大院没有夜走麦城的时候。那场误会就这样发生的。”
从那时候起,薛梦龙便时刻注意着东家大院的家境变化,当常陪卿的儿子被别人抢跑后,薛梦龙好悬没笑死过去,“好,好,太好了,断子绝孙,已经兑现,真乃天助我也,让我薛某人的梦想成真,我会烧大香致谢神灵的。”他不但如此开心,还盼着常家的儿子早点让别人给弄死,并且还巴不得让常陪卿忧虑断气,死他个父子两代方解他心头之恨。
可是,谁曾想天不遂愿,常陪卿这老杂毛不但没被忧虑死,反而越活越自在,越活越精神,连那少林寺的高手和这武当派的大师,都替他在江湖上寻找儿子,并且找着了,还说什么如今正在跟着高手们学习武功哩。这一家伙把薛梦龙气的头发胡子都立了起来,在心里又骂开了:“真他妈的骚气,老子这不是瞎欢喜一场吗。只说是老家伙会被愁死,儿子会被弄死,谁知道到头来一个也死不了,看样子,将来还将能成大事哩。为什么恁些好事能光落在东家大院的头上,我老薛家怎么没一点福份呢。老天爷你是咋怎么这样不公啊。”薛梦龙只气得七窍生烟,五脏发痛。
薛梦龙心里的这股恶气一直憋了三年,憋得他有些迫不及待了,于是,他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馏子,把三龙镇境内的土匪头彭华富、丁皮牛、张恒新和高和尚请到了镇商会,共同商量收拾常陪卿的法子。可是,他哪里知道,这四个亡命之徒根本不买他的账。他们私下议论,你商会会长算个屌毛,匪爷们不做生意,不当商人,你商会奈我如何。况且你商会里面无有一兵一卒,说出话来,还不如老子们放个屁响,还想在我们面前吆五喝六,门都没有。但是看到了那白花花,黄亮亮的两样东西,还是去了。不过,四个人均没带一兵一卒,四个光杆司令,酒足饭饱后,拿着东西,顺口打了个哈哈,说什么此乃军情大事,回去商量一下,就这样一家伙商量了两三年没和他照面。
那一次,让薛梦龙丢人打家伙,气的他直骂日他娘。可是,你日他娘有什么用呢,你就是日他妹子,他们也不会去为你拼刀子卖命的,谁都不知道银子再多,也买不来吃饭的家伙。
对于这四个土匪头子,薛梦龙低估了他们的智商。且不说这四个家伙大奸巨滑、老谋深算,如果连飞蛾扑火的道理都搞不懂,他们那还怎么管住一大群亡命之徒呢。再说了,江湖义气这东西,有时候也是人的一种天性,别说是聚众山林的英雄好汉讲义气,即使是那些个为非作歹的强盗们,有时候也是挺讲义气的,况且,这几个人都和东家大院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朋关系。从这些亲戚朋友中间的传说中,他们都知道,东家大院是深得人心的,况且人家和少林派、武当派的高手们经常都在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你薛梦龙家院丁、家郎十几个人,自己都不敢碰人家,我们能不怕吗。别说我兄弟四人,连加在一起的三四百人一起上,恐怕还斗不过人家三四十个人,这岂不是给老虎送食儿吃嘛。你薛会长只管等着吧,待我们商量好了再来吧。就这样,彭华富,丁皮牛,张恒新,高和尚四个混球硬是把薛梦龙凉了两三年。
要说这薛梦龙也真叫恬不知耻,上一次四个土匪头子不理睬他,喝了他的酒,拿了黄金白银,屁事没干,难道他都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可是,在这次东家大院认亲大会上,他竟又想到了请那四个人来暗中下手,不能不让彭华富等四人觉得好笑。这彭华富乃彭乔寨势力最大的一股胡子,一般情况下,其他几个人都听他的。在大会前一天,他把其他三人请到了自己的寨子里里商量此事,听听大伙儿的意见,是去还是不去。人多主意多嘛,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哩。
一听这彭老兄是商量的意思,高和尚高兴的咧开了大嘴,摇晃着冬瓜般的大脑袋开了腔:“我说众位兄弟,这么好的事为啥不去,我这大脑子里可没进水,管用着哩。多来劲啊,一来能看热闹,二来有酒有肉,三来嘛,肯定会有那些黄家伙和白家伙,如此三全其美之事,咱兄弟不去受用,那可真辜负薛老爷子的一片好心。这老家伙的银子可都是坏良心弄来的,不花白不花,干脆咱兄弟四人全都去吧。”
丁皮牛开腔了:“光头兄弟,你净想好事!天上有掉馅饼的吗?你还说你脑子没进水,我看是水进多了。常言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这两样咱兄弟全占上了,依我看这滩浑水,咱还是别趟。再说,东家大院这么大的喜事,人家那两下的靠山能不前来祝贺,别为了一些小事,贴上了老本。咱们这几家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为了别人的事搭上了自己的一百多斤,那才真叫脑瓜子进水哩。”
山大王张恒新一听不乐意了,一脸顽肉丝憋得通红说道:“丁兄,你等三番五次提他东家大院有什么靠山,我却不信这个邪,少林寺怎么了,武当山又怎么了,十几年前是来过高手,但眼下不一定能来,我认为,那少林寺和武当山的武馆又不是他东家大院开的,想叫谁来谁就来,咱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长虫,没什么了不起的。叫我说,咱们只管前去,看一下情况再说,不行了,咱兄弟们还是雨行旧路,溜之大吉。”
彭华富一听三人的意见,在心里暗自发笑,俗话说,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一人一条心,使断脊梁筋。就咱们这个鳖样子,各打各的算盘,各想各的好事,球方能干出一番基业。于是,他开口说道:“兄弟们,别以为那薛老头是个傻瓜,其实老家伙比老毛猴还精着哩。上一次,人家赔了钱财,落个干气没啥说,这一次又找住咱们,可咱们竟以为老头子不知羞耻,大错特错了。你们可能不知道,那薛梦龙的二少爷如今在镇公所里干事,这小子可是镇长的红人哪,咱三龙镇除了镇长之外,是这小子说话算数,就是有了这张牌子,薛梦龙才敢吆喝咱们。另外,老爷子这一次是发泼了,给咱们每个人准备了一块金砖,看咱去不去,这叫做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所以,我觉得这一次咱无论如何得去,但是有一条,这桩买卖要看自己的造化,谁有能耐谁接生意。明天视情而定,别老想那金砖,真要是没有金刚钻,干脆别揽瓷器活,千万可别弄个打不住黄鼠狼,惹一屁股骚的下场。一句话,还是老样子,事儿不对头,就溜之大吉,只有保住自己的一百多斤,才为上策。”
就这样,这四人各自揣着各自的心事动身了,虽然又是四个光杆司令,没带一兵一卒,但身上都带了惯用的暗器,按照薛梦龙定下的时间赶到了常剑阁的认亲会场。薛梦龙十分热热情的接待了四人,并开心说到:“今天,又劳驾了四位头领,实在不好意思,上一次我知道大家有顾虑,今儿个,恐怕诸位还有后怕,不过我谅解。所以,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为我薛某人挽回个面子,就心满意足了,整不死小的,整死老的,如果仍有难度,无论老少,整成重伤也算成功,事先讲出的酬金一会儿即可领取。”
于是乎,彭华富,丁皮牛,张恒新,高和尚四人着手行动了。开始在会场四周转悠,至于怎样下手,什么时候下手,下手轻重还是不下手,连他们自己还没有考虑清楚,反正是看看再说吧。
一伙四人在会场看了又看,不看不发惊,一看吓破声:“我的妈呀,老龙王搬家——离海(厉害)。”这四个匪首也绝非平庸之辈,凭着他们在绿林中闯荡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台上表演的这三个人,别说咱河南地界没有这类高手,连全国各门派算在一起也为数不多。今天如果动手,必将以卵击石,即便倾尽我等所有兵力也难取胜如此高手。然后再放眼四周,早已是戒备森严,不管他四人分散走到哪里,总有四五个大汉跟其左右,这些人看样子都一个个身怀绝技。可以这样说,如果他们敢轻举妄动,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彭华富等人一看如此阵势,只觉得心里发虚,便向其他人使眼色,一看到彭老兄使了眼色,四人一起进了茅房,假装撒尿,彭华富看四人到齐,小声说到:“兄弟们,看清了吧,就咱几个还敢在老虎头上蹭痒?蛤蟆蝌蚪赶鸭子,做咱这一疙瘩肉吗。再看看跟着咱们的那些大汉,同样都是高手,为啥不跟着别人,而总跟着咱们,那是人家已经看出了咱几个是干啥活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走的晚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听了彭华富的话,张恒新吓得舌头都发硬了,说话有些迟慢。“我还真是估计错了,那武当山、少林寺的武馆,还真是给人家东家大院开的,今天咱兄弟四人身上装的东西一起使上也伤不住人家,干脆樊梨花折扇子——收宝。我算信这个邪了,东家大院我是再也不来了。”
唯独这秃驴和尚不识火色,冲着彭华富说到:“彭老兄,咱们一走,那黄澄澄的方家伙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们今儿不是白跑一趟吗,一没吃住,二没喝住,三没拿住,三全其美的好事一头也没得住,跟着你们我算背时。”
一瞧高和尚那个熊样子,彭华富生气了,用十分严厉的目光瞪着高和尚说道:“光头兄弟,我问你,那黄家伙贵重还是你吃饭的家伙贵重,真是一个活二球、钻到夜壶不调头的家伙,赶快翻墙逃命。”四个人就这样的顺尿而逃了。
薛梦龙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注意看那四个大滑头,年老眼花,模糊中看着像是去了茅房,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出来,他只好也装作撒尿,到茅房一看,哪里还有人影,老爷子全明白了,气得直翻白眼,肚子一鼓一鼓的,活像杀猪匠吹死猪一样,靠在墙上半天才缓过劲来。就这样,这次敲山震虎的武功表演,震垮了一场暗杀计划,达到了十分理想的效果。
人们常说,无巧不成书,这话有点意思。天下的事情就是这样,巧合的事儿太多了,而其中有些事巧合的让人想都不敢想,结果还是给巧合上了。就说常剑阁回来这事吧,人刚到家,一没招谁,二没惹谁,可是薛梦龙硬是煞费心机妄图置人于死地。其目的就是要报十几年前那件仇恨,为这事,让老头子这几天操心操的都瘦走了人形。
可是,谁能料想到这薛梦龙的二儿子薛地生,这几天和他老子一样,也是煞费心机,操心操的也瘦掉了几斤肉。只不过这父子俩操的心完全不同罢了,老子整天琢磨的是如何置人死地,儿子琢磨的则是如何成人之美,生啥法子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常剑阁。其结果是父子两个两种结果,薛梦龙所操心的事成为泡影,而薛地生所操心的事,善始善终,顺利的将女儿嫁到了东家大院,成就了这个幸福而美满的家庭婚姻。喜事倒是成功了,可是却把老爷子快气崩了。两场大气加在一块,无疑是雪上加霜,薛梦龙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快一个多月,险些送了自己的这条老命,这就叫会气了顺长气,不会气了横梁气。只可惜薛老爷子眼前已是半截都入土的人了,仍然没有学会顺长气,这场大病是他自作自受。
原来薛梦龙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薛地平不仅长相丑陋,而且又不务正业,当年和刘天鹏的女儿刘楠婵搞成一家,的确是弯刀对着瓢切菜,正好合适,谁也别说谁,有道是恶人怕的恶人磨,刘楠婵初到薛家时,本想着丑夫君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于是,在薛家开始指手画脚使厉害,谁知道那薛地平并不是个省油灯,铁匠做官一打到底,其结果把这母老虎收拾的安安生生,日子过的太太平平。
可是,这薛家的二公子薛地生和他哥就不一样了,不但长的一表人才,而且书也读得不少,说不上是一位秀才却也一肚子学问。县城中学毕业后,回到家乡,本来打算继续读下去,怎奈父亲在三龙镇商会给谋了个文书的差事,让其及早迈上仕途。薛地生勤勤恳恳,分内之事干得相当出色,且不说他才华出众,工作踏实,并且为人忠诚,心地善良,后被镇长看重,又调他到镇公所当了镇长秘书职务,人们对其评价很好。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转眼间薛地生十八岁了,应该谈婚论嫁,后经别人介绍和县城教书先生王春斋的女儿王清宇结为夫妻,清宇姑娘貌如桃花,柔情似水,成亲后小两口恩恩爱爱,日子过得十分甜蜜。一年后,女儿风铃出生,女儿的出生给老薛家带来了不尽的欢乐,两年后儿子也出生了,人们都说,老薛家有钱有势,儿女们沾住了滚滚而来的财气。姥爷家书香门第,儿女们又沾住了文曲星转世的灵气,长大以后肯定不会是凡夫俗子。听到这话,全家人异常高兴。
又一个六年过去了,小风铃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和她妈妈当年一样漂亮。怎么比喻呢,可以这么说吧,在三龙镇这方圆几百里所有的姑娘中间,还找不到第二个像风铃小姐这样美丽的姑娘,说她是万里挑一,这话并不为过。
老薛家出了这么一位小天使,全家人自然是非常高兴。这且不说,单说着薛梦龙当爷爷的更是笑的合不住嘴,每当小风铃抱住脖子叫声爷爷时,老头子的心里就好像吃住一颗人参果,美的他快要成仙一般,牛蛋眼眯成了一条线,大嘴巴咧开有两寸半,笑起来比哭都难看。因此,在小风铃不懂事的时候,一看到爷爷笑着去抱她就被吓得直往门后钻,好多次都弄得薛梦龙极不自然。
随着年龄的增长,风铃长大了,知道爷爷是在亲她,从此不再害怕了,有时间还主动的抱住爷爷的脖子,让老人家高兴一番。记得是去年的除夕之夜,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风铃的脸蛋像个红苹果一样好看,拿着酒壶,笑盈盈的来到薛梦龙的面前,轻声说到:“爷爷奶奶,你们二老为咱这一大家子人,从年头忙到年尾,实在是太辛苦了,孙女我向你们二老敬杯酒,表示我的感谢之情,并祝你们二老长命百岁,事事顺心。”
老两口看着自己的孙女像天仙下凡,亭亭玉立,高兴得直流眼泪,二话没说,脖子一伸,一杯白酒倒进了肚子。薛梦龙只顾着自己看着孙女傻笑,没注意风铃把酒壶一歪,又是一杯,老头子又是头一扬,酒又倒进了肚子,如此这般的三大杯子全灌进了肚子。
老头子一股脑喝下三大杯酒,头上已晕腾腾的。他抹了一下嘴巴说到:“难得我孙女有如此孝心,爷爷我绝不让你的这份心情白搭,我和你奶奶一定会过得事事顺心的,可是顺心的都是小事,只恐怕有一件大事,你和你爹妈是不会让我顺心的,那就是你风铃的婚事。人们常说儿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想我们这隔辈分的老家伙更不在话下了,即使我手下真有好家好人了,你们也不一定听我的安排,让我顺心的。”
风铃放下酒壶,从身后抱住薛梦龙的肩膀,一摇三晃的撒娇说到:“爷爷,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从小我是在你背上长大的,我知道你和奶奶是最疼我的,我咋能不让你顺心呢。再说了,你在官场里混了几十年,肯定会给我找个称心如意的白马王子,像那些猪不啃南瓜的主,你老人家是不会让我嫁过去的。所以嘛,我个人的婚事,一定让爷爷顺心。”
“那好,既然我孙女都这样说了,这个忙我帮定了。地生啊,你们当爹妈的可都在场听着啊,风铃的终身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们两口子就别再操这个心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从今天开始,谁都别提这事,等开春后,我把风铃领到县城里去看几家,保管给风铃找个有钱有势,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到时候,谁敢打岔,我可不依,你们都给我记清。”
要说这爷孙们在酒桌上说几句玩话无非是借酒助兴、活跃气氛,图个开心而已。尤其是当孙女的,在爷奶跟前说几句奉承话,找个乐子让老人们过个快活的除夕之夜也就是了,可是,薛老爷子真把这是当成了一本经,刚出正月,有人来上门给风铃提亲,薛地生夫妇还没开腔哩,老爷子的难听话可出口了:“献的什么勤,抽的什么风,你要是吃饱了怕撑着难受,干脆上野地翻跟头去,别来我家恶心人,就像你这样的黑老婆,一副老鳖一相能为我孙女找个好婆家,鬼都不信,咸吃萝卜淡操心,呆一边去。我给你们这些媒婆子说清楚,这三龙镇方圆几百里,没有哪一家能配得上我孙女的,我们家风铃生就得一副贵人相,县政府大院里才是她要去的地方,你赶快走吧,我还有事哩。”说完了还是不解气,有加了一句:“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东西还敢来我家提亲。”
好家伙,这几句话把人搞的倒噎气。儿子气得直拍头,儿媳妇气得掉眼泪,当红娘的老太太,两眼冒火,瞪了薛梦龙几眼扬长而去。其实,这也是一桩美满的婚姻,只是让薛梦龙的这一炮给轰泡了汤。薛地生一家三人有苦难言,那有什么法子呢,古董老人连阴天,谁也没门。
对于父亲这种别有用心的霸道行为,薛地生夫妇一筹莫展,老爷子的用心他们十分清楚,一心拿着孙女往自己的仕途铺彩。他也不想想,自己已经是六十来岁的人了,还有几年的奔头,净是想着怎么攀龙附凤、巴结上峰,试图直上青云的丢人事,真是狗屁不通,让人不可思议。
薛地生清楚的知道,这些年来,父亲结识的人,大都是城里那些靠无赖发家的主儿,这些有钱有势的城里人,有几个人的儿子是耕读持家的有志青年,屈指算来,一个一个全是吃喝玩乐、仗势欺人、寻花问柳、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这些阔少们,在人们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堆臭狗屎而已,可是自己的亲爹怎么能把亲孙女这朵美丽飘香的牡丹花插在一堆臭狗屎上呢。因此,这年把来,风铃妈气的当着公婆的面直和丈夫干仗,目的是向老公公示威,然而老公爹却不在乎,别说吵架了,哪怕打架我也不管。
女儿的婚姻大事面临着如此情况,当亲爹的煞费苦心,琢磨门道,想方设法成其好事,实属正常,别说是薛地生了,不管是谁这样做都是正办。再大的难处也得克服。可是,薛地生摊上了这么一个老爹,一时间难得他无计可施。前几天,薛地生应邀参加了常剑阁认亲大会,坐在台子上面,他可以近距离的观察着常剑阁言行举动和身材面貌,忽然觉得心里面一片敞亮,“哎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嘛。这个伙子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风流倜傥,文质彬彬,待人随和,胸襟开阔,这不正是女儿的白马王子吗,原来这乘龙快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们何故要舍近求远,到那县城去找一个素不相识,不甚了解的浪荡公子呢,岂不是一窝子老少白痴吗。”
除此之外,薛地生又从其他方面思考此事,常剑阁这小伙子十八岁的年龄,竟然有如此这般的人缘,中原镖局,均州武馆,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的功夫大师,能像众星捧月般的围在他的身边,听候调遣,可见这个少东家绝非等闲之辈,还有他在台子上说的那些话等,所有这些都能证明,常剑阁日后必能成其大事,更能说明常剑阁的满腹才华和远大志向。
只可惜老父亲刚愎自用,心胸狭窄,对当初东家大院的那场误会耿耿于怀,事情过了快二十年了,仍和人家过不去,如果让女儿嫁到东家大院里,肯定不会同意,眼睁睁的一桩好事肯定要被他搅黄了。想到这里,薛地生唉声叹气,一连几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整个人像没魂了一样。
王清宇是个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又足智多谋的女人。这几天看到丈夫一脸的愁容,知道丈夫遇到什么大麻烦了,当天晚上她看着地生满脸无奈的样子开了腔:“夫君,一连几天你愁锁眉稍,我知道你是满腹心事。莫不是为妻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何不说出来,我会改正,你要是长期憋在心里,那是会出毛病的。”
“夫人说哪里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外干事,你一个人操持家务,照看儿女,伺候二老,并且又料理生意,含辛茹苦,把咱这个家主操持得风风光光,何错之有。最让我高兴的是你把女儿风铃调教的知书达理,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哩,哪里还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那你总有不顺心的事吧。既然有,可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说出来让我知道了,即使帮不了你,但我总能替你分担一点忧愁吧。另外,我还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一个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想它不开,我知道夫君并不是个小肚鸡肠,不明事理的男人。”
“夫人,我来问你,前几天咱们在会场看热闹,你说那刺林寨的少东家长得怎么样,你肯定会说一表人才吧。我在台子上看的仔细,真相中了这个小伙子。咱先不说他有千亩良田和万贯家产,也不说他在江湖上有着靠山,单说小伙子那长相,那气质,那谈吐,那见识,将来必有作为,咱家风铃如果找住这个女婿,岂不是郎才女貌吗。”
“哎呀,我的夫君,真有你的,眼力不错,我咋就没有想到这茬呢。难怪人们都说再有本事的女人都比男人缺个心眼儿,果真如此。依我看,事不宜迟,这样的好家儿好人将会让无数姑娘为之倾倒,咱们何不先行一步,找个媒人说合一下,尽快将亲事定下,如果咱们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我何尝不想早订,夫人哪里知道,二十年前,咱大哥和他那伙狗屁朋友欺行霸市,惹恼了几个江湖高手,在庙会收拾了他们一家伙,咱家爹爹一直认为是东家大院干的,从此两家结下仇恨,事到如今,老爷子仍怀恨在心。你说这桩好事他能同意吗。再说了,你看上次对人家媒人的那个傲气劲,我估摸着咱家风铃的事,没他的同意,是不会成功的。可是,如果顺着他的性子,在城里找下去,咱女儿肯定要落到那些恶少的手里,这不等于要了女儿的命吗。遇到这种情况,你说我能不发愁吗。”
“我看没那必要,愁它干啥,愁坏了身子自己受罪,别人谁也代替不了。以我之见吧,眼前这事,对付你那犟板儿老爹,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你说的可怪好听,像什么打仗一样,只可智取,不可强攻,怎么智取,怎么强攻,老爷子又不是一座城池,搞个里应外合,或者使个什么反间计了,一举拿下,咱总不能将老父亲骗到别的地方不让他知道吧。”
“你真是个猪脑子,那种雕虫小技能让纸里包住火吗,到时候让他知道了肯定把他气个七死八活的,指不定还敢使出什么幺蛾子的,像他这样的老古董咱可惹不起。不过咱可以找个能惹得起他的人,来惹他一次,让他干生气没啥说,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想啊,咱爹爹又不是太上皇没人管,可他真是太上皇的话,那还有太皇太后哩,我的意思是说人人都会有管家儿的,就连天上的神仙都有管家儿,何况他这个老茄子种。”
“夫人,我咋听着,你越说离题越远了,怎么能扯上天上的神仙,你只管说清,老头子这把锈铁锁,谁有钥匙能开不就成了。”
“你着什么急啊,不找住能管他的人,能镇得住他吗。这几天,你只顾发愁,没有细想,这个人远在邓县城,近在三龙镇,那刘镇长曾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你咋就忘个一干二净呢。每年的新春佳节,镇长每每去拜访我爹,你哪一次不在场?你说让刘镇长当媒人,老爷子该是什么样,就他那样的势利眼,谅他也不敢犯上作乱。还有一点你不知道吧,刘镇长的父亲和常剑阁的父亲曾经还是同窗好友哩,像这样一手能托两家的人,来当媒人能不成功吗。我看就是气死他也不敢发凶。”
“好啊王清宇,上鞋不要锥子——针(真)中,一句话提醒梦中人。你看我这烂白菜脑子,还真是提不上席面,这就叫铜是铜,锡是锡,夜壶不能上条几,在你面前,我甘拜下风,这么说来,又劳你和岳父大人的大驾了,我和女儿表示感谢。”
“那话可是你说的啊,那比方也是你打的啊。你放心吧,明天我就回娘家找我爹,保证不出三天,让你家那犟板儿老爹气成个白瞪眼,没准儿眼珠子还会气得别出来呢。”
有道是官大一级如泰山压顶,这是天大的实话,人人都信。第四天早上,薛梦龙刚丢下饭碗,管家便过来通报,说刘镇长今天上午将亲自来拜访他。一听这话,老爷子的心里怦怦直跳,一时乱了阵脚,坐在太师椅上琢磨开了。“今天,镇长大人亲自造访,是福是祸搞不清楚。平时无论是在镇公所大院或在彭乔街市面上,我曾多次和他面对面的碰见过,可是这个盛气凌人的年轻镇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更有甚者,那两次我薛某人带着厚礼专程来到他家拜访他,态度还算热情,谁知道临走时,礼物如数退回,搞得我毫无面子。看起来,他还真没把我放在眼里,然而今天我是交住了哪股好运还是犯了哪路煞星,惊动了这个土皇帝亲自找上门来,总不至于是大祸临头前来兴师问罪吧。”薛梦龙坐在太师椅上苦苦思索,找不出原因。
一个时辰过去了,镇长还没有来,脑子也转懵了。薛梦龙长叹一声在心里说到:“算了,不去想它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是啥早点来吧,早来早安生。”可是,今天却邪了门儿,他越着急,镇长越不到,老爷子是又急又怕,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算到小晌午,这刘镇长总算是到家了。
刘宏志一行刚进前院,薛梦龙便从椅子上跳下来上去迎接,当他看到刘镇长身后的常陪卿父子二人时,脑子像炸了一样,要不是碍于镇长的面子,说什么他也不去相见。那树皮般的老脸上青一阵子红一阵子的,气的他在心里直骂镇长:“小鳖子,你这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竟把这个老杂毛父子俩叫来,岂不是要诚心气死我吗。”他只顾在心里暗骂,对客人们相互间的寒暄心不在焉,只不过是嗯嗯啊啊,哼哼哈哈的随便附和几声。
一阵谦让过后,下人们倒上了新到的清茶即刻退下,刘镇长这才开口说话:“薛会长,今天到贵府打扰,实在是出于无奈,谁叫我是个热心人呢。受人之托,不便推辞啊。贵府千金风铃小姐的终身大事,我本不便插言,家务事嘛。怎奈咱县商会的金会长一再告我说,‘宏志啊,我和你镇的薛会长是莫逆之交、情同手足,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薛小姐的终身大事,你一定要予以关照。’前几个月我脱不开身没时间过来,让我姑姑代我跑一趟,想不到我姑说了,那一天薛会长酒喝多了,全说的醉话,难听极了,还说什么这是让我管合适。这不是,今天有空了,我就赶快来了嘛。”
听了镇长的话,薛梦龙张着嘴巴啊了半天:“啊,刘镇长,你说什么,那天来的是你姑母,不可能的,咋看也不像啊,不可能的。”
“薛会长,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我姑母这个人不注意穿戴打扮,家里的金银首饰,漂亮衣服应有尽有,可就是不穿不戴,她说一个人穿戴出去会和乡亲们生分,所以,老是让人瞧不起。有时间去替别人办事,还净挨骂。就这,老人家还说这样好啊,能试验出有些人长的是人眼还是狗眼。比方说昨天吧,她的儿子接替金会长,当上了咱县的新会长,家里去了那么多的客人,我姑她还是那么一身,你们说笑人不笑人。”
薛地生赶快接着说:“镇长,老姑母如此勤俭,低调做人,我敬佩不已,有了她老人家这样的家风,大公子将来在县会长的位置上肯定会有所作为的,我们全家理应效仿,让街坊邻居,父老乡亲心里满意。”听着大伙的议论,薛梦龙的心口上好像捅进去了一把尖刀,疼的他浑身冒汗,难以忍受。说啥也想不到自己大骂得罪的这个老太太竟有如此身份,看起来我还真是长了一双狗眼哪。
风铃娘一看火候到了,便站起来彬彬有礼的开口说到:“刘镇长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风铃可是她爷爷的心头肉啊,这年把时间,老人家总托人帮忙张罗风铃的终身大事,真想不到又劳你的大驾,我们会感谢你的。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风铃可对她爷爷说过了,她的婚事一定要让爷爷顺心,但不知镇长说的这人家,能否让老人家顺心。”
“薛会长,托你的福啊,我说的这个人家儿,不但让你顺心,连你的老上司金会长都很顺心。这个家庭,有良田两千亩、腰缠万贯财、邓县城十字街四眼井的东面有门面两间。这个人嘛,你们这刺林寨找不出第二个,即使三龙镇也是唯一的一个英俊小伙子,你们一看肯定会十分满意的。”
“镇长,你们当官人好讲究国家的法度。现如今,咱民国不是提倡什么婚姻自由,一家人也不得干涉吗。可是,这一家姓啥名谁,总要让我们知道吧。小伙子秃不秃、瞎不瞎、聋不聋、哑不哑,也总要让我们看一下吧。你看抽个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让风铃见一面,我们心里才能踏实。”
“这有何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不是,小伙子长的咋样,我没瞎说吧。剑阁,赶快上前见过你爷,他老人家年龄大了,眼色不好,你搀住,让他看个够。”薛梦龙的脑子里嗡嗡直响,身上的骨头像散架一样,呆坐在大椅子上一动不动。常剑阁来到他面前,叫了声“爷爷你好。”这时他才勉强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说到:“刘镇长,你看这事啊,这事……镇长,是不是……”
“薛会长,别这事了,我看这事是个好事,你老人家不必激动嘛。看看,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要你高兴,我就放心了。明天回去,我和金会长说一声,也让他放心好了。嗨,薛地生,你是一家之主,你父亲都同意了,可是,你这个当家人不知道怎么想,赶快说说。”
“刘镇长,你是三龙镇父母官,党国大业千头万绪,忙得焦头烂额,你要不是看在我爹的面子,哪有精力来处理一介草民的家务事呢,我们一家深受感动。况且,东家大院名声显赫,少东家又一表人才,薛常两家联姻实在是珠联璧合、门当户对,日后必将被老百姓传为佳话,在这里,我代表全家向刘镇长深表感谢。”
刘宏志一听非常高兴,笑着对众人说到:“如此甚好。剑阁呀,我在家里,时常听到父亲提起你,他非常同情你的遭遇。不过,这也是好事,历练了你做人的本领。这些年你不在家,对故乡的人文风情知之甚少,所以,这场婚事,尽管风铃及其全家十分同意,但是作为你和你家,我不能以势压人,我给你三天时间,你们全家很好商量,尽快将意见告诉于我。你可能对我不了解,我办事向来喜欢雷厉风行,速战速决,如果没有意见,三天后,我来当证婚人,趁热打铁,喜结良缘。今天的午饭,你们两家我都不吃,赶到成亲那天,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镇长说完话,带着随从翻身上马返回三龙镇而去。一个上午,薛梦龙气的迷迷糊糊,一直到夜里他才醒开了劲,于是在心里骂到:“小杂种们,恭恭敬敬的捉弄老子,真是欺人太甚。妈的,这和刘皇叔江东招亲有什么两样,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算什么事啊。前一次,我赔了银子人没杀成,让这一老一少活的滋润。这一下可倒好,我是丢尽了面子,又赔了孙女,岂不是倒了血霉了吗,我咋能这么丢人哪,难道说他东家大院天生就是我的克星不成。哼!我看未必,还是那句老话,等着吧,我就不信你没有马前失蹄的时候。”
在此后的三天后,薛梦龙始终没有下床,气的哼天动地,肚子鼓的像气蛤蟆一样。除了老伴伺候茶饭外,别人一直没有来劝说或问安。就这样,儿女们硬是把老爷子凉在了二斤半上,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他反思一下做人的道理,使他从刘镇长姑母来提亲的这件事上,和刘宏志为风铃说媒这件事上,能悟出人生的一些道理来。
此时,薛地生夫妇和女儿风铃,也的确没有那份闲心去关心老爷子了。当天晚上,全家人包括伯父家在内,已经形成决定,非常同意这门亲事,风铃小姐一看全家人既高兴又同意,自己更是喜上眉梢。她为自己能找到这样一个家,这么一个人而暗自高兴。
东家大院里自然也是紧锣密鼓、慎重对待。当天下午,正好沈家儒一行四人从武当山返回,吃过晚饭后,客厅里分宾主坐定,共同协商此事。可是谁都不愿意开腔。本来,这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大家都不便多说,可是又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沈家儒。原因自然清楚,且不说这些年他对常剑阁及彭大妈有救命之恩,仅这次他一手运筹的安保事宜,让东家大院赞叹不已。所以,剑阁自己的婚事,大伙儿把目光投向他,是对他莫大的尊敬,都想要听听他的意见,让他给把把关。
沈家儒的心里当然明白,但是他觉得婚姻大事是男女双方个人的事情,只要两人喜欢就算成功,别人怎能随便插话呢。于是他说:“老东家,此乃贵府的家事,沈某不便插言,再说,那薛家的情况,小姐的人品等,我一概不知,还是你们定吧。”
“爹,你把薛家的情况说一下,让我家老爷和薛先生听听,只有了解了基本情况,才能帮咱做个参谋嘛。”
常陪卿听了儿子的话,就把薛梦龙家的情况,其中包括两个儿子、两个小家庭以及薛常两家如何结仇的详细情况介绍了一遍。最后常陪卿说:“这其中的奥妙我看出来了,八成是薛风铃一家看上咱剑阁了,可是老头子不情愿,没有办法,风铃娘通过自己亲爹让刘宏志出面保媒。才把薛梦龙收拾个半死不活,让老犟板儿哑巴吃黄连。可以这样说,家是好家,人是好人,论家产,论人才,都配得上咱家剑阁。且不说这薛地生在镇里干公事,单说人家的花行和棉花加工业,技术都是比较先进的,全是高头大洋马拉动的洋玩意,其作坊规模、经营项目,在三龙镇属于首户。说起来那薛小姐的为人、性情、处事、文采,真如薛梦龙所说的那句话‘是万里挑一’。”
常剑阁在心里思考了半天说:“如果你们让我表态的话,我就听老爷你和薛先生的,你们说成就成,你们说不成那就不成。”众人一听笑了起来。
“剑阁,我来问你,那薛小姐长得漂亮不漂亮,你看着觉得心里面如意不如意,也就是说见了她动心不动心?”
“老爷,这个薛小姐长得不是一般的漂亮,而是非常漂亮。我也不知道啥叫个动心,反正是越看越想看。那天上午,我看得她头都不敢抬,她好像是很不好意思,脸羞得白里透红,就像那六月天的大桃子一样。”屋子里的人们听后哄堂大笑。
沈家儒止住了笑声说到:“这不就结了吗。很好,我和薛先生祝你们成功,要这样的话,我们再等三天,等你们拜了花堂、入了洞房后,我们便打道回府。”
一桩美满的婚姻就这样成功了。
这个半月,可真是东家大院最为忙碌的一段时间,也是东家大院老少人等最为高兴的一段时光。难怪人们常说,好事成双。谁也不曾想到,常陪卿前些年盼儿子盼的神魂颠倒,身子瘦的像个老干猴,几乎是一命呜呼。不料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仅就眼前而言,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假设说常剑阁没被人抢走的话,在东家大院肯定是娇生惯养,到头来是个啥鳖孙谁也说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有眼前的这个常剑阁那样的胸怀和人品。
儿子的归来,使东家大院人丁兴旺。尤为让人称道的是薛风铃这位白雪公主,竟成了他常陪卿的儿媳妇,使东家大院锦上添花。因此,这对常陪卿来说,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忙完了常剑阁的喜事,东家大院的上下人等,才算松了口气。第四天吃过早饭,沈家儒一行准备启程,一切收拾停当后,他把剑阁和高枫两人叫到面前说:“我们要走了,分别前恕我多言,语言轻重估计你不会介意的。当东家比不得你在商行当伙计,只顾干活即可,重要的是你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统揽全局,沉着不慌。遇事勤和你父亲商量,切不可一意孤行。眼下,老东家身板硬朗,心眼明亮,仍然是你的好帮手,你可常请教他。特别让我放心的是,高枫在这里,方方面面均可助你一臂之力。另外,你不必担心有人欺负,我和蒋风林馆长已达成共识,均州武馆和中原镖局永远是你的靠山,如果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可骑快马相告,我们将会义无反顾前来相帮。”
这边沈家儒对常剑阁谆谆告诫,而在那一边常陪卿和常陪侠母子倒也是情意亲切,他自然是少不了对当初那次的不欢而散表示深深的歉意。常陪卿说:“薛先生,你是我长辈,不知道叫你什么好。不管叫你什么,估计你老也不会怪我的。这几年,多亏了你和小弟对剑阁的精心照看,使他在学业上、做人上收获不小,特别是你的细心和清风寨三个领头的帮助,才能使我父子团圆,故使我百感交集,如果说我给你酬谢的话,你们可能会拒绝的。可是,你们看在剑阁的面子上,交给沈先生吧,我听剑阁说了,这几年,他干的都是大事业。为了这个大事业,也几乎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我这里有银票三百两交于你们,等到家了,再给他,就说是我父子对他干的那个大事业的支持吧。这一个银票是给薛先生你的,你若不要,我对不起已故的父亲。”
常陪卿说完话后,将两个银票塞进了常陪侠手中个,流着眼泪看了薛冬梅母子一看,踉踉跄跄地进了东家大院,常陪侠一时没了主意,开口问:“妈,你看这事咋办,不行了我去还给四哥。”
“算了吧,他这是真心的,不收住,他心里是过意不去的,况且,沈先生他们多需要钱呐,我们替他收下吧,这就叫恭敬不如从命。”
一看到几个恩人即将别去,常剑阁的心里异常难受,分别前,老爷的这番话情深意浓,不由得让他的泪水簌簌而下。一时间,沈老爷的救命之恩,薛先生的再造之情,又一次的涌现在自己的眼前,常剑阁控制不住感激之情,跪倒在二人的面前放声痛哭,看到剑阁如此难受,沈家儒也止不住老泪纵横,双方伤心了好一阵子后,便挥泪辞行,常剑阁和尚高枫两人举目远送,一直到看不见了影子时,方才回屋。
送走了朝夕相处的恩人、挚友,常剑阁的心里空洞洞的,深感失落,一连几天,无精打采。几年来,大家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个场上练功,彼此之间情同手足,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那种血肉相连的亲情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而今,大伙儿忽然间分别,何时才能相见,何时还能团聚,谁也说不清楚,所有这些,怎能不让常剑阁感到伤心呢。
尚高枫非常理解常剑阁此时的心情。自己虽然比他大了几岁,但自从小灵山那次与几个土匪的生死搏斗后,尚高枫已经把常剑阁当成小兄弟看待了,在此后的几年里,无论是学徒间,生意间,练功场,高枫始终给以极为热心的关照。和常剑阁亲密相处,愉快的度过了四五年的时间,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沈记珠宝商行和中原镖局,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大家庭啊。
然而,这一切已经成为过去,眼前的自己,岂不是像一个离开了母亲的孤儿一样?因此,这几天高枫一直陪着剑阁,并要求他带着自己去了汤山的温泉,竹连山的石长城和自己门前的清水湖农田看看,目的是想让常剑阁尽快从失落中解脱出来,面对现实。尚高枫的心没有白操,几天过后,常剑阁的情绪马上恢复过来了。
这天早饭后,常陪卿让老管家告知东家大院所有人等,包括院内的长工,伙房,饲养员以及街面上的钱庄、商行、盐行、粮行几个门市的老板,全部到前院议事大厅。半个时辰后,所有人全部到齐,常剑阁和尚高枫已早于别人,事先坐在常陪卿下首的位置上。
一看应到的人都到齐了,常陪卿开腔说话了:“各位家人,各柜上管事人。这么多年来,承蒙大家的厚爱,让我在东家的椅子上坐了几十年年,表示感谢。现如今,我年近古稀,力不从心,近一段我和李管家反复商议,我俩人从明天开始正式交班,并搬出东家大院。村寨里的公事、大院里的私事均有我儿剑阁处理,尚先生是新任管家并兼任学堂里学生的武功教头。大家可能已经听说,尚先生文武双全,在一个大珠宝商行里当了十年的管家,他善于上下统筹安排、善于应对突发事件、善于化解各种纠纷。在武功方面,更是了得,尤其是他惯用的飞刀出神入化,且有万夫不挡之勇,有他辅佐剑阁,我绝对放心。”
大厅里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等大伙儿散去后,剑阁、高枫和李管家,咱们一起去办理交接手续,什么名册了、账簿了、钥匙了,以及各家佃户们租地的契约了等等,估计这些具体的事宜有两天就可办完。交完后,我可要到外边过几年省心的日子。”
众人听罢,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大伙儿都知道,东家大院包括老东家在内的所有的人,期盼的就是这么一天,而眼下已是时机成熟。再说了,人都有老的时候,别说是东家了,即便是皇上也该退下来颐养天年,因此人们的心里都很平静而高兴。可是,唯独有常剑阁感到焦虑,这不,他从椅子行站起来开了腔:“爹,我刚回来才这么几天,人地生疏、一无所知,啥都不了解,猛然间,你把这千斤重担压在我身上,我能担得起来吗?况且,隔行如隔山,这么多年来,我不是出门讨饭,就是上山打猎,到沈老板那儿后,依然是个做生意的伙计,根本不知道这东家是咋当的,你这样做岂不是孙行者吃麦糠——憋堵猴子吗?希望你老把我领上道后再送一程,可是我还没有上道你就撒手,这咋能行,请你收回成命。”
“儿子啊,正是你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受了这么多罪,已成就了你当东家的本领,我才急着把担子往你身上压,我相信你一定比我干得好。这些年,在期盼你回来的日子里,我反思了许多问题,使我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银子再多,也买不回来亲情。你的情况沈先生已向我细说,你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小伙子,如果不当东家,你怎么能实现自己的理性和抱负呢?至于你说的隔行如隔山,那根本就不是问题,乡下农活无非是春种秋收,那些佃户们会更操心。况且,一年交多少租子,都有规矩,更不用你去要去催,你和高枫二人一定会干得有声有色。如果你真的执意不接的话,那你去让沈先生给我写封信来,我立马就收回成命,你看如何?”
常陪卿的话只问得常剑阁无言以对。闷了一阵子后,常剑阁才说:“不管咋说,你也不能到外边住别的地方吧。外人不知道,都还认为是我一回来,就把亲爹撵出东家大院了,毕竟人言可畏,你让我以后怎样面对众乡亲?此事万万不可,如果父亲要住到街上的话,可在钱庄的大院子里腾出两间房子,过去两个下人侍候你,没事儿了可以到书场听听说书,再到茶馆听听小曲儿,我的这个想法,你不会不同意吧?”
“儿子啊,你的心里咋想的我知道,心意我领了,可是,哪里我都不去,我打算到庙里去住,这些年,我做了许多错事,使众乡亲们感到心寒。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闭门思过,在庙中忏悔,求得上天和关老爷的饶恕,老朽别无他求。每日里青灯黄卷、晨钟暮鼓、敲打木鱼、吟诵经文,在那里清心寡欲,了却残生,我心足矣。至于你说什么让人伺候啊、听书听戏了,我全不需要。这几天,李管家听说了我的想法后,已求我几次,要陪我一起住到庙里,我已经答应他和我同去,到时候,只需要你妈去给我们做饭就行了。另外,我和老管家情同手足,他在大院劳苦功高,只希望你继续给他发薪水,我就满意了。就这样,谁也别说啥,散了吧。”
人们都知道常陪卿的脾气,凡是他决定的事情,别人是很难改变的,于是大伙儿都陆续散去。只有常剑阁和尚高枫两人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任凭你老爷子苦口婆心、千般解释,硬是闭口无语、极不情愿。
常陪卿看得出,这两人的内心是苦恼的,更理解他俩此时的心情。他知道儿子们的担心和要求并不多余,按理说,的确是应该让他俩过个半年几个月,熟悉了各方面的情况后,再当这个家,但是,他们那里知道我老头子的良苦用心,因为我要去干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便让别人知道,原本打算等我了却了这桩心愿后再告诉他实情,可从眼前他俩的心理状况上看,在如果不说出实话,他们的脑子是很难转过这个弯的,也罢,说出来吧,儿子才回来,不能让他有太大的精神压力。于是,他站起来,一手扶着一个人的肩膀说:“这样吧,今晚三更过后,你俩到我书房,我有几句话对你们说,虽然不算锦囊妙计,但是这几句话却一定能解开你俩脑子里的疙瘩。”常陪卿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厅的房门。常剑阁和尚高枫一脸的茫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做为一个没感情基础的亲儿子,常剑阁非常不满。在心中埋怨道:“老犟板儿故弄玄虚,到时候我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憋着一肚子火气的常剑阁和尚高枫只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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