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 老夏铺路

老夏铺路       作 者：烙馍村刘培刚             雨过天晴。     离城偏远的一个村庄，人们刚丢下碗筷，便不约而同地从四面八方，踩着黏脚的黄泥巴，来到小村口聚会聊天。     “顾大娘昨天半夜里，突发脑梗塞，去世了！”快嘴婆李婶惋惜地播报出小村庄一件重大新闻。     “唉哟哟，她才四十三岁呀！”刘姨听了连忙接过话茬。     “小心她再回来约你打麻将！”李婶对刘姨逗乐说。     “你少说一句，人家不会说你是哑巴！”老夏蹲在路边，瞪了一眼李婶，重重地吸了一口自制的烟枪，悲痛地继续说道:“其实，如果抢救及时，脑梗塞是不会要人命的，顾大娘又是第一个死在这条路上的人。”     众人听了老夏的话，望了望这条唯一通往世外泥泞小路，都沉默了......     大伙都清楚地记得，周大宝为了致富，种了几亩大棚菜，好不容易熬到了出售季节，谁知，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雨，新鲜的椒子，西红柿，黄瓜运不出去，全烂掉了。还有更让本村人好笑的事是:邓二狗去年喂了六千多只鸭子，正好也赶上汛期，一连半个月阴天下雨，家里饲料喂完了，鸭子饿得呱呱叫，怎不能让它们饿死吧！邓二狗只好把家里全年收成的小麦、玉米全用上了，等到天晴时，鸭子出栏，谁知鸭子又掉价了，几个月白忙活不算，还倒贴了全家的一年粮食收入，自此，小村再也无人想发家致富了！孩子们一下雨，就没法去离村几里外的学校上课，只好呆在家，一来二去，全村老少都会打麻将！     当然，小村庄从来没有飞出一个龙凤，这也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只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过这种日子。     老夏“叭嗒叭嗒”地抽着闷烟，以致烟火已经不冒烟了，才舍得把烟灰轻轻敲下，抹了一下嘴坚定地说:“我准备带领大伙铺路！”     “您就别瞎逞能了，七十多岁人了，安稳过几年算了，有本事的人多的是，也没有一个人出来带头的。”老夏儿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老夏叔，这种想法不错，关键是我们镇上也没有钱呀！”退伍军人小路说。     “那我们集资！”老夏立马回答。     “集资？这可能吗？我们村什么人都有，您是挨累不落好！”老夏儿子首先反对。     “全村五百多人，每人出五百元，共计二十大几万，我们先铺个两米宽水泥路，只要能连接镇上主路就行了，等以后有钱了，再加宽，加厚！”老夏好似早就算好了。     “哟，哟！一下雨您就睡不着，三更半夜爬起来抽闷烟，我还怀疑您生病了，原来是想这事啊！”老夏儿子恍然大悟。     “行，就这么定了，我支持老夏叔工作，谁他妈的不交钱，就是孙子！”邓二狗跺着脚上的泥巴说。     于是，一场集资铺路的事，就由老夏组织开始了。     老夏首先捐出了全家人六口人的铺路费三千元，儿媳妇气得在别人面前骂他老不死的，整天瞎管闲事，还好，儿子怕老夏，不敢顶嘴，只好安慰媳妇，随他去吧，反证又不是咱一家掏钱，如果凑不齐集资款，钱还会退回来的！     老夏果然厉害，他首先找到在外打工混得不错的村民，把铺路的理由一说，那几个村民个个佩服老夏的思想，于是，每人捐了一万，老夏喜得合不拢嘴！在心里说，俺回去一定要好好宣传宣传你们为家乡所做的贡献。     最让老夏意想不到的事是，本村九十一岁的孤寡老人，拄着拐杖一步三指，挪来老夏家，掏出了手绢里包着的几百元钱，对老夏说:“这钱本是我将来买棺材用的，但听说你铺路起钱，为子孙后代做好事，我这全村老寿星，不能不带头呀。”    “谢谢老寿星，这钱不用你交，我把你排除在外了，你还吃低保，我考虑到了。”老夏眼睛红红的，一颗颗美丽的泪花叭叭掉在老寿星的钱上。儿媳妇见了也感动地抹了抹眼睛，抱着娃出去玩了。     “你看不起我呀！我这辈子也想走走这水泥路呀，如果不是晴天，我可没有本事走出来。”老寿星丢下钱，又和老夏聊了一会，便走了。     当然也有另老夏头疼的事，老夏为此腿都跑肿了，也没要到一分钱，此人就是本村有名的小气鬼一一周玉红，这不，这天，老夏又早早来到了周玉红家，周玉红估计老夏来的事，也正想溜掉，可巧，被老夏堵着大门说:“他叔，这铺路也是为大家好，你不交，人家会看不起你的。”     “别说了，我过自己日子，我要谁看得起！”周玉红蹲在石磨旁，抽着闷烟，不开心地说。     “人家都交，你不交，这路难不成你不走？”小路生气地质问。     “我不走！”周玉红立马回答。     “哪你从天上飞出去？”老夏笑着反问。     “我从你们铺的水路旁走泥路，我走快一辈子泥路，也习惯了，再说，我家孩子在城里，一年到头又不回来，我出这冤枉钱干啥？”周玉红苦着脸说。     “你看看，九十一岁老寿星，能把棺材钱捐出来，你就不能学学她的品质？”老夏语重心长地对周玉红说。     “她有低保，我又没有，”周玉红立马回答。     “这个你咬油她，你还有一点良心吗？你可知道我村为什么穷？为什么至今没有一个大学生？为什么顾大娘会死掉?”老夏有些激动地反问周玉红。     几个帮忙收集资钱的小伙子，气得要上前揍周玉红，被老夏拦住了。老夏怕事闹大，一挥手说:“走，你不交，全村路照样铺！”     几个月过去了，老夏明显瘦了许多，在得知老寿星生病时，老夏更是着急，他怕老太太突然走了，路还没铺好，完成不了她的愿望，于是，他连夜找人铺路，一连几天，老夏终于一头栽倒在路上，再也没有醒来。       在老夏出殡的这天，乡亲们特举行了水泥路通行仪式，全村几百口人泪流满面地在雨中，哭天喊地地为老夏送行，老寿星则拄着拐杖慢慢地顺着水泥路向前挪动，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周玉红一个人站在泥泞的路边，心里酸酸的，望着老夏渐行渐远的灵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