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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两家恩怨一线牵

作者:胡兴来    创建时间:2016-10-24 00:00   阅读量:10923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3975

 

 

  

 两家恩怨一线牵

    作 者:胡兴来   

  

       六十年代初,农村是以生产队开食堂。当时,我爸是食堂里的炊事人员。

  深冬的一个早晨,雪花漫舞,寒气逼人。生产队食堂里照例煮好两大锅青菜胡萝卜稀粥,还未听到开早饭的钟声,我爸便在灶堂门口打起了盹儿。朦胧中被“唏唏嘘嘘”的声音惊醒。他睁开眼睛一看,见灶台前有一个人影。只见她一边用瓢舀稀粥往破罐子里装;一边朝嘴里猛灌,因为粥太烫,喝得太快,被呛得连连咳嗽,稀粥四溅……

  透过雾气,我爸见到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一身翻絮露花的棉衣,一双露着脚趾的草鞋,一双没神的眼睛陷进“山坳”里,看她瘦骨嶙峋得模样,怪可怜的。还没等我爸站稳脚步,小女孩“扑通”一声跪在我爸面前,结结巴巴地说:“大伯,行行好吧,我是逃荒的,实在饿得没有办法,才来偷吃的。我的爹娘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为救他们的命,你就放过我吧!你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远永远记在心里!”

  爸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拿起瓢把破罐子里的稀粥舀得满满的,递给小女孩,让他们一家人去活命!小女孩深深一鞠躬,胆怯地走了。

  小女孩刚走出食堂门,就被生产队长碰见了。生产队长不问青红皂白,夺下小女孩的粥罐子,就往我爸的脸上砸,还恶狠狠地说:“来了一个逃荒的,你舀一罐子粥;再来一个,你再舀一罐子,难道你忍心让队里的人都饿死吗?”

  小女孩抱着队长的腿,哭着,叫着……我爸自知理亏,含着泪水没有说一句话。

  没有过多久,爸“下岗”了。下岗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心太软”,这个决定是生产队委员会研究的,就因为我爸的“菩萨心肠”,使我们家失去了“锅上有人可乱端”的优越。从此,我们更是饥饿难忍。

  爸爸不因为“下岗”而改变自己与人为善的性格。他干脆把小女孩一家三口接回了家,过起了同甘共苦的日子。

  小女孩爸姓王,我们都叫他王叔,叫她妈王婶。小女孩叫萍儿。萍儿比我哥春儿只小一个月,他俩一起捉迷藏、躲猫猫;一起掏萝卜,挖野菜……不多久,他俩就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好兄妹。

  一天,哥哥去胡萝卜地里偷萝卜,可谁知这萝卜地是队长家的自留地。队长家那个人高马大的儿子,追上我哥,夺下手里抓着的几根萝卜。然后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可怜兮兮的哥哥一把抓起来,又猛地一摔。哥哥仰面朝天重重地砸在瓦砾之上;接着又一脚狠狠地踩在哥哥的腿上。当时我哥的嘴,流出了鲜红的血,腿受了重伤。

  “住手!”晴天霹雳一声怒喝,让那凶神恶煞般的家伙颤抖了一下。他瞟了一眼,见是王叔,便又不屑一顾地说:“你一个逃荒落难的外乡人,也有如此大胆?好哇,来呀!你要是能从我的胯下爬过去,我就放了他!”王叔不由分说,从他的胯下爬了过去,抱起哥回到了家里。

  萍儿见状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哥哥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斑上。她为哥哥轻轻地擦去了嘴角上的血,又找来草药放在嘴里嚼碎,为哥哥敷伤。

  ………

  过了几年,形势开始好转。我们不但能填饱肚子,而且还能到学校里读书。新领的课本前面有一张毛主席像。哥不知道毛主席是谁,只是说:“他为什么不像我们的老师那样,戴一副眼镜呢?老师戴着眼镜不但好看、文雅,而且是多么的有学问呀!”于是,他就拿起铅笔给老人家“配”了一副眼镜。谁也没有想到,哥的杰作被萍儿作“宣传”之后,让学校“贫管主任”(贫下中农管理学校的主任)知道了。主任训斥我哥哥说:“你这个富裕中农的后代,不但不忠于领袖,反而丑画领袖。你才多大个人,思想就这样的反动,长大了还了得,明天开批判大会,连你爸妈一起批斗。”

  贫管主任走了,我哥“哇”地一声哭了。

  回到家里,妈知道儿子闯了大祸,从屋里拿出湿毛巾,给哥擦去泪水,之后,又小心地为毛主席擦去“眼镜”。

  因哥年幼无知,免去了“政治灾害”,又因爸妈负有“儿不教父之过”的责任,遭到了批斗。家庭出身是富裕中农的爸,这次又为儿子“顶罪”。在那事事牵动“灵魂深处”,处处“上纲上线”的岁月里,爸爸被划为“四类分子”。(当时农村里指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

  我和哥哥都很气愤,把一肚子火泼到了萍儿身上,要不是她的“宣传”,也许不会……为了报复,我和哥都在寻找机会。

  次年春季,一天中午,王婶在庄稼地里寻猪草,我在庄稼地田埂上放鹅。一会儿,一个卖货郎摇着小鼓从田埂上路过。大概卖货郎与王婶熟悉,他们就闲谈起来,之后,王婶买了一尊毛主席的石膏坐像。由于怕石膏像碰坏掉,卖货郎又给王婶一根红线,王婶接过线就绕在石膏像的脖子上,扎在寻猪草的篮子旁边。她继续寻猪草……

  当我看清这一切的时候,就赶着鹅群快步跑回家,把看到的一切告诉哥哥。哥哥听后,一口气跑到大队民兵营长那里,告了王婶的状。

  王婶被带到大队部关押来,在人证物证面前,她不得不低头。大队革委会研究讨论之后,认为王婶的所作为,不是“小事小非”,而且是“反党、反社会主义、阴毒领袖”的大是大非的大问题,具有“反动性和敌对性”。大队革委会成立了“专案组”,派专人到他们老家去“摸尾巴”。摸出的结果是“漏划富农”,这给她的“问题”定性更是雪上加霜啊!

  批斗的场面让人心惊肉跳,在震天动地的口号声中,王叔、王婶被押上了批判台。他俩戴着高帽子,跪着碗底子、挂着大牌子、挨拳头、遭巴掌……受尽了折磨。从此,他们家比我们家“黑”得更厉害。就是因为“黑”,萍儿和哥哥初中都没毕业,就回到了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进行“滚一身泥巴,干一辈子革命”的劳动改造。

  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哥和萍儿在这个广阔天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表现非常突出。回农村不久,他俩就小有作为了。

  哥被生产队委员会推选为记工员,萍儿进入生产队豆腐房。那时候农村有文化的人是“凤毛麟角”,哥能当上记工员,就是因为他喝了几年“墨水”。萍儿能进豆腐房,除了肚里有几点“墨水”外,还有她勤快能干。

  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水乡的风雨为萍儿已经洗刷出一付娇嫩的面容,她白里透红,像一支刚出水的莲花,一双眼睛,像清泉里的两颗黑宝石。到了豆腐房,风刮不着,雨淋不着,日头晒不着,并且天天有豆浆喝,萍儿是越来越美丽动人,队里的人都叫她“豆腐西施”。尽管这个“豆腐西施”是“黑四类”的女儿,但十里八乡来说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

  生产队队长几乎天天往她家跑,动员萍儿做他的儿媳。其实,队长把萍儿安排在豆腐房做事,就是想拉拢萍儿的心,可萍儿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萍儿心里有把尺,像她这样出身的女孩子,眼界能高吗?只不过,她心中早就有了意中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哥春儿。

  萍儿在豆腐房里一会儿也闲不住,早晨吆呵着去小镇卖豆腐,中午就捡豆子里的杂质用温水泡豆子,晚上就推磨磨糊子做豆腐。她的身上时常飘散着豆腐香。她吆喝的“卖豆腐呐……”的声音,香香的,甜甜的,在晨雾里袅袅的,给人一种甜美、温馨的感觉。特别是她挑着豆腐担子颤悠颤悠有节凑的步态,以及那麻溜利索的换肩动作,简直比舞蹈还优美耐看。

  冬天里一个月黑头的晚上,我哥在生产队会计室里算工分。萍儿端着一瓷缸子冒热气的豆浆,悄无声息地站在春儿的办公桌前。声音挺小的说:“哥,你喝点豆浆吧,热乎热乎的。”哥抬头看见她沁着细汗的额头,以及那双流露着温柔和藏着少许羞涩的大眼睛……她站着,哥坐着,一缸子豆浆让春儿喝得干干净净。她拿着缸子临走时又说:“哥,以后可以抽空到豆腐房喝锅里刚开的豆浆,对身子有好处。”

  “萍,谢谢你!”春停下手中算盘,站起身来,跟着萍儿的脚步,离开了会计室,消失在夜幕中……

  萍妈知道那天晚上萍与春的事,可急了。她暗地里托人给萍儿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条件不错,是个捧“铁饭碗”的。男方有心,已上门来了好几次,只是被萍儿拒绝了。

  萍儿爹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们认定这个吃“皇粮”女婿了。

  萍儿越想越气,她气的是自己爹娘的良心被狗吃掉了,嫌春儿是个“跛脚子”。这怎么好随便嫌春儿呢?当时也是为了两家人的生活,才遭毒手,变成这个样子呀?

  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萍儿来到爹娘的房间,并直接了当地告诉他们:“非春不嫁!这门亲事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萍儿的决定,气得她爹七窍生烟。她娘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苦苦哀求说:“春儿家对我们是有恩的,你也不能为报恩,而屈嫁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残疾人……”萍儿没有再说什么,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整整哭了一夜,最后她竟想到了死。

  第二天早晨,萍儿经过梳妆打扮一番,趁她爹娘不注意喝下了农药。我和哥赶到王叔家时,萍儿已送进了医院。经过整整一天一夜的抢救,医生才把萍儿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也许是哥在这一天一夜里的“特殊表现”,也许是萍儿坚贞不屈的决心,打动了王叔、王婶。

  王婶抱着已经苏醒过来的萍儿,眼含泪花颤抖地说:“孩子,都是爹娘不好,打这以后,你的事就依你的吧。”我哥深感萍儿是真心爱他,她为他连命都不顾……

  看到萍儿和春儿相亲相爱的样子,这时两家人都很高兴。他们俩岁数也不小了,两家人就着手筹办他们的婚事,时间就定在第二年的春节后。

  哥哥和萍儿结婚这天,我们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我打心眼里高兴,感到自己得了个贤惠、勤快的好嫂子,哥哥好福气,得了个漂亮、温柔的好妻子。这泣血的姻缘,经历了那么多曲折和磨难,都不曾泯灭最初的那份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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