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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小村故事(小说)

作者:田承友   创建时间:2016-10-27 00:00   阅读量:11029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8275

 

  

                小 村 故 事 
                       文/田承友                             

      我的老家就住在这个村,我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村子不咋大,有山有树林。邻里乡亲挺和睦,老少爷们更合群。村子里面发生着许多许多的事,回想起来那也是特别的哏。朋友们若是有兴趣,我就领你认识认识我们村里的人。

 

六   嫂

 

      六嫂是被人贩子从云南拐卖过来的。嫁给六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嫁了。当时还带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六哥曾经有过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年轻的时候因为盗窃坐过七年的牢狱。获得自由那年已经是三十岁出头的人了。而立之年正当青春年华,可是六哥却被岁月蹉跎得满身伤痕。头发白了,身子佝偻了,股骨头坏死让他的一条腿也永远的落下了残疾。

      六哥的姐夫和六嫂是一个村的。六嫂的第三个男人突发意外死亡后,六哥的姐夫就趁机亲自上门说亲,把两个命运同样坎坷的孤男寡女撮合到了一起。

      六嫂个头矮矮的,皮肤黑黑的,又瘦又小还有严重的罗圈腿。六哥和她见面后什么也没说就点头答应下来了这门亲事。娶亲那天,六哥一个人赶着自家的老牛车,把六嫂、孩子以及全部家当一车就拉了回来。

      一个南方人,一个北方人,虽然同命相连,但是性格和生活习惯却相差千里。自打两个人结合到一起,打骂声和争吵声就从没有间断过。而每一次争吵听到的都只有六嫂一个人高亢的掺有浓重方言的斥责声和怒骂声。

     “你咋不死在里头呢。你这种没用的东西就该蹲一辈子大狱!”

    “我眼睛瞎了,上了你姐夫那个大骗子的当。你那个不是人的姐夫早晚得让车撞死。”

    “断子绝孙的,还等着我给你生儿子。做梦去吧,我让你一根毛都捞不着。”

……

      无论六嫂骂得多难听、多恶毒,六哥从来不还口。不是六哥脾气好,是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条件能娶到一个媳妇已经很不错了。最主要的还是六嫂这个人,勤劳能干、做事利索,过日子是个难得的好手。

      日子在六嫂的吵骂声中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六哥依旧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爱着六嫂带来的这个孩子。他努力挣钱养家,供着女儿读完了小学,又上了初中。村里人都说六哥心眼儿好,并劝六嫂给六哥生个孩子。六嫂嘴一撇,说:“根儿不红,苗儿不正,结个瓜歪歪腚。生了孩子也没屁眼儿,我才不干这做损的事儿呢。”

      平时没事的时候六嫂会搬个板凳坐在大门口的树荫下和左邻右舍诉说她苦难的身世和悲惨的人生遭遇。说到伤心处就情不自禁地放声痛哭。她骂她的表姐和那个拐骗她的东北男人。她说是她的表姐和那个东北男人合伙把她拐卖到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的。她还骂她死去的那三个前任丈夫,骂他们都是畜生,从没有把她当人看待过。

      村里同龄的都叫她“六嫂”,年纪长一点儿的就叫她“六儿媳妇”,稍微有点儿文化的会叫她“祥林嫂”。因为她总是会反复地和别人诉说她那坎坷的人生。有时她刚一张口,对方就会抢过话茬说,“我那个黑了心肝的表姐”,或者“我那三个死鬼男人”。这时她就会长叹一声,说:“我的命啊,比黄连还要苦。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的心。”

      六嫂勤快、能干,过日子那是一把好手,村里的妇女无人能及。夏天的时候,她会背着一个柳编的小背篓,里边装着中午吃的饭菜,一个人扛着锄头和镐头来到自家的水田。她把田里的池埂和进、排水壕的堤坝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分别种上豆类植物或者蔬菜和瓜类。地邻开玩笑问她:“六嫂,那池埂是走道的地方,你都种上东西了,人在上边飞啊?”六嫂说:“该留的地儿都留出来了。这地多肥啊,可不能浪费了一寸土地。”家里也是一样,房前屋后,边边角角,篱笆墙外的四周,只要有空余的地方都被她种上了各种杂粮和蔬菜。她说她们老家是山区,一家没有几分土地。为了多开垦点儿耕地,有时甚至要费很大力气和时间搬掉一块大石头,为的只是多种几株玉米。

      六嫂没有给六哥生下一儿半女。不是她不能生,是她根本就没想生。唯一的女儿是那个该死的人贩子作恶的结果。十多年来她带着这个女儿先后走了四嫁,其中的辛酸和苦痛只有她自己知道。第一任丈夫是个肺痨,她嫁过来不到半年就死了。她找人算了一卦,卦上说,她命里克夫。她相信了,从此在心里发誓再不生养。她再不能让孩子没爹,没爹的孩子有多么的可怜她是最清楚不过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心中一直有个信念,那就是回家。她曾不止一次对村里人说:你们这个鬼地方太冷了,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早晚我得回家。

      这种话说了五年、八年,心中的信念也坚持了十年、二十年,直到女儿结婚了,外孙出生了,她也没有走出这个村子。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从内心里无法鼓起勇气面对久别的亲人。她共有兄弟姐妹十一人,她排行老七。现在兄弟姐妹们都成家了,老爸老妈也都健在,只是那里的生活依旧贫困。那是一个很讲究礼节的地方,一大家子亲属算起来也该有三、四十口人,回去一趟哪里不得打点,一万两万的根本就不够用。女儿在这边已经成家了,并且有了孩子,自己不可能丢下女儿和外孙永远离开这里的。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合法的丈夫。

      六哥和六嫂是登了记领了证的。其实六哥心眼儿并不坏,就是平时好偷着喝点儿小酒,喝多了喜欢找个隐蔽的地方睡上一觉。他喝酒的方式很另类,完全颠覆了喝酒人对于酒文化的诠释。六哥有台小马力手扶拖拉机,有时候会帮人犁犁小菜园挣点儿零用钱。挣来的钱是要交给六嫂的,每次六哥会留个心眼儿偷着藏下十块二十块的。有了钱六哥就会去村里的食杂店,要两杯“散白”,“咕咚”两口㨄下去,也不吃菜,然后找个背风的路边沟或柴草垛睡大觉去了。一般情况下有人听到了六哥雷鸣般的呼噜声就会好意地通知六嫂。六嫂便会拎着烧火棍找过来,一手扯着六哥的耳朵,一手拿烧火棍抽打六哥的那条好腿,破马张飞地大骂:“你咋不‘嘎嘣’一下喝死呢。麻溜去死吧,快给好人腾个地方!”

      六哥咧着嘴“哎呀、哎呀”地叫着,拖着那条残腿被六嫂拽得一个趔趄跟着一个趔趄。路人见了就劝六嫂:“行了,给六哥留点儿面子吧。别下错手真的把人给打死了。”六嫂听罢就更加来劲了,大声嚷道:“赶紧死了吧。他今天死了明天我就嫁汉子。”

      不知是六嫂的咒骂灵验了,还是她真的命中克夫,去年夏天的一个夜晚,六哥喝醉酒后失足掉进了路边的养鱼池里淹死了。六嫂没有哭,她说:“我就这命,习惯了。”

      今年开春儿,雪还没有融化,五十一岁的六嫂又嫁人了。男的是附近劳改农场的一位退休老干部。这一次,男方是开着花车列着车队来接亲的。六嫂穿着大红大绿的婚服很风光地走出了村子。在那里,也许没有人再亲切地叫她“六嫂”或“六儿媳妇了”。

 

二   舅

 

      二舅过世一年多后,我们家才收到相关的信息。母亲很伤心,虽然平时很少和二舅一家有联系,但听到这个噩耗,母亲还是悲痛到老泪纵横。姥姥共生育了舅舅、母亲兄妹四人。大舅和老舅很早就过世了,现在二舅也悄无声息地走了,杨家这一代人中就剩下了母亲一人,她怎么能不伤心欲绝。

      在我的记忆里二舅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听母亲说,当年二舅十八岁时就带着十六岁的老舅参军去了辽宁。抗美援朝战役打响,二舅和老舅同时上了战场。结果老舅成为了烈士,二舅成为了战斗英模。退役后,二舅被安排在丹东某部军工厂担任要职,老舅则永远地长眠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二舅退休后回到了村里。他说他不喜欢城市生活,还是农村好。我问他:“二舅,农村哪儿好啊?”二舅笑着说:“山好,水好,人更好。”也许这是真心话,但偶尔从母亲和二舅的闲谈中我还是听到了,二舅为什么宁愿抛弃城市的优越生活而一个人孤独地回老家农村过苦日子的原因。

      二舅和舅妈结婚后多年都没有生育,无奈从大舅家抱养了一个女儿。女儿养到三岁时,舅妈居然怀孕了,并相继诞下了一儿一女。儿子十八岁时高考落榜回家待业,舅妈让二舅托熟人走关系给儿子安排一个有体面的工作。二舅一口回绝了,说:“有能力就自己去闯,不要指望老子给你规划人生。老子能安排你一时,不能安排你一世。”儿子进了街道一家工厂做了一名学徒工,不久就患上了抑郁症,二十岁那年跳楼自杀了。

      儿子的死让二舅的家庭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舅妈把全部责任都归结到了二舅的身上,从此和二舅分居两室成了陌路人。那时二舅还不到六十岁,无法再继续工作了,就选择了退居二线。小女儿看到父亲整天一个人闷在小屋里足不出户,就说:

     “爸,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您回老家呆上一段时间静静吧。”可这个时候二舅怎么能回老家,他的人生曾经那么辉煌,家庭却如此失败,回到老家如何面对兄妹,如何面对父老乡亲。

      小女儿二十二岁的时候嫁人了,男孩也姓杨,是一名教师。婚礼那天小女儿哭成了泪人,她对二舅说:“爸,您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一个同姓的人吗?我是想以后有了儿子也姓杨,这样您就有孙子了,咱家就有接户口本的了。”听了女儿的话,二舅顿时老泪滂沱,他将女儿紧紧地拥在怀里久久不肯松开,就像要做永远离别一样。其实二舅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女儿三天回门后,他就回黑龙江老家。也许余下的时光就在那里慢慢地度过了。

      二舅很胖,胖得走路都上喘。大舅的儿子,也就是他的亲侄子,把自家的东屋腾了出来,从此二舅就生活在了这里。

      二舅喜欢听二人转和新闻联播,一部从丹东带来的小收音机整天不离手。有时他会把大表哥专门给他买的躺椅搬到门口的大柳树下斜躺在上面,一边听着二人转,一边悠闲地摇晃着摇椅,摇着摇着就睡着了。然后就传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那呼噜声惊天动地,收音机里唱的二人转都被淹没在了那浓浓的鼾声中。

      二舅很会讲故事,都是他年轻时在朝鲜战场上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刚开始,他买来糖果引诱邻家的小孩子来听他讲。渐渐地你传我我传他,全村的小孩子就都仨一帮俩一伙地来到大柳树下,一边吃着免费的糖果,一边分享着二舅的英雄历史。有时二舅讲到动情处,就会从摇椅上坐起来进入到表演状态:“老美的飞机就在头顶上飞啊,我开着汽车听着飞机的叫声跟着它赛跑。‘嗡——’飞机拉着长笛尾巴冒着黑烟俯冲着就向地面扎下来,我一个急刹车,就听‘轰隆’一声巨响,车前不远的地方就被飞机投下的炸弹炸成了一个大坑……”

      也许是平日里闲暇时间太多过于寂寞,二舅竟然充当媒婆给我介绍了一次对象。姑娘是舅妈娘家的亲侄女,和我同龄。那是我初次相亲,不过美好的事情还未开始转瞬间就戛然结束了。

      相亲的地点就安排在了二舅的小房间里。那天二舅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炕上放着一张方桌,桌上整洁地摆放着糖果、瓜子和茶水。当时看到这场景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说:“二舅,您这老头儿还蛮有情调的呢。”二舅说:“这相亲啊就跟战场上谈判一样,环境布置是十分重要的。”我心里想,二舅不愧是军人出身,每一句话都离不开本行。

      因为是第一次相亲,我在穿着上还特意做了一番准备。可是见面后姑娘只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出去。我被凉在了屋里,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片刻二舅进屋了,沮丧地说:“人家没相中你啊。嫌你身体太单薄,个头又小。”我笑了,说:“身材和长相是爹妈给的,我也没办法啊!”二舅感慨万千,说:“我摆弄了半辈子的枪炮,参加过无数次战斗,从来没有失手过,想不到这么一点儿小事儿却没有弄明白。”我忍不住想笑,心里想:这老头儿,跟个小孩子似的,做媒还能跟打仗一样,难不成还得抢亲?

      二舅和村里的老人们相处得非常好。因为二舅是抗美援朝的英雄,现在又是退休老干部,所以村里的老人们都很崇拜他,视他为心目中的偶像。二舅也想为他们做点儿事儿,可是能做什么呢?二舅让表哥买来两头小猪崽儿,又买来食料,他说要亲自把这两头小猪养大,然后杀掉一头请全村的老人们吃上两天,另一头也杀掉,每一位老人再给送上几斤猪肉。

      养猪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可是对于上了年纪身体又这么胖的二舅来说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很精心,也很勤快,除了购买食料外其它的活计从不让别人帮忙。二舅说,他一定亲手把这两头猪养大,那样看着全村的老兄弟老姐妹品尝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里才会高兴。

      二舅的愿望是美好的。他看着他的两头小猪一天天长大,期盼着和村里的老兄弟老姐妹开怀畅饮的那一天。可是他没能等到那个美好的时刻,一次拎着食桶去喂猪,二舅突发脑溢血倒在了猪圈的台阶上。

      二舅的两个女儿来了,她们决定把二舅接回去。毕竟丹东是个大城市,医疗条件要比这里强。二舅不同意,他说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最终二舅没有拧过他的两个女儿。临行前二舅一手拉着表哥的手,一手拉着我母亲的手,泪水就那么无声的流着。他叮嘱表哥,入冬后就把那两头猪杀了,替他把自己对村里老人们的承诺兑现了。又对我母亲说:“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妹妹,咱们杨家这辈儿也就剩下你我两个人了。如果哪一天我走了,一定让她们把我的骨灰送回来,就埋在咱杨家的墓地里,埋在咱爹咱妈的坟旁。一定啊!”

      其实二舅回去不久后就辞世了,只是当时的通讯不发达,又没有及时沟通。直到一年后母亲才从舅妈娘家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

      二十多年过去了,二舅的骨灰并没有被送回来。母亲曾多次和二舅的两个女儿通话,希望完成二舅的夙愿,但她们始终都不同意。母亲也已经是八十岁高龄的人了,她说:“在我有生之年是不能替你二舅完成心愿了。你二舅一世英名、战功卓越,可是他的遗愿也许将成为永远的遗憾了。”

 

祥   婶

 

      祥婶嫁给祥叔那年只有十八岁,当时已经怀孕五个月了。不过肚里的孩子并不是祥叔的。

      祥叔姓张,大名叫张永祥。因为长得人高马大,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又笨又憨的像只大骆驼,所以村里人都叫他“骆驼祥子”或者“傻祥子”。

      祥叔有一个姐姐,很早就远嫁到了外地。祥婶就是她婆家村子的,祥叔能够娶到祥婶也是她亲自登门求的亲。弟弟三十岁了还没有讨到媳妇,家里还有一个半身不遂瘫在炕上的老母亲,即便姑娘是带着身孕嫁给弟弟,那也是自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更何况祥叔的姐姐就是冲着人家的这个短处去的。

      没有过多的波折,祥婶的家人一口答应下这门亲事。而且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就是一个月内必须完婚。祥叔的姐姐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巴不得立刻就把姑娘接走呢。夜长梦多,时间久了说不上又要滋生出什么事情来。

      祥叔抱得美人归。祥婶嫁过来后便接替祥叔承担起了照顾婆婆的义务。婆婆瘫在炕上有两年多了,一个三十岁的大小伙子要给母亲端汤端饭、接屎接尿、洗澡擦身,还要侍弄家里两垧多地的口粮田,日子过得着实的不容易。现在祥婶分担了祥叔一半的重担,祥叔不但能够静下心来经管好自家的口粮田,而且还能抽出时间给种田大户打打散工挣点零用钱贴补家用。

      很快,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儿。祥婶并没有因为有了孩子而感到丝毫的高兴,她对祥叔说:“把她送人吧。”

      祥叔说:“干嘛送人?她是在我老张家炕上生的,她就是我的女儿。”

      祥婶哭了。她没有想到丈夫能说出这样暖人心窝的话,也没有想到丈夫能做出这样出人意料的决定。自从祥婶嫁给祥叔的那一天起,肚子里的孩子就像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过,丈夫从未问过这件事情。虽然丈夫有点儿憨,甚至有时候犯点儿傻,但他不嫌弃自己,死心塌地的爱着这个家,她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慰藉。现在孩子生下来了,丈夫不但接受了这个现实,还如此的高风亮节,这让她从心底里庆幸,自己当初随便做出嫁给这个大龄男人的决定是正确的。

      女儿七岁的时候,祥叔把她送到了村里的小学。这七年间,家里经历了很多事情,母亲去世了,祥婶又先后生下了一儿一女。祥婶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她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努力去胜任一个母亲和一个妻子的职责。祥叔呢,多了两个孩子后更加勤奋了。自己身体好,有的是力气,只要认干就不愁过不上好日子。

      农家人的生活朴素而平淡。祥叔也是一样,老婆贤惠,孩子健康,日子就这样简单而知足地过着,可是这种累但快乐的宁静生活却在大女儿中考那年被一位来访者给打破了,而且打得支离破碎。

      这位来访者是祥婶的娘家姐夫。祥婶的父母去世早,打十三岁起她就来到了姐姐家生活。当年她和祥叔的婚事也是姐姐和姐夫给做的主。对于这位结婚时谋过一面,十多年来未曾有过多的联系,现如今突然造访的连襟,祥叔觉得应该像对恩人一样进行款待。

      当晚祥婶备下了丰盛的酒菜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姐夫。祥叔一时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在叮嘱祥婶把西屋收拾干净安顿姐夫休息后,自己就先行躺下了。半夜,祥叔口渴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中喊祥婶去拿水,可是没有回音。他伸手向旁边的被窝里摸去,人不在,被窝里是空的。踉跄着爬起来走向厨房,月光下他看见西屋的门虚掩着。想着连襟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喝多了,就轻轻地走了过去。顺着门缝向屋里看去,昏暗中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自己的老婆和她的姐夫竟然躺在一个被窝里。他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呼吸变得加快,血急促地往脑门上冲,整个身子软软的往下坠,仿佛就要跌进万丈深渊。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强压怒火回到房间。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穿上鞋子,随手抓起一件外衣,他疯了一般冲进亮如白昼的夜色中。

      他心烦意乱地在村口徘徊,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才发现自己竟然只穿了一条单薄的内裤。这时他想起了村子里还有一个最亲近最疼爱自己的人——大他二十岁的表哥。表哥最关心自己,从来都是把自己当做他的孩子一样对待。他快步向表哥家走去,他要向表哥求助,向表哥倾诉心中的苦难。此时表哥刚刚起床,正坐在炕沿上抽着烟,祥叔突然冲进屋里一头就扎进了表哥的怀里,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起来。

      一场战争爆发了,一个男人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这个偏僻小山村的黎明。表哥的两个儿子把祥婶的姐夫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村口,一顿胖揍打得他头破血流、皮开肉绽。全村人都跑来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表哥的儿子警告他:“滚出这个村子,以后不要再来了。如果再来的话就让你走着进来爬着出去。”

      祥婶跪在地上抱着祥叔的大腿捶胸痛哭。她承认,大女儿是姐夫的孩子。这次姐夫就是看孩子来了。夜里她趁祥叔熟睡之时偷偷地溜进了西屋,她是想告诉姐夫孩子已经看到了明天就赶紧走人吧,以免在这里呆太久了暴露身份。没想到这个色胆包天的姐夫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将她一下子揽在了怀里。她想挣扎,又拍弄出动静惊醒了东屋的丈夫。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一身酒气的姐夫抱上了炕。

      祥叔无法原谅她。十五年前他已经接受了她的一切,从不问她的过去就是想让她开启新的生活斩断过往。没想到精心培养起来的十多年的夫妻情感竟然抵挡不了瞬间旧情的死灰复燃。祥叔的心啊,伤痕累累;那个痛啊,肝肠寸断。

      宁静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家庭战争会随时因不起眼儿的琐事硝烟四起。大女儿知道了一切,她不相信那么疼爱自己的爸爸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更接受不了母亲背叛父亲做出的这种肮脏龌龊的丑事。一个雨夜,她留下一张纸条,与父母不辞而别。

      一个幸福的家庭就这样破碎了。丈夫变得颓废,女儿音讯皆无。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时糊涂造成的。祥婶开始在心里疯狂地咒骂她的姐夫,骂他不是人,是一个阴魂不散的恶魔。也反复地骂自己,骂自己懦弱,骂自己无耻。可是这能怪谁呢?再怎么咒骂日子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再一次见到大女儿是三年后,也是一个雨夜。女儿做为一名失足少女被公安局遣送回来。女干警对祥婶说:“你女儿怀孕了,应该有五个多月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把祥叔和祥婶给击垮了。冷静后,他们不再相互责骂。这个时候,除了女儿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祥婶把女儿带去了医院,可是医生的话把精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的祥婶再一次推进了万丈深渊,“孕妇年龄小,引产风险太大。若盲目引产有可能会造成孕妇终生不育甚至威胁到生命。”

      历史重演了,一切都如出一辙的相似。祥婶仿佛又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老天啊,这是做了什么孽了。她把女儿关在屋里,开始四处找人给女儿说媒。很快,邻村一个肢体和智力都有残疾的三十多岁男子的父母托人上门提亲了。祥婶没有心思去了解对方的详细情况了,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一个月内必须结婚。没有婚车,没有鞭炮,没有鲜花和祝福,男方接亲那天只是打了一辆出租车,像买一头怀孕的小母猪一样把祥婶的女儿拉走了。

      烟消了,云散了。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刀削斧剔的洗礼,祥婶感觉到自己一下子老了许多,憔悴了许多。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但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留下了抹不去、擦不掉的伤疤和烙印。祥婶还是会每天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她那个不是人的姐夫,因为是他毁了自己,又毁了自己的家庭。可有时她又在想,如果说是当初的年少无知、软弱单纯葬送了自己的青春,那么女儿美好前程的毁灭又该由谁来买单呢?

 

       小村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村来,收获特别多。看是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谈的谈,说的说,小村故事真不错,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到小村来做客。
 

【编者按】小说塑造了三个底层小人物,个个在读者眼前栩栩如生。虽然写的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乡间趣事,但把中国农村那个特定时期的历史面貌跃然纸上,把人性深处的真善美以及苦难伤痕层层揭示,让读者感受到真实自然的乡土气息。佳作堪赞,感谢投稿,【编辑:梦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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