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碗烩面 》

《 一碗烩面 》    作者：朱传生                  1968年酷暑的一天深夜，在那个能吃到一口细米白面都是奢望的年代，刚满10岁的我真的吃到了香喷喷的白馒头，还是“红旗粉”面做的呢。正值高兴的头上突然一乞丐见馍就抢 ，我不给，他就照我肩头狠狠的一拳，好梦被惊醒了。       睁眼一看，原来是大哥在用手敲打我的肩膀：“小宝，醒醒，起来吃狗肉了，”正做着好梦啦！一心不乐意，可当听说到“吃狗肉，”一下子就没有了睡意，马上从床上蹦了起来。       开门一瞧天呐，只见大杂院里的邻居们都在忙着烧火煮肉，院中央支的一口大铁锅热气腾腾，里面“咕嘟咕嘟”地响着，狗肉和骨头架堆的像小山一样。那锅里“呲呲”冒出的香气，伴着劈柴悦耳爆炸声引来好多人观看。       好香啊！你想啊，在那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期，人们整天都是政治斗争，哪有现在这样欢声笑语，这种景象太难得了。大家说着笑着时间过得好快，眼看子时，熬到最后的人们终于分得一块半生不熟的狗肉，大家如同过大年一样开心。       大哥给我递过来一块最好的后腿肉，让我闻到了从未有过的香味，内心的兴奋甭提有多高兴了。可刚咬一口肉时却发现地上那张狗皮，还有大哥胳膊上狗牙的痕迹，不时地在向外渗血。我哭了。       我们家姊妹一共4个，大哥年长最先下乡插队当了农民，还有两个姐姐也先后下了乡，二姐才16岁。由于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家里基本上就是我和母亲两个人。       那天上午10点多钟，在农村插队近2年的大哥终于轮到一次休假，为了节省5角钱长途汽车费，他天不亮就从山里向郑州家里回。足足走了50多里地，脚上的布鞋破了，身上的衣服出了汗碱，手在衣兜里紧紧握着他全部的财富1.2元钱。       大哥没有忘记他说过要带我去下饭馆，母亲上班远中午经常不回来，大哥看到只有我一人在家，长我10岁的他兴奋地抱着我在屋里转了两圈：“走，大哥带你去饭店。”那一刻那架势显得像是他手里有几十元一样。       饭店，这对我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的词汇。为了跟上大哥的大步伐，我只得懵懂地加快脚步，我们家到二七塔平时要走好长时间，而那天似乎眨眼就到了。跟着大哥从容地走进二七塔西北角一间烩面馆，虽然里面黑黝黝脏兮兮的，但对我这个第一次进饭店的人来说，那种好奇的心理真的是难以言表。       烩面是2角钱和二两粮票一碗。 接近中午时分人特别多，大哥买了饭票在排队端饭，让我一旁等着有人吃完离开时抢座位，就在大哥端着饭碗挤过人群朝我走来时，我突然发现有两个空凳子上，忙上前坐一个抱一个。这时一个男人过来就要抢凳子，大哥见状把两碗烩面使劲往桌上一放，衣袖往上一撸对那人吼道：“想干啥！”那时大哥正在习武气势逼人，那人见状赶紧地躲了。       我是第一次吃烩面，不知道一根烩面那么长，我把筷子举得高高的，面条下端还在碗里。突然手一松面条掉在地上，我急忙用手去抓，却被早在一旁虎视的大黄狗猛地咬住，头也不回拖着面条向门外狂奔。大哥顺势抓起凳子扔了出去，沉重的木凳正好砸在它的后腿上，大黄狗“嗷”地一声一瘸一拐的跑了。       我当即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再看我的碗里只剩下汤了，大哥忙把他的那碗烩面推给我说：“我不饿，喝点汤就行了，你吃吧。”香啊！世界上少有的香，羊肉的纯香使我牢牢记住了这家烩面馆。我已经忘了当时是怎么风扫残云把大哥那碗面吃光的。也怪自己那时太小不懂事啊，大哥毕竟是走了50多里路回来的，怎么就那么狠心给吃光了呢！       多少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个脏兮兮烩面馆，是郑州赫赫有名的“合记”的前身。       后来大哥告诉我，那天为了给我出气，为了找大黄狗报抢饭之仇，他在天快黑时把那只大黄狗堵在一个小胡同里，两棍子把瘸腿的大黄狗就地给正法了，这才演绎出大家深夜吃狗肉那场少有的邻里之间大聚餐。不过大哥没有讲他被咬伤的事情，但大哥还是我心中的英雄，他把我逗得好开心，我觉得世界上只有大哥最厉害。       又过了一年，大哥应征入伍去当兵了，好多年，我还会想起大哥带我去吃烩面这件事，虽然时不时地合记烩面的香味刺挠着我，但是好多年再也没有敢去合记，因为那时候2角钱太珍贵了，再说还有大黄狗的阴影。直到1996年我请大哥在合记一家分店吃了一次烩面，此时的合记店内已是窗明几净，服务员笑容可掬，我点了价格相对适中的38元一碗海鲜味烩面，不过味道显然不如当年那个味道了。   =====================================================================       【编者按】： 每个人，都有一个回不去的童年。在作者的童年里，悄悄地珍藏着一碗至今口齿留香的烩面。那是大哥下乡后，步行五十里路回家，带“我”去“合记”，吃烩面的情景，之所以至今记忆犹新，不光是第一次上饭店，而是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两角钱的烩面，也是一种难得的奢侈，而且，自己一吃两碗，那种满足，浸润着满满的温情。虽然多年以后，重聚“合记”吃烩面，尽管价格涨了将近两百倍，但在不同的时代，无论如何都吃不出最初的那个味，于是，便有了留恋，怀念便成为最美的记忆，在时光里穿梭，重温一段苦乐年华里的纯真情感。文章语言质朴，感情真挚，字里行间洋溢着那种无法割舍的亲情，晕染成岁月的色彩，在光阴里璀璨斑斓。问好作者，感谢赐稿新长城文学网！【编辑：高杰】     新长城网欢迎你 http://www.xcc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