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玉镯(中篇小说8-12章)
作 者:丹凤晒晒
第八章
逐梦一见黑衣人的身影,不由的叫出了声:“是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家一时惊呆了。
潘仁一只手缓缓掀开面纱,一只手举着玉镯一步步走到老妪身边,“刚才,我也听了丫鬟翠屏的故事,很精彩啊。”
老妪伸手去夺玉镯,被潘仁机灵的躲闪开了。老妪举着竹杖说:“你是谁?还不快些把玉镯放下,她是翠屏的贴身物品!”
潘仁大咧咧的说:“急啥?我这里也有一个玉镯的故事。大家听了后,我就将玉镯物归原主。”
南宫拉着逐梦的手,微笑着走向潘仁,“叔叔,你也知道这个玉镯的来历?”
潘仁瞪着老妪,阴阳怪气地说:“我这个故事是道听途说的。花了我三十来两银子呢。不过,与你讲的很不相同呀。”
“别绕弯子了,还是讲出来,让大家自己判断。” 老妪撇了撇嘴说道。
潘仁听罢,盘了腿,坐在了青石板上开始了他的讲述——
“前面的故事大致相同。小姐是康桥县衙袁大干的小女儿。她家有一个丫鬟,叫翠屏,没错。为人乖巧伶俐。翠屏老家有一个相好,叫阿毛。大家知道阿毛是谁吗?”
南宫和逐梦摇摇头,同时反问道:“难道阿毛是故事的男主角?”
“男主角有点过了,不过,事情都是他引起来的。这就要阿毛的品行说起啦。阿毛本来是乡下一个二流子,和翠屏是老乡。两人订了娃娃亲后,有次来到康桥探望翠屏。他看到翠屏所处的环境,大为感慨自己今辈子活得太憋屈了。就是奋斗终生,也住不到小姐这样的房子。他就与翠屏设计,收拾一新,装了富家公子的模样,以偶遇的方式获取了小姐的信任,骗取了她的初恋。
有天,小姐从野外归来,发现翠屏和阿毛在闺房私混,才知道自己受骗了,就果断地推掉了这门亲事。并且要将详情告诉父亲。翠屏苦苦哀求,小姐意志坚决。随即厮打开来,阿毛帮助翠屏掐死了小姐,强夺了她的玉镯。”
“啊——” 逐梦听罢,惊讶得大叫起来。南宫赶紧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怀里,她才稍微平静下来。
“这,恐怕真是道听途说,错露百出!” 老妪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仍旧是那么恐怖,吓人。“翠屏如果真的对小姐有意见,夺走玉镯,还要如此的费事啊?”
“请大家不要打断我的叙述。我会一一解答你们疑问的。” 潘仁瞪了老妪一眼,似乎嫌她有点多嘴。
“好吧,我洗耳恭听。” 老妪鼓了一下腮帮子,挤挤眼睛说。
“小姐的尸体被两人合伙扔在了井里,过了一段时间,没有风声了。阿毛拿着一只玉镯——玉镯本来是一对的,去典当铺里兑换银两,结果被人发现,送到了牢狱之中。一星期后,翠屏带着换洗的衣服和酒菜去了解详情。
当时竟然因为牢头和她是亲戚关系,两人相见了。那晚,阿毛吃了翠屏的饭食后,自杀了。官府也没仔细查看,想是畏罪自杀。然后,翠屏依照袁老爷的复仇办法,将阿毛丢到到了井里。然后再寻人打捞出来,于是就有了坊间的传说,小姐殉情。一个完美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就这样诞生了。
这,才是天大的迷。只有翠屏是出题和解答者。” 潘仁长吁了一口气,好半天都不再说话。
“呵呵。看来,你打听的够详细啊。” 老妪从庵堂端了一杯茶水,递给潘仁说道。
"至于玉镯,原来确实是一对。一只在这里的。另一只,却是在夏家庄那里。“
“浅儿?” 南宫狐疑的看着潘仁,丢了一句道。
“对。是浅儿家里。我因为爱好的缘故,加上常年累月的勘探,寻找绝佳风水,是以奇门八卦,天文相术,无所不晓。各地的风土人情,地理百科也略知一二。搜访的过程中,知道她曾有一只玉镯,成色很好。当时,就很想买来,哪怕是看一眼也好。结果,就打听到了这个悲惨的故事。” 潘仁饮了一杯水后,说道。
“故事真是很离奇曲折。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玉镯既然是一对,为何浅儿的那枚,倒没啥故事。大家为何只对这只玉镯感兴趣呢?” 逐梦理了一下额头散落的头发,笑笑地说。
潘仁正要解说下去,南宫摇摇手,做了一个“嘘”的表情说道:“你先不要讲述,听我分析的可好?”
“你?你也知道玉镯的故事?”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南宫。
南宫顺手捡了一根木棒,突然指向潘仁和老妪两人:“你们两个,必定有一个人在说谎!如果不承认,休怪我无情,我只有将你们送往官府了!”
老妪偏了头,对着潘仁努了努嘴,"小老头,谎言识破了,改正还来得及。你还是说出玉镯之谜为好!”
南宫闻言,棍棒一下指向了潘仁。
潘仁望着远山,山势起伏,如一条条长龙重叠,或者前恭后迎,或者俯首不语。好久,他才说了一句:“大家看看夕阳,不是挺美妈?何故,为了一个破玉镯,闹得彼此不愉快呢?”
逐梦听舅舅这么一说,一双眸子,终于落下泪来。
“这么说,舅舅,是你在说谎?只有说谎者,才是事件的始作俑者。换句话说,就是间接地用谣言害死小姐和翠屏的那个人!”
潘仁爱怜地看了逐梦一眼,“你就如此不相信舅舅?可怜的外甥女,你的判断能力也太差了吧?如果是我,我何苦上山来暴露身份呢?”
南宫缓缓地将棍棒指向了老妪,"这下,你还有何话可说?”
第九章
“好吧,我讲述一下过往恩仇,也给自己一个救赎的机会。如果,真的能得到解脱的话。”老妪望着大家低下头来。南宫放下棍棒,在地上瞎画着。逐梦紧靠着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潘仁却在来回的走动。
“这是十三年前的事。年轻的翠屏上了山,建造了自己的房屋。很快,她就因为乐善好施,宽待众人,得到了四周人的敬仰和羡慕。也因为她的美貌,善良,引来了一些不法之徒。她走到哪儿,都有人问候,骚扰,秦王山一时热闹起来。
“我当时也失了家,闲居山上,和她对门住。我的脾气不好,也爱搬弄是非,所以大家对我很是反感,避着我。也可能是女人之间的妒忌心作祟吧,大家蜜蜂一样追逐着她这只蝴蝶,围前围后的转,而我却听不到任何赞美。我的心,不平衡起来。这一切,她是不知道的。还把在山上采到的小蒜,野果不时地给我
送来。
几个晚上思虑后,我狠下心来。
我找到了以前的杀猪匠——老曹,也是我的旧相识。让他召集了当地一些地痞流氓,商量好了对策。 我负责望风,监督翠屏的一举一动。是的,我见不得美好的东西招摇过市。我要毁掉这一切。翠屏终于在一个黄昏受到了袭击。她被强暴了。她不停地哭喊着,反抗着。我在不远处听到她的叫声,如果过去制止,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是,我却任由伤害一再地发生了。”
"秦王山翠屏被强暴的这个消息很快就闹得纷纷扬扬,惊动了官府。一番调查取证下来,那个叫老黑的
家伙酒醉后,说出了详情。自然,我也难逃法网。我去求了翠屏。
我说,你已经受到了伤害,还要让这些人再去受罪。这是变相的复仇。这样下去,何时才有个结束?只要她去说明一切,说自己是逢场作戏,让犯罪者良心一辈子不安,去忏悔吧。她思考了很久,竟然答应了。当然,我没有说自己是主谋。
对,因为她善良的一面,那些人被免于起诉,终于在悔恨中度过了余生。翠屏听从了我的话,认为美丽只能带来罪恶,就划伤了自己的脸。我给找来了草药救治,但是脸上的伤疤却永远不能愈合了。出门带了面纱,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骚扰。她还很感激我呢。
有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她可能是真的绝望了。在随后的日月里,一心学练道家的养生,辟谷打坐等。
三十二岁秋季的那年,她坐化了。我将她的玉镯,褪下来,准备自己保管。可是玉镯竟然夜夜哭泣,冤鬼一样吓到了我。我只有将它埋葬在翠屏的旁边了。我也住了过来,陪着她,守护着她。”
老妪讲完翠屏悲惨的遭遇后,长吁了一口气,心里的积怨,在今天终于有了倾吐的对象,对自己来说,也是人生新的开始。
大家沉默了好久,还是南宫站起来,打破了宁静:
“不管怎样,你还算是有点良心,在她的后事安排上,尽到了做人的本分。翠屏若果地下有灵,可以瞑目了。”
“现在大家应该做的是,妥善的掩埋,并且恢复这里的原貌。” 逐梦说,大家也一致的同意了,迅速的行动起来。
老妪跪在翠萍的墓前,喃喃了一番,让翠屏来世托生一个好人家,再也不受人间疾苦。又烧了好多的纸钱,算是 求的心灵安慰了。
这一切完事后,潘仁用手招着逐梦到他身边来,然后将玉镯戴在了她的手腕上,“我想,主人也希望这样做吧。”
老妪很想说让自己保管,无奈之下,只好落了个顺水人情,“既然如此,让有缘人将玉镯的善举继续传
递下去,让后世人不再有人间恩仇。”
这,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一切完工后,大家也累了。要在这里吃上一顿饭,然后下山。在白房子休息的时候,老妪和逐梦在伙房
忙碌着。
不多时,午餐竟然做好了,而且还很丰盛。有好几盘凉菜,全是山上特产,比如魔芋凉粉,黄花炒木耳,香菇炖豆角等。因为没有肉食,就用油馍代替了。再加上风干的萝卜干,嚼起来别是一番风味。
“这顿饭,算是我们的别离饭了。你们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够来看我。让我在这山上陪伴翠萍一生吧。” 老妪望着大家感伤地说。
“不可能。说不定我们还有再相聚的一天。”南宫走过去,拍了拍老妪的肩膀。逐梦也握着老妪的手说:“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们爱你。”
“好吧。但愿如此。”老妪眼泪哗哗的说。
大家下山的时候,山上起风了。桦树叶被风翻卷的露出了阴面,小草东倒西歪的摇晃着。老妪还是站在大药树下挥别,她的衣服就像一面旗帜。逐梦望着她的身影,泪终于滚落下来,“没想到她还是个重感情的人呢。”
一直话很少的潘仁说:“可能是人老了的缘故吧。人常说,五年六月七日八时,就是这个道理。”
“麻烦你给解释一下这句话。” 南宫不解的说。
“人在五十岁时,还一年一年的活着。到了八十岁,就是活时辰了。我预感今晚的山上,必定要出大
事。” 潘仁摸了一下山羊胡子,闭着眼睛深沉地说。
“既然要出事,我们何不阻拦坏事的发生呢?” 南宫急忙拦在潘仁的前面,要折回山上去。
“只是预感罢了。别大惊小怪。” 潘仁头也不回的走着,似乎一切与他无关。
当晚,他们住宿在“梦来客栈”。准备第二天到夏浅儿家去拜访,顺带打听一下另一只玉镯 的故事,好给此次行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第二天阳光明媚,正好这里一四七逢集。他们就追随着人流,去市场买了好几样子礼品。顺带打听了一下附近有无重大新闻发生。结果并没啥大事,逐梦还有南宫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逐梦一路走着,一
路嗔怪潘仁舅舅:“就你一天阴阳怪气的,让人走路也不得安生。”
“没办法,我就是这个德行呗。” 舅舅红了脸辩解道。
逐梦偎依在南宫身旁说:“我听说浅儿和你定了娃娃亲,我这去,不是自寻烦恼吗?”
“嘿嘿,那是你多虑了。她才不是那样的人呢。见了面,说不定你们还会成为最好的姐妹呢。” 南宫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骨。这一亲昵的举动,正好被前来闲逛的浅儿看到,她的脸一下子发青了。
第十章
南宫因为来过一次,是以轻车熟路,很快将大家引到了夏家庄。
绿柳环绕,浅草才掩马蹄,朱门吊耳环,马头墙很高的耸立,这是大家对夏家庄初步的印象。敲了好
久的门,才有人开了门,然后南宫说明来意,浅儿的父亲快步相迎出来,“对不起,刚才家里有点小事耽搁了。”
他一把拉住南宫的手,“想死我了,你这个小家伙,那次一别,竟然了无音讯了。”南宫一一的介绍了众位,夏老爷说些久仰大名的话,赶紧吩咐下人准备酒席去了。大家跟随着夏老爷的脚步,东环西绕,来到了一个幽静的池塘旁,刚在亭子里坐下,南宫就问及浅儿哪里去了,才知道是外出游玩去了,夏老爷一句话作结:“这丫头,一天只会舞枪弄棒,也没个正形。气死我了。”
"年轻人嘛,都一样。玩够了,自然就收心了。“潘仁顺口说道。
“也是。” 夏老爷小饮了一口绿茶后,问道:“不知你们这次是专程来拜访,还是游山玩水路过这里?”
南宫就站起来,粗略地叙述了一下来这里的原因,以及在白房子发生的故事经过。
“原来是为那枚玉镯而来啊。这个好说。” 夏老爷就让人从一间厢房里取出玉镯来。“不瞒你说,这个玉镯整夜哭泣,弄得人心慌慌,四邻不安。好几次我都想将它扔掉呢。浅儿也不愿意戴在身上,我们就把它随意搁置了。”
玉镯取来后,逐梦自然的褪掉手腕的玉镯,两相对照,果然如双胞胎一般,通体透明,绿意盈盈。南宫因为熟悉玉镯的特性,就拿起了浅儿的玉镯,近距离地对着阳光看。
奇怪的是,上面似乎有一只绿色的眸子, 似笑非笑的的看着自己。
南宫心里一惊,脱口问道:“你有何心事?给我讲来。”
“你骗人,你骗人。”
这枚玉镯 竟然也说话了。因为听到过玉镯独特的语言,南宫倒也并不惊奇。只是不明白的是,玉镯说的骗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说给那个骗她的男子的?
南宫转过身来,询问夏老爷这只玉镯的来历。
“不瞒你们,我有次去商洛的一个村子叫龙驹寨,那里正修建一个关帝庙。因为施工需要很多的砖瓦原材料。大家就在古城岭取土,却不料挖出了一个古墓,这枚玉镯就出现了。经过几次艰难的交涉,我得以高价收藏。” 夏老爷说道。
“那是一个怎样的墓?”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南宫的这句话里。
“顺着一个巷道一直下潜,竟然是一个上小下大的地下乐园,楼台亭阁皆有。墓里有大量的铜钱,香炉之类。当时玉镯是戴在手腕上的。大家都说,这样的造型,很是少见呢。”
大家唏嘘了好久,南宫低头沉思的时候,浅儿却回来了。
浅儿一见到南宫,就上前问候,并且欢喜异常:“哪阵风吹来了你,大老远的来看我?"
南宫抬起头来,反问道:“你家的玉镯是个宝贝呢,你怎么不戴在身边啊?”
“我才不喜欢那个玉镯呢。这枚玉镯会哭泣,会说人话,简直如妖魅一般,谁会喜欢啊?”浅儿噘着嘴说道。
潘仁趁机就说:“你们不喜欢,那么,把玉镯卖给我吧。我想要深入的研究一下。”
不知为何,夏老爷竟然爽快地同意了,“正好,遇到了识家子。玉镯算是有个完美的结局了。”
吃饭期间,潘仁给讲了一下江湖里的奇人异事,浅儿神往不已。夏老爷也多喝了几杯酒,竟然兴奋异
常,玉镯的话题再次地提了起来:
“不瞒你们说,我将玉镯买回家后,府上就接二连三的出问题。有个丫鬟喝了一杯山泉水,回家拉肚子死了。还有一个堕胎而亡。大家都认为是玉镯的祸害。说我把一个祸害带回了家。”
浅儿望着逐梦,插了一句嘴:“只有不识好歹的人喜欢。”
逐梦竟然脸一红,低头去看手腕处的玉镯。
那枚玉镯竟然有一部分呈现了粉红色。这在以往是没有的。这枚玉镯的本色是绿色,有墨绿,浅绿,深绿,葱绿色,再黯淡点的地方,是灰白色。从绿色过度到粉红色,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看来,玉镯还有更多的诡异之处,自己不曾知道和发现。
想到这,逐梦的嘴角朝南宫努了努,南宫下意识的回过头来,然后看到了玉镯的变色记。具体原因,自己也很费琢磨呢。
想到这,逐梦的嘴角朝南宫努了努,南宫下意识的回过头来,然后看到了玉镯的变色记。具体原因,自己也很费琢磨呢。
南宫对着玉镯,轻轻地说道:“难道,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吗?"
"好高兴啊。好高兴啊。” 玉镯低声的应答道。
声音有点像是顽童嘻戏,是以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夏老爷一时兴致高涨,站了起来,“难道这是一对夫妻玉镯?或者是男女朋友那种,现在喜重逢了,她还点害羞!”
“嗯,一定是这样。” 大家纷纷点头称赞夏老爷回答正确。划拳猜令,銧斛交错,不知岁月之更替,气氛一时热闹起来。只有浅儿郁郁寡欢,不时地看着南宫,又看看逐梦,站起身来,走到一棵树前,狠狠地朝
树上打了三掌,一个偌大的鸟窝竟然“啪"地一下掉落下来,枯树枝落了一头,逗得大家更是笑的前仰后伏,不知所状。
第十一章
欢快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这大概应了古人的一句话,春宵梦短,愁怨时长。
逐梦因为第一次来往深山幽谷中,看原野的高低起伏,水车的翻转,山地的风土人情很让人大开眼
界,是以兴奋高涨,不时地作鸟雀状欢呼起来。浅儿跟在南宫的身后,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浅笑不语,一颗心起起伏伏,眼神明灭不定。
潘仁忙着给马匹换鞋掌,南宫也将路途所见,素描了下来。再有三两天,就要别离,浅儿一时有点莫名的感伤。坐在闺房里,一动不动。逐梦去劝说了几次,也病怏怏的。
这是一个美妙的春日的黄昏,晚饭颇为丰盛,夏老爷还请来了当地的戏班助兴。大家围坐在院落里,听着丝竹之声,看着舞台上美艳的舞蹈,听着乡间俚语小调,真是大开了眼界。浅儿也粉墨登场,上去表演了一段棍术后,有风情万种的唱了一个《数花》,赢得大家掌声后,才卸妆下场。夏老爷派人催促了好几
次,才害羞地出来。
大家依照长幼次序坐下后,夏老开始逐一敬酒,“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欢聚了。明天你们要回南方,而我将携带家人去五台一趟,算是还愿吧。所以,今晚,大家一定要尽兴!”
南宫与潘仁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大联欢里,高声地吆喝着,行开了酒令。那些戏子也趁机坐在一边,喝的醉醺醺的,有的竟然坐在了夏老爷的膝盖上,要跟着碰一杯。
“这才是真的清风明月无价,与民同乐啊。”夏老爷拧了一把戏子的脸,然后一杯接一杯地痛饮下去。
逐梦本来是不能饮酒的,可是浅儿一再地喊姐姐,不喝就是不认这个小妹等这样的话语来刺激她,自
己的脸就有点红。既然人家盛情相邀,就陪了几杯,不多时,脸就绯红了。这时,夏老爷又来敬酒,刚喝了一小杯后,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了。
大家惊恐莫名,吵嚷着,掐人中,或者灌浆水。一番捉弄下来,仍不见起色,赶紧抬着她去到卧室,寻来了医生。把过脉后,医生沉思了好久,才开了两样解毒的药,“是中毒了,赶紧熬汤喝了,看看情况再说。”
“中毒?” 南宫一下子大叫起来。
“嗯。从脉象上来看,气旋而呆滞,经理紊乱,很有这个可能。”
南宫一下子想不通了,酒是大家一起喝了的,为何只有逐梦中毒,而其余人却没事?难道是有人故意
暗害不成?
夏老爷更是吩咐下去,锁了院门,逐一盘查,也恨不得将家里所藏的灵芝人参等贵重名药给逐梦吃了。只有这样,才能洗脱自己。苦情的事发生在自己庄园,他无论如何是难逃罪名的。
却说逐梦喝了汤药后,沉沉的睡去。半夜时分,突然惊叫了几声,浑身出了冷汗。浅儿赶紧给她换了内衣,盖好被褥,关了房门,轻手轻脚的出来,去叫了南宫来换班。南宫迷迷糊糊地坐在炕边,不一会儿,就在炕头睡熟了。这时候,一个黑影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逐梦身边,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将一个黑色的药丸,送进了她的咽喉。看着她吞咽下去,正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了她的一对玉镯,便轻轻地褪下,揣在了怀里,
一溜烟地走了。
漫漫长夜,终于熬过去。曙光来临了。
南宫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看逐梦的反应。
逐梦还是昏睡着,呼吸却很均匀了。他将手搭在她的额头,烫乎乎的,原来有点发烧。赶紧喊来了医生,再次把脉后,医生的脸上有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脉象平稳。退烧后,就没事了。”
大家听了这句话后,一个个的心都放了下来。玉镯已经丢失,却没人注意到。原来,大家都关心了逐梦的病情了。
南宫走出大院,原来潘仁 正在那里候着。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走,我给你看样东西去。”
两人一起来到了一个亭子旁。潘仁从草丛中捡到了一个小瓶,递到了南宫手中,“你闻一下。”
一股恬淡的幽香,不一会儿就钻进了他的鼻孔。
"这个是云贵一带猎人用的迷药。在酒精的作用下,能迅速到达人体的五脏六腑,时间久了不清理的话,就会长久的昏迷下去,甚至中毒死亡。”
南宫拿着小瓶,半天不语,有个问题,乱麻一样纠缠着他。这是谁干的事?而我们在一起,寸步不离,下毒的人,如何接近了逐梦?
“你回想一下,当时逐梦身边是谁?谁最有可能接近了她?”
南宫想了会儿说:“我身边一个是逐梦,一个是浅儿。一左一右。夏老爷和我对面。浅儿和逐梦碰了一杯,两个人的酒,都是一个丫鬟给倒的。后来,有一个戏子来说了几句话,就再没人了。”
“所以啊,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浅儿下毒,而她自己提前喝了解药。另一个就是酒壶有问题。”
“酒壶也会有问题?” 南宫反问道。
“宫廷有一种酒壶内胆是两个。通过旋转壶盖,两种酒就被在同一时间倒了出来。”
南宫拍了一下大腿说:“既然如此,我们找夏老爷对质一下,不就完事了吗?” 潘仁说自己也有此
意,只不过要商量一下,毕竟,这事关乎到夏老爷的名声问题。
夏老爷一见到两人前来,赶忙说:“府上出了这事,真是让人难为情。我已经怀疑到了庄里的一个如烟的丫鬟,她经常顶撞浅儿。浅儿有次用皮鞭教训了她一顿。说不定是她借刀杀人呢。”
这话刚说完,一个丫鬟就被押了上来。
“说说,你是怎样害我客人的?” 夏老爷呵斥道。
这是一个不到十二岁的丫鬟,长的精巧伶俐。她一下子跪在大家的面前,梨花一枝春带雨,“我怎么会有害人之心?何况,当时大家都在酒桌前,我如何下手?”
“那个酒壶能否带来让我一看?”南宫对夏老爷说道。
“好。”夏老爷对着一个家丁说道,“快些把咱庄园里的酒壶拿来。”不一会儿,酒具就装在竹笼子里,摆在了大家的面前。
潘仁一把抓过酒壶,打开酒盖,试着旋转了几次,才知道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酒壶。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判断失误。夏老爷见状,狠下心来说,“别以为我宠爱你,你就可以大胆妄为。看来,不给你用点王法,是不行的了。我一生的盛名,难道让你给毁掉不成?”
一个男丁听到吩咐,就将一盆菜油架了起来,下面燃起了熊熊大火。“如果,你说了实话,你的脸,就可以保全了。”夏老爷走近丫鬟一步说道。
如烟只是浑身哆嗦着,不停地哭泣。
南宫看着菜油不时的冒泡起来,想象一下,假如这盆菜油浇淋在丫鬟如花的面容上,那样的情景,该是如何的恐怖?
他赶紧走上前去,制止了此事。
“目前状况,还是以逐梦的身体为主要。如果,她万事大吉,我们却在这里行凶,岂不是犯了刻舟求剑的错误?”
大家都认为南宫说的在理。夏老爷正要挥手,放丫鬟一马,谁知,如烟却开了口:“我说,是谁害了逐梦的。”
丫鬟如烟正要说出 事情的真相,浅儿却一路疯跑了过来,“不好了,逐梦的玉镯不见了!”
第十二章(大结局)
大家看到她一脸惊慌,香汗淋淋,急忙询问事情的结果。浅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昨晚我做了个恶梦。梦里有个黑衣人说,她惦记逐梦的玉镯好久了,玉镯必须在今夜消失。我不信,今天一大早就去看望逐梦,果然玉镯不见了。”
真的假的啊?
怀着疑问,南宫等人簇拥着向逐梦的房间走去。逐梦依然昏睡着,被子的一头已经掉到了地上。南宫缓缓地撸起她的袖子,只见她手腕处有一道细细的红线。玉镯果然不见了。
这下,让故事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本来他们今天就可以起程,离开商洛这个地方的。现在看来,至少有两点疑问需要解决:一,逐梦的病是个未知数。二,玉镯不能丢失。想起这两件事,没有一件不让人头痛!南宫一时千愁万绪,长吁短叹开来。他将拳头恨恨地砸向柱子,手疼了,柱子却只是闷声的响。
潘仁用手拍了一下南宫的肩膀,又到逐梦的身边,用手指搭在她的鼻孔间,探寻了一下气吸,然后对南宫说:“我们还是一路行走,一路寻访名医吧。看样子,这个庄园藏了无数的秘密。我们不想解开,也不能在这里过多地浪费精力。”
南宫点点头。
他们出了逐梦房间,正商量着怎样和夏老爷告别时,夏老爷听到了逐梦丢失了玉镯,气冲冲的来了。后面跟着浅儿。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看来,你们还是住下来,一起查清事情的真相,如何?”
"你是怀疑我们贼喊捉贼吗?”潘仁摸着胡须也毫不示弱地说到。
浅儿拉了一下南宫的手,幽幽地说:“你们,非要把事情搞的很糟糕吗?静下心来,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南宫低头不语,一屁股坐在了青石上,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
大家静静地站着,丝毫也没有离去的意思。不多时,就有一个丫鬟来请示中午开饭了,夏老爷紧锁着眉头,哼了一声,“知道了。”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一般,连往日的黄鹂叫声也不怎么悦耳了。整个庄园,寻不到一丝快乐的影子。
突然,一个丫鬟尖细的声音传来,“逐梦小姐醒了,醒了。”
大家心里一提,如打了强心剂一般,匆忙赶到逐梦的小屋。只见她睁开了眼睛,不停地问:“这是哪里啊?我睡了好久?”
浅儿拍了她脸蛋一下说:“还好意思问这个。你在我的爱床上赖了一天一夜了。床都疼了。”
“是吗?”逐梦吐了吐舌头,她看到了南宫深情关切的目光,还有大家不安的疑问。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了院子,终于呼吸到了人间第一缕清新的空气。当她看到马匹,以及整顿好的行李,才知道南宫是要带着自己离开了。逐梦轻轻地吻了一下浅儿的额头,“谢谢你的陪伴。”
浅儿拉着逐梦的手说:“好姐姐,我还是舍不得你走的。庄园里发生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你这一走,真是没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了。”
逐梦望着送行的人,突然对大家说:“这些天,我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知道谁拿走了玉镯。而拿走我玉镯的人,就是害我生病的人。”大家听她这么一说,一时惊呆了,都以为她还在生病,说梦话呢。有一个丫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宫心里一惊,忍不住的,目光便一个个的扫了过去,一个个似是而非,一个个似笑若狂。
逐梦推开浅儿,一步步,绕着大家走了一圈后,最后又停在了浅儿身边。
浅儿的一张脸,几乎要拧出水来,赶紧摇手说:“错了,错了,不是我。我是个侠女,怎么会生了害人的心?”
南宫挤着一只眼睛笑了:“那可不一定啊。贼子会承认自己偷东西吗?”
“你——”浅儿怒目而视,双手环抱着,懒得言语了。
逐梦拉住浅儿的手,笑着说:“感谢你盛情款待。你真的待我如妹妹一般,淘气,而又仗义。”
浅儿笑了,“那我就做你的妹妹吧。”
逐梦又走到夏老爷身边,“叔,你很想知道是谁下的毒,对吗?”
夏老爷点点头, “这个当然。如果我查出来,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那我就给你指出凶手吧。”逐梦的一只手缓缓地举了起来,大家的心,再一次地被提了起来。
过了半响,她却将手猛地一挥,指向了舅舅潘仁。“啊!”大家更加惊讶了。
“不会吧?我会害我的外甥女?这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潘仁哈哈大笑道。
夏老爷手一挥,几个男丁就抓住了潘仁。潘仁也不挣扎,只是微微地笑着。仿佛待会儿真相出来,他也就洗脱了罪名,大家就会放掉自己。这,只是玩笑的一种伎俩。
逐梦环视了大家一眼,“好了,让我来告诉大家真相吧。”然后走到舅舅身边说道:“最初,你是没有害我的意思的。一切,要从遇见玉镯的那一刻说起。在民间传说里,上苍赐予了人间一对玉镯,该玉镯能预测人的祸福,更能治百病,决生死。而你,是入的这一行,深知其中奥秘的。我有了第一枚玉镯后,你为了
引出她的姊妹镯,就一路跟了过来。对也不对?”
“哈哈,我那不是一路保护你吗?”潘仁笑着说道。
“我的病的确沾了玉镯的灵光。是它,吸取了我的病根,使得我人生发生了逆转,焕发了新生。第二只玉镯你买到后,又送给了我。按说,你是不会去做鸡鸣狗盗的事了。”
大家一起说:“对呀,这又是为什么?”
南宫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如果玉镯的归属点被好事者知道,这个人就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而买玉还玉,这就是转移视线的最好办法。”
“对。”逐梦接着南宫的话题说道,“在这个村庄如果发生了丢玉,夺命的事件,夏老爷是最大的受害者。大家一定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夏老爷贪财所为。而潘仁舅舅,却可以金蝉脱壳,带着玉镯逍遥法外了。”
夏老爷听了恍然大悟,不停地点头。但是,紧接着有个疑问出来了,“你是怎么得出这个判断的?你一直在昏迷中啊。难道得到了神仙的指示?”
逐梦吃吃地笑了笑,“怎么会?我当时昏迷没错。我从小得了一种怪病,吃了好多的药。是以对各种药物很是过敏。换句话说吧,就是病魔让我有了一个特异功能——能分辨出人所拥有的各种气味,通过鼻孔的判断,得出所需结论。这,就像猎犬追踪猎物一样的准哦。”
“这,的确是因祸得福啊。”浅儿不停地咂舌道。
逐梦喝了一杯水,继续为大家揭密。
她走到夏老爷的身边,说道,“比如你,爱用鼻烟壶吮吸,所以你的身上就有这种味道。还有,你喜爱喝桃花酱,山桃的甜腻气味,就留在了你的身上。”
夏老爷点点头,“还真是!”
逐梦又转回舅舅潘仁的身边,“你长期和山野古墓打交道,也酷爱黄岐之术,身上固有的气味,是永远也去除不掉的。只不过你自己不能察觉罢了。那晚,你给我喝了一种迷药,妄图让我加重睡眠和病魔。就是在这个狗尾续貂的故事里,让我怀疑到了你。”
潘仁翻了一下白眼,挣扎着叫道:“你中毒,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我下的毒吗?我有作案的动机吗?”
“当然。只有这样,才能让夏老爷更加愧疚,让这个村庄蒙羞。让玉镯害人的谣言越传越远。这样,即使有人得到了玉镯,还是会很快地低价卖掉。因为玉镯是灾祸的象征。”
潘仁打断了逐梦的话题,“你还是没有回答我是怎样下的毒?我有作案的动机吗?我当时没和你坐在一起啊。”
逐梦正要叙述下去。南宫灵光一现道,“还是让我来回答你这个弱智的问题吧。”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南宫的身上,迫切的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南宫偏偏不说,也倒背着手走到了潘仁的身边,猛地抓起了他的手,“大家看看,他的手,以及手上的指甲,有何异样?”
大家纷纷地摇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啥药。
“我现在想起来了一件事。那晚,他喝酒前的指甲,和来时是一样的,修长,略呈黄色。现在却剪短了,为什么?”
浅儿用粉拳打了南宫一下,“为什么?人家讲卫生呗。你还管了这个?”
"毒药可以藏在指甲里。趁斟酒的时候,就可以下毒,达到人神不知的地步。这个,就是逐梦中毒的秘密。”南宫大笑道。
“刚好丫鬟如烟受到了怀疑,成了替罪羊。是不是这样?'’浅儿反问道。
“当然。”南宫自负的说道。
夏老爷听罢故事的来龙去脉,快步走到南宫和逐梦的身边说:“还是你们有智慧。不然哪,让我悔恨终生啊。”
南宫拱手道:“现在谜团已经解开了,我们也要回去了。欢迎你有空来淮安做客。”
“这个自然。”夏老爷拍着南宫的肩膀说道,“说不定,泰山之行后,我就会折转到那里,到时候,我们好好喝几杯!顺便,还要和你谈件事呢。”
“一定要来啊。”南宫转身望了望潘仁,“至于潘仁嘛,还是移交官府。看他的造化了。”
“这个当然。”夏老爷挥了挥手,潘仁正要被带下去。逐梦拦在了舅舅的面前哭喊着说:“舅舅,你一定要原谅我!”
潘仁狠狠地瞪了一眼逐梦说道:“关于玉镯,我要给它加上一个咒语:谁将声震人寰,必将永生沉默。”大家正疑惑不解时,潘仁猛地朝领口咬了一下,不一会儿就口吐白沫,一命身亡。原来他衣领口暗藏了毒药,服毒而亡了。这个突然的变故,是大家不能想到的。
尾声
夕阳,闪着金色的光芒,一个椭圆形的土堆前,上面插了一个木板:“舅舅潘仁之墓,不孝女逐梦立。”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南宫看着土堆,一字一句的念着,逐梦依偎在他的身旁。远处,马儿不断地嘶鸣着,仿佛在催促着远行人。
忽然,逐梦将一对玉镯褪了下来,用短剑在旁边的大药树下挖了一个深坑,将它们埋了进去。“让它们陪伴着你吧。既然,你那么想得到。”
南宫不语。不多时,起风了。两人翻身上马,向远方奔去。
夕阳,终于咬破了山尖。夜色,悄然来临。
公元两千年后,有个叫迷蝶贼香 (1244009065)的女孩,有晚做梦,突然间和玉镯在一个叫商洛的地方相遇了。她为了探究这个梦的真假,就一路火车蹦蹦车地来到了商洛,然后根据梦里的指示,得到了这对玉镯。回到家后,竟然接连出事。
她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了故事的续篇《复仇的玉镯》。这对玉镯,终于再次唱响人间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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