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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长城】寻找记忆中的童年(老树老屋老村庄)

作者:成敏   创建时间:2017-05-23 00:00   阅读量:12477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4163


(老树老屋老村庄)

作者:成敏

蓦然回首,很多记忆已逐渐淡去,唯有村庄、老屋,和村里那棵老槐树,还时常在脑海中出现。原来我们村子很大,大多数人是万姓。村里虽然这连个姓氏最多,却不是一个家族。万氏家族和王姓家族,在我们村子是主流群体。村中还有马姓、沈姓、肖姓等,但人口都不多。我是姓万,在我们村,直系亲属不多,也不算少,至今有八九十口人。我大爷是万姓的族长,他为人谦和,与世无争,曾当过村支部书记,是村里识字多的人。据大爷讲,我们万姓家族,最初就是在此立村,在附近方圆三四十里公里,是商河城南建村最早的村庄。有一句俗话:商河城南白茫茫,走出十里地,看到万家坊。


我们万家坊,在很久以前,曾是古代北京城通往南方官道“必经之路。原来的官道,被压出了一趟深深的沟。官道在村里通过,街道两旁,商铺群集。”我们万家坊曾有土楼,四座土楼在村子四个角上,四周有护村沟,解放以后,陆续拆除。万家坊南北主街道两旁,有粮行当铺,茶馆酒肆等,来往客人很多,万家坊原来有四个很有钱的财主,开始的时候在街道旁租房做小生意,积攒到有钱以后,在临街闹市,买一间小商铺,等再有了钱就再置办房产土地。经过不断地积累,最后这几家都在万家坊盖起了楼。现在很多老年人还依稀记得万家坊的四座土楼。


当时的万家坊就一条南北街道,但胡同却很多,听老人们戏说,曾经有一个小商贩入村迷路,转悠了一天都没走出村。我回想起过去我家的老屋,是记忆中那三间土木结构的老房,房梁是粗大的老榆木,槐木檩条也有碗口粗细,房顶上是经过多年积累的泥土。由于每年雨季来临前都要用泥巴抹一遍,以防止漏雨,结果那房顶越级越厚,足够三四十公分厚,长满了野草。旁边有木制梯子,可以爬到房顶。夏天,父亲拿凉席铺到房顶上,我们都在房顶上有时坐着,有时躺着,听父亲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秋天,房顶上堆满了玉米,远远看去,黄澄澄,金灿灿,煞是好看。


相传,元朝末年,万姓从山西老槐树下迁来此地,因在村里建有一处磨房,就有了村名——万家坊。因为纪念山西大槐树,万家坊的人都在门口种植槐树,以作纪念。原先万家坊商铺林立,人口众多。世界万物都有规律,有盛就有衰。万家坊也有几次兴盛衰败的经历。万家坊在明朝初期,被战乱袭扰,人口剧减。清朝光绪年间,村里闹起了红灯照,义和团。后来被清庭镇压,村里人口又一次减少。抗日战争时期,由于万家坊出了一个人,带领大家开展抗日游击战,成立了商河城南抗日游击队,被日本鬼子报复屠杀了很多人,但那时是万家坊都英雄时代,直到现在老人们还对万家坊的抗日英雄津津乐道。万家坊最近的一次灾难是在六零年后,那也是万家坊立村以来最残酷的一次浩劫。经过三年自然灾害后,一场空前的灾难降落到万家坊。


时光倒退回到六零年前的五八年,那时全国都在搞大跃进、大炼钢铁。公社,大队都轰轰烈烈的搞炼钢运动。万家坊的队长,每天都在鼓吹,大炼钢铁是咱们社会主义赶美超英、解放台湾的必须手段。万家坊的队长盲目地在偏僻乡村,也搞炼钢运动。没有原料就地取材,把每家每户只要带铁的东西,都收集到队部,人们的铁锅,勺子,剪子,甚至大门上的门钉都被拔了出来。人们都去队部的公共大食堂吃社会主义大锅饭。干活也是集体去,村民都成了社会主义的新社员。社员们在队长的鼓吹带动下,支起了高炉,砸碎了锅碗瓢盆。把村里的树林全部砍伐,以做燃料炼钢铁。人们在上面的不断鼓吹号召下,热情高涨。苦干了个把月,炉子里炼出了像黑炭一样的东西。在大队长的带领下,人们给那黑炭披红挂彩,敲锣打鼓的走向公社,去给党中央,给伟大的毛主席去献钢……


到了五九年,大丰收。这一年里,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出奇得好。小麦籽粒饱满,麦穗整齐洒实。秋后的玉米秸秆高大粗壮,那玉米棒子又粗又大,黄橙橙金灿灿,一个个的穿过皮窝,裸露在外面。老人们都说种了一辈子庄稼,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玉米棒子!那地瓜都把地上挤出很大的裂纹,有的露出地面,真是十年难遇的丰收年景。但令人不解的是,那年丰产不丰收。人们对搞大锅饭早就怨言四起,又是干集体活,多干的没有好处,少干的一样吃饭。所以都是出工不出力,加上大队长又片面的理解错了当时的运动:成立了公社就是进入社会主义了!进入社会主义就是无压迫,无阶级的天堂似的生活,人们在公社可以不劳动就有吃有喝。社员都出工不出力地,草草收拾了庄稼,大部分庄稼都落在地里烂掉了。个个像小盆一样喜人的大地瓜,都被翻耕进地里。那时谁要是往家拿,就会被人举报,被揪到队部批斗,被扣上挖社会主义墙角,搞小资产阶级的帽子。老人看着社员们这样糟蹋粮食,直摇头叹气:“罪过啊,罪过!糟蹋天物人神共愤啊!”


到了六零年,地处黄河以北广袤的鲁北平原,接连下了四十多天的大雨,大地被洪水肆戮。广阔的土地被一片汪洋覆盖,庄稼绝产,很多房屋被淹倒塌。伤亡人员无数。


洪水过后,又连着两年大旱,河流干枯,大地龟裂。有井的村子都日夜提水浇地保苗。但随后井里也已干枯,不要说给庄稼灌溉,就连人畜饮水都成了问题。


人们曓縥天物得到了惩罚,这三年自然灾害,造成了大部分人被饿死,冻死。万家坊几乎家家死人,户户出丧。直到后来活着的人对死亡都已麻木,再也听不到哭声。家里死了人,找几个人把人抬出去草草掩埋。人们因饥饿变得草色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唯一还能够让他们脑子转动的是,怎样找到吃的。


万家坊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大部分人都去闯关东,留下来的人靠吃树皮、草根,度过六三年那个最寒冷的冬天,迎来了可爱的春天。大地上有了一抹抹绿色,后来万家坊虽然富裕了,可是去东北的人都在那里娶妻生子,落根发芽,再也回不来了。


活着的万家坊人,经过不断的努力,用辛勤的双手和坚强的意志,战胜了困难。万家坊虽然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却也有了一派生机盎然。


我出生在74年的春天,对万家坊的苦难只是听说,到我记事时起,村子虽然还很穷,可以不再受温饱的折磨。在我家房子西边一侧,是每家出入的过道,大约有一间房一般大小的胡同,可能是夏天可以乘凉的原因,村人也称为风道。夏天的风,从风道吹过,感觉十分凉爽。从过道走过去,两旁是一个几家小院落,房子十分低矮,住着大多数是我们万姓的人家。每个小院都狭窄,因居住人多,却很热闹。这里是我出生之地,我七八岁时,父亲去天津的窑厂干活,挣到钱后,回来自己扣砖坯、烧制砖瓦,亲手盖了五间大房子,从此告别了那古老的旧房。两旁的邻居,他们也陆续在原址上盖起了新房子,原来那老屋、老街、老过道都已消失,只有记忆还留在脑海里。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我家房后有一片小树林,其中有一棵大槐树。我年龄尚小,往事却如影随形。说是小树林,其实就是房后面三四米的一块空地,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很多槐树、榆树。那块有杂树的地方,被我们习惯地叫做小树林。每年夏季,天气炎热,后院树木繁多,地面荫凉潮湿,年长者闲来无事,时常在槐树下歇凉。常有邻近妇女,在此做针线活,还有个老奶奶把家里的纺车也搬来树下,嗡嗡地摇着纺车。


后来,因为村民都按规划搞新村建设,那些老街房屋,逐渐拆除得一干二净了。我们家老房子,被父亲翻盖成了大房子,但原址却因规划,向东移了十米。我家那一棵老槐树,却依然保留完整。老槐树历经风雨,虽然很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因为它是一棵老槐树,新村街道拓宽,虽然槐树生长在街道上,但对老槐树有着深厚感情的村民,却没有把它砍伐。老槐树成为村里大街上的一道风景。


后来我上学、就业、成家立业,很少再回老家。现在我父母老了,我就时常回去看看。但每次走到新村大槐树,小时候一起玩耍过的朋友明白,这是我老家宅院的位置,我却总是伸手指着老槐树,感触颇深地说道:“这棵老槐树,曾经在我家屋后的小树林。”


这些儿时的朋友是知道的,他们的童年和我是一样的,但一次次听我提起大槐树,他们不知道我的内心在想什么。当然,我也不想告诉他什么。无人明白,我的心事,像美酒一样,在心底发酵,直到芳香四溢。老槐树的枝干不旺盛,粗壮的主杆已经虚空。我经常现在树下观赏它,我望着老槐树的肚子,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树洞,那树洞已经穿透了树身。我站在树的这一面,可以望到那一边的风景。老槐树却毅然矗立在风中,见证着万家坊的往昔古今。无人注意我在痴情凝视老槐树,也无人知道我在胡思乱想,追忆我和大槐树之间的深邃情感。


我爱我的村庄,我在村庄里出生,在村庄里成长。我爱老槐树树梢上的那轮明月,时圆时缺。有时眉眼弯弯,像在微笑看时间在村庄里淙淙流淌;有时又明洁如镜,像极了谁在夜空中挂了一盏极大极亮的灯。干净的无私的月色,流过天宇,流过田野,流过小河的上空,在柔柔的清波里洗了又洗,这才流进静谧的村庄。


如今,人到中年都我,却时常在梦中回到儿时的村庄、老屋、还有大槐树。往事悠悠如烟,时光的岁月匆匆,脚步匆匆,不知不觉中,黑丝变白发。岁月无痕,但若留痕迹,那就是这一棵伴我度过幼年的老槐树。匆匆几十年过去,人已老,可这棵老槐树不见变化,除了恰似当年的老态龙钟,枝叶不如过去繁茂。就这样,一棵老槐树,却送走村里一茬又一茬的老人。每次从大槐树走过,恰似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让人感受到了它的沧桑。


万家坊村三面各有一个池塘。这些池塘之间有一条小河,把几个池塘连通在一起。小河围绕村庄转了一圈后,沿村南方向,有小桥流水。池塘中有鲤鱼,村人垂钓;有小鸭畅游水面,波光潋滟。水坑四周,垂柳轻柔,枝条在风中摇曳。村中的妇女,她们拿着棒槌洗衣,槌衣服的棒槌声响,是纯朴村妇的舒缓节奏。所谓童年的记忆,就这样不复存在,促使我苦苦追忆童年。时光远去,不可挽留。在阳光明媚的日子,村里老人,留守大槐树,夏天歇凉,冬天晒太阳。树虽枯萎,却令人回味深邃。


如今的万家坊,已无法找到本来的面目。村子东面打出了地下温泉,开发了商河温泉基地。商河职业中专、商河第三实验小学、泰商批发市场都落户在这里。许多现代化的大型工厂也在村南建设投产。原来的胜利油田农场驻地,现在成了商河县的开发区指挥部。万坊村也沾了光,村子四周都是宽宽的马路,马路两旁种植着绿化带,四季长青,花团锦簇。村里修建了公园、足球场、篮球场等娱乐设施。现在村子修的就像城市,人们都生活地有滋有味的!


但每次回到村里,还能看到那棵屹立在村中的老槐树。我站在树下张望,看它的繁茂的枝叶,看它穿透的树洞。老槐树是唯一让我能感受到过去的时光,回味幼时的美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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