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缝中,母亲望见打扮一新,正在与人说笑的大妹,心内喃喃道,总算,唉,了哒桩心愿哒!叨念完,眼角竟淌下泪来。
一旁的三姨妈见了,一推母亲,小声提醒道,伢们的好日好事,么又哭起来哒?
母亲撩起围巾,擦去泪水,又吸了吸鼻子,苦笑一声,小声道,这个安抚哒,另一个又来哒嘚!
三姨妈好奇地问,哪个?
母亲一拉三姨妈,也不说话,只是转身往外挤。
三姨妈会意,不再问话,只是紧紧跟着。
姊妹二人走到堂屋,见堂屋里此时空无一人,倒也省下不少口舌。母亲依然不说话,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卧屋前,推开房门,不待“格吱”声消失,已抬腿跨了进去。
三姨妈依然紧紧跟着。
走进卧屋,母亲一指另一张板凳,自己已先坐了下来。待三姨妈坐下来,母亲才开口说道,武汉的老大嘚!
三姨妈一愣,过会儿才缓过味来。这武汉的老大,说的不就是二姐家的大儿子吗?大儿子争气,连考三年,终于考上了大学。四年大学读完,分配在市政府工作。都三十了,至今还单身一人。现在听自家二姐这样一说,三姨妈顿时喜上眉梢,连声恭贺道,恭喜恭喜!瞅见母亲正不住地叹息,三姨妈又笑着说道,这都要当婆婆的人哒,还愁个么家?歇口气又道,大姑娘只等吉期哒!
母亲又叹息一声,侧耳听了听房外的嘈杂声,小声道,要钱用嘚!
三姨妈哈哈一笑,指着母亲,嘲笑道,我家二姐真喜糊涂哒,娶个媳妇,哪有不用钱的?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又道,又不是以前的小媳妇,一分钱都不花?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笑声在房中炸响,发出“嗡嗡嗡”的回声,震得双耳犹如蜜蜂在耳边嗡嗡。可传到房外,竟被嘈杂声给淹没了。
母亲瞅了眼三姨妈,见三姨妈笑得花枝乱颤,母亲也受了感染,也咧嘴笑了起来。
对面的三姨妈见了,惊叫一声,哎呀我的姆妈呀!边说,边指着母亲。
母亲一愣,疑惑地问道,么啦?双眼不满地瞪了过来!
三姨妈瞪了母亲一眼,拍着胸脯,没好气地回道,你不说你那鬼样子几骇人哩?
母亲苦笑一笑,无奈地道,都要愁死哒,哪笑得出来?
三姨妈不解地道,你这情钱一收,不又娶个热闹媳妇?
母亲头一摇,又是苦笑道,要是只这几个钱,还愁个鬼呀!
三姨妈不禁诧异地追问道,他要多少?
母亲叹口气,回道,老大前些日子来信说,今日回来……
三姨妈“哦”了一声,省悟道,难怪这时候哒,还不发亲!
母亲继续道,他说,女方说哒,也不要多,只要八千!
三姨妈追问一句,多少?说着,站了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母亲!
母亲叹气道,八千!
这回三姨妈听真切了,呆愣了好大一会儿,才颓然地坐了下来!口中喃喃道,哎呀我的姆妈呀,这不要人的命吗?抬眼望着母亲,叹气道,这到哪去借呀?
过了会儿,三姨妈看着母亲,出主意道,不是有那八千块的彩……
母亲抬起头,盯着三姨妈,连连摆手道,哎呀我的妹子啊,那是姑娘拿去撑门面的!
三姨妈还是不死心,依然劝道,这不是难吗?
母亲摇着头,连声道,姑娘马上走哒,要是没得这钱,叫姑娘以后在婆家么做人啦?
三姨妈一愣,低头不语了。
过了会儿,三姨妈象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母亲,疑惑地问道,二姐夫呢?
母亲叹息着回道,一大清早出去哒!
三姨妈又问,有把握吗?
母亲叹气道,听他的口气,蛮大的把握,说是以前跟人说好哒的……
正在说话间,外面响起了拍门声,又听人在叫母亲,范姐,范姐……
母亲一听,赶紧起身去开门,门口正站着知宾先生。
知宾先生一笑,一侧身,指着身后,笑着说道,他是你老大单位的司机!
母亲心中一紧,赶紧倚靠在了门框边,直楞楞地看着司机。
司机走过来,小声说,小汪叫我来,叫您家先发亲,叫我接您家去!
母亲动了下嘴,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嘴唇抖个不止,稳了下心神,又看向知宾先生。
知宾先生会意,一转身,大呼道,发亲啰!
随着这声喊,接亲的人如得珍宝,赶紧吹打起来。
鞭炮声,喇叭声震天价响!
望着远去的接亲队伍,母亲这才抖着双腿,和司机一起,上了公路上的小车。
家中,自有三姨妈帮忙操持!
车上,司机才道出原委。
原来,车子驶到沙湖泵站时,因路窄,挂倒了一人,那人倒下时,已人事不省。司机和小汪下来一看,小汪竟也认得,说是他父亲。叫唤了半天,父亲才醒来。父亲见是小汪,死活要回家,小汪执意不肯,硬是送父亲去了沙湖医院。住院费去了八千……
没等司机说完,母亲只在后座上叫喊,八千,八千……
那形状,已若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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