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正在田间指挥社员安放排水管,见那排水管安放得歪七扭八的,父亲燥得把脚跳,却又不便发脾气。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这是技术活,没点眼力劲还真难平出高低。父亲能看出高低,不是说父亲有多能干,实则父亲做过十多年的瓦匠手艺,慢慢练就了出来。
父亲压下心中的火气,不再说话,只是弯下腰来,脱去鞋子,卷起裤脚,准备下去亲自动作。
刚脱第二只鞋子时,一个男社员气力八吼地跑了来,隔老远就喊叫了起来,汪队长,公社的傅书记来哒,点名找你……说到这儿,男社员还想说,胸腔的气早已用尽,脸已胀紫成了猪肝,已弯成了虾公,正不停地咳嗽。缓了口气,站直身子,边拍打着胸脯,边叫嚷道,哎呀我的姆妈呀,累死老子哒!
旁边一个老男社员打趣道,你象哪个抢哒去呗!
其他社员听了,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男社员又道,他个*,都四十大几的人哒,搞个么家还象铳打来样,慌急火燎的!
男社员擦去脸上的涎水、眼泪,不好意思道,你郎们没看到傅书记那个样子,象要吃人哒样,嚎叫着要找队长,还点名要找汪队长。他郎们都站在那儿骇得象个苕哒!是我见机,打起飞流规跑哒来哒。抬眼见父亲还站在那儿没动,也不脱鞋,也不穿鞋,就那么在沟槽里扫来瞄去的,火急火燎地道,队长啊,你郎么还冷水泼壁,一点动静都没得呀?傅书记可是还说哒,你郎要是慢哒,说要把你郎拉去住学习班呃!
社员们一听,都用焦急的眼光看着父亲。
老男社员笑着说道,队长,快去吧,管子一定安好!
父亲笑着摆摆手,边弯腰穿鞋子,边无所谓地回道,没事,没事,他郎就那爆火脾气!话说完,鞋子也穿上了,卷起的裤角也没放下,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甩开膀子,慢悠悠地往回走。
走出多远,竟还传来歌声。
听了半天,才听清楚,正是这些日子常唱的《东方红》。
望着远去的父亲,男社员感叹道,我就佩服队长的这股沉稳劲!
老男社员打趣道,要不你当不了队长呢?
男社员叹息道,我家祖坟也不冒青烟嘚!
其他社员听了,都嘻嘻哈哈吵闹了起来。全不去理会排水管的事了。
老男社员连忙制止道,快些干活,搞不好又要刮胡子哒!
社员们一听,即刻停止了嘻闹,纷纷各就各位,忙活了起来。
父亲的身影刚在队屋禾场上出现,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傅书记见了,猛地甩下手中的烟头,从石磙上跳起来叫道,可把你等来哒!瞥见地上的烟头还在冒烟,傅书记踏上一脚,狠命地一碾,顺势推上一旁的钢丝车,一叠连声地说道,走走走,随么话都不说哒,跟我去公社!
父亲走到近前,也不搭话,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了傅书记。
傅书记却不接,只是又支上车子,从提包里拿出包烟,撕开,抽出一支,递给了父亲,没好气地说道,抽我的,你那也拿得出手?
父亲嘿嘿一笑,缩回了烟,装进烟盒,揣进兜里,这才接过了傅书记手上的烟。
傅书记刚想抽出一支,想了想,伸手夺过父亲手上的烟,又将烟盒塞进了父亲的手里,叼上烟,刚准备去掏火柴,哪知,父亲早已擦燃了火柴,傅书记伸长颈子,点燃,吸了口,恨恨地道,尽搞些丢人的事!
父亲也点燃烟,吸了口,满脸委屈地说道,这不买不到嘛?
傅书记一挥手,烟灰也随着这一挥舞,四处飞扬开了。傅书记咬牙回道,不是说这!
父亲一惊,心道,坏哒,准是昨晚的事情知晓哒!却还是强装镇定地问道,又么啦?
傅书记瞪了父亲一眼,恨声道,装,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父亲抠着脑壳,连那头皮屑都抠下来了,如同灰面样直往下飘洒,头发都抠掉下了几根,却还是不解地抬头望着傅书记,一脸的莫名。
傅书记指着父亲道,告诉你,我有耳报神!说,昨晚都搞哒些么家?
父亲脸一红,嘻笑道,这你郎都晓得哒?
傅书记没好气地道,你怕我是聋子?瞎子?
父亲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昨晚,嘿嘿,嘿嘿,昨晚与我那堂客亲哒一盘!
傅书记一愣,指着父亲,颤声道,嗐,我管你这些?吸了口烟,厉声道,说,昨晚是不是又私分哒粮食?你呀,你呀,叫你卖余粮,你说一颗都没得,可现在,说,哪来的?
父亲嘿嘿一笑,凑近一些,问道,又是我炎芳叔报的?
傅书记退后一步,满脸警惕地回道,想打击报复?哼!休想!说着,猛地扔下烟,一扯父亲的衣袖,吼道,走,跟我去公社!不关你个十月半月,看你还敢私分!
父亲却站着没动,任由傅书记施为,脸上还堆烂了笑。
这时,一个女社员喊道,吃饭哒!
父亲望着傅书记,笑道,中午哒,吃口饭再走!说着,抬手轻轻掰开了傅书记的手。
傅书记“哼”了一声,嘀咕道,鬼吃你的饭!说完,作势要去推车。
父亲连忙挽着傅书记的胳膊,连声道,你郎这说就不对哒,哪回去住学习班,不都是你郎给的饭票?边说,边拖拽着往队屋走去!
傅书记也不再坚持,只是不情不愿地走着。口中却依然强调道,照办你的学习班!
父亲笑着回道,要杀要剐随你郎!一切等吃完饭再说!
看二人的架势,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有多亲密哩!
至于父亲又去了学习班没有?一切等吃完饭再说!
共 1 条评论
感谢支持社团,期待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