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雅兰香】乡情（微小说）

一 

夏家两口子从渔场回家，面上已是一片死灰。

   男人唉声叹气不已，女人却仍在不停地抹着眼泪。
   这时，大儿子与小儿子一道，端着饭菜，走上前来，麻利地摆放在桌子上，又各自添了一碗饭，放在桌边，小儿子拿来筷子，每个碗边放下一双筷子，乖巧地叫道："爸，妈，吃饭了。”说完，又看了父母一眼，拉着大儿子的手，走到后面清洗去了。
   过了会儿，男人拖过板凳，放在桌边，拿起筷子，刚准备去端碗，瞥见女人并未动弹，男人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飞快地搛了几筷子菜，端到面前，劝慰道：“吃点吧，别搞坏了身体。”
   女人擤出一泡鼻涕，叭哒一声，甩在了地上，鼻涕上竟鼓起了一朵小黄花，显得有些暗淡。女人在板凳腿上擦拭了一下，又擦了把泪水，接过了碗筷。
   男人这才坐回桌边，拖过另一方的碗筷，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女人胡乱地扒了一口，匆匆嚼了起来，边吞咽边喃喃道：“这可怎么搞？一年的期望！说好了年底要还姐姐的。”
   男人叹气道：“还不多跟姐姐她们说点好话呀。”
   这时，两个儿子嬉笑着走上前来。
   大儿子叫道：“爸，妈，我们睡去了。”
   男人挤出丝笑来，道：“去吧，记得屙尿，别又尿了床。”
   大儿子伸手在小儿子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小儿子满面羞红地低下头，挣脱开大儿子的手，一溜小跑地去了房里。大儿子嬉笑着也追了进去。
   男人扒完一碗饭，将碗筷收了起来，见女人仍在发呆，男人叹息一声，起身走过去，轻轻抽出女人手中的碗筷，走到桌前，一一收拾好，端上筲箕，去了后面。
   过了好大一会儿，男人又端来一盆热水，走进房中，又返身回来，看了眼女人，走过去，拿起女人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拉起女人，一步一步，走进了房中。
   女人木偶样在后面跟着。
   房中立时传来哗哗的水响声。
   又过了会儿，房内传出声来：“睡吧，我去关大门。”
   男人走出房，前后清点了一下，关紧大门，走进房中，扑的一声，整个房子都没入了黑夜之中。
   夜，出奇的寂静。
   鸡叫三遍的时候，夏家屋内传出一阵苍老的嘶吼声：“你怎么就经不得这点打击呢？啊……”

   这声吼，瞬时打破了寂静，也惊醒了沉睡中的人们。老夏拖着疲乏的身躯，回到家中，一屁股蹋坐在了板凳上，手中的镰刀也当的一声，滑落在了地上。却再也无力取下头上的草帽，整个身子，也倚靠在了墙上，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浊气，喘息了会儿，脸上才露出浅浅的笑来，眼前不禁又闪现出鱼儿那吃食的样子来，口中不禁喃喃：“总算能还清了。”说完，眼皮也缓缓地耷拉下来了。

二

     自从一场变故，老伴承受不住，悬梁自尽了。那几千元的亏空，也因此落下来了。好在都是亲戚家的，说几句好话，也就拖延下来了。虽暂时得到了缓解，但这副重担，却始终压在老夏的肩头上，都压得老夏喘不过气来了。可喜儿子并不大，用钱也不多，倒也为老夏留出了空余的时间。

    今年，老夏发了个狠，找熟人货了点款，打算趁现在鱼价好，一举卸下这副重担，好全心为儿子筹措学费和娶媳妇的费用。人虽累点，可看着那一天一个样的鱼儿，老夏身上的疲乏也一扫而光了。

     这时，从门外传来一声大喊：“老夏，渔池出问题了！”

   老夏一听，猛地弹起，脚后跟刚好踩踏在了镰刀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袭上心头，浑身上下陡起一层鸡皮疙瘩，老夏猛地睁开双目，就见地上已洇出了一滩殷红的鲜血，身子也开始有些摇晃，整个身子又坐回到了板凳上。
   刚才出声呼喊的人，也恰好走近了老夏家大门口，刚想再喊，陡见地上的鲜血，楞怔了一下，又急忙安抚道：“你先包扎，我去喊人去帮你家渔池灌水。”说完，转身跑开了。
   没过一会儿，塆子里传来一阵喧闹。
   老夏慌忙提起腿子，扳过来一看，脚后跟有条长达四五寸的口子，正在往外汩汩流着鲜血。老夏随手扯下肩头上的条毛巾，颤抖着包扎着，血却仍在往外沁。
   此时，也正是正午。
   老夏也不再去管，一跛一跛地向门外跛去，脚后跟传来阵阵疼痛，双手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头也发出一声咆哮：“天要亡我夏家呀！”
   一扭头，瞥见门角落有根断锹把，老夏挪过去，一把抓起，一点一点地往外点去，眼前已出现了昔日的那一幕：一池的翻肚鱼！
   远远的，只能隐约听见机器声，和那不断游走自家池塘上的人影。
   此时的老夏，身上的背心，已能绞下大把的水来，人也再无半丝力气，老夏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只能远远地望着，望着，忍不住长叹一声，口中只喃喃道：“完了！完了！”也全然不去理会地上的灼热。
   过了会儿，老夏攒足一点劲，奋力爬起，艰难地向前跛去，再也不去顾及刀割样的疼痛。
   那殷红的鲜血，正顺着大拇指，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留下一路的血渍！
   近了，近了，老夏已能看见自家渔池了，老夏却再也不敢往前走了，站在那儿，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老夏不敢重睹昔日的一幕！
   老夏的心中，只在不住地嘶吼：“老天！老天！”眼角已流下一行浊泪。眼前也闪现出老伴那伤心的面庞。
   这时，耳边却传来一声畅快的声音：“老夏，好了，好了，就差一点。”
   老夏忽地睁开眼，就见众乡亲站在了自己面前，个个身上湿漉漉的。出言的人，正是那个先前去喊自己的那人。
   那人又笑道："都过去了，过去了，你去照看一下。”说完，错开一步，挤出人众，带头走了。
   其他人也跟着走了。
   留下了一路的说笑声。
   老夏疑惑地去看水面，只见潮涌的波浪，没有出现昔日的那一片白。
   老夏转头望着远去的乡亲，缓缓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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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夏家两口子回到家，俩人心情都不好，女人抹着眼泪，也没心事吃饭，因为几千元的亏容，本来说好借姐姐的钱年底还的。老伴承受不住打击自杀了。老夏咬牙货了款本想给儿子攒学费娶媳妇，没想到祸不单行渔池出事了，终于在乡亲们全力救护下保护了渔池，总算心血没有白费，受了脚伤的老夏不由的跪了下去。作品以夏家的悲剧，描写了夏老为发家致富走了一段辛酸路，老婆为还不出钱而自杀，老夏贷款差点为渔池毁以一旦，好在心地善良的乡亲们全力帮助下摆脱了困境。作品人物心理活动描写精彩，立意和构思不错，歌颂了乡情的可贵，最后一跪升华了作品主题，是篇上乘之作。推荐阅读。【编辑：闲妹】【推荐号:202104191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