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
 

作者：放开所有

从我记事起父母就经常吵架，我只有躲在一旁默默地流泪。家，就像一只风雨中飘摇的小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妈妈收拾着她的衣物，爸爸蹲在门口低着头猛吸着快要烫手的烟头。我猜到妈妈是要离开我们，她不要我和爸爸了。我紧紧地抓着妈妈的衣角不放，爸爸起身把我抱到一旁，任由我在他的怀里挣扎着。
  “妈——妈”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使已经走出家门的妈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被父亲紧紧抱着的我，眼睛里掠过一丝的不舍，可最终没能阻止她离开的脚步。
  妈妈离开后，本就空荡荡的家越发冷清。从此，我在父亲那呛人的烟味，还有他一声一声咳喘中度过。田间留下我们的足迹，地头留下我们的身影。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岁月就这样流逝着，一直到我八岁那年。
  一个晚秋的上午，父亲破天荒地把屋子和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向不修边幅的父亲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父亲的反常举动让我感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正在我疑惑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阿姨进了院子。父亲一脸笑容地迎上前去，拉着那位阿姨的手进屋子里，却把我关在了房门外。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悄悄地走到房门口，屏着呼吸偷听他们的谈话。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父亲问道。
  “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只是不想和你儿子生活在一起。”
  “好，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这个可恶的女人！我愤怒地冲进屋子扯着她的衣服往外拽。
  “你走！不许再来我们家，我恨你！”
  她站起身来朝我看了一眼，回头朝父亲丢了一句我等你的消息便转身离开了。父亲没有说话，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地抽烟，伴着一阵阵咳嗽。我忽然发现父亲一下子老了很多，三十多岁的他，岁月的痕迹已经爬上了他的脸颊。
  “两万块钱，我儿子就是你们的了。”
  那天是我生日，父亲说带我去县城里玩，谁知道却是要把我卖掉。  我哭喊着一口咬住父亲的手臂，父亲任凭我狠狠地咬着，坐在那里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我像疯了一样，拿起桌子上的茶碗、茶壶摔在地上。啪！从没打过我的父亲猛地抽了我一耳光，又把我摁起来狠狠地打了我一顿。我伤心无助地哭泣着，眼睁睁看着父亲把一叠钱放进衣兜里离开了我养父母的家。我恨他，还有那个女人。
  养父母对我格外的关心，我逐渐接受了他们。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融入了养父母的家庭。
  转眼十几年过去，大学毕业后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在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那个让我痛恨的女人找到了我。
  “你来干吗？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任何的瓜葛，你赶紧离开这里。”我不留一点情面地下了逐客令。
  “我就耽误你几分钟，说完我就走，我也是受人之托。”
  她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包裹，里面都是我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和玩具 。她把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钱。
  在你八岁那年，你父亲咳喘得厉害，去医院检查才得知自己得了肺癌。他没有担心自己的病情，而是担心以后谁来照顾你。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找到了我，恳求我帮他演一出戏，把自己扮演成一个自私自利的父亲，好让你忘掉他。他把你安顿好后，不知道多少次躲在你家门外偷偷地看你，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流泪。那些钱他一分都舍不得花，还出去拼命地打工赚钱，连一口好的都舍不得吃，他要留给你。半年后，他带着遗憾和对你的牵挂离开了人世。
  我看着那些东西，想着父亲的模样回忆着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一件一件地抚摸着……

  村外的一个荒坡上，残阳洒落在一座孤零零的坟墓上。不管是严寒还是酷暑，总有一个年轻人坐在那里，一边吸着烟一边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