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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琴声你最懂

作者:醉客老唐   创建时间:2019-01-25 19:26   阅读量:23936   推荐数:0   总鲜花数:2赠送列表   字数:27253


我的琴声你最懂



作者:唐亚杰


(一)等那支熟悉的曲子


就这样,倾听于热闹之外。

踱着步,我能听见小号高吭跳跃,萨克斯清脆圆润,还有小提琴的幽雅缠绵。那是《青春圆舞曲》的节奏,就如现在春寒料峭却又难挡诗意盎然的季节破冬而出地洋溢。我的左手习惯性地弹动,恍若身在其中。

抬头仰望拜占庭式的屋檐,几只麻雀正叽叽喳喳笑个不停。高大的白杨和梧桐在柔柔的光影里均匀地呼吸,疏密的枝条张开写意的手臂,春天在这一刻睡醒了。

我知道,里面肯定热火朝天,俊男靓女们个个光鲜灿烂,玉树临风花枝招展,正随着那一支支曲子旋转、旋转、旋转。把负累了一冬的包裹卸下,像那一只只欲飞的鸟。我知道,他们正迫不及待,在轻轻重重的鼓点间放松、放松、放松,借一张张或夸张,或内敛,或热闹,或深沉的假面逗笑取乐,纵情嬉戏,释放思想,释放身心,释放压力,把所有的红尘俗事一古脑抛开。

“你会不会来?”我的心头栖上一只相思鸟。

自那天相逢,你就如春天的一缕风,吹散了满天乌云,也吹净我心上的尘垢。我的沉默不再是面对生活的窘迫,也不再是祈求物质的借口,更不再是拒绝浮燥的无奈。在这个人薄情寡的现实世界,我经受过人微言轻的冷眼儿,也冷拒着众多“外貌”协会的鉴赏。虽然我生就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算不得时尚偶像,但同样要迎接每个时段的所谓好坏、对错的评价,该怎么样鼓起勇气坦然接受,有谁能真正懂我的心?

我的琴声似曾踌躇满志,有几分激越几分高吭。我的方向似曾风声水起,有几分高涨几分嚣张。我的情感似曾五彩斑澜,有几分张扬几分矫情。当这一切都在那个“暴雨”的午后变了模样,我忽然觉得自己正飘若浮尘,心里的空虚化作了命运的诅咒,摔倒在年轻的门槛上给生命打上了阅历的标签……

那时,我的琴声像那几根大提琴弦,哀婉低沉。我的方向像那碗浊酒,辛辣迷醉。我的情感像一朵闲云,虚幻飘荡。咀嚼着苦涩审视着成长,炼狱的炙烤间锻造成熟。日子在阴郁中孤独无助,季节在固定的更替里少了颜色。

众里寻她千百度,谁晓此情正堪怜。

当所有的喧闹和燥动纠葛,酒和杯以不安份的状态起哄,我的琴声发出了悲鸣。我只是一个机械的操作员,没有色彩,没有感性,没有诉说,任那叫声、口哨声和嘈杂声震耳欲聋。我的心却如一块冰,冷冷地拉出了冬天的雪,任酒精的味道弥散。

你不是来喝酒撒欢的,我始终有这种感觉。


“这支曲子你拉得过于抑郁,是不是可以轻松一点?”

一句话让我在冰冷里突然抓到一只温热的手。

我看见慢慢闪过的一双流水眸子,满脸的清淡,还有一杯“玛格莉特”(鸡尾酒)散发的淡淡幽香。这样的酒吧,有几人能识得这来自1949年的情趣?又有几人懂得我伤心的午后。

缘,就是相遇,在那一刻,我像找到了彼岸。

从此,那只曲子我只为你拉响,你在我心里成为永远不可或缺的座上宾。


前奏,是柏辽兹的《幻想交响乐》,我听到了,那一个个跳动的音符,让我的脚步悠然轻快。捏了捏那张邀请函,带着春日的阳光,走进那个浸满期望的舞场—


(二)穿过我的黑夜的你的手


寒冷的冬天就像一根越勒越紧的绳子,先将四肢绑定,然后套牢整个身体,最后禁铟大脑。

我原是不信命的,但我却陷入命运的泥潭啼笑皆非。

在某音乐学院的“大”舞台上,我是不可一世的孤傲王子。几千人的礼堂经常有我出演的《G弦上的咏叹调》。站在巴赫的肩膀上,我显示着比他的帅气,陶醉经久的掌声。鹤立于成群美女的艳羡,我是恃才傲物的情种。当每一根琴弦拔响《爱的问候》(爱德华﹒埃尔加),添加翻新的花样,我沾沾自喜在没有上限的夸奖。在许家大院的安静里,我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琴声换成了负气任性的资本,由着我无拘无束的野蛮生长。

我想象这个世界并不很大,小到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我相信只要敢想便一定能创造奇迹,不管什么样的事儿,只要我想到就一定能实现。我自负有驾御任何事情的能力,所以期待“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那暴风雨不管什么时候来,都将小菜一碟。因为从小到大,我始终走在同龄人的排头。

同样我还有着坚持的个性,有着强烈的进取心。从进入音乐学院的那第一天,我就拼命地练琴,我的目标是巴赫,是西贝柳斯。

毕业季,我感觉良好,而且相当良好。

谢绝了父亲通过关系找到的一家演出公司,我嫌没名气。谢绝了同学南方友情演出之邀,我嫌档次低。谢绝了亲戚递给我赚钱营生的橄榄枝,我嫌赚头少。

“既然已经长大,我必须要证明自己,一定要让所有人看看,我是不凡的,是站在潮头的弄潮儿”。

参加全国器乐大赛,我意气风发,信心爆棚。第一轮初赛下来,取得本地赛区头名,那感觉何其爽。谁知第二轮风云突变,圣桑的《天鹅》在我意得志满间飞走了,我不解。隔年再次重装出击,细心演绎的那只《天鹅》依然没有如我所愿,菜鸟一样地落在群后。接连两次的打击,让我开始心生抱怨,然后是惶惑,最后凝结出恐惧;参加全国某著名音乐团体的遴选,我期待这是我彻底翻身的机会,谁知我在焦虑中又乱了节奏,越是用心,越把那支《思乡曲》拉出了落日的支离破碎。近黄昏的悲惨,除了那样的凄凉,便是无穷的懈气。被淘汰的那一刻,我的心开始一片漆黑。

荒凉的空白期,她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那些天,躲在屋里,我不想听任何人的劝慰,只把一腔热情倾诉进一封封邮件,一条条微信中。

……“亲爱的,你在他乡还好嘛?”

“想我的时候,就回来看看。”

“学业是不是很累啊,德国的音乐教程很苦的,别太难为了自己。”

等来的却始终只有两个字:“还好!”

直到那个倒霉的下午,她终于回了一封“含蓄冷静”的长信,让我读着读着,读出了心酸。

“怎么样会这样?你说过要爱我一辈子,1314那个浪漫的誓言难道连一年都无法坚持?一辈子对我们来说竟如此短暂!”

怎么能说无情?大学的四年,她像一只乖巧的小鸟,我就像一只守卫的猎鹰。她附在我的怀里飞行,让多少人感慨,又让多少人感动,怎么会转眼之间就变得如此陌生。

“感情真的经不起考验嘛?我相信现实的脆弱,但我坚信爱情应该多么坚强。”

还有更可怕的,当一个忙碌的下午,父亲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心脏突然地结束了最后一次跳动,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嘱托。事情本不可以这样巧合,但天一下子就这样黑下来。

命运没有任何准备的转了一个逆直角,连开玩笑的机会都吝啬得出奇。

猛然想起,似乎指向我的每件事情都发生在同一个时刻:“下午、下午、下午,为什么所有的下午都和我过不去?”我开始忏悔,无助,失落,痛恨,迷惑……

人生,在我的视线里没有了风景,没有了依靠,没有了祈望。彷徨,我借酒浇愁。烦燥,我借酒浇愁。沉默,我借酒浇愁。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这唯一的“亲人”,麻醉着手指,麻醉着内心,也麻醉着对人生的态度。

不敢直视,母亲的泪水里我能感受苦涩,弟弟的片言只语中我读懂着埋怨,朋友的眼神间我明白有多轻蔑。现实的社会就需要面对现实,我还能怎么样呢?

挣扎过才明白,原来生命并是不天天阳光灿烂,也不总有丽日和风。拾起那把跌落尘埃已经生锈的琴,我饱含着心酸弹起了《杰奎琳之泪》。


想活着更要面对。

在丘比特酒吧,我是所有热闹的看客,没有比我更冷漠的看客。一袭黑衣就像这冬天的夜,黑色的领结就像扼住喉咙的两只蝙蝠,守候着黑夜的残酷。瘦削的脸已然失去光泽,两只眼睛塞满冷漠。我在承受着丧失的代价,没有表情地拉动着弓弦,任低沉的音乐游走,在闪烁的灯光间,在人来人往的调笑里,在调酒师飞旋的瓶子上,把黑色的夜收得更紧。

我不知道这样的夜何时到尽头,但这样的情境却让我的心多了一种归属。于是我把心底的故事演奏成《暗夜》、《相思无用》和《沧海男人心》,甚至一度自行改编《化蝶》和《二泉映月》,我想这样的方式才能排解心毒,更想以这样的故事规劝尤在红尘里醉生梦死的人们。

那个阴天的午后,外面的风应当很大,小雪吹着口哨的恣肆。我故意在这样的午后拉起了《思乡曲》和《天鹅》。喝酒的人并不多,他们大多数时候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他们自有他们的乐子。

忽然,一个身影罩住我的视线。“先生,能不能拉一首西贝柳斯的《浪漫曲》?”

我的心“咚”的猛颤一下,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你就这样淡然地瞄着我,那眼神像那支曲子里的散板,忧郁神秘又不失关切,像征询,又像执意的强求,让人难以拒绝。

我强挤出点浅浅的笑,微颔头。“好的,女士。”

这是我第一次用大提琴在这种场合演奏这首曲子,也是我很少答应客人的要求而演奏。因为这曲子的某些情结让我痉挛,因为这曲子就是我心里的那块伤疤。但我仍然坚持为你演奏,至少我明白你是懂音乐的人,确切地说你可能是这里为数不多懂这首曲子的人。

拉动琴弦,低沉的音符从脚底向四周扩散,我的眼睛努力闭着,一股酸酸的味道已经蓄积在眼眶。

我肯定要用心的拉好,把我理解的每一个音符拉准,把乐章里的情绪尽量表达到饱满,也尽量克制内心的那点激动。

当最后的一个音符在我的手指滑落,两颗泪已经不自觉地冲破遮挡,我必须咬紧牙关。但耳际分明听到了掌声。是一个人的掌声,在这样一场合,在这样的环境,虽然那样的不和谐,却分明在我心里燃起的火上又浇了一桶油。

多久了?这样的掌声离我很远。

我左手认真扶住琴身,恬淡地站起身,向那个掌声的方向深施一礼。

“先生,你这曲子拉得真棒,我都要快听入迷了,敬你一杯酒吧。”

你轻脆的嗓声注满了关心,而且我听得出来,就在眼前。

酒吧里规定演职人员不能接受客人送酒献花,但此刻我已经完然无视了那些规定,眼泪顺着我的两腮飘流而下。深吸一口气,畅快地接过那杯泛着白沫的啤酒,一饮而尽。从胸腔深处迸出两个字:“谢谢!”

显然,这两个字已把我压抑得太久。

你黑色带暗格的连衣裙,灰色长袖毛衫,到膝的黑色皮靴恰到好处地包住了纤细的身材,长长的脖颈在那个小小的圆领里挺直,俏俏得婷婷玉立。姣好的脸在灯光下透着白晰,两只水潭样的眼睛泛着幽幽星光,薄嘴唇淡淡的笑意写满关切。

“你拉得很用情,尤其大提琴的音色更把曲子的内在表达得淋漓尽致,这是我听过最好的演奏。”

我的情绪再次沸腾,接连三句谢谢,以至于其它的话似乎难以言表。

完全没有了风嘶雪吼的干扰,此刻我只觉得这寂寂冷夜里触摸到星星点点不可多得的温暖。

见我尴尬的抹着眼泪,你随手递过一张素白的纸巾。“快擦擦吧,拉得太好了,我明天还来听。”


(三)枕着你的微笑入眠


“事故”有时根本无法预料。

酒吧里的客人大至分三类:常客、熟客和散客。常客基本上固定位置,固定时间,固定饮品,固定人数,固定节目,他们把这儿当成了另外一个家,除非特殊情况,一般很有规律,而且客居本地的年轻白领居多。他们对音乐不感兴趣,喝酒取乐是正事儿。熟客是经常来,但没规律,与老板、店员等都较熟络,看起来也很随和的一些人,他们中老板、官员居多。因为社会大环境的限制,曾经的高档会所酒店已难适宜这些人光顾,而这里恰恰做了最好的补充。他们不管何时来都会随意打声招呼,然后找个并不招眼的地方,弄点占嘴的吃食,便投入到他们自己的话题,对音乐的态度可有可无。散客就是一些生客,随机来随机走。这些人以恋人、学生和猎艳一族为主,他们点的东西通常比较特别,对音乐却很专注。

常客们和我很闹,每次来他们都要多一句:“哥们,可少整点那些离愁别绪的吧,弄得我们直想家。今儿最好能拉点下酒的,完事哥几个请你喝点。”一说一过,至于最终演奏了什么,于他们毫无影响。因为他们的热闹在酒里,在嘈杂的说笑里,在释放的情绪里,那个时刻他们才会摘下面具。熟客们基本不怎么搭理我,他们的眼中,我可有可无,好象酒店里的摆设,见面像没见一样。散客们则完全不同,他们边喝边听,有的还品头论足。当然偶尔也会站出来那么几个,点几首他们想听的曲子。对待他们我始终很上心,因为他们才是我的真实听众,不管他们听得懂还是听不懂,我都要展示专业水准。

你应该算散客一族吧,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里我根本没见过。

那天你和两个朋友一起进来,三位女士,一个穿灰色过膝毛大衣,一个穿白色的半大羽绒服,你则罩一件黑色的休闲棉服,我瞄一眼就知道那个牌子叫“子苞米”(m.tsubomi),一款来自日本的品牌女装。看着你们抖落了身上的雪,径直地走到我面前的桌边。这地方很少人坐,除非人多得无处下脚才会有人坐这里将就。其实你们三位没吸引我多少注意,只你那身特别的装束让我一瞥间眼前一亮:“多么熟悉的影子。”

“来三杯玛格莉特,一大筒苞米花。”一听就知酒吧常客,而且口味很女人。

此刻,通俗歌手刚走台,金属乐队的噪声倾刻间打破所有的沉寂,凄戾沙哑的嘶喊突然从地下窜出一般,直抽人的神经:“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只要你勇敢跟我来,爱不用刻意安排,凭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享受现在,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一瞬间,所有的安静荡然无存,或站或坐跟着呼喊的,或高或低打响口哨的,或群或单扭动摇摆的情绪,瞬间燥狂,像引爆了原子弹。

我靠住椅背,两脚叠起向前伸出,眼睛半眯半睁懒懒的停滞,右手穿胸拢住胸口,左手肘拄在右臂上,擎一杯冰水,呷了一口,然后把杯口抵在唇齿之间,似休息,又似玩味或回避。

习惯了这样的跳跃和反差,酒吧无异当下社会的缩影。忙碌的人们无暇给自己找到释放的出口,戴着面具的疲惫经常让人恐惧,抑郁和无所适从,只有到这里才能欣然还原人的本来面目,寻找一点舒缓压力的空隙。

那些半生不熟的常客是主力,他们的放纵应该有充足的理由。那些熟客们则相对不屑,在他们眼里,或许这就是“短炼”的表现和必然阶段。人都是由感性上升到理性的,他们的过去也不会有太多的两样。那些散客们情态各具,学生们生疏,恋人们安静,他们沉浸在自我的乐子中,如此哄闹只是一种陪衬。猎艳族则难以安份,他们的眼睛不时地追逐着心里目标,尽搭讪和套瓷之能事。

你们三个完全与众不同,不闹、不看、不管,只自顾地喝着饮品,在一片热闹里窃窃私语,能不能听见只有你们知道。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女人们的心事不能猜。

待闹过这一场,人们又各归各位,热闹本来就是暂时的,空气渐渐冷却。想喝酒的“添酒回灯重开宴”,解了乏的曲终人散各安天命。

每次都要和几个乐手一起重新收拾刚刚被猛烈冲击得破碎的状态,一般情况下都从《爱的谐奏曲》(理查德克莱德曼)开始,放松安静,然后小提琴介入,缠绵思定,接着轮到我,低沉慢板,这样的安排又像生命的轮回,不能不说老板的匠心独运。

没想到的是,当我的两支曲子拉过,你竟单独点了曲,而且是我刻意回避始终不敢轻易触碰的曲子。


大一下学期,当我完成了对校园的适应,决意要做一个“风流王子”的时候,她翩翩来到我身边,以一种最随俗最普通的交际方式和我聊了一次最长的天。

“……你是不是有点太狂了?同学们说你太冷太不好接近了。”她的话直戳要害。

我自负地看了看,一个被传说成校花级别的女孩儿,两个浅浅的酒窝像在笑,又像在说话,披肩的长发瓜子脸,袅袅婷婷如春天的绿柳。

我们是同系不同班的同学,那是她第一次主动找我聊天。

从此,她成了我的影子。在练琴房,我们几乎天天一起。一首《浪漫曲》,她拉我听,我拉她听,然后点评各自的优缺点。一来二去,我们便被风传成“金玉”组合。虽然我多么竭力的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不知从何时我们已经生出了相当严重的依赖症。

大学就是一块恋爱的试验场,别问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也别问有多少爱放你的手心。只要暂时拥有,一定要忘记天长地久。

我们一起登泰山看日出,与那轮云海里的红日默默相守。我们一起面对考试,占定图书馆的位子临时抱佛脚。我们一起黄河故道眺望大漠孤烟,感怀年轻的心事。我们一起拉动琴弦,以那首《浪漫曲》剪影心头的誓言。

她说,《浪漫曲》就是我们一辈子的誓约,只要活着,我们就得拉响它。

我不清楚她拥有家财万贯的背景,只隐约在她身上觉察出与众不同的“包装”。她说过要成为“名牌”就要从内到外都要有名牌意识,除非甘愿普通。她的这种想法我不认为错,当我对她说,我只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虽然我不想平常,但除了我的努力可以让别人羡慕外,其它时候我只能生活在平常中。虽然我的性子有冷傲,但我的内心里包着一团强烈。虽然我的征服欲不可扼制,但我也有强大的控制。她每次都不置可否,那抹笑让我很慰藉。

她出国前的那个夏夜,我们喝了太多的酒,两把琴把《浪漫曲》拉出了旭日初升,然后含情脉脉地分别。她说:“想我了,就拉一次,不管多远我都能听到。”我说:“想我了,就打个电话,我拉给你听。”

然而,不足一年的光景,我们的心就沦落成天涯,我们的诗情画意只剩下干瘪的两个字:“还好。”


造化总是如此弄人,越是不愿意想起越要出“事故”。

当你无心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本能想拒绝,但郁结于心又说不出口。不知怎样的一种心理驱使,我竟然悲情无限的把这首曲子拉得飚泪哽咽。

情是什么,是一团火,如果烧在心里可以把人烤焦。

是你不经意间打开了我那扇快要生锈的门,是你让我在那一刻忘情地解脱。这伤口迟早要揭开,揭得早,任血流尽,成疤可逾。揭得晚,如果化了脓,会不会生出一场大病呢?

在你面前我虽然有些失态,但那是一种真性情。你给了我毫不吝啬的夸奖,让我又听到了久违的掌声。虽然只是一个人的掌声,但让我恍若找回不可一世的那种曾经,又看见舞台上风光无限的那个自己。

你的微笑如此迷上我的心,以至于我生出盼望。盼望着下午,盼望着下雪,盼望着天黑,盼望着再次拉响那首《浪漫曲》,盼望着睡梦里,枕着你的微笑入眠。


(四)如果没有遇见你


“出走”当属冲动。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一方面她真的忘不掉那个说好陪伴一辈子,却悄然撒手不管她的人。毕竟他们执手了三十多年,无论缺吃少喝的艰难岁月,还是衣食无忧的小康日子,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没吵过嘴。另一方面她看我无所事事的颓废,怕有一天我真的想不开而做出了傻事儿。忧虑伤心的双重煎熬,加速了她的枯萎和老化。

我何尝不想振作,又何尝不想让她宽心?可一年来的经历让我倍感失败,我理想的目标不是越来越近,而是遥不可及。

弟弟也越发的忙碌,他要操持父亲留下的那个花店,用自己的年轻强撑着这个塌了半边的家。他在用无语的亲情帮衬这个不成器的哥哥,他的肩膀比我的还稚嫩,但他义无反顾默默无闻地扛起了重担。

我何尝不想帮他们一把,又何尝不想为这个家做出担当?可我真的没有准备,老虎吃天一样,该从哪入手啊?在家里从没进过厨房的我试着给昏昏沉沉的母亲炒一盘鸡蛋西红柿,手忙脚乱竟切破手指,只好泡了一碗她并不喜欢的方便面。多么可悲,我失掉的不仅是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在花店从没“抛过头”的我怯怯地帮弟弟找花样打包装,笨手笨脚引来顾客们的调侃让我面红耳赤,弟弟小声的劝:“哥,你还是回家吧,这儿的活你帮不上,你不是干这活的人。”

我何尝不在反思到底会些什么?从小到大一直生长在骄傲里,生活对我来说除了吃好喝好,便是无底线的索取。我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那些离生活很远的东西上,难道这不是一种悲哀嘛?虽然我懂得那个过程必然要走,但为什么我没有去多学习一点应该懂得的生活呢?

痛定思痛,我决定首先学会独立。不能再让母亲每天早起就开始担心,不能再让弟弟把我当生活的累赘。


妈妈:

长这么大还让您如此操心,对不起!

二十多年来,我从没有为您、为爸爸、为弟弟,为这个家考虑过任何事情,这是我人生的重大遗撼。

我不应该在这个家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一蹶不振,给你们增加更大的负担。我看到了您眼里的无助,也看到了弟弟精神上的压力。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就不配再叫一个男人。

虽然您从来没有说过啥,但我明白您心里的苦闷,所以我决定暂时离家,出去闯荡闯荡。我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到底有多大,体验一下独立面对风雨的滋味。请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也请相信我的能力和决心,不闯出名堂我无脸见您。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登上南下的列车,去寻找我自己想要的人生。请您听我的好消息吧!

儿嘉铭叩拜


那个烦燥的下午,留下一张字条,打起简单的行囊,背上琴,面无表情的我开始了真实的闯荡。

在家千日好,出门才知难,乱头苍蝇一样。我试着联系过同学,他们表示无能为力。是啊,刚刚迈入社会,他们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能照顾到我嘛?我试着联系过朋友,他们也表达歉意。当下的现状就是闲人太多,大学毕业生一抓一大把的年代,岗位却只有那么几个,连竞争都要在独木桥上完成。

这样的碰壁我有足够的心里准备,但仍觉得沮丧。

在B市拥挤潮湿的地下室,和四个漂着同样梦的哥们凑着住,伙着吃,每天早上一起出门碰运气,晚上再疲惫地回来骂娘发牢骚。如此循环挨过了小半年,眼见着“兜底”空空如也,难以为继到已经要落魄需要到地铁或者街头卖艺的光景,一个哥们发布了一条非常诱人的信息:一家非著名文化酒吧正招聘琴师,优势是薪水颇低,如果有愿意的明天就可以去参加面试。

何止一场及时雨。“薪水低?只要有就能够续命。不知名?只要有就能等待明天。”我已经失掉了讨价还价的底线,也不抱太高的幻想。现实重重地教训过,存在的价值不是谁能给的,而是自己创造的。此时,我的信念只要一个舞台,只要我能重新走上舞台,一切都将重新来过。

面试并不复杂,我的专业水准得到充分认可。这是我毕业以来两次参加全国比赛和一次著名乐团选拔后的首次被认可,我甚至有种重见天日的兴奋。虽然潜意识里酒吧这地方不是扬名立腕的星光大道,但至少可以开始自我救赎。

酒吧是本条街上最大的一家,两层楼的欧式古典建筑,据传说是民国时期北洋办事处一位将军金屋藏娇的寓所。一楼大厅典雅厚重,欧式的内部装潢,硕大的半弧形吧台占住了中间的位置,酱紫色台面泛着深暖魅惑的光泽。台前置十张宽肥的米色沙发,供一些散客在此喝酒,搭讪。台内整面墙的酒柜,摆满了各色美酒。台前一个三百多平米的舞池,两侧围起各种形状且并不规则的酒桌,取自然随意放松的意境。后面是乐队演奏区,DJ台不固定,根据场面需要或前置或后移。平时来这儿娱乐的人不算少,原因是千米之外毗邻重要使馆区,许多外国友人时常光顾,同时地处商业区和风景区的交接带,逛街消闲的人也不少。

我的演奏区域一般很固定,如果没有特殊要求都是坐在乐台上,很少前后移动,正好契合了我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心绪。而且在这样的热闹里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拉琴,然后让自己在琴声里学着放下、低调和沉思。我的脚下有一张酒桌,很少人光顾,主要离舞池较远,活动起来不方便,同时离乐队又近,噪音大。

每个下午我都会准时地出现在我的固定位置。经历这么多,除了这把琴,我已经一无所有。有时可怜同住的哥们犹在拼命地奔波,他们的不甘心多像我刚刚出道的状态啊。甚至他们很纳闷我居然能忍受那样一个工资不高,工作时间较长,又没什么名气的环境。每次喝过酒,他们都会劝上几句:“哥们,别委屈了自己,不行咱就换个地方,总有适合咱的,那点钱咱不嬉的挣。就咱这水平,没名气,不给开个像点样的价钱,咱哥们就不能伺候,跌不起那份儿。”

“独在异乡为异客”,这样的话不时地刺痛我的心,几次也想和他们一样,重新换一个心里比较认可的环境,但性子里的倔强又强烈地逆反。“坚持-放弃,放弃-坚持”就这样来回地纠结。

和酒吧的磨合期,是孤独的。有我的琴声,就把孤独拉得很长很长。没我的琴声我就会闭住眼睛,把所有的热闹排斥在视线之外。酒吧里工作的人很少有机会交流,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因为不熟,因为忙碌,都像陌生人。更不能和顾客交流,天知道交流完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怪异想法,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安慰。

与众多酒吧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暴力,不设“陪酒”,拒绝“喝药”。老板是一个阳光大男人,他崇尚文化,绝不允许酒吧里充斥乌七八糟的东西。他要打造一个绿色环保纯天然的酒吧文化品牌,让每个来的客人休闲之余能够真正放松,即使经济利益有些损失也一定干净下去。我欣赏这种态度,或许这也是我能够坚持留下来的潜在原因。

待一切熟悉,我依然坚守着孤独,我的琴声里把孤独拉出渴望,拉出思乡,拉出等待,很少有人听得懂,因为在这里除了小型演唱会,音乐只是“附料或配料”。

在此期间,也曾有过一些酒吧私下联系,允诺比这儿高出很多的待遇邀我加盟,也有一些小的音乐团体给我放话儿,只要肯来,薪筹翻倍。待我一一考证,仍毫不犹豫地作出坚守的决定。


你是听懂我琴声的第一人。

那一夜,收工之后,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声,我来到一家霄夜大排档,专门点了两瓶啤酒和二十几个烤串,边喝边回味着暖人的场景。从头至尾地捋过几遍,才在兴奋的间隙,冷静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你的那句话虽然温暖,却不是承诺。“现在的人,有几个敢承诺,又有多少假承诺?何况你也没必要承诺。”

你是一个做什么的呢?学音乐的嘛?为什么偏偏要听《浪漫曲》?你一定有你的故事,你的两个伴儿看起来与你不同,难道她们……

一连串的问号翻来滚去,酒也不知不觉的喝光。

回到住处,只看见两个人在喝酒,有些诧异:“怎么就你俩了?”

“哎!小四儿回老家了,漂不动了,真能熬死人啊。”

“你喝酒了?再来点呗。”

摇摇头。“我不行!得睡了,要不明天没法开工。”

我这种风格他们已然习惯。“真服了你了,居然在那儿能混得住,要我早跳了。听说有乐队找过你了,咋没去呢?”

我没理他们。只听他俩嘀咕:“过几天再看看吧,要是还找不到象样点的地方,也收拾收拾回老家了,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你坚持着吧,哥们就不陪你了。”

我的心突然很乱。

“家?我是不是也该回家了。妈妈的白内障不知道好没好,我寄的钱收没收到?”一段时间以来,怕她担心,不敢打电话。我甚至已经远离了所有的通讯产品,重新回到原始的封闭状态。谢绝一切外部的联络和打扰,我有一个咬着牙不能倒出来的私心话。当听说妈妈患上了白内障需要做手术,我毫不犹豫地寄走了几个月来的第一笔积蓄。一万元不算多,却是努力的收获,我要让她放心,让她知道,我在外面挺好的。

“我是不是离开这间酒吧呢?”你又不自然的浮上眼前。

“再等等吧!”我在等什么?等酒吧给我加薪,等成名立腕?还是为等你?

前两个问号直接给了否定,最后一个没有答案。

这一夜我辗转难眠……


(五)游戏一场梦一场


弟弟突然打来电话,再三叮嘱我周日务必回家。

平日他很少电话,我心里一紧,忙问:“是妈的眼睛出了问题?”他很轻松的否定。再追问,没什么解释就匆匆地挂断,让我云里雾里的一通瞎想。

出火车站口,我的心忽然感觉到别样亲切。上午的阳光毛毛草草地晃着,广场依然那样嘈杂、忙乱。出租司机们蹿前跑后询东问西,卖报纸地图的大妈们恨不得直接把东西塞进你的包里。旅店的托儿,饭馆的喊叫,都在来来往往的行人间闪转腾挪。多么眼熟的场景,读大学的四个寒署多少次从这里出发,又多少次回归,起点和终点之间原来如此惊人的重合。所不同的是上学的时候,每次来回,那个不变的位置都有爸爸妈妈的身影,如今却物是人非……

长大的过程,总要经历生命的沉重。我收起刚刚泛起的酸涩,沿着那条熟悉的路快步回家。

边敲门边喊:“妈-妈-”

门“忽”的打开,我看见妈妈左眼睛遮着白纱布,和头上的白发已经连成一片。看见我的瞬间,她的右眼突然放亮:“嘉铭?你—回来了?”兴奋立刻满溢。

“我……”一下子噎住。

握住她的手,我的愧疚像烧开的水。她显然对我的突然归来没有任何准备,只紧紧地攥住我,怕一松手我又会跑掉。同时她手上的温热已沿着我的手流进了心,整个身体都要软下来。

说了好一阵话,我走进厨房下了两碗面条,这次我得心应手,我们吃得热热乎乎。自出生,这是我第一次成功为妈妈做一顿现成饭,感恩是在独立之后才有的心结。

我没提弟弟打电话的事儿,看来她并不知情。

待她午睡,我才心事重重地走向花店。

家里的花店不大,品种却齐全,应季的不应季的鲜花香气四溢,看得出弟弟费了不少心思。进去的当口,他正帮一个顾客插弄着花篮,见我进来,只一笑:“哥,你等一会,我这儿马上完事儿。”

点点头,我盯着他插花的手,并听他给顾客讲每一种花语,我还是头一次听弟弟讲得这么仔细。

送走顾客,他摘下手套。“你刚回来?看妈了嘛?”我说:“看了,吃过饭才来的。你打电话啥事儿?”

他轻盈的“噢”了一声。“也没啥事儿,三点钟你去一下星巴咖啡厅银实座,有人急事找你。”

“谁?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他莞尔一笑:“你该走了,到那儿你不就知道了?”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两点四十,我略显无奈地转身。

星巴咖啡厅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一间,位于市政府广场南侧,装潢很考究奢华,在市府广场周遭的所有建筑中很扎眼。

一路上绞尽脑汁,我也想不出到底是谁能让弟弟给我打这么远一个电话,他可是个很有城腹的人,从不随便答应什么事儿。

咖啡厅很静,这个时段并非营业高峰期。我径直向银实座走去,在三四步距离的时候,突然怔怔的停住,我的眼睛有些迷蒙,甚至还特意晃了一下头来确认到底是不是真的。

高背的橙色沙发,一个窈窕的身影寂然独坐。一手托住略歪的头,长长睫毛一忽一煽,那个浅浅的酒窝依然饱满,披肩的长发侧流成黑色的瀑布。另一只手曲肘在胸前桌上,一杯袅着热气的咖啡落寞的与她对视。

压了压略显急促的呼吸,我很绅士地走近桌前。

她的眼神骤然闪光,倏的站起。“嘉铭,你真的回来了?”

尽量保持微笑,轻轻点头,一脸调侃:“哇,今天什么日子,莫不是我做梦?你居然回来了,而且还串通了我弟弟。”

坐在对面细细地打量,她比以前成熟很多,也正是这样的成熟,更多了一些女人的味道。

“听说你去B市了,过得怎么样?”女人的关心自然而然的流露母性。

“我还好,人总得学着独立和长大嘛。你咋回来了?”


她刚到德国时寄宿在父亲的老朋友家,这位伯父曾担任某地高官,在取得了一定的政治资本和经济基础后,毅然退职并移民德国创建了鑫胜贸易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并利用其在国内的人脉资源,进行商贸流通方面的经营,已具有相当的贸易规模。

寄住初期,她往返于两点一线,全身心扑在学业上,暂时忘掉了背井离乡的陌生和孤独。但随着时间的拉长,一切进入常态,寂寞便像一种越来越重的传染病漫延全身,越是挣扎越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在这当口,他,那个伯父的儿子很恰当地添补了她的空白。他生就一张普通国人脸,却有着一颗在外国成长的心,无论生活姿态还是思维观念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新鲜。年轻人的心本容易沟通,何况异国它乡能找到相依为命的感觉,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她的琴声里多出颤音,远方的人开始模糊,所以回复“还好”两个字就不足为奇。他在老爸的公司担任要职,会经常往返于国内,带回来的所有消息都让她欢听醉喜,两个人之间逐渐从近变成了亲。虽然她偶尔也会想起从前的大学,从前的我,但分开的疏远和眼前的现实冲淡了感情的浓度。

她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他,但感情需要依靠。她知道我在她心里永远重要,但感情需要却遥不可及。

她了解了他的开放,给予理解,毕竟一个在国外长大的孩子,不能用中国的传统思维生活方式去框去要求。她知道他生活里也有污秽和放荡,也曾试图规劝,但效果相当于零。他真的喜欢她,每当看到她失意丧气,他就表达惭愧和悔恨。每当看到她伤心欲绝,他就信誓旦旦痛改前非,半年间的分分合合让她心力交瘁,一度的离开又被远在国内的父母劝合,因为他们离不开这个曾经有权现在有钱的伯父,父亲的公司靠伯父周济。伯父也在扮演着和事老儿的角色,对儿子声色俱厉,对她苦口婆心,她面对了多重压力。

为了让儿子收心养性,伯父动用了相当的关系做成了回国房地产投资业务,想让儿子在国内有所收敛,而且这个地点就选在我的家乡。她听说后带着满心的想法一同回来,看到的是他与国内的某些牛人沆瀣一气,比在国外还乱还滥,她再一次的失望灰心。虽然她不想让父亲难做,也不想让伯父伤心,但她开始有自己的想法。

“那为啥找我弟弟通信?不直接找我呢?”

“我知道他很好说话且能沟通,而你?我太了解了,根本找不动。”

各自无语的沉默好久,咖啡已经凉透。

“那你还走嘛?”

“走!我还要回去。我不能让爸妈失望,我得承受这一切。”她的眼里一下子暗淡,脸上重新写满无奈。

“噢,那你就不应该再找我。”我的声音很轻。

“我就想找你,因为我忘不了你。”

“忘了吧,一切都已经结束,你走的阳关道,而我行的是独木桥。”

“不!你听我说,我想让你也出国,然后我们在国外就可以在一起。”

我惊愕地睁大眼睛,她的脸上挂上一丝不恭。

“你的意思他在国内,我们在国外。呵呵,亏你想得出来。我是那样的人嘛?虽然我很潦倒,但我很充实。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如果你愿意放弃那个国外,请你回到现实……”

没等我说完,她摇了摇头。“你怎么就不明白,出去了我们可以借助他家的力量,一方面帮我爸,另一方面也让你有所成就,总比你现在穷困潦倒强吧。到那时我们再明正言顺,谁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我无语,苦笑一下。“你想错了,我现在过得挺好。虽然我没有名牌,但我靠自己双手活着,很踏实。对不起,我喜欢现在这样,可能不能如你所愿。”

显然没料到我的决绝,她眼里泛起泪花。

“你真的就不想和我在一起?难道你就不珍惜我们过去的那段感情。”

“曾经想过,也非常珍惜过去的那段美好。但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想了,你和我不在一条道上。我只能说请珍重,并祝你找到想要的幸福。”

说完站起身,我头也没回地走了。

沿着来时的路,回忆着从相识到今天的约会,真的如一场游戏一场梦。她和我,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有了一次错误的相遇,感情就在这样的时间面前证明了对错。

城市的夜色在寒冷里渐渐安静,昏黄的路灯洒着晕晕的光把我的影子使劲地拖长,我的脑子清晰了很多。


(六)白天不懂夜的黑


酒吧老板个子不高,话不多,笑也很浅,看起来很严肃,不相熟的以为他很冷,相熟的都知道他可是相当热心的人。他从不张扬的在酒吧里走来晃去,从不对员工吆五喝六。他说在这里不需太多管理规矩,有素质的会自律,只要有秩序,相信每个员工都是优秀的。在这里,所有的客人是主演,我们这些人不过一帮群众演员,千万别把位置弄反了。喝酒是一种媒介,欣赏才是主业。所以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扎着一条蓝围脖,独自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音乐,看热闹,久而久之,人们对他的存在习以为常。

从家里回来,我们聊了整整一个上午,从酒吧的环境、经营,到对音乐的理解,把握,再到对家庭、生活的看法和个人问题的解决,可以说是非常难得的一次深入交流。

“我喜欢你的音乐,特别是大提琴曲子里的低沉和厚重,而你又刻意加进去很多的忧郁和凄凉,能听得出这是你对经历的反思。虽然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很少看你笑过,除了那一次之外。”

我佩服他的洞明,和他推心置腹地谈起了我的过去,家庭,自责以及逃避的种种情形。他听完并不感到震惊和奇怪,反而有种见怪不怪的淡然。

我在你这个年龄比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严重叛逆。因为出身农村,我做梦都想跳出农门,走一条让所有人都看得起的路。其实让谁看得起,首先得自己看得起自己。背负了太多的自卑,走起来就没有轻松,因为我们没明白到底为什么活着。我气倒了父亲,气坏了母亲,气病了老师,最后被送进了派出所。即使这样我仍然执迷不悟,直到遇见了一个“要饭的”。

那是一个少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和残疾人,与我们经常在大街上经常看到脏兮兮下跪磕头装可怜的那些不一样,他的衣服很整洁干净,面色从容,每天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摆一个搪瓷缸,只要有人放进钱币,他总会点点头,说声谢谢。

我很少关注他,因为满心装的都是烦。一个秋天的下午,当我百无聊赖地哼着小曲从“要饭的”身前走过,好奇加调皮让我存心把口袋里唯一的一枚硬币隔了很远投向那个缸子,硬币弹在缸沿上崩出很远,“要饭的”没有拣,只是扬起脸看了我一眼。我觉得好奇,再一次拣起准备投的时候,“要饭的”说:“小伙子,你的钱我要不起,请你带走吧。”我真的很吃惊,深度好奇的问,你不是要饭的嘛,送钱给你,为啥不要?“要饭的”显然对我的话有点生气:“我是要饭的,因为我是残疾人,失去了生活能力,需要靠大家的施舍渡日,但我有人格有尊严,请首先尊重我,然后尊重你手里的钱。它是用你的汗水换来的,别这样轻易的就把它抛弃。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当然了,你有父母依靠,还有健全的身体。但请你还要长一颗尊重的心。”

头一次被这样“呛白”,我的脸有些发烧,非但没走,反到恭恭敬敬弯下腰地把钱放进了缸里。一晚上翻来覆去,以至于好几天都不敢再走那条路,不好意思见那个“要饭的”。带着这样的纠结,我痛悔曾经的无知和幼稚,直到我又遇到了酒吧的前任老板,我的小学同学。他不但收留我,而且教育了我,让我懂得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要用简单的对和错去普遍衡量,也别用计较的眼光去看待别人,让自己的内心永远保持充实,心存一段美好就不枉人生一回。

当时对他的话我并不完全理解,但钦佩他的为人。他开办了两个清洁工人义务早餐粥铺,每天很早起床和一群爱心义工为清洁工人做早点。他一人资助边远贫困地区的十六个孩子上学,其中的两个已经来到B市上大学,你在酒店经常会看到他俩来帮忙。他还和朋友开办了老人寄宿院,为空巢老人和鳏寡孤独老人养老送终。他不图名不图利的默默做着自己,把酒吧的几乎大部分收入为社会作了贡献。当然也有人说三道四,也有人说风凉话,也有人看不惯,但他根本没理会过。

他说,人只能活一回,为了所谓的面子能活来什么,我们不能黑了心,更不能没有良心,做点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告慰。

“那他现在……?”我打断他的话。

在天堂。他的眼睛里有些湿润。

“为什么?”

他积劳成疾,当得知已经患了胰腺癌晚期的时候,他找到我,委托我继续经营这家酒吧。他没有提任何要求,只是说,随你的心去做吧。

“然后呢?”我迫不及待想听后文。

他叹了口气。没有然后,三个月后他就离开了。我经营到现在是第五个年头。他一手创办那两个义务粥铺已经扩大到十个,当然,其它的爱心人士也加入进来,我省了不少事儿。那十六个孩子最小的已经上到了初中,有七个上了大学,同时酒吧又继续资助了三十个贫困孩子。那个老年寄宿院已经和市养老系统合并在一起,我们把他没做完的事都接过来。

连空气都陷入感动。

对了,酒吧这一段经营不错,你也很受欢迎,我们就得坚持住,绝不能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坚守住我们文化酒吧这条底线。

我点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走的原因。

还有,你也应该快乐起来,把过去放下你才能轻松,过去的已然过去,不会放下哪行?你也不小了吧,我看你得找个女朋友了,看好哪个你不好意思,我帮你去说。是不是有了?

我咧开嘴,忙说:“没有没有,还早呢。”

他盯住我的眼睛:“真的?要不我帮你介绍一下,可有人很看好你啊,别冷冰冰的像块石头,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你总能发现有一双着火的眼睛正盯着你呢。”

入夜,又下了雪,听着风吹雪花敲打窗子的哗哗声响,我再一次失眠。

眼见奔“三”的人,这算立业嘛?回想父亲的一生,和我同样的年龄已经结婚,二十七岁有的我,三十岁有了弟弟,四十三岁下岗,然后开办花店,到五十五岁生命终止。操劳也罢,辛苦也罢,来去如此匆匆,好和坏,多和少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嘛?或许过了我们这一代,连家里的下一代人都不会记得,何况别人。活着并不简单,但也不复杂,只要心到,活着就有希望。我又自然的想到你,甫一出现便让我激动不已,是因为琴声相通,还是心意相连呢?我也想到了她,有幸相遇,有幸相知却无缘相守,天道昭昭吧。还有吧主说到的谁。


(七)想你的眼神


简单的日子如水,不用心品尝不出味道。

经历过这么多才让我的心有了沉稳的向下感,每一天的演奏不再是压抑的释放,而变成了扣问内心的发现过程。我有意地加入了一些这段时间以来对于音乐和乐器的一些思考,如用大提琴演奏一些民族曲目(包括越剧、评剧唱段);在演奏中添加一些民族乐器的技法,如移指滑音和一些衬托性低音合弦。

在没有演奏任务的时候,我少了慵懒,而是认真倾听着每种演出的精妙,发现了更多关于音乐的神奇。

我感觉身子已经没有先前那样沉重,眼睛里也多了亮光。

就在那个下午,当我闭起眼睛,全情投入在《Clair de Lune》(译名“月光曲”,来自于Steven Sharp Nelson的《神圣大提琴》)里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先生,这支曲子拉得真到位,能否再拉一次《浪漫曲》?”

我迅速睁开眼睛,你不知何时坐到那张桌上,一张轻盈的脸瞬间涌满我的视线。

此一去半个多月,有意无意之间我已经等得忘记了日子居然走得这么快。

微微一笑,我重新调整一下琴身,然后保持均匀的呼吸,让浪漫的情绪走近。

音符漫散,整间酒吧沉浸在一片柔情哀婉的诉说里,没有喧嚣,没有嘈杂,也没有来回走动的影子。大提琴的音色像丝丝缕缕的云游弋,又如缓缓的风徐徐地吹。直到结束,酒吧里一片寂然,空气凝固了一般。

我长吸一口气,站起身深深的一躬,我明白我达成了一个心愿。

你应该是站着听完了最后一节,手里的酒杯有些倾斜,啤酒断断续续地串成珠线。见我起身,忙走上台前:“请喝了这杯酒。”

这次我没有眼泪,心里也没有酸楚,一饮而尽的那杯酒里泛着丝丝的甜。

酒吧里的空气瞬间复活,传来掌声、叫好声和口哨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人为这样的音乐送这么多的掌声和欢呼。

“我前两天来没见到你,服务生说你回老家了,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看来她真的来过,我当初还以为……

“呵呵,哪会不回来,你喜欢听我就拉给你听。”说这句话自己感觉有点不正常。

“真的?”你的眼睛调皮且认真。

我再次含笑点头:“只要你来。”“来”字的音明显加重。

“铭哥,坐下歇会吧,你连续拉了好几曲了。”小薇这时恰好隔在了我们中间,递过来一块泛着香味的湿巾。

小薇,酒吧的DJ,别看年龄不大,阅历却很资深。听酒吧服务员们闲聊,她由本市音乐学院毕业,后出国深造,未学成就回了国,流传原因有三:一是家庭出现问题,父母离异,有钱的父亲拒绝支付高昂的学费而被迫回国。二是自已在国外的恋情失败,无法承受孤独和压力,自己选择回来发展。三是受国内同学蛊惑,提前回国赚大钱。

起初她在外地一家酒吧当歌手,后来不堪一帮混混儿和无赖的纠缠而流落至此,遇到一位DJ界名师而投其门下,从此做起DJ。来这里也是看重老板的人品和吧品。我来时她已经很有名气,虽然交流不多,但从彼此的话语间能听出一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惜,由此我们也算比较熟络。有几次她约我和朋友吃饭,到关山(市郊的一处国家森林公园)赏景,怎奈那时我正处于情感痛苦期,失意落魄低潮,所以全都借口推脱了。但每次见面我们都会礼节性的点点头,然后各据各的位置,连眼神都少交流。

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看到她横空出世,你坐了回去。和那两个女伴继续喝着鸡尾酒谈笑风声。但用眼睛的余光,我看到的鸡尾酒已经不是玛格莉特而换成了“蓝色夏天”。

小薇火辣辣的眼睛烤着我:“铭哥,今晚结束能不能请我吃点啥?”

避开她的眼睛。“没问题,必须可以,你说想吃啥?”

“那我们吃串喝啤酒怎么样?有家新开的串城非常不错。”

“好吧,到时你喊我--”“对了,要不要再喊上几个哥们?”

她迅速的转过身,根本没听后半句。

见她离开,你朝我歪了一下头。“过两天我还来听你的浪漫曲,你可不许溜号啊。”然后你们三个消失在门外。

望着你的背影,我忽然觉得空落落的。

晚上的串没吃出香味,酒却喝得不少,小薇不胜酒力,但她喝得用心。闲聊间我知道了她家庭出现问题才是回国的主要原因。未完成学业她有一段时间很消沉,是大学同学给她介绍到了一家酒吧。刚开始在那里唱歌还很得意,毕竟她走清纯路线,受到的追捧相对多,但酒吧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有儒雅文明的,也有喝酒耍横的,还有不怀好意的。她被一个不怀好意的江湖大佬盯上了,天天来捧场,场场来送花,硬缠着和她交朋友。

那个酒吧老板典型的社会人,和她说那是他最好的哥们,一直由他在罩着场子。何况只要跟了他,她不但可以大红大紫,还用唱什么歌,直接当超级富婆。她了解他在当地是有名大混混儿,她惹不起,但她也不想就此“下道儿”。于是她就悄悄换了一家酒吧,没想到不过两天,刚换的那家店就被砸得乱七八糟,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此人还放出狠话,她就是他的人,谁敢接纳,就是不给他面子,就是和他过不去。

走投无路,只有逃离。来到举目无亲的B市,她也有过四处碰壁的遭遇,幸好她是女生,人又长得标致,还有一手好活计,找一份此类的工作并不很难。在另一家酒吧她遇到了名气很大的DJ师傅,跟他学了半年多。直到有一天,师傅突然很郑重的和她谈起感情问题,诉苦他的婚姻并不幸福,和她接触的这一段,让他已经无法离开。她很惊恐。她看到过那个师娘,长得相当不懒,人也随和。最让她恶心的是师傅在她面前一个样,在师娘面前又另一个样,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情况?后来才知道他就是一个花心萝卜,曾经以如此办法骗过好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愤怒之下,她毅然离去。

再后来就是打听到丘比特是一家并不出名却是纯文化的酒吧,她的来投让当时的老板很开心,因为找一名漂亮的DJ并不容易。

我出现后,她先是看到了我的沉默,然后又看到了我的萎顿,她不清楚我正经历着身与心的疲惫。她认为我很正直,也很守时,更兼具一种音乐人的雅致,所以她一直想接近我,想约我吃饭,赏景,她觉得我就是她要等的人。

她喝醉了,我背上她,送回宿舍,她同室的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好几遍。

折进蜗居,我有些疲倦,但并无睡意。四张床铺尤在,只余我一套被褥。

理理头发,我又想起了你临走时的那句话和浅浅的眼神。

“我不会溜号,你真的还会来嘛?”


(八)厮守你的承诺


真的不清楚究竟怎样的一种力量,我变得勤奋而且专注。

小薇约我吃饭,我说在练琴。约我出游,我说在练琴,约我逛街,我说在练琴。似乎只有这样我的心才感觉平衡。上学的时候我很刻苦,因为我不想让谁看低,我有着男人不认输的性格。毕业的时候我很用心,因为我幻想着一个无比灿烂的明天。现在我很认真,但我不敢给出理由。

她怨但很理解我,气但很宽容我,笑我并不恨我。偶尔我们一起走在街头,她问我将来会怎样,我无言以对。或者她追问喜不喜欢她,我只能回答,我们能做个好兄妹。她真的是个好妹妹,她的室友对我说,只要能和我出去一次,她都会幸福好几天,只要我们吃过一次饭,她都会快乐好几天。不过她流泪的时候多,笑的时候少,但无论怎样她从不抱怨。

爱如此奇怪,有缘分的总多了怨忿而少了珍惜,多了相守而少了宽怀。没有缘分的恰恰少了拥有而多了惋惜,少了相知而多了渴望。

越觉得亏欠越心里不安,我一度选择躲避,并不是好办法。也曾几度试图了断,但依然徒劳,她不依不饶的态度几乎让我崩溃。我不想因此让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也不想因此而放弃刚刚收获的安稳,于我于她都在考验。直到我说到了你,说到了我的过去,说到了缘分的偶然,她沉默了。我求她一定别离开,否则将是我的末日,她承诺了。我求她作我的妹妹,她答应了。她只说,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在我身后祝福着我的幸福。但我清楚那一刻我们的心里需要作出多么艰难的决择。


两艘来自天涯的小船

因为缘分

漂泊到共同的港湾

在相遇时张望孤单

像海浪拍打着彼此的船舷


从此,她长大一样挂着满脸成熟,走我身边时总问:“铭哥,今天演一支什么曲子?”我努力的扮出鬼脸。给我配合一下啊,我今天又有新感觉。

每一次走过她的舞台,我总会张望一下,她的状态是否正常,是不是昨天又喝了太多的酒而脸上挂满困倦。

就这样,一个月,两个月,时间像长出翅膀,我的眼睛也生出老茧。

我始终相信你会来,她也一直鼓励我要坚持,但我真的陷入失望之中。我把刻意编辑的套曲演奏得情意盎然,甚至在每一支曲目,每一个章节采用哪一组新的手法都演绎得炉火纯青,就想让你听听这里面的变化 是不是多了新鲜的元素。

我想到过你并没承诺我什么,但那眼神分明就是我的期盼。

我想到过你并不需要非得来,但那种温暖却热得我无法释怀。

我想到过如果你真的再不出现,那我又该怎样?

即便如此,我依然坚信你会出现。

春天才露出破绽,心却早早的萌动出惊蜇的样子。

我想该做一些什么,至少为这样的等待做点准备。我想到了一首歌:《想你的时候》,试着编曲,我要寻找心灵出口。

听张蔷《想你的时候》:“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当我想你的时候,泪水也悄悄的滑落。当我想你的时候,才知道寂寞是什么。当我想你的时候,谁听我诉说。我也曾醉过,也为你哭过。爱情如此地折磨,究竟是为什么。漫漫的长夜,我串起你的承诺,你要我如何接受,就这样离开我。”

听张智航《想你的时候》:“每个夜晚的时候,是想你的时候。想你天真的双眸,想着你给的温柔。经过多少个路口,有过多少次感动。每次莫名的心痛,每次心碎到泪流。难道注定这一生,不能和你走。想你的时候你是否在想我,爱不应该计较太多,我却只是你的过客。是我自己想的太多 还是你从来没有爱过。不明白是对是错,我就这样一再沦落。孤单守着你给的承诺,我该如何才能解脱,这爱的漩涡。”

听汪峰《想你的时候》:“那一天我漫步在夕阳下,看见一对恋人相互依偎。那一刻往事涌上心头,刹那间我泪如雨下……可现在我会莫名的哭泣,可现在我会莫名的心碎,当我想你的时候。”

听金贵晟《想你的时候》:“要知道想你的时候,就是决定寂寞的时候。我一直在你的身后,你说没有转身的理由。我知道想你的时候已经注定寂寞的守候,忘不了相遇的午后,阳光多温柔。”

所有这些词句油烹着我的心,逼迫我聚敛激荡的音符,用心地编定了一首大提琴协奏曲《当我想你时候》。作为压轴的曲目,每天我都要倾情演绎,那曲子中的所有起承转合,所有阴晴圆缺,都像我的心在倾诉。酒吧里的很多人都喜欢这支曲子,连小薇听后都说:“哥,你真的那么在乎她?”

这样的日子没有倾覆我的信心,反到让我的执着逾加顽强。

把每一次的演出都当成音乐会的高潮,把每一次的演奏都当成晋级考试。我在故事里游走,在乐曲间穿越。

命运里的我似乎有些悲怆,上下翻滚,际遇炯炯。生不逢时嘛?不!缺少伯乐的时代,千里马并未灭绝。缘分不公嘛?不!“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万发缘生,皆系缘分!偶然的相遇,蓦然回首,注定了彼此的一生,只为了眼光交会的刹那。”难道真的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苍央嘉措写道:

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

佛曰: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

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

如何让人们的心不再感到孤单?

佛曰: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

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

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

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

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

佛的话就是道理,应该不需要理由,在你的承诺里我选择厮守。


(九)都是你不小心


那个怪冷怪冷的下午。

《当我想你的时候》最后一个颤音抖落,你的两个朋友突兀地闪现,我先是惊喜,然后惊惶,急速地扫遍每一个目及的角落。

“别找了,她没来。”简短的话料峭如春寒。

“她?”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想和你聊聊,肯赏光嘛?”

我迫不及待。

要了一间最角落的包间,给她们上好饮料,我还特意叫了两杯“蓝色夏天”。

“我们已经来过几次了,而且听说你也在找她。你究竟怎么想的?”很直接的单刀直入。

张大了嘴巴的惊讶。

努力地平复心绪,我们边喝边聊。


原来你也是一个“漂”着的人,而且“漂”的原因更加复杂。

两年前你来到B市,经同学介绍在一家国际传媒公司任企划设计,和眼前的这两个朋友在最繁华的CBD中心区共租了一套三居室的住房,你们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闺蜜。

你本某传媒大学国际传播专业的高材生,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任校学生会宣传部长期间,是名噪一时全国高校界美少女送爱心志愿者团队的倡导者之一,专门为贫困和突患恶性疾病的同学、重大灾难应急和残障人士等弱势群体发起支援募捐活动。你们凭借良好的口碑,取得了社会的一致好评和认可。先后参与奥运志愿服务、大地震后援募捐、首先支持光盘行动等等,你们的事迹在访间成为热议,更成为清新、美丽的时尚佳话。

你有一个文化渊源颇深的家世,父亲是一位早年曾留学英国的著名建筑师,国内很多经典建筑都出自他的手笔。但他同时又是一位刻板守旧而不轻易妥协的学究型严父。你的个性里只遗传了小部分母亲的随和、温厚,更多的却遗传了他的执拗。上小学你就不会轻易的顺从,你总有新奇的想法和思路。当然按传统模式教学的老师大多数不待见这样不听话的学生,在他们眼里只有听话才会好管理、有未来。父亲很忙,但很关心你的成绩,当偶尔的一次或者两次考试没达到他的标准,他就会大发雷霆,吹胡子瞪眼睛,你怕但并不屈服。上中学,陪你补所有课的任务都由母亲完成,他只给你提出了一个目标,中考要进入全省最顶尖的省实验高中。带着如此的压力你摸爬滚打一路冲锋,总算没令他失望。同时叛逆也在这期间慢慢长出枝丫,你开始思考:为什么非要按他的设计去走每一步路?为什么自己不能安排自己呢?你本无意挑战他的权威,但对他的强势和霸道也表现得忍无可忍。

你从小喜欢音乐,一把小提琴拉了整整十年,古筝也取得了全国十级的证书。你本想考音乐学院,但老爸坚决反对,他的观念里那不是什么正经行当。他希望你继承他的衣钵,让你学理科,目标是清华大学建筑系,你偏偏选了文科。那一次是你们真正意义上的争吵,最终他的强权输给了你的倔强,长大的路也渐渐飘落进你的视线。他不再强加意愿,但你感觉明显到父亲的颓然和忍耐。

你如愿地走进了传媒大学,在那里如鱼得水的施展青春的才华。你是众心捧月的焦点,也是鹤立鸡群的翘楚,但你却相当内敛。不具女王的范儿,也没有女神的狂,就像一个恬淡的邻家女孩,收放自如,张驰有度。

你的身后聚拢了太多喷火的目光,但你从未心动。每当假期来临,很多人约你出行,你全部婉言拒绝,你说要回家陪爸爸妈妈。在家陪退休的妈妈逛街、聊天,给晚上回来的爸爸拉琴,给他们讲学校里的故事,让他们恍然又回到了年轻岁月。当毕业季来临,你放弃了留校的机会,决然的回到家乡,回到父母身边。

在一家通信公司,你经历了人生的第一道难题。年龄并不是很大的老总对你表示出浓厚的倾慕,他是一个家庭十分不幸福的优秀男人,他的能力和魅力都相当出色。你有意的回避,并给了他善意的提醒,但沸沸扬扬的舆论和捕风捉影的小道八卦、花边传闻击垮了你的心里,你只好无奈的以辞职作为终结。

父亲很是光火,他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让你百口莫辩。母亲也为你愁肠百结,千方百计的给你介绍对象,大有早点嫁出去早省心的架势。心灰意冷之下,加之重重压力的折磨,在和母亲作了一番深刻的探讨后,选择到外面冷静冷静,你要重新审视自己,要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来B市属无意之选。你的大学室友在一家广告公司供职,通过电话就把你介绍到这家国际传媒公司。省去了很多约定的过程而直接参加面试,执行经理赞赏你对传媒的想象和理解,当然更看重你的语言表达和沟通能力,只一面儿就让她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所以把你分派到最重要的企划设计部,并专门为你量身选配了一位美国导师。你不负所望,很快就成了骨干和精英。

这期间父亲没来看过一次,但从和他为数不多的电话里你听出了男人那种心底的关心和怜惜,也从母亲的话语里知道了父亲原来多么在乎着你的每一天。你学会着理解,总时不时挤出时间去看看他们,在父亲苍老的皱纹里你读懂了什么叫深沉。


“她怎么没来?”我很上心。

“哎,你不知道,她已经住院两个多月的了。”

“啊?什么病?”

“别提了。两个月前的一个周末,我们出去逛街,在ZZ购物中心前面的十字路口,一辆闯红灯的车把她撞飞了,司机出事后逃逸,多亏一个过路的年轻人帮忙,把她送进了医院,还留下5000元钱—”

“那,她怎么样了?”我的眼睛一下瞪圆。

“右小腿粉碎性骨折,腰部受重伤,医生说看术后恢复程度,效果好将不会留后遗症,效果差将可能瘸或者遗留行动方面的残疾。”

我的心突然发紧,两颊有些虚热。

“噢,今天我俩来有两层意思。一是打听了好长时间,终于知道那天伸援手的人就是你们老板,受她之托先来致谢还钱。二是想问一下你能不能抽点时间去看看她?这些天她闷得够呛,哼唱最多的就是你拉过的那支曲子……”她们的脸上写满期待。

长吸一口气。“没问题,我明天一早就去!”

她俩也像舒口气。“那好,友谊医院307病房,我们明天在那等你。”言语里生出轻快。

送她们走,我向老板告假。他很爽快的答应了,并着重叮嘱:“带上琴吧,既然她喜欢听,就给拉上一段。不过不能总拉,那可是医院,不是音乐厅,更不是酒吧。”

工作结束,我很麻利地装琴,小薇站在我的身后。

“听说你明天要去医院?”

我点点头。“听说 她有可能落下残疾。”我很凝重地看着她的脸。

她没再说话,闭了闭嘴,一把把琴提起送进我手。“演得好一点。”

一整夜,你的影子都翻来覆去地出现,一会儿是你的黑色暗格的连衣裙配着灰色长袖毛衫,泛着星光的眼睛,挂着浅浅的笑;一会儿是你仰卧白色的病床上,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凄楚的流泪;一会儿是你和女伴们在音乐声里自顾耳语,毫无掩饰的自娱;一会是你拄着拐杖,满脸愁容……我在哪呢?半梦半醒之间,我听见提琴如泣如诉的拉响着《浪漫曲》

当窗帘透进光亮,那张床像长出了弹簧用力地把我弹起,让我坚决地翻身下床,打开琴套,仔细地校正琴轴、琴弦和琴马,把琴头和琴身擦得铮亮。

等阳光穿透窗帘,我已经迫不及待地锁上房门。

我要去扎一束鲜花。虽然在家里我不会卖鲜花,但我懂得很多花语,我要了一束红色的康乃馨,点缀上粉色风信子和山水仙,连花店老板都觉奇怪,他怎知我此刻的心。

爬三层楼梯自觉比乘电梯还快,走到307门口的时候,我却禁不住有些慌乱,抬起的手僵在那里。

定了定神,我坚定地敲响房门。


(十)怎么忍心让你受折磨


连敲几下,屋子里没有丝毫动静,我疑惑的慢慢推开—

两张病床空空地仰卧,两床白色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透气窗打开着,窗帘被徐徐的风吹动像裙摆飘飘。阳光亮亮地无遮挡照射,把整间屋子里的白色燃起,迷晃我的眼睛。

我有些懵,回头再看了一眼标牌,三个红色的阿拉伯数字清晰无误:307。

正巧一位护士走来,我拦下她:“请问307房间的病人出院了嘛?”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我,然后点点头:“是的,她昨天已经转院,去一家理疗康复中心了。”

“那她还会回来嘛?”

她笑笑:“你是那个拉琴的吧。她不会再回这儿了,她住在那边了。”

我急切地问:“那你知道是哪家康复中心嘛?”

她没有回答,很麻利的从白色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别找了,她知道你要来,所以早早的退了这边的病房,留下这封信,说如果你来了就给你,你看完就明白了。如果你没来,那就让我烧掉算了。”

急急地把信打开。


嘉铭: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请原谅我的失礼!

说实话,当两个姐姐昨天带回你要来的消息,我是多么的开心。虽然这事她们没和我商量,但我明白她们的良苦用心。

想了一整夜,我觉得还是不能以这样的方式见你。因为腿上和腰的伤还没痊愈,头上还扎着绷带,我不想以一个病人的身份博取你的同情和怜悯。如果真的有缘,我们会在琴声里重新见面。

我很欣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茫茫人海里,我们有幸擦肩并恰巧相遇。虽然我们聊过的话很有限,但从你的演奏里,我触摸到你的忧郁和不屈的内心。不知道我这种感觉对不对,但我始终相信我的第六感。

和你一样,我也是漂泊客,如大海里的一根浮木,随着潮涨潮落漫无方向。每个清晨来临的时候,我的心都在阳光里老去,因为日子带给我的除了紧张便是忙碌。多少次挣扎在孤独的岸边,我企望着一个能赐予我力量的人。多少次茫然于落日的余晖,我凄凉到心如死灰。

我曾想过放下这样的快节奏,可身不由己。在快的环境里,放下就等于被遗忘。我曾想过回家,在父母的膝下享受温暖和安稳,可骨子里尚存的不甘心又时时骚扰。我曾尝试让自己多找些乐子,可现实的残酷让我缺少安全感,而且一个乐子过后冷漠的时候会更长。我也曾强制的说服自己,得过且过吧,人生一世,何必强求?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工作稳定,有足以过活的薪筹,有无话不谈的闺蜜,有可笑可哭的资本还这样矫情?其实当初的我确实存在这样的纠结,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忽然发现生活原本不需要这么复杂,我不想只当一个生存的机器,我要找回做人原本的生活状态,我要在活着的时间里,为自己找到幸福和快乐的归宿。

似乎不应该说起这些,因为一定也会勾起你的一些不快。但没有办法,这些话只能和你唠叨唠叨。唠叨出来我的心敞亮了许多,轻松了许多。你不会认为我自私吧,但愿你不会生我的气。

还是说说《浪漫曲》吧,知道我为什么那天突然的想让你演奏嘛?

我是一个拉过十年小提琴的人,我期望有一个音符般的人生,在那张五线谱上,谱写出最美妙的华章。可天不遂人愿,我的父亲不但是老古董,更是老顽固。在我前行的路上强行给转了弯。梦想的西贝柳斯就这样在我的身边消失,所以每当我感觉痛苦的时候,我就会拉一次《浪漫曲》,提醒记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一首浪漫曲我拉过不下几千遍,但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觉。

我了解小提琴和大提琴的演奏有着太大的区别,在我习惯的琴声里我不想只有麻木后的沉睡,所以请你演奏是我一时性起,也是我想知道在你的琴声里,《浪漫曲》将发生怎样的心灵撞击。

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在我们打了那个照面之前,我已经听过你的演奏好久。

看见你孤独的演奏,那些音符就会在我的身上附体,我的心就会不自觉的向你张望。看见你沉默寡言,那寂寞就会刺痛我的神经,让我有依偎的冲动。

我侧面打听过你的一些事情,以至于闺蜜笑我是不是心猿意马,说如果可能她们就帮我拴红线。我想那时的我和你一样正经受着独在异乡为异客的煎熬,一定是音乐打开了那扇封闭的门。所以当我冒失的情不自禁后,我很长时间不敢再去丘比特酒吧,我怕听见你的琴声,我怕看到你演奏时呜呜咽咽的投入,我怕你演奏完像一块木头一样倒进椅子-

终于把心里的话一吐为快,再也不会堵住我的心让我心事如霾。

嘉明,你不会笑我吧。我期望冥冥之中,这就是缘,是相知相契的缘,你怎么看?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谢谢你有心来看我,我可以猜想那悠扬的琴声里飘着温暖的问候。如果你没有看到这封信,那我就谢谢你曾经的琴声,给了我一段美好的回忆。

清渃留笔


我的血一下子冲上头顶,快速的抬头寻找那个护士,早已人去廊空。我重新捧起那封信,再一次细细读过,一团热气慢慢地涌出将我包裹。

挪下楼梯,我的两只脚如长了锈。走出医院的大门,我才想起,那束花?身后还背着一把沉重的琴。

走在回去的路上,阳光依旧灼灼,空气里有了些甜甜的味道。“是开春了嘛?”

你游晃在我的身前,我像影子,想加快脚步,你也加快,我放慢你也放慢。

“你到底伤成什么样?”此时我才有些清醒。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找到你。我要陪你康复,帮你治疗,我相信只要有信心,身上的伤早晚会好。我会给你拉琴,为你排解孤单和寂寞,只要有情在,你的心永远不会伤。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陪伴你,相知相爱的人生才最美丽。”

此刻,我似乎已经感觉到你伤痛的部位,因为我的心已经搭住了你的神经。如果有感应,就告诉我你现在哪里,我怎么忍心让你独自忍受折磨。


(十一)让生命的鲜花盛开


回到酒吧已近中午。

老板正悠闲地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他笑吟吟的盯住我。

我觉得奇怪。“什么意思?”

他没说话,伸出右手食指对着我摇摇,然后眯起眼睛递给我一叠纸。

我打开其中一张大的,两个红色的大字嵌入眼睛:聘书。是B市一家很有名气的专业交响乐团的聘书,那下面的几行字就像演奏高潮的强音,一个个的爆响。赶快打开另一张,是全国青联义务赴西部地区支教的通知书。再打开那张最小的,是一张情人节假面舞会的邀请函。

“哥们,看来我这儿是留不住你了,你已经修炼成仙了。”他的话有些揶喻,但饱含真挚和动情。

拿起那张聘书,我不解的看着他。

“没什么可吃惊的,了解你的能力,怎么会耽误你的前程。前一段请了交响乐团的总经理和指挥来看过你几场演出,他们赞赏你的水平,因此和我商量把你挖走,虽然我有点舍不得,但一想海为龙世界,天是鹤家乡,更广阔的天空才是你的归宿,没办法忍痛割爱吧。”

噢!我猛然想起,怪不得好几次他和我打招呼,要我演出的时候卖卖力气,原来如此。我的眼里充满了感激。

那张通知书是一个月前在宿舍看电视,当时的新闻里播出全国青联呼吁全国青年音乐工作者,到西部边远贫困地区义务支援音乐教育活动,为西部贫困地区的孩子们上几节正规的音乐课,让他们享受到音乐的美好和正能量。受两任吧主事迹的感染,在第二天我就毫不犹豫地填报了相关信息,而且我提出要到最边远,最贫困的地区去支教,时间为一年。原本想等全国青联确认通知后再和老板商量,如果没能成行,那也没什么遗憾。如果真能通过遴选,我想他也一定会全力支持。

至于那张假面舞会的邀请函真一头雾水。

“好事咋全赶一天了呢,你小子真是有福之人啊,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

我向他举了举那张邀请函。他诡异一笑:“今天扑了个空吧。”

“人家那两个朋友早就和我说过了,就想看看你今天能不能去。我当时也没底,所以才等你来找我。这张邀请函是前两天就留我这儿的,如果你想去,就在一周后上午八点参加舞会,如果你不想去,那只能我去了。”

我突然感觉那张纸像怀里那封信,重重的。

“你可想好了,看看函下面那个手写的电话,去不去都给人回个信儿。”说完他竟然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手里的纸化作一年多来的每一个辛酸片断……


走进那道闪着彩灯的门,舞池里翩翩起舞着一对对男女。《幻想交响乐》引领着他们的舞步,衣袂飘飘,尽情地旋转旋转。我十分想看见他们的脸,但很遗憾,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颜色各异的面具。

我抬腕看了看时间,刚好九点整。音乐声戛然而止,人们纷纷退出舞池,只见一个身着白色礼服的女主持人款款而来,手举话筒,职业的笑脸。

“各位佳宾,各位美女帅哥,今天的舞会在XX国际传媒公司的鼎力支持下,在企划设计部的具体操作下,让这个春天充满了温暖的阳光,也让情人节的玫瑰之约芬芳四溢。在此我代表所有的来宾,感谢主办方的盛情和热心。在这样美好的时刻,愿所有的朋友们点燃爱情之火,热情奔放的去寻找美好的生活吧。刚刚的一曲幻想交响,把我们的舞会推向第一个高潮。现在我们换一种情境,下面有请一位美女为我们演奏小提琴独奏《浪漫曲》,请以热烈的掌声欢迎。”

不知不觉,我已被挤到所有人的前面。

只见你一袭紫色晚礼服,蝴蝶样的面具遮住上半边脸,两只眼睛闪着星光,一张薄嘴唇,似笑非笑地朝定我的方向。站稳,侧头,随着弓弦的游走,熟悉音符流水样涌出,似冬天的残雪,又如侵怀的春风。

她的两个闺蜜站在我的左右,其中的一位递给我一束艳红的玫瑰。

“还不冲,等什么?”

我捧起玫瑰,气定神闲地向你走去,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掌声口哨声。

“拉得真好,祝贺你。”

“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不来了。”

我笑笑,从大衣兜里拿出一封信。“知道你已经完全康复,想给你准备一个大礼物,但实在对不起,今天不能参加完你的舞会了。因为我已经决定去西部边远贫困地区音乐教育支教一年,刚好今天十点的火车。怕时间来不急,只好把所有要说的话全写在这封信里……”

突然的摘下面具,你那双动情的眼睛闪动泪花,哽咽着咬住下唇。

我歉意地抱过你,轻轻在脸上吻下。紧紧地相拥,然后潇洒地转身,穿过哄嚷的人群向外面走去—



作者简介
唐亚杰(笔名:醉客老唐,春里醉客),
现居沈阳,省直某机关供职,作品散见于沈阳日报、辽沈晚报、《青海湖》、《散文选刊》等媒体,
已出版散文随笔集《心灵的旅行》,散文集《心灵的约会》。


【编者按】一把小提琴拉开了序幕,拉开了一段悱恻缠绵的爱情故事,相识,相知,相离,相思,相聚娓娓叙述着每一个环节。语言平实,文风清醒自然,感情醇厚,一波三折,犹如一条小溪曲曲折折深深浅浅淌过心田。好文推荐共赏。冬褀笔丰,遥祝好!《编辑: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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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条评论

  • 蓝儿发表了评论

    期待您的更多精彩。好文共赏,点赞。

    2019-01-24 16:54

    谢谢蓝儿的编辑和点评。 在新长城网,以文会友,以文悟道,以文渡岁月,期望更多文友光临。

    2019-01-25 08:47
    蓝儿发表了评论

    呵呵,阅读量五百多人,创历史新高,加油↖(^ω^)↗,更精彩等着您!

    2019-01-25 15:47

    是大家捧场,期望有更多的交流。

    2019-01-25 16:47
    亲,没有评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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