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儿郎糊涂妈(散文)

聪明儿郎糊涂妈

作者：风铃A

      母亲糊涂好多年了，糊涂得如四五岁的孩子，她变了，变得不再是曾经疼我爱我的那个人了。

  为了让母亲回到从前的样子，我们全家人做了太多的努力都无济于事。于是，我只能“翻阅”她的履历慢慢寻找答案了……

  母亲出生在新中国成立第二年。只有小学文化的她，二十岁就嫁给了父亲。嫁给父亲的时候，娘家给了一台老式座钟作为嫁妆，随身还带了几件灰不灰、蓝不蓝的衣服。也许那个年代服装的颜色都差不多吧！应该算得上流行色。

  爷爷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老木匠，父亲是子承父业，做几件像样的家具还是随手拈来、不在话下的。

  两个通体红色的木匣子，中间摆上母亲带来的老式座钟，所有这些放在一件刷有中国红的板柜上；爷爷又给做了一个大红柜橱；上面摆着一个写有“毛主席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字样的台式镜子，还有一个写着“活学活用老三篇”的化妆盒，再加上一台缝纫机。她结婚用的家具就算置办齐了。父母婚房的主色调就是——大红。

  用母亲同年代人的话说：“那叫一个气派！”

  在这样温馨祥和、且十分大气的氛围中，母亲穿着流行色的服装；父亲把满脸的络腮胡刮得干干净净的。两个人走进了幸福的婚姻殿堂。

  婚后，相继生了我们兄妹三人。在那个只能维持温饱的年代，父母有了我们兄妹三人绕膝之福，生活变得更加甜蜜幸福！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们家随着满屋子的红色家具慢慢红火起来。家里盖了新房，哥哥也娶妻生子。可是，事不随人愿，母亲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了，一种怪病！看什么都烦，见什么都不顺眼，还总是糊涂，她不但糊涂，还变得特别懒惰，宁可饿上一顿也不想做饭。她的病让父亲和我们兄妹三人有点束手无策。

  母亲最严重的时候，看到房檐上落着的麻雀也会咬牙切齿地骂个不停；睡到大半夜的时候会穿上衣服离家出走，急得我们半夜起来到处寻找，家里变得一团糟，母亲的病成为了全家人最挠头的一件事。

  从那时起，我们几乎是想尽了各种办法。看中医，望闻问切之后，拿了好多中草药。天天给母亲熬药，希望她尽快好起来；看西医，开了好多洋药片，提醒她按时吃药，盼望她早日康复。可是，她的病情仍不见好转。

  她糊涂得把结婚时候穿过的衣服拿出来仔细端详；还把我们两三岁时候穿过的鞋拿出来反复看，一边看一边笑；她还会时不时地把那个早已走不动的座钟擦几遍。总之，她很糊涂、非常糊涂。

  有时候我非常生气，对着母亲大声地说：“把您那些没用的破烂都扔了吧！您还想穿当年那点衣服？我们小时候穿过的那几双鞋留着给谁穿？我们都多大啦？还指望着穿那几双带着小猫头的小鞋？我连脚趾头也伸不进去呀！”

  “不行，谁也不许动这些东西，我还有用呢！”母亲大声地回我。

  我不再言语，默默地看着母亲把衣服和小鞋轻轻地放在大红柜子里，然后把柜子锁得牢牢的。唉！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了让母亲尽快好起来，自认为聪明的我去“神堂”请了“大仙儿”施法、驱逐妖魔。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没办法，我继续分析母亲的的病因。

  母亲出生的那个年代，家里兄弟姐妹多，并且她又是家中老大，只有小学文化倒也不稀奇，再加上姥爷身体不是很好，导致母亲二十岁就嫁给父亲也不难理解。到底因为什么呢？

  想来想去，倒是想出了一点儿蛛丝马迹，终于给她的病因找出了“元凶”。

  我想到了人有魂魄之说。我猜测，很有可能母亲在当年的某一天夜里回家的时候，被孤魂野鬼取走了魂魄，所以才导致她精神恍惚，喜怒无常，才会把那些没用的破烂拿出来看着发呆。没错，就应该是这个原因！

  于是，我又一次找到了“大仙儿”，向她说明我分析的结果，让“大仙”指点破解方法。

  “大仙儿”双目轻闭，口中喃喃：“你母亲的魂魄被一只蛇精困住了。你要用纸做一条蛇；买上黄钱x张；买上金元宝x锭；银元宝x锭；神香x封，在x月x日x时从家向西南走七百步，然后烧掉。不出x日，你母亲就安然无恙了。”

  我心中暗暗佩服“大仙儿”的神明，“这些东西去哪里买？”

  “不用买，我帮你求来就行，我这里不收取任何费用，只是积德行善。你母亲的病好后，你来我这里感谢一下我的上级神灵就行了，给多给少是你自己决定的。”“大仙儿”非常诚恳。

  问清什么时候能来取她说的所有需用物品之后，再次谢过“大仙儿”，开心地回家等待。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等到了和“大仙儿”约定的时间后，我开车来到“大仙”住处。她早已把求来的物品放在地上了。

  “这些都是给你求来的，我又多求了几锭金元宝，以免那边花费太高，人家不买账。”

  “太谢谢您了！”我非常感谢“大仙儿”的慷慨之举。不敢多耽误，怕打扰人家，毕竟她是“仙人”，我这个凡夫俗子不能久留。仔细询问了具体时间和操作流程之后，我放下事先准备好的一箱酒和五百块钱，转身回家。

  按照“大仙儿”的指点，我有条不紊地完成所有步骤，就等着在规定时间里看到一个疼我爱我的母亲了。时间却如被捆住了双脚走向刑场的死刑犯，很慢、慢得不得了。

  终于到了“大仙儿”指出母亲能够安然无恙的日子。可是——母亲确确实实是安然无恙，没有任何变化！我快要崩溃了，犹如一只掉进冰窟窿里的死耗子，浑身冰凉、连毛都是凉的、拔凉拔凉的。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被煎熬着。直至去年春节前的一天，母亲突然晕倒了，不省人事！我抱着她哭喊，她慢慢睁开双眼看着我，她的眼神里看不出在想什么，特别呆滞。

  送她去医院做了全方位检查。大夫看着脑CT图片告诉我们：“她的小脑有问题，已经慢慢萎缩，里面有积液压迫了她的脑部神经，非常危险。还说，萎缩就是因为积液造成的，应该是很早就有了萎缩症状。并且讲了这个病不到一定程度是很难发现的，即便是发现了，也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医生建议做手术把脑袋里的一些积液抽出，有可能会有点效果。

  我们兄妹三人的意见一致，给她做手术，想让她享受一个幸福的晚年生活。征得父亲同意后，我们在手术单上签名。

  手术非常顺利，在医院里观察调养了一段时间后，母亲终于可以出院了。

  这一年里，母亲确实好多了，精神状态也改变了很多，烦躁情绪也不太明显了，只是还会看着她那些破烂笑，这个倒也无所谓了。我的心情自不必多说。

  突然有一天，爱人拿着女儿穿过的小衣服小鞋子准备去扔掉的时候，被我拦了下来。

  “这些衣服和鞋还有什么用？都小得穿不进了。”媳妇拿着衣服和鞋问我。

  “穿不了也不能全扔了呀！将来孩子大了，咱们拿出来看看，回忆一下孩子小时候的样子多好，到那时，感觉肯定是幸福快乐的。”

  说完后，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母亲拿着我的小鞋笑着的样子。猛然间，我感觉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晃了两下头。

  唉！母亲一点不糊涂，而是我根本就没明白过，竟然还找了“大仙儿”？

  猛然想起小品里说的那句话：“悲哀、实在是——悲哀。”这句话用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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