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年关（散文）
我家的年关（散文）
作者 关长山
摘要：“过了腊八，杀猪宰羊褪鸡鸭，鞭炮声声响万家”，这是人们迎新年的景象；“新年到，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这是孩子们盼望的好心情；“有钱人过年，穷人过关”，这是人们对过年不同感受地写照。
“一过腊八，年味到家”，这是我们中国人千百年留下的传统习俗；“过了腊八，杀猪宰羊褪鸡鸭，鞭炮声声响万家”，这是人们迎新年的景象；“新年到，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这是孩子们盼望的好心情；“有钱人过年，穷人过关”，这是人们对过年不同感受地写照。
从人们对过年地重视，还能看出日子过得好坏，社会地兴衰。走过人生道路，过了八十多个新年的我，回忆过年之景，是百感交集，体会颇深。
今年刚到少有的暖腊八，孩子们就开始忙着准备年货了。儿子买回了鸡鸭鱼；女儿买回了过年衣；姑爷弄来了全羊；远在南方的女儿、女婿寄回了新貂皮衣；孙男、孙女就把鞭炮、化妆品弄回家里……装满了冰柜，塞满了柜橱，弄得满楼拥拥挤挤。
“行了、行了，别往回买了！这浪费不说，可往哪儿放啊？这不是太多了吗？竟浪费钱！”老伴天天嘟囔。
“这不过年了吗？您就做着吃呀！穿呀！有东西还犯愁？”孩子们笑着说。于是天天换样吃，换样穿。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我家就开始天天过年了。真是“一进腊八年味满，欢欢喜喜过大年。盛世过年日子好，不再过年如过关。”我看着这几年的情形，才叫真是过年，可是我这辈子曾渡过多少“年关”哪？
记得我六七岁时渡年关，当时辽西大地，战争的硝烟还没有散尽，我的两个叔叔当兵解放全国去了；我的父亲积劳成疾又去世了；家里只丢下我母亲，带领我们姐弟三人在艰难中过活。
又到过年了，这年可怎么过呀？多亏当时政府号召“拥军优属”，腊月二十几送来了几斤罕见的白面，和二斤猪肉。我妈舍不得让我们吃，说是留三十包饺子。大年三十下午，我妈让我不满十岁的姐姐，带领我和哥哥进城，买年画和给我们哥俩买点鞭炮。
我姐姐看我妈只让买画和鞭炮，就说：“都到三十下午了，我不去了！让弟弟他俩自己去吧，好在咱家离城也没有几步远。”
“去！带弟弟去。到三十下午人家年货都办差不多了，买卖开始大减价。你买画和鞭炮剩下钱，再给自己买根头绳……我闺女听话……啊……”
姐姐见妈妈又要抹眼泪，赶紧说：“好，妈我带弟弟去，一会就回来……”姐姐拉着我和哥哥的手进城了。
幽州城大街上已经是萧条得连行人都很少，我们姐弟三人到了炮仗铺，店里的人也不多了。主人见我们三个孩子来了，便笑脸迎了过来。姐姐赶紧说：“叔叔过年好，我们想买点鞭炮……”我看货架和柜台上五花八门，各种鞭炮齐全，眼巴巴看着姐姐。
老板向姐姐不厌其烦的介绍，姐姐一个劲地摇头，最后买了五十响的一挂小鞭，交给了我哥，让我哥一拆两半，给我们一人一半。姐姐交了钱后，老板二话没说，又送给我和哥哥一人两个穿天候。并说：“孩子，你们还小，放炮时要注意安全……”我们高高兴兴地到了年画棚，几分钱的一张画，我们每人挑了一张，交了钱就想走。热情的老板叫我们等一等，说：“孩子，过年了。我再送你们几张，你们仨每人再挑一张，我白送不收钱。”
三十下午买东西真好！买的人又少，老板又那么和气，还白送给我们礼物。我们高高兴兴地就往回走。刚走到西城门口，我突然想到姐姐还没有买头绳，就说：“姐姐，妈不是让你剩的钱买根头绳吗？咱还没买呢，回去买吧。”
“算了，有没有头绳一样过年，省下钱交给妈妈作正用吧！”
三十的饺子是不可少的。我和哥哥回到家，妈妈就说：“过年了，你们哥俩放炮去吧！得有点响动，让乡亲们知道我们家还有男子汉……”
我们哥俩每人拆下十来个小炮，在院子里边喊：“过年喽——放炮了——呯！”一边放。一声响，哥哥放一个，我递给他一个。小小的院子里也充满年气。二十几个小炮仗放完了，再也舍不得放了，还得留着半夜放。这时我们听到整个关屯“噼噼啪啪”的震天响。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有爸爸在，再穷也与我们放炮哇！哥哥看出了我的心事，赶紧把我拉回屋：“走！咱和妈包饺子去……”
屋里，妈妈和姐姐已经剁了一大盆酸菜，正在包饺子。我和哥哥也动手包。包了半天也没看到肉的影子。我便问妈：“不是说过年包肉馅的吗？怎么没肉哇？”
“有肉。妈剁碎了，看不出来。不信你尝尝饺子馅！”
我真地用筷子挑了一口，一嚼还真满口香，我笑了。
妈妈语重心长地苦笑着说：“傻孩子，肉得匀着吃。一顿吃光了，还有初一、初五、十五，都得吃上有肉的饺子，不省着点怎么办啊……”
午夜，屯里又放起了鞭炮。妈妈让我和哥哥放完鞭炮回来吃饺子。我们又放了一阵，没舍得全放完，最后放了两个穿天侯，就吃迎新年饺子了。吃完饺子，妈妈又给我们仨每人拿几毛压腰钱。初一到姥姥家拜年，几个舅舅和老姨等人都给了压腰钱。我们谁也舍不得花，等过了年交给妈妈好过日子。
这个年对我们姐弟三人过得很开心，可是对我妈妈来说，可是过了一个“年关”哪！
想那浩劫年代过年，对我来说，那“年关”让我现在想起来还心寒。
可能是六八年过年，尽管已经不缺吃穿，但日子过得让人胆战心惊，那年我的大儿子刚半岁多点。因为我爱人是地主崽子，正被揪斗。到了大年三十也不让回家，给食堂烧水、喂猪。我在家把准备好的鸡鸭鱼肉，做了二十几个菜放在锅里，抱着我的儿子专等我爱人回来，一起吃个团圆饭。没想到左等不回，右等不来，却等来了革命小将来叫我这个“骑墙派”，让我抱着孩子到食堂，全连人一起去吃“忆苦饭”。
去吧！过年忆苦不忘本，我这“骑墙派”当然也不敢对着干了。
偌大的食堂已经坐满了人，本连城市知青二百多，老职工家属也是二三百，再加上老老少少，弄得满食堂乌烟瘴气。前面站了一排“牛鬼蛇神”，胸前挂着“打倒”的大牌子，一个个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其中有饱经风霜的老队长，还有我那可怜的爱人。革委会主任正在组织人对他们进行批判。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叫啥事呀？战场上还讲解放军优待俘虏，大过年这样对待被揪出来的人，还有人性吗？
“忆苦饭”上来了，人们或站，或坐，品尝着冻萝卜缨子炒麦麸子。我一吃笑了心想：这也不错，和开发北大荒之初我们吃的没啥区别。
这时有的知青哭了，一个一哭发生了连锁反映，满食堂一片哭声。究竟为什么哭，是想起旧社会的苦？还是想起他们在城里的爸爸妈妈？……正在哭声一片时，一个老贫农开始忆苦了。谁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哭着说道：“……这哪是人吃的饭哪？当年过大年时，我到哪个买卖家要饭，不是给鱼呀！馒头哇！还有一兜肉的饺子啊！哪有大三十让从爹妈身边来这里的知识青年，大三十吃这玩样的……”知情们一听，哭得更伤心了，竟哭爹叫娘没完没了。
革委会的头头们一看，控制不了局面，让大家回去过年吧。我赶紧到前边撕掉爱人胸前的牌子，把儿子交到她怀里，拉着她回家过年了。
这个年过的，怎么会这样呢？好好的年，人们也有吃有穿。开开心心地过大年不好吗？为什么搞得远离家乡，不能与亲人团聚的小青年，都哭哭啼啼的呢？难道哭比笑好吗？为什么让人们过这样的“年关”？给人留下难以抹掉的伤痛呢？
如今好了，政通人和，近几年我才真正的过上了开开心心的年。那才叫过年！再也不是过关！
二〇一四年春节，我的儿孙们都回到了家。这年饭可怎么做呀？南方、北方的，老的少的，大的小的，还有年轻的，一家二十多口人，尽管山珍海味样样俱全，可是众口难调。可又愁坏了我的老伴。
“妈你不用管了！你就等着吃现成的吧。”大女儿开始动手做饭，小女儿帮着打下手。姐两个说说笑笑每顿都是十几个菜不重样。
这时大姑爷弄回一只六十多斤重的蒙古滩羊。我本来酸甜苦辣都能吃，这回竟也吃高口味了。看着全羊说：“这羊肉可不好做，弄不好膻得不能吃。”
“爸没关系，咱把它送到宾馆，让厨师给咱做全羊宴。咱把亲朋好友都叫着，吃个现成的。”说着孩子们把羊拉到了宾馆，又打电话通知亲朋，让二十八晚上到宾馆会齐。
这下可热闹，一百来号人大吃二喝，又唱又跳，又拍照又录像，一直吃到半夜。羊也吃完了，酒也喝足了才散场。
到了三十包饺子，还得弄几个菜，有一条二十来斤重的中华鲟，都说不会做。又送到饭店加工好，大家欢欢喜喜的又是一顿吃喝。时间已到午夜零点，大家开始放鞭炮，这一下我孙子们可过瘾了，点着一万响的挂鞭还不过瘾，又抬出各种花类、炮类放了起来。天空中奇光异彩，大街上人流如织，各家各户比着放烟花礼炮，整个边境小城沉浸在暖融融的迎新年的热浪中。
放完了鞭炮，孩子们开始给老人拜年。我一高兴，不论孩子大小，只要是给我们老俩口拜年的，每人五百元压腰钱……
这过大年，回忆起来，我的前半生是过“年关”；中间是过“寒心年”；老了才真正过上了“开心喜庆年”。但愿天缘有幸，让我们永远过上开心喜庆年！
2021正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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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编辑老师，同祝新春快乐，牛年吉祥。
2021-02-16 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