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往事随风（散文）

    愿往事随风 

一

　　 今年翻盖我家那几间老房。我想翻盖房子，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后才有了这个突然的想法。当这个突然的想法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晰时，我变得夜不能寐。

　　 拆老房，盖新房，对于大多数老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可是，我家拆房那天，就在挖掘机的大钩子砸向房檐的瞬间，我的脑海里顿时清晰了一直想忘掉，却永远也忘不掉的那段令人心酸的往事。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的心，在滴血。

　　 被拆的房子是六间北房和六间配房。那几间北房从九二年建成到现在，整整盖了二十九年。房子盖了二十九年，屋内也填满了我们一家人这二十九年来难熬的岁月。

　　 拆吧！拆了也好，愿那些不堪回首的，令人心酸的往事随风而去。

　　 我写此文，就是想与那些令人心酸的往事儿告别，为那段儿不堪回首的曾经画上一个句号，从今以后再也不想提及。

二

　　 我出生在被大山包裹着的一个小山村。从我记事起，我家就和贫穷这个词形影不离。

　　 人们常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句话前半部分说的是：穷人住在最繁华的闹市区也不会有太多的人去关注。可想而知，一个住在深山里而且十分贫困的家庭会把这句话诠释得多么透亮。

　　 建那几间房时，我正在上初中，妹妹上小学，哥哥虽然不上学了，也是东一天西一天的没个正经职业，母亲一边要照顾我们兄妹三人，一边还要打理我家那几亩地。当年，家里种的那几亩薄田根本出不了几个钱，我们这个五口之家全靠着父亲给人家做木匠活来维持生活。现在想起来，从我记事起，我家就一直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那样的生活，或者用勉强维持更好听一些。

　　 人们常说“土木之功不可擅动”，可是父亲真的动了土木之功，并且，他的动静很大，直接从身无分文平地而起几间大北屋。毫不夸张地说，对于我家当时的状况来说，想要盖房？简直就是从奴隶社会直接飞跃到社会主义差不多的样子，太难了！

　　 父亲之所以想盖房，就是因为我们兄弟二人将来要娶妻生子。到时候，我们肯定是要分家另过的。分家另过必须有住房才行，这就是父亲想要盖房唯一的原因，仅此而已。

　　 十分清晰的记得，从审批宅基地到房屋的建成都是父亲做的决定。

　　 建房需要大量的财力、人力和物力，可是我家和这几种“大量”根本不挂钩。财力，用父亲的话说，“真——没钱”；人力上，只有尚未成年的我们兄妹三人和一直窝窝囊囊的母亲能够成为父亲的帮手，再有就是他可以自己做木匠活的那一点儿手艺（盖房不用请木工）；至于物力，就是在母亲娘家村子经过审批后的一批香椿树能够作为建房木料。除此之外，所有盖房所需的钱和物全是借来的，用人干活也是在村里挨家挨户地请人帮忙，即便答应给人家工钱的也是先记在本子上，日后慢慢结清。

　　 都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这句话一点不假。父亲的想法真的把他的潜能激发到了极致，他居然在任何条件都不具备的条件下把房子建成了。当然了，期间的困难也是一重挨着一重的。我一直想让那些困难在岁月里被风化，真的不想再提起。唉！

三

　　 房子盖好了，面临着最大的问题就是无休止地还账。借来的钱要还，欠人家的工钱要还，欠人家的原材料钱也要还，……

　　 欠账，对于一个贫困家庭来说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我对于欠账的理解就是：看着别人大口大口地吃烧鸡、烤鸭，而自己手里拿的却是半块根本填不饱肚子的窝头。最主要的是，对方还笑着对你说，吃吧！吃完就……虽然这样的说法不太贴切，可是，我确确实实经历过那样的日子，更准确地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您没有经历过欠账的日子，是很难想象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或者会笑着说我说的有点过。对于这一点，我不想去解释，因为，我真的是从那样的日子里走出来的。

　　 有一句老话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句话真的很形象，我十分羡慕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我没见过马瘦的时候身上的毛是不是会变长，可是，我对于人穷志短这句话却深有体会。人穷了，志向就短了，或者说，没有任何志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您，人在穷到一定状态的时候，可以卑微得如一粒尘埃，卑微到十八层地狱下面。一点儿不夸张地说，盖完房之后，我家就是穷到了一定状态的样子。不说了，那段日子太难，太难……那段日子，难得我们一家老小的生活都是在挣扎中度过的。

　　 如果还能够挣扎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还有力气去挣扎。最终，我母亲在挣扎的日子里病倒了，再也没有力气去挣扎。因为她认为我家挣扎的日子是无休止的，已看不到未来的曙光，。

　　 对于母亲的放弃，我一点儿也不埋怨她。因为，那样的日子令一个大男人的骨头都变短了一大截，心也随之卑微到了极点，何况一个身体孱弱的女人呢？

　　 为了建房，我的学业夭折了；为了还账，妹妹辍学了；为了还账，母亲病倒了；为了还账，……放弃？绝不放弃，我们还要站起来。

　　 在还账的日子里，我干过太多太多的职业。当时没有别的想法，只要能赚钱，我什么苦都可以受。赚钱还账对于我来说，像是在打一场攻坚战，一场持久的攻坚战。

四

　　 有志者事竟成，还账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回想起那段艰苦的日子，留给我的只有坚韧不拔的性格，和那些令人心酸的往事。

　　 现在，我和哥哥都已娶妻生子，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家里那几间老房由我和父母共同居住，妹妹也出嫁了，母亲的身体也日渐好转。前几年开放二胎政策，我又喜得贵子。

　　 家里人口多了，那几间房子也的确有点儿破旧，再加上一点儿变故。于是，我想翻盖那几间房子，一来是提高生活质量，二来不想再看到写满心酸故事的那几间老房。

　　 我之所以选在春天里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拆了那几间老房，就是想让那些心酸的往事随着春风飘去，永远也去不想它了。

　　 拆吧！拆了翻盖，愿那些不堪回首的，令人心酸的往事随风而去。不说了，外面起风了，家里还有好多民工师傅在干活呢。

　　 他们干活真快，才几天功夫，原来老房子的模样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