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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编号:21]“沪漂”搬家那些事(征文)

作者:人非草木   创建时间:2019-10-13 21:19  阅读量:20004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4239

“沪漂”搬家那些事


春节过罢,又有一批来自全国各地的“闯上海”者汇聚黄浦江畔。看到他们踌躇满志的神情,不禁想起自己当初来沪的情形,以及多年来的“沪漂”生活。人们给出门打工者称为“漂一族”,在北京等北方城市叫京漂或北漂,虽没有“沪漂”“申漂”“南漂”之说,但到了上海,我就一直漂着。

飘呀飘,飘过千万里

来到上海,风雨二十载,记忆中足迹踏遍了沪上的几乎所有城乡郊区,而搬了多少次家已经没有数了。一开始养狗,受“狗公司”领导指派,我住进狗公司的业务单位,第一个月内我就被公司抽换了四个单位,先宝山后浦东再去闵行,到了闵行也没能安生,先在七宝,后去了颛桥,虽然两个镇距离不远,却是换了两个地方。我在领导面前自夸一个月内,我是南征百战、东挡西杀,领导口里的“辛苦”之声还未绝于耳,我又在寒风骤起时,被调往当时还是乡村,却少见花木的花木镇。时间不长,我又被抽回宝山,顶头上司说话前,喜欢如狗一样的呲牙,说我正好转了一个圈。后来我熟悉了上海周边环境,还真感觉出确实是起点回到了终点,因为我第一个单位在沪太路边上的陈太路上,再回到宝山在沪太路边的真大路上,二者相距确实不远,如今都在上海大学新校区附近。就是一个圆,但我这个圈还没彻底划圆的时候,我一下子被拉到了上海的西大门“汽车城”安亭古镇。

1995年的下半年,我在上海郊区一如浮云般被动的飘着,几乎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飘的我蒙灯转向,却也飘的我心甘情愿。此后的几年内我都是这样的飘着,只是搬迁的次数有这么频繁罢了。如果说从故乡来到大上海是一次距离千里的长途漂泊,那么在上海各郊区来回迁徙,则是短程的漂泊。我和诸多的打工人一样,一直都是在如此飘泊在或长或短的漫漫人生路上。

进入新世纪,在狗公司的工作稍微稳定了一点,算是在普陀区的长风公园附近安稳了三年,就连我从狗公司里跳槽出来,开始我来上海后的第一次租房也选在长风公园旁,只是时间不是太长。为了爱情,我追随前女友搬家去了闵行。后又为了生计,我重操养狗旧业,去了偏远的不能再偏远的南汇航头镇,算是和大海更亲近了,却远离了市区。

和以往养狗不同,此时,有个临时的家让我牵挂,十天半个月的,我会在下了夜班后,来不及休息,而转乘几部车,从浦东到浦西,冒着酷暑回到等我的前女友暂住处。当然不上班的她有时也会去航头镇去看我,住上几日。这期间我还和前女友又搬了两次家,虽然新“家”和“旧”家其实距离不是太远。

因为两地分居,我一直和老板提出要求,想回到闵行,在那年中秋过罢才算了却心愿,回到闵行我的前女友身边,过起了晚上骑车去上班,白天睡觉的日子。但前女友不消停,以分手逼我辞职,又为了她小妹,我们又搬家至虹桥机场旁的老沪青公路边。因为前女友丢了一部自行车,我们又搬了一次家,这回搬到东方国贸后边的吴宝路边,算是稳定了半年。

我难忍前女友的做天做地,冲冠一怒弃红颜,自己一个人搬了家,重新回到“单身狗”的生活状态。因为是临时起意找的房子,所住我并不满意,于是我一狠心,搬到了青浦区,把我的居住地扩展到上海的又一个偏远的郊区,却因太偏,上班太远,万般无奈中,在那一年冬季的第一场雪下过后,又搬了一次家。在七宝古镇的一幢民居房里的斗室里,一住就是十余载,算是过了数载相对稳定的生活。后来还是没能逃过“拆迁”的“追杀”,为了离公司上班更近,也为房租相对便宜之故,搬过黄浦江,搬到了浦东杜行小镇一个叫做谈家港的地方,做了窗前有数枝绿竹的房客。

经过一段时间熟悉和适应,我意外发现,此前在浦东养狗的公司就在我新住处的河对岸,翻过桥就是。无巧不成书,生活情节也会设置的如此巧合,岁月让我在漂泊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吹啊吹,吹落花满地

自己亲历过很多搬迁,也耳闻目睹过无数次搬迁。有句话叫做“没丢过自行车,就不算在上海呆过”,同样也可以说来上海没搬过家,那就算没在上海飘过,而搬家的结果都是从此地搬往彼地,哪怕是从楼下搬到楼上,那也算是搬了一次家,而搬家的原因则有千条万条,搬家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

很难说跳槽和搬家哪一个经历的更多,其实离开故乡,离开土地,我们恰如无根的飘蓬,注定没了安稳。早年搬家,更多的是因为换工作,而换工作也多出于被动,多数是因为失业下岗,又不能立刻在居住地附近找到合适工作。只要没离开上海,再远的工作也敢去做,因为我们的家就背负在我们的肩上,人飘到哪里,家就在哪里。于是为了新的工作搬家,距离近的找一部黄鱼车,来回倒腾几次,我和前女友在一起时的第一次搬家就如是,而此前我从普陀搬到她居住的地方则是叫了出租车,和师傅先谈好价,我不和他要发票就这样搬了家,而更多的情况是叫一部货运车,再叫上几个帮手就把家给搬了。

我曾请过别人帮我搬家,也曾出手为别人搬过家,为我搬家的还都是一些能叫的响的人物。有一次临近春节搬家,叫的是一位歌手,也是我的六安老乡。大冷天的搬完家,饭都没吃,非让我踏自行车把他送到车站,说是急着去会远在嘉定的女友。准备买了橘子送他,他极力劝阻,说是骑黄鱼车的游动摊贩不可能给够秤,见我真买好了,他说什么也不要,跳上了公交车绝尘而去。好人啊,可惜次年春末,却被肝癌夺去了他年轻而又才华横溢的生命,无论是我想帮他搬家,还是我搬家时再想叫他助我一臂之力都绝无可能了。

从青浦徐泾搬到古镇七宝也是在冬天,叫的是和我同姓的一位自由撰稿人。搬好了家,我在餐馆请他吃饭,说什么也不让我多点菜,并以他不喝酒为由,连啤酒都不让叫,剩菜残羹还建议我打包,这才叫真朋友铁哥们。

与歌手不同的是,我后来为这位自由撰稿人也搬过一次家。就在八年前,这位朋友不忍房东三番五次的漫天涨房租,本来想租公房的他一咬牙,一跺脚,拿出平日积蓄十余万,托亲告友又借了十来万,再贷款二十万,在漕宝路边靠近九星的地方买了一套二手公房,虽然仅一室户,五十平方不到,但好歹在上海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而且买后就升值,估计如今再卖可赚百十万,那应该是我为朋友搬家最爽的一次。

近几年搬家多是因为房屋拆迁的问题,因为房屋拆迁,上海郊区的民房越来越少,物以稀为贵,房租也像房价一样,一路走高,逼的很多务工人从城郊结合部一路往更远的郊区搬迁,有的虽然顶住了房租的上涨,但没了可租之房,也只能搬向更远的郊区民房多的地方,当然也有少量混的好一点与人合租公房搬到小区里租公房住了,更有极少数如我的那位做自由撰稿人的朋友搬进了自己买的公房里去了。但更多的“沪飘”一如蒲公英,被风吹着飘散在空中,然后又落地却不一定能生根,可谓阅尽人生不同的风景。

拆啊拆 拆出新时代

刚到上海就听到这样的口号说上海“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来到上海后,一直看着上海在变,我清楚的记得我当带犬保安在七宝卫星站上班时,附近还都是农田,现在的七宝哪里还能找到一分农田。进入新世纪初的头几年,七宝地区还多是以制造业为主的工厂,如今工厂搬迁,民房拆迁,取而代之的是高档小区和商务楼。

工厂搬了,民房拆了,做体力活的打工人只能搬往相对偏远的青浦、松江、金山等远郊“安营扎寨”,我附近的外来工大多搬往了九亭、江桥或是更偏远的嘉定和奉贤,总之一直都在漂泊中。

为了打造绿水蓝天的宜居环境,我曾经上班的一家公司旁边人满为患的民房区待拆。房屋犹在,但人大多已经搬走了。经过那里,感到偌大的一片小区内,安静的让人非常的不适应。出于好奇,我干脆走进那片待拆的小区内,真是荒凉。随处可见垃圾满地,连一口口水井也未能幸免,里面都是方便面纸盒等之类生活垃圾,这些井原本都是房东临时挖下作为清洗衣物之用,所以不深,也只限清洗用,饮用是不敢的,就是卫生意识淡薄的外地人也不敢轻易用这井里的水来做饭,所以很容易填满。

没有人走动,那房前屋后的野草就疯长起来,尽管水泥路面,但也法阻止野草的生长,在初夏季节,植物都在张扬它们生命的绿色,但芳草凄凄给人还是苍凉凄清的感觉,由此我想到杜甫被困在“安史之乱”中的长安城,看到国破山河在,面对着城春草木深,心头是怎样的一种黍藜之悲,同样姜白石在经过战乱后的扬州,也一定是这样的感到凄凉。许多房屋门窗不在,空荡荡的屋内是一片狼籍,墙上的宣传画也因经风雨褪色,半脱落状,风一吹哗啦的响,有一点像电影里看到的鬼城一般。

我能想象出,这里昔日的喧嚣和热闹,因为我久居外来工居住区,特别是03年04年的时候被称谓外地人和当地人1:1的虹桥镇的一些居民区,那私房密度堪称空前绝后,当地居民为了多收房租,建私房真的是见缝插针。私房多了,租房的漂泊者多了,各种口音的人居住在那么一个私房区,与之配套的小商店、娱乐、餐饮,甚至卖淫场所那真是随处可见,那样一个地方想不热闹都难。

很显然,这个地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热闹,只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反而让人倍感冷清。因为不堪过于空寂和空气里的腐烂气味,我加快步伐,走出待拆的小区,来到小区边的水泥路上,可以望见车水马龙的曹安公路和远处拔地而起的新式公房。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暂时的破败将换来更加热闹的繁华,我们这一代打工人有幸离开偏远的故乡,见证一座国际性大都市的沧桑巨变和快速崛起,是我们的福分和幸运。只是在见证的背后,也包含着我们欢乐忧愁,这其中的悲喜人生,旅居中的苦乐年华也被岁月的推土机推到,被发展的巨轮碾压,最终成为瓦砾碎片。不过在我们的记忆废墟上将会托起一个崭新的伟大新时代。

搬啊搬 搬往桃花源

因为各种原因,多次乘车赶往虹桥机场和火车站(现称“虹桥综合交通枢纽”),沿着延长后的七莘路一路向北,更加惊叹“天翻地覆慨而慷”了。我和前女友曾经暂住的两处民房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就连那时沪上闻名的东方国贸也拆的无影无踪,原来上下班走了N遍的吴翟路和一大截吴宝路再也无处寻觅,只有公交车经过,报站名时才能听到东方国贸、吴家巷等名存实亡的老地名,让人依稀记起这里曾经是卖廉价衣物的一个大市场,曾经是贩夫走卒的聚集地,昔日的喧嚣热闹如今都归于平静。

路过华漕镇一处待拆的民房区,水泥路边停着一辆厢式货车,几个人在从一间屋子里搬家具和生活用品,一件一件的放到车上,那是这个小区里最后搬家的人们。搬家的人面露喜色,一打听才知道他将搬往的小区是经过治理的小区,天蓝水绿空气好,是个让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从网上叫来的货车驾驶员指挥着搬家的人们有条理的堆放,其实并不算多的家当。驾驶室里的音响在播放着孟庭苇的一首老歌《风中有朵做的云》。车子开动,把那家人带到一个新的地方,把“吹啊吹,吹落花满地”和“飘呀飘,飘过千万里”的歌声洒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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