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在玥红和巧慧不断地安慰和搀扶下,海琼哭哭啼啼地回到晓峰住的小楼,她两眼红肿,嗓子沙哑,整个人累瘫在晓峰的床上,却仍旧丧心如绝地痛哭不断。玥红和巧慧在一旁不断地安慰,不断地劝说,却起不到一点点的效果。
海琼沙哑着嗓子不断地哭诉着说:“我以后怎么见人啊,我以后怎么做人啊,这事传到我家里,我、我要被打死的啊。”
她凄凄楚楚地哭诉,让玥红和巧慧也跟着眼睛红红,心里极端的难受,没办法劝说,她们两只得呆呆地站在海琼的身边,任凭海琼尽情地发泄。
忽然,海琼从晓峰的床上爬起来就往楼门口跑,她一边跑还一边哭喊道:“我不活了,我没脸见人了!”
这突然的举动吓坏了玥红和巧慧,好在巧慧手快,一把拉住海琼吼道:“你要做什么!”
海琼一边死劲挣着,一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我不活了,我死了干净,我委屈啊,呜呜呜!”
楼下的杨婶再也听不下去了,快步上得楼来就一把把海琼搂住说:“孩子,不能啊,你要真死了,你对得起你父母吗?,父母养你这样大不易啊。”
海琼听了,一下扑到杨婶怀里哭道:“婶啊,我委屈,我哪还有脸见人哦。”
杨婶适时地出现,让玥红和巧慧他们松了一口气,像卸下了一副她们不堪负重的担子。说不上什么话,玥红和巧慧就只好静静地坐在床边想着心事,许林蹬在床边,死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晓峰也一言不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突发的的事件。
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没一点的思想准备,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也不知道。
十五六岁的他们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疾风暴雨般的突袭,让他们手脚无措。这件事的对错他们分不清楚,他们虽然坚信许林和海琼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但还是从心里埋怨许林和海琼太不小心,太不注意环境。
然而平心而论,年轻人在一起聊天,就算海琼靠在许林的肩上,这又算得什么呢?这在他们住过,读书过的城里不是很平常的事吗?怎么到这里就成了滔天大罪呢?他们不懂,他们太年轻,太纯真,觉得和老乡们相处好了就天下太平。他们不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更不知道男女私会,在这里是犯了大忌的。
在农村,地方的风俗就是人们头上的一把刀,又更像一部地方法典,规范着这里人们的行为举止,维护着一方的安宁,跨越了就会被谴责,被批判,而民兵组织就是维护着这些的忠实执行者。
在大讲特讲阶级斗争的年代,在合作化、公社化和大跃进运动中,民兵组织是一支积极参加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生力军,也是维护一方秩序的主要力量。但是由于民兵队伍自身的局限性,在历次运动中,有些地方的民兵组织在运动中也出现了不小的偏差,给历次的运动带来了一定的损失和后遗症。
随着时间的推移,农村中那种家族式的族规或乡规民约,有不少的条款已经不适应时代的要求,可民兵们在执行这些乡规民约时,却总是照搬教条,不能根据实际情况做到有所改变,有所灵活,所以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吕堡知青们闹事,不能不说是乡规民约的局限造成,也不能不说是当地民兵自身局限而造成。该怎么平熄知青们心中的怒气,让知青们安心在吕堡生活下去,这是政治任务,也考验着吕堡党支部的执政能力。
海琼还在嘤嘤地哭,杨婶也还在轻轻地抚慰,小楼上的知青们还在不知所措。大队部的办公室里却在召开着一个非常严肃的紧急会议。
办公室里,煤气灯高挂着,明亮的灯光让人们感到有些刺眼。民兵连长杨连群锤头丧气地窝在板凳旁边。他搞不懂自己错在什么地方,招来支书一阵子的拍桌子打板凳。支书那凶狠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几十年的乡里乡亲,看来今天这是惹大祸了。
这时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说话,只有那嘶嘶地拔烟杆的声音在作响。妇女队长黄玲站起来推开身后的窗子说:“抽抽,抽死你们。”
她搧搧那一涌而来的烟雾后提杨连群辩护说:“这事也不能全怪杨连群,他也是职责所在,如果那两个知青不那样做,那会有这样的事呢?”
支书听了这话,把手上的烟杆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拍说:“那天晒坝上开临时会议我怎么说的,”
“这……”黄玲有些语塞,说实话,那天支书的话,她还真没当一回事,觉得支书有些小题大做。如今面对出现的事情,对于她这样一个没有知识没有阅历的农村妇女,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支书铁青着脸说:“我的话你们都当耳边风,不当一回事,看来我今天还得慎重的重新交代一次,不准和知青产生矛盾!”
他说到这里问道:“都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大队干部们和各生产队的队长们齐声答道。
“你呢,杨连群!”
杨连群无精打采地说:“听到,不过……”
“不过什么?!难道你还有话说,闯了这样大的祸你还有理了。”
支书正说着,秀秀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说:“爸,不好了。”
秀秀的话让在场的人们都大吃一惊,都紧张得站起来七嘴八舌的问道:“秀秀,怎么了,你快说啊,”
秀秀喘着粗气说:“海,海琼姐在楼上哭死泼活的要跳楼。”
支书听了问道:“你妈呢?”
“在楼上呢,妈叫我来告诉你一声。”
听说支书的爱人在,大家才松一口起。支书狠狠地盯了杨连群一眼转头对黄玲说:“你还不快去,呆在这里做什么。”
黄玲不解地问道:“我?”
支书刚要说话,大队长王天喜抢过话头说:“你是妇女队长,你现在不去,吃干饭吗?”
黄玲才一下猛醒过来,调头就跟着秀秀急急地走了。
杨连群早吓瘫了,原来蹬着的身子,现在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地痛哭。抓许林和海琼时,他大义凌然,觉得是维护乡规民约,是职责。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一个结果,更没想到会引起知青们的公愤,如今听说海琼寻死觅活,他还真的怕了,海琼要真的有过三长两短,这责任……,他不敢再想下去,哭得也更伤心了。
这一来大家又沉默了,好半天支书才缓缓地说:“好了,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呜呜哇哇地哭算怎么回事。”
一队队长詹富贵却幸灾落祸地说:“看、看、看看,我早就说过不能要,不能要,你们就是不听,看看,现在不就出这么多的事来了。”
王天喜一旁接过话说:“你这话等于放屁,既然要了,现在又出了这事,你不想办法就算,在这搧什么阴风。”
詹富贵不服气地说:“这又不是杨连群一个人的错,乡规民约里本来就有规定,男女私会归民兵管。”
二队队长詹旺说:“这都那个年代了,你还翻那些老黄历。”
五队队长杨连武插口说:“乡规民约中的这条我也觉得是该改改了,不过呢现在急的事是去怎样安抚知青们。老实说十五六岁的孩子,父母又不在身边,受到这样大的打击,你要让她不这样想,不寻死觅活的才怪呢,换做我们自己家的女儿,你怎么想。”
杨连武的话把詹富贵的口堵得死死的,他想再说什么,一下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王天喜接口说:“这事,连群是做得过头了,就算按老规矩,你抓了就抓了,怎么还把人家五花大绑呢,五花大绑也就算了,你又怎么能把人家两个捆在一起呢?这不是明摆着羞辱人,把人家当偷情搞破鞋,你捉奸吗?”
詹旺插口说:“搞破鞋可是人品问题,你让这两个孩子怎么承受得起,怎么能不引起知青的公愤。”
杨连群听到这儿后悔得直锤脑袋,忏悔地说道:“我是做错了,我去给他们两个下跪,赔礼道歉,就算他们要打我,我也不还手。不过他们靠在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大家就都笑起来,办公室里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王天喜揶揄地笑着说:“你别说人家,你和你老婆搞对象的时候,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还会少啊。”
王天喜这一说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杨连群也羞得面红耳赤。
等大家稍微笑过一阵,支书才严肃地说:“这事已经不是海琼和许林两个人的事了,已经成了全体知青的事,你不但要给海琼和许林道歉认错,你还得当着所有知青的面向大家认真地检讨认错,这样才能平熄知青们的不满情绪。再说你那粗暴的工作作风,很多社员们早就看不惯了,你也得改改了。”
詹旺也说到:“其他的就暂时不说了,今天这事早了早好,我看就明天下午吧,明天下午把所有的知青召集在学校的教室里开会,支书说两句后连群道过歉,了事。”
大家听后都说:“就这样办,把这事了了,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别耽误其他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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