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江中救人
红日跳上树梢,强烈的光芒射向江面。关尚文觉得奇怪,见大江中银波闪闪,碎冰块在江中漂浮,难道这是“文开”?虽然景色亦佳,但他为不见“武开”感到失望。
“注意——听!马上开江了!同志们注意安全!”穆春花兴奋地提醒大家。关尚文听了精神一振,目不转睛地凝视江面。
只听见水中呜呜作响。自己的队伍秩序井然地都注目凝神;而邻近的观景者已经开始吵闹拥挤,乱哄哄一片,关尚文暗暗佩服木春花的先见之明。
波涛声越来越大,呜呜声变成了嗡嗡声,并夹杂着哐哐的爆裂似攻城的炮声;水涌向岸边的哗哗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已听不到人的吵闹声,欢笑声,惊叫声。随着声音,江水缓缓上升,突然间急速翻滚,犹如狂怒的战马向堤岸扑来,刚才还是平静的江面,离堤岸一两丈深,猛然间上涨到堤顶。再看江中,江水已不见,整个江面已是一片冰封,“噼噼叭叭”巨大的爆裂声震耳欲聋。水又急速退入江中,冰封的江面已龟裂成大大小小的冰块,江水从冰的裂缝中冲击着冰块缓缓移动……
这瞬间地巨变,使关尚文热血沸腾,更加佩服穆春花地组织有方。他偷偷地用赞扬地目光看看穆春花,穆春花只扫他一眼,仍兴奋地盯着江面。响声越来越小了,已能听到人们兴奋地欢呼声。
西山岛的青年们,都被这奇妙的水起水落,冰浮冰降所吸引,但有经验的人说:“别急,更奇妙的还在后头!”
“救命啊!救命……”突然下游临近西山岛队伍前的江中浮冰上,传来绝望地呼救声,只见两个人在浮动的冰块上,正向下游漂去……岸上一片惊呼,情况非常危急。
“不准动!谁也不准动!”只听从西山岛的队伍中传来一声威严地命令,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甩掉军大衣,急速向江中飞奔而下,几个跳跃,落在江中二人的冰块上,夹起二人,向回跳跃奔跑。当他刚跳下那块冰,巨大的冰块像一道冰墙般竖起江中。只见他跳离一块,竖起一块:跳离一块,又竖起一块……岸上的人吓得大张着嘴,变得鸦雀无声。每跳离一块,便像弹簧一样竖起一道冰墙,当他跳到堤岸时,身后已有七八道冰墙在向下移动……人们见那人的速度越来越慢,当他脱离冰面,登上堤岸,用力将夹着的二人向堤坡上一推,自己倒在堤坡上,江水冲刷他的双脚……
此时,人们才回过神来,惊叫着,哭喊着!突然从西山岛分场队伍里,三条人影飞奔而到堤下,前面的两人分别抱起一人冲向堤岸。另一人将倒在堤坡上救人的军官搀扶上岸,这时江水卷着冰块,又开始上涨,江水逆浪翻滚,很快淹没了刚才停留的堤岸……
人们欢呼着向西山岛队伍涌来,见西山岛的青年人,纪律严明地站在堤岸,一动不动。
此时人们才认出,先奔到冰上救人的,是副队长、转业少尉军官,临时救护队队长海底余。下堤接应救人的,是穆春花,陈洪礼和农工任自强。
“没事儿了?”只听拥过来的人群中,一个中年人边说边领着两个女青年跑过来。到了海队长面前,女青年扑通跪在面前,抽泣着说:“谢谢大叔地救命之恩,谢谢西山岛分场的同志们,容以后登门拜谢……”
海底余扶起二人,见她们浑身湿漉漉的,忙说:“快去换衣服!看冻坏了,没地方去到我们驾驶室换。”说完脱下鞋,空出水,又脱了袜子拧了拧,擦了鞋和脚上的水,刚一穿鞋,一咧嘴又脱下来。忙从衣兜里掏出手绢包脚。
穆春花一见,二话没说,摘下头巾一撕两块。递给海队长说:“给你,用它包!”
“谢谢!太可惜了,回去我赔你块新的。”说着包起双脚,穿上湿鞋。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过去了,但在关尚文的心里引起极大地震动。在生死关头,为什么海队长能毫不犹豫地舍己救人?自己吓得呆若木鸡?英雄啊英雄!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大家赶快回自己的组里去!已经快跑冰排了,为了避免危险,大家再后退一米远。”穆春花说完,又说:“为了不使挤入江中的事再次发生,机务和转业官兵同志们,每组抽出一人,跑步到下游维持秩序,强迫他们后退五米之外,低洼河堤的人迅速转移到高处,不听话的就打!”
“是!”队伍中响亮地回答,立刻跑出二十多人。海底余、万跃峰带队跑向下游。
关尚文一见忙说:“我也去吧?”
“不行!你没经验,又是小白脸,震不住他们!”穆春花果断地说。
关尚文心里服了,平时这些人懒懒散散,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对穆春花能如此指挥这支部队,十分惊讶。
海队长他们一到下游,立刻受到热烈欢迎,听他说明来意,都自觉地听从指挥,这些各地来的人,很快成为一队队秩序井然地观潮队,一改乱哄哄的场面。海底余他们每隔二十米左右,留下一人。又动员观众中的党团员,转业官兵,一起维持秩序。
此时江水以排山倒海之势,拥着巨大的冰块向下游奔驰,只见冰压冰、冰托冰,冰块在浮动;冰挤冰、冰撞冰、满天飞旋着冰的流弹,冰山在迁移;冰舰在疾驰;冰排在翻转……好像大江之中,正在进行着冰与冰地激战。岸上人时而欢呼;时而闭目伸舌;时而张口远眺……耳边的声音更是奇异难描:乒乓之声,冰相撞;轰隆巨响,冰山崩;哗啦哗啦涛助澜;咔嚓咔嚓冰排翻;嗖嗖,嗖嗖!冰弹飞;唰唰,唰唰!水满天……
人们眼睛看直了;心弦绷紧了;耳朵失灵了……连堤下呼啸而来的涨潮声,都忘了留心。这时巨大的冰块,在下游转弯处卡在一起,形成一道阻水墙,使江水逆流倒灌,猛烈地向江堤卷来,浪花已经打在人的身上……
“往后退!退!退到最高处!各组手要挽紧,千万别松开!”穆春花已经站在飞溅的水中,声嘶力竭地喊。
下游的人们,在海底余等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转业官兵地指挥下,也都退到堤的最高处。
观开江变成了人与潮水地搏斗,手挽手筑成的人墙,抵住了潮水地冲击,增强了力量,增强了信心。
如此坚持半个来小时,水悄悄地退入江中,江中的冰山也悄然消失,浑浊的江水卷着巨浪向下游翻滚咆哮。人们不顾浑身已被溅湿,在堤坡的低洼处,捡捞被冰撞死震昏的开江鱼。
海底余等二十多个青年,被欣喜若狂的人群簇拥着送到西山岛人所在的坡顶,拿出各自预备的早餐,欢笑着谈天说地。有人从树林中捡来干树枝,点起一堆堆篝火,开始烘烤衣服鞋袜。有人洗净了鱼,用树枝串起往鱼身上洒上食盐辣椒面,烤好后大吃大嚼起来。不分男女,不分单位,一堆堆的火堆旁,都在吃喝说笑……
关尚文半蹲在火堆旁,学着大家的样子烤一条二尺多长的狗鱼,脸被火烤得红红的,热热的,心中暖暖的。不知何时,穆秋菊弄来一捆干草,放在他身旁。
“尚文,坐下烤,蹲时间长了可不行!”穆秋菊接过烤得黑不溜秋的鱼,让他坐在草上,自己也坐了下来,笑着说:“你这样烤鱼能吃吗?”说着连树棍带鱼甩到江中。又拿起一根带叉的树棍,横穿上两条狗鱼,烤了烤,鱼鳞变得焦黄冒油,又洒上作料,边烤边说:“烤鱼必须放到火上烤,你那是烟熏鱼,薰得黑不溜秋,里面是生的。这回你尝尝,看与你烤的有没有不同?”说着把烤好的鱼交给他,又穿上两条继续烤。
关尚文掰了一块鱼,放到嘴里一吃,嘿!外焦内鲜,香喷喷非常可口,有一种从未尝过的滋味。
“啊!这烤鱼也有学问哪?”
不知何时,穆冬梅也凑了过来,见他吃二姐烤鱼的样子,向他做个鬼脸。
“今天开江跑冰排的场面,是很少见的。你何不作首诗以记之?”穆秋菊歪着头,看看关尚文轻声说。
“好吧!我先胡诌一首吧:《赞冰排》
北国边陲界江宽,万马飞腾跑冰川;
若非三九寒彻骨,怎得冰排显威颜。
再作一首:《赞海队长》
坚冰寒骨试英雄,飞身历险踏冰层;
龙口夺回落水女,惊得龙王献鱼兵。
“好!好一个惊得龙王献鱼兵!不怪今天有这么多开江鱼吃,原来是让你们的海队长吓的。”一个身披军大衣的中年人称赞着。又对身旁的女青年说:“小张,快把这两首诗记下来!我要在《北大荒文艺》上发表。”
大家一看,这女青年正是被海队长救起的女青年中的一个,那个中年人,正是领女青年来向海队长道谢的人。
“你们百湖农场西山岛分场真是卧虎藏龙之地。不但有年轻有为的女指挥官;有纪律严明的青年战士;还有舍己为人的共产党员海队长;同时也有你这出口成章的文秀才。小鬼!你叫什么名字?”中年人见关尚文红着脸不回答,又说:“我本来是带着记者来采风的。没想到险些把我的两名记者喂了龙王,没有你们严密组织和派人维持秩序,今天这开江,说不定要冲走人哪!”见关尚文仍不回答,又说:“你怎么不告诉我名字呢?”
关尚文只是摇头,不说话。
“他叫关尚文,是我们队的高中生,是今天的总领队!”穆冬梅抢着说。关尚文一听,心想:你这不是寒碜我吗?要像我这领队那样指挥,今天这乱子可就大了。想着生气地白了她一眼。
这时,镁光灯一闪,听到咔擦一声。
不久,《铁道兵农垦报》、《北大荒文艺》都报道了西山岛干部、职工江边抢险救人的纪实。还有抢拍的照片以及青年工人关尚文的诗。一时轰动了垦区,海底余、穆春花、关尚文等人也成出名人物。
关尚文看了报纸,听到赞扬,坐卧不宁。找到穆春花诉苦说:“这叫啥事呀!人家救人我吃惊,人家出名我贪功,这让我脸往哪儿搁呀?”
谁想到这个年轻的助理却说:“这次看开江是你发起的,你是总领队,没错呀!”
“可我没救人,你指挥,要让我那么动员,那不遭了吗?写我进去不是埋汰我吗?”
“嘻嘻!我就是想让你出名,你出名比我出名强,以后让你出名的地方多着呢!”穆春花又亲切地说:“哪个姐姐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出人头地呀?”
从那以后,关尚文总是躲着三姐妹,生怕再让自己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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