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重回老连队
许团长的话说到这儿,又说:“现在,各单位的人员车辆,你们必须连夜回到原单位,解散你们的组织,以后独立团在解放军的领导下,不准成立群众组织,更不准参加类似的武斗!现在你们各单位回去吧!”
各单位的车辆,在执法队地指挥下,陆续开走了。垦新镇来地声援队,在垦新驻军地指挥下,也都开走了。人山人海的大桥工地终于恢复平静。建桥工人虽然心情沉重,见解放军在许团长地指挥下平息了武斗,都出一口长气,夜幕下,含泪在钢铁围城里等待许团长……
“同志们,你们辛苦了!你们护桥有功,保卫革命领导有功!农场的这些领导,是有缺点和错误,但他们在开发和建设荒原中出过力,流过血汗,功劳不可抹煞,怎能都打倒?又怎能置于死地?你们保得对!大桥指挥部誓死保卫大桥,保卫场领导,忠心可嘉。至于我说他们没及时报告情况,是为了稳定人心。兵团还没正式成立,场领导都靠边站,大权还在他们手里,报也是白报!请大家理解我押走他们的用心哪!”许团长带领部分解放军官兵,一走进推土机的围城里,便语重心长地说。
人们听了十分感动,不少人激动得哭了。赵淑香也在人群里,听了团长的话,佩服得直点头。
“大家到现在还没吃饭,唉—— 参谋长!你带人把面包抬下来,让大家先吃点。都回宿舍休息吧,炊事班就辛苦一下,给大家做饭。”又说:“我得回去了,连夜处理今天的事,明天大家继续工作,参谋长暂时带人接管大桥工作。宋科长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大家放心!”说完,留下参谋长等五名官兵。自己带领官兵和兵团战士离开了工地。
一场轰动全垦新,轰动全垦区的大型武斗平息了。不是解放军及时赶到,不是许团长地果断与沉着,后果将不堪设想。大桥武斗给百湖人民留下了血地教训,成了人们心中的阴影。
兵团组建了,水利大队组建成水利工程营,王吉昌任营长,宋书砚任教导员兼建桥总指挥,形成营、连、排、班的组织体系。
赵淑香在宋书砚地建议下,暂时留在工地,换成兵团战士的服装。改用秋兰的名字,这样,经常在工地参加劳动,经常与关尚文在一起。关尚文搬到库房后,不但方便了工作,也方便与赵淑香畅诉别情。
偌大的建桥工地,经常有人调进调出,有谁能注意秋兰这位特殊的战士呢?为此,除了营长和总指挥之外,就只有关尚文和她本人心知肚明。所以赵淑香地行动无人过问,她也就行动自由,实行她认为该援手时就援手的仗义行为了。
这天夜间,关赵二人倾诉别离时,关尚文竟唉声叹气。
“三哥!怎么了?”赵淑香亲昵地问:“难道你我分离这么多年,你有什么心事不能跟妹妹说吗?”
“唉!香妹!我欠你的太多了。”关尚文自责地说:“是我害得你不能做贤妻良母;不能过太平日子;反使你成为通缉全国的罪犯;而我今日却娶妻生子。这能不受良心地责备吗?”关尚文愧疚地自责着。
“三哥,这不能怪你,是命运地安排。我就是怕你不结婚,没后代,才日夜惦记你呀!”赵淑香真挚地轻声说:“在这北国荒原,我们还能有今日的欢聚,也不枉我为你牺牲了。但不知你为我找的新姐是不是万月兰?她的人品如何呀?”
“她比我小六岁,为我也作了牺牲。”关尚文这才将与万月兰结合的前前后后,向赵淑香说了一遍。
赵淑香听到这些,牙咬得咯咯响,露出满脸杀气。
“香妹,怎么了?你恨我?那你惩罚我吧!”关尚文见她的样子,心中的悔恨已难解脱,等待赵淑香地惩罚。
“三哥,你误会了。我是在恨那些禽兽毫无人性,我的新姐正在遭难,早知这样,我对姓明的惩罚太轻了!”接着赵淑香讲述了,她在一连看到批斗万月兰地经过——
哪是在万月兰的儿子——关崇儿出生的第十二天,让赵淑香赶上押万月兰游街批斗。批斗中月兰当场晕倒在台上。明勇骝逞狂,她在一怒之下,凌空出手,粉碎明勇骝的两个手指。其实,农场出现的几起碎指怪病都是赵淑香对他们地惩罚。她的武功已达上乘,伤人在百步之外,无人知晓。
关尚文听了这些,心中十分难过。说:“我不该来大桥,她为我生儿第六天,我就离开了她。她又挨斗,可怎么活呀?”
“不要后悔,我知道是因为我的到来,农场为了保护你,才逼你来大桥。这是原农场领导的好意。你不来此,在连队你也遭殃!你救不了我的新姐呀!”赵淑香又宽慰地说:“不用急!我去一队暗中保护好新姐就是。”
关尚文得知万月兰在此期间受这样的灾难,十分恼火坐卧不安。宋书砚见他如此,安慰劝解说:“小关啊!在此非常时期,一定要沉着冷静,千万不可言语有失啊!”
“宋大哥,我已经是二十六七的人了,才有这个家,月兰对党,对人民无限忠心。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迫害她?你让我回去吧,我要看看他们怎样批斗我,一旦我妻儿不幸,我决不善罢甘休!”关尚文愤怒地说。
“你不能回去,你也是有教养的人,说话办事要前思后想,不能自投罗网。到那时我们也救不了你。你要相信,有解放军,月兰的冤屈早晚会得以澄清。”又压低声音说:“你回去,还不如秋兰暗中保护哇!”
关尚文强压怒火,又扑在工作上。
大桥工地,由于“五·二一”武斗伤亡工人的家属经常来指挥部诉苦,工人们都拿出钱来捐给他们。此时关尚文的工资尽管每月四十多元,但万月兰被揪斗后已停发工资,孩子又没奶吃,只好买奶粉喂孩子。这样一来,家中的经济状况已十分艰难,而关尚文看到家属们困难,发下工资除了给孩子买奶粉外,全部捐给指挥部。宋书砚知道他的为人只好感叹着收了。赵淑香见三哥性格没变,又心疼又高兴,只好暗中相助。
已是麦收八月中,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北大荒人可以在零下四十度的严寒下工作,但是在超出体温的天气中,都感到酷暑难耐。这天关尚文正穿着背心短裤,在库房清点进出账目,尽管他汗流浃背,但他仍不停地工作。
“尚文!歇一会吧!天这么热,找个地方凉快一下,干什么这样忙?”营长王吉昌一进门便说。
“啊——营长,有事吗?”
“嗯,有点事儿。”王吉昌坐在关尚文床上,拿起一本书扇着说:“一连已向团里打报告,要你回一连。”
“是吗?那是想揪我,我明白!”关尚文知道最近连里正在收集自己的材料,又说:“也好,我正想和妻儿在一起,有难同当呢!”
“唉!听说有些人强烈要求,对你的大字报已经贴满了墙,连队无奈,也希望你回去弄个水落石出,听说连你的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出来。你可要顶住哇!”王吉昌担心地说。
“这我知道了,斗就斗吧。夫妻都挨斗哪才过瘾呢!正合他们的口味吗!”关尚文苦笑着说。
“不过你不用怕,疖子不挤出头慢。一连的阶级斗争复杂呀!听副指导员孔学礼说:你回去有两种可能;一是你们夫妻从此被整倒,再也起不来;一是真相大白,不但你的所谓历史问题弄个水落石出,就连万月兰也可平反,洗清罪名。”
“这么说连队领导之间也有矛盾?”
“不光是矛盾,而且是斗争,有个北京青年叫母正义,也是高中生,很有头脑,你回去后多与他交往。都是学生出身,一定合得来。”王吉昌说到这儿,又说:“等你们夫妻的事儿解决了,你还是回水利营,我需要你这样的兄弟!”
一连就是原来的一队,过去西山岛分场场部。房屋虽然仍是军营似的布局,在经过不断地建设,‘草拉房’已经不见了,全是砖瓦房。人,增加了大城市来的青年。关尚文虽然只调出几个月的时间,但他觉得有些陌生。
关尚文一回到自己的家,大狼狗旺旺骨瘦如柴,拖着一条断了的前腿,泪眼汪汪地向关尚文摇尾乞怜。关尚文一阵心酸,拍了怕它的脑门轻轻地说:“旺旺!你受苦了。这是河塘失火,殃及池鱼呀!”他边说边走到门前,见“铁将军”把门,在老地方摸出钥匙,开门进屋……
中午时分,万月兰抱着儿子崇儿回来了,关尚文见妻子苍白的脸上已无红润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骨骼分明的轮廓;一双眼睛显得特别大,但灰暗无神;头发有些散乱,疲惫而憔悴;衣服脏兮兮不似青年妇女,倒像街头的乞丐。
“你回来了?他们终于把你也揪回来了?”万月兰见了丈夫,无奈地苦笑着说。这笑,在关尚文看来,比哭还要心酸。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没敢说话,深深地点点头,接过崇儿端详着:见这小崇儿倒在逆境中活得胖乎乎,圆圆的脑袋,大手大脚,活泼而可爱。一双小手在爸爸的脸上不停地划拉,嘴里哼哼呀呀。关尚文不由得亲着儿子的脸蛋,脱口吟道:“老羊赢瘦小羊肥,我妻抚子辛酸泪。”
万月兰听了丈夫的话,如同得到最高奖赏,眼中滚出了泪珠,脸上现出了红晕,甜甜地笑着说:“谢谢夫君,知我者文哥也!”
“你上班了?”关尚文问。
“从孩子十二天后,我便给食堂烧水,喂猪,这还是徐姐地力争,为了孩子才照顾我的活,不然和其他被揪的人一样啊!”话语间充满了对徐桂霞大姐地感激之情。
“那咱孩子怎么办呢?”
“孩子陈奶奶给看,她像对自己的外孙一样,生怕孩子受委屈。”
“哪个陈奶奶?”
“这个陈奶奶,就是给咱旺旺的陈爷爷的老伴。他家本来住在垦新,不知怎么知道咱在这儿,又听说你不在家,我被揪斗,老俩口便搬来一连,主动帮咱带孩子。”
“你说的可是爱眨巴眼的那位陈爷爷?这老人带咱这么好,他叫什么你知道吗?你可还记得我说的话?”关尚文疑惑地问妻子。
“唉!怎么不记得?可是咱家如今朝不保夕,我又成天没闲空,怎敢想这些呀?”妻子无奈地说。想了想又说:“不过陈奶奶到很年轻,非常精神,干净利索,与陈爷爷不太般配。”
“呃?——可知道她姓什么?”关尚文疑惑地问。
“姓汪,好像叫什么云……”
“啊!有时间我们得谢谢老人,没有这二老,咱这孩子……唉!”关尚文脸上挂着痛苦的神情。
二人正在说话,忽见窗外有人影走过,旺旺从地下站起,口中低哼。
“趴下吧,少管闲事!”万月兰轻声向狗喝道,就像在喝自己的孩子一样,旺旺不情愿地趴在地上,警惕地听外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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