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微醉人生》

第一章

        其实，凭我的承受力，就是这样，或者我还可以活得潇洒点，问题是我在进看守所那天进行了一次体检，医生的诊断使看守所那些人直接将我拒之门外：肥厚性心肌病，二期高血压。

        我以前没作过这项检查，但猜测到我的心脏应该有问题，因为我父亲高血压中风去医院做检查，查出有心肌病，这病遗传。

        看守所的人当然知道，肥厚型心肌病是一种原因不明的心肌疾病，特征为心室壁呈不对称性肥厚，常侵及室间隔，使心室内腔变小，左心室血液充盈受阻，左心室舒张期顺应性下降。更知道肥厚型心肌病是运动性猝死的原因之一。

        陪我去检查的看守所人中有一个人倒是不怎么信邪，说我还只是二期高血压，应该可以羁押，因为临床上将高血压以血压对心脑肾等靶器官的损伤程度划分为三期。按医学上二期是本身已经确诊了是高血压还伴有左室肥厚劳损，左室扩大，眼底动脉普遍或局限变窄，蛋白尿或血肌酐浓度轻度升高。

        “毕竟没到三期！”他说。

        但这人在临离开诊室时听到医生叮嘱我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你可千万小心，你的血压属于中度，血压如长期居高不下会对你的心、脑、眼、肾等靶器官造成严重的损害，还有可能会引发大面积脑出血、脑梗塞、心肌梗塞、心力衰竭、主动脉夹层、肾衰竭、心律失常等。而这些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因心脏骤停而引起猝死！”

        你或许认为看守所是讲法律的地方，然而我的遭遇使我体会到懂法的人一旦违起法来更让人可怕。我只能这么说，再具体一点，就会暴露执法部门的黑暗。当然就这样并不会成为看守所拒收我的理由，心脏猝死才使他们叫西洞庭公安分局的人将我直接带回家，这只能说明他们怕担责任。

        我如果从此活在恐惧中，恐怕你们就不会知道我太多的故事了。不管别人遇到这种情况心情会怎么样，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我是自体检一出来，心情反而出奇的平静。我想我是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人，我若一天不死，说明是老天还想让我多活一天。你知道，人既然活着就得说话，于是我就想将我的人生故事在我能说的时候说出来，证明我对生活的结论不是虚妄之言……

        这一通闲话，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现在有一身的病，且处在休病中，因而我有时间说我的一些陈年旧事。

        在说陈年旧事前我先说明一下，我这个人有点迷信，相信因果报应，因而扪心自问我这一生除了在女人身上犯点儿糊涂，其他方面还算对得起良心。但有一点我必须郑重声明，自结婚后，我好像连这小小的糊涂都不曾再犯。有人问我何以不糊涂了？我的回答是我结婚了于是就不糊涂了，其实我的内心是得益于我有一位贤惠的妻子，妻子就是我现在活着的理由，当然，如果不出事故，我有很多理由活着。

        那场事故来得太突然，至于是什么事故，我猜想你们在我说闲话的时候就想知道了。好吧，我在这里也就不卖关子，不妨直接告诉你们：是一个女人死在我的诊所里。

        其实事故前是有了预兆的。说远一点，还是大年初一，那时天还没亮，就有人拼命拍我的门，我被惊醒，以为有急症，因此连衣裤都来不及穿，披了件棉衣就去开门。不料门一打开，一个老人就栽倒在我的堂屋。我看老人嘴里吐着泡沫，眼睛上翻，以为是癫痫，为免咬破舌头，我预备撬嘴，老人却突然站了起来。

        昏厥的人这么快恢复让我奇怪，我问老人，平时可有昏厥眩晕病史？老人说从来没有。我心里就有些疑惑，认为征兆不好，从此再遇老人来看病，我直接叫他们上医院。我以为问题会出在老人身上，然而死在我诊所的女人太年轻，三十二岁。

        而事故当天我更是迷迷糊糊，因此没能让我躲过那一场灾难。

        现在我还清楚记得那天天快亮的时候，我被一泡尿涨醒，于是迷迷糊糊摸着黑去屋外撒尿，然后又迷迷糊糊重新回到床上躺下，接着就作了一个怪梦。

        我平时很少做梦，即便偶尔梦一两次也是畅游美丽的山川河流，而这次我梦到的是身边躺着一个人。这人分不清是男是女，摸头上精光溜滑，以为是个男人。顺手往下摸，却峰回路转，分明又是个女子啊！我就继续再往下摸，不想让我摸到了那个激动不已的部位。于是我猴急骑上去，立时泄了舒畅。

        裤裆里男人的精髓让我极不舒服醒来，我突然明白我梦到了与尼姑性交。

        从医学角度说做梦是人入睡后大脑皮层未完全抑制，脑海中出现的各种奇幻情景，是人类的一种正常生理现象。按医学知识解释频繁做梦可能是由于生活的压力所导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做梦也是一种释放压力的形式。但我既然有点迷信，自然不这么想。我家里有一本残缺不全的书，里面全是关于人生运势，其中就有解梦常识。

        解梦常识里记载梦与尼姑交主失财。

        我一下慌了神，为定神我去屋外做深呼吸。

        邻居瞿宏槐推了电动车出来，我知道他是要去棉纺厂上班。于是我迎过去央求他驮我去总场，我是这么想的，既然有失财的预兆，何不去买一大笔钱的福利彩票？如果应验，也算为福利事业做点贡献。如果解梦书属于虚拟，说不定会中一个大奖回来呢！当然全国彩民何止千万，中奖又有几人？当时就是求个心理安慰。

        瞿宏槐答应了，但临走的时候他的电动车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启动。于是他说他不能驮我去了，他说他得赶紧去修车，他说要不他会迟到，他说他迟到了就会被扣工资还有当月的满勤奖。

        到后他要我：“等你老婆下班回来你再去总场吧。”妻子也是在棉纺厂上班，瞿宏槐就是去接妻子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