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

观棋

晗蕤

    “踏死他，他没事(仕)了。”

    “再踏他，他已经没气(棋，方言中读成四声)了”

    “胡说，马走到象路上了。”

    “看，车下面还有个兵”

    七嘴八舌，围了好几层的人，我，应了小儿子的要求，也围到他们的最外层。

    “楚河”边，两位老者，在这纷乱的嚷嚷声中竟是那么平静，那么专注。

    我的思绪，却在“汉界”之外徘徊，很难进入其中。

    心里思索着，在这小镇的一隅，沙枣树之下，石桌旁，这些上了年岁的老爷们，把古老而优雅的艺术，在民间传播。

    心里思索着，在他们的心里，下棋，不仅是一种游戏，更像是时间的沙漏，静静地倾泻着思考与策略的重量。

    我已经看到，棋盘之上，红绿交错，两军厮杀，无声的战争，不仅考验着老爷们的智力与耐力，更映射出人性的微妙与复杂。

    我已经看到，老张头，一位满头银丝的智者，他的每一步棋都稳重而深思，宛如他的人生哲学，经历过风风雨雨，却依然平静如水，他的每一次举棋，宛如对未来的预测，更是对可能性的探索，他在外围纷杂，棋面有限的空间内，尽量编织着无限的可能。

    我已经看到，老李头，性情开朗，他的笑声总能在棋局紧张之时，如春风拂面，化解一切僵局和冰冷，他的举棋如同在一张无形的地图上航行，寻找着通往胜利的途径，每一步都谨慎而坚定，仿佛在书写着自己的命运。

    我也看到，坐在石桌旁边，焦急的老王头，他没有举棋的权利，从他的胡须中，也能看出一、二，可能在棋路上也是一位激进派，直率而充满激情。

    真没想到，这块看似简单的方寸之地，却能激发我们最深处的智慧火花，也让我们思考，如何在逆境中求生存，如何在顺境中不迷失自我，棋局的变化莫测，就如同人生路上的起伏不定，每一次决策，都可能改变整个局面，每一步棋，都是一句无声的宣言，传递对手与自己的意图与策略，棋局的进展，宛如一首诗，等待着那些七嘴八舌去解读。

    我的肩膀上架着小儿子，看完了一盘棋的整个过程，也许是他们同情我，让出一道不宽也不窄的缝，我通过这条缝，清晰地看出二位老者的心理。

    老张头的果断与放弃，一颗棋子的失去，换来整体棋局的扭转，老李头一时的忍让，成就了最终的胜利。这多像生活中的许多抉择，需要我们每一个人在得与失之间找到平衡。

    老张头和老李头，在棋盘上的交流，不同于日常的交谈，那种深沉又含蓄的表达，不受外围嚷嚷的干扰，他们二人通过布局进攻与防守，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他们的布阵，如同讲一个故事，每一个棋子的移动，都可能可能触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影响着整个棋局的走向。

    回家的路上，儿子问我。“爸爸:｀你不是说，观看别人下棋时，不许讲话，为什么那些大叔和大爷们都嚷嚷得不行，跟你和妈妈吵架一样’。”

    我无言以对，“回到家里再告诉你。”

    我在回家的路上，越走越慢，怕到家，因为我没有告诉小儿子的答案。

    突然，纷乱的思绪闪现一丝清晰。

    下棋不仅是一种娱乐，更是一种修为，它让我们在喧嚣的世界中找到一片宁静的天地，又在这片宁静的天地里，尽情地聆听专注留给我们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