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 惑
一个文学爱好者的困惑
困惑
作者:菜鸟书虫
张秀英收拾完杂货铺回到家里时,茆元东还伏在电脑桌前敲击着键盘。她再也沉不住气了,像火山爆发了一样,立即喷出了熔岩,把摆放在饭桌上中午吃完饭还没有收拾的所有碗和盘子都甩在了地上,家里客厅的地上立即变得一片狼藉。
张秀英把碗和盘子摔在地上后大声地骂道:“嫁了你这么个狗东西,成天的敲键盘,你敲、敲、敲!敲键盘能养家你就敲去,不能养家你就不要再*敲了!中午吃完饭都不知道收拾一下桌子,什么事也不干,以后不要吃了!想再吃饭就再去买新的碗去!也不知道整天的敲能写出什么狗屁东西来,能换回汽车、房子和票子吗?当初看上你也是我瞎了狗眼,倒了八辈子霉了!······”
茆元东看张秀英又一次发火了,他也停了下来,不再敲了下去。现在即使他想写,思路也被她打乱了。他不敢大声吼,因为这几年他确实没有干什么活,家里家外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在操持,一个人养活着的。他以前还敢小声地嘟囔他经常嘟囔的那几句话:“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总会有成功的这一天的!哪一个成功的文化人是不要花时间花精力在写作上面的,不花时间写,有人会随随便便的成功吗?你现在辛苦点就辛苦点吧!一点点辛苦罢了,等我成功了,你不就能享到我的福了吗?这就是代价!哪有不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能成功的?”
张秀英听不到茆元东嘟囔的这几句话还好,如果听到了,那就是火上浇油,她的火气就更大了。
有一次张秀英回到家,看到茆元东正敲着键盘,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地骂得他狗血喷头。茆元东被骂急了,也反唇相讥地吼道:“写作是我的事业,是我的追求,一生的追求!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这么无知,鼠目寸光,等我出人头地了,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那个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对我凶!”
张秀英听完后更是生气,这些话的意思是他现在忍辱负重,如果哪一天他成功了,他就再也不用受她的气,她再不夹着尾巴做人,他就会换了她另娶新欢,那时候美女多得很。张秀英就是从这一次才开始一与茆元东吵架就摔家里的东西的。那一次他们吵得最为厉害,吵完后她就回娘家了。她临离开时对茆元东说道:“我走了,让你狗娘养的继续在家里敲键盘去,我走了,也不会有人打扰你了,让你书中自有黄金屋,让你与书中的颜如玉过日子去!”说着就离开了家。
茆元东看到张秀英离开,他心里还有点窃喜。想着,真的如她所说,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的写作了。他看着张秀英的离开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说,反而在张秀英走出家门离开他的视线后说了一句:“早离开早好!走了干净,走了就清静了!”
以前张秀英看到茆元东在家什么事也不干伏在电脑前敲键盘,她最多是骂他几句,如果茆元东不出声也就算了,没有摔过家里的任何东西,有时候火起来拿起家里的东西也想砸,可她拿起东西还是心疼钱赚的不容易也就放了下来。可现在她发火已经升级,摔起了家里的东西,好像也不再心疼钱。
张秀英离开后,茆元东自己又不会烧饭,只能吃方便面,那次吵完架后他一连吃了很多天的方便面。方便面刚刚吃倒也没有什么,甚至还很美味可口,可长时间吃身体就会起火。他吃了那么多天的方便面,到最后嘴上都是水泡,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只好低头认错,打电话让张秀英回家。可张秀英接到他的电话还是没有回来,一直等到他到她的娘家去在她面前认错了她才跟着他回家。等他见到张秀英前,他已经瘦了一大圈,从此他也不再敢在张秀英的面前理直气壮地说这些话了。
张秀英两手一直叉在她的水桶腰上,她的头发蓬乱,眼睛里喷出了要杀人的凶光,如母夜叉一般。她是越骂越起劲,把饭桌上的碗和盘子摔在地上后,继续骂道:“老娘这些年也受够你了,也等不了你哪一天成功了!你也不要再放什么屁,再喷出什么等你成功了老娘就能享福了这样的屁话!老娘现在就想享福,也不想再付出你*什么代价了。你说老娘现在辛苦是辛苦一点点吗?你知道什么是一点点的辛苦吗?老娘一天到晚都是干杂货铺里的那些粗活、重活,累得要死要活的,你就跟放屁一样,说什么一点点的辛苦,那是一点点的辛苦吗?你*!放的真的是轻巧屁,等你狗娘养的成功了,老娘也累死在你家了,也享不了你的狗屁福了;老娘现在也不想享你那狗屁的福了,你就放过老娘吧!让老娘活在当下,现在就享一点点的福吧!现在就去与老娘离婚好了,不要再折磨老娘了!……”
茆元东看了看她,没有敢当面嘟囔,更不用说与她吵架了。现在他非常的怕她发火,她每一次发火都摔家里的东西,还说要与他离婚。他最怕的就是一骂街,就要与他离婚,他怕真的离婚。如果真的离婚了,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靠什么生活,他现在还是要靠她养活,这是现实,是他眼前最现实的事。 前两年,张秀英回到家后发火归发火,再怎么骂他,可从来没有说要与他离婚,所以他还敢回嘴回骂她几句,现在她有了想和他离婚的念头,他再也不敢回嘴回骂她了。有时候,他都不敢相信,女人会变,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会变得让他都不敢相信还是同一个人,变成了泼妇。
他和张秀英刚结婚时,她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她温柔贤惠,不会骂人,不会骂起人来满口的脏话。那时候,她还说让他不要干她能干得了的这些粗活,有她一个人就够了,只要他能安心地在家里好好写作就行了,不要湮没了他的文学天赋。她说家里所有的家务活都交给她来干,赚钱养家的事也都交给她就行了。现在她不允许他再写下去,她怎么会变得说话不算数,变得这样出尔反尔了呢?看来女人的话还是不要相信,不可当真。他想起了张秀英在学校里那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很漂亮,清纯羞涩,温文尔雅,虽然言语不多,可每一句话都很得体,一头披肩长发就如倾泻下来的瀑布一样秀美,一张温润如玉的鸭蛋脸上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更是迷人,身材婀娜多姿,是学校里唯一的校花,是全校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她现在的样子与以前比怎么就判若两人了呢?曾经貌美如花、温良贤惠的妻子,现在骂人的脏话能脱口而出,再也没有了那时候的贤良淑德。
有时候茆元东静下来想想,张秀英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确实是不容易,让她骂就骂吧,谁让自己不会赚钱养家,不会干家务活的呢!也不怨她发火摔坏家里的东西,他确实是没有担负起一个丈夫应该责任,是他愧对了她,确实很对不起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也没有享过他一天的福,家务活还都是她一个人干。他确实没有为家里作过一点点的贡献,都是她用杂货铺赚回来的钱在养家。不论是家务活还是杂货铺里的活,重活累活什么活都是她一个人在干,她已经从一个身材婀娜多姿皮肤丰润光滑的漂亮的小姑娘熬成了一个皮肤粗糙、身材走样变得臃肿、邋遢的中年妇女,变成了现如今壮实的女汉子!如果他的生活中不是有她,他的生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从内心讲,他还是挺感激她的。她已经有两三年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平时她也是难得回一次娘家,怕回娘家被她的父母唠叨,都是春节时才回娘家一次。即使她春节回娘家拜年也是穿着洗得干净的旧衣服,买回去拜年的礼品也很寒酸,让她能撑起几分面子的是她能带几册杂志回家送给她的父亲——这是他每年在全国几家杂志上发表过文章的几本样刊。她也只有靠这几本样刊能安慰一下她自己,满足一下她的虚荣心了。
有时候,他对自己也很怀疑,没有了信心,也想放弃他的理想。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成功,觉得成功对他来说还是很渺茫,即使天上真的掉下馅饼,他有成功的那么一天,可他距离成功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眼前最要紧的是谁来养活他。这些年他也投寄了不少他的作品,有的作品退稿,有的作品杳无音信,偶尔也有一两篇文章或诗歌发表,得到一些微薄的稿酬,可用这些稿酬养家真的是杯水车薪。他觉得,现在他还在做白日梦,还想着靠写作能成功,可现实是,不要说现在让他写作赚钱来养家了,就是家里的柴米油盐也都是靠她一个人在杂货铺卖杂货赚回来的,想成功,这不是痴人说梦吗?他深知,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有干过活,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干。读书的时候,从小学到高中的学校都离他家很近,他没有在学校里住宿过,每天都是回家吃饭,在家里他也不用做任何的家务活。他穿的衣服一换下来就被父母帮他洗了,衣服也都是父母帮他去买的,这些事都不用他操心。他没有结婚时,父母从来没有教过他怎么烧饭、洗衣、打扫卫生这些家务活,更不用说参加外面的劳动了。父母都说只要他好好学习就够了,父母也灌输给他,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思想观念。在家里时,他真的不需要干任何的家务活,即使是星期天学校放假,他在家时,他干得最多的家务活也就是把父母烧好的饭菜帮着端到桌子上,再拿三个碗和三双筷子罢了。结婚后,他和父母不在一起住,还好,家里的家务活都被张秀英一个人干了;有时候,他也很纠结,他不想就这样放弃了他的理想,他想坚持,他想不停地写,他相信他总会得到大家认可的一天,总会有他成功的这一天的。
这次,张秀英骂了很长时间,大概是没有力气再骂了,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叹气,用五根手指划了划头上散乱的头发,用一根黄色的皮筋扎了起来。她看了看家里的家具和家用电器,所有的东西都是结婚时买的,都用了很多年,用旧了也没有钱换新的。家里很多家用电器都是坏了修,修好了用,坏了再修,修好了再用。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让她想和他离婚的事,也是最让她不能原谅他的是他一直不想要一个孩子。他对她说:“再等些年,等作品有了知名度,有了钱再生一个孩子。现在生了孩子就是一个大负担,生下了也不能提供给孩子一个很好的生活环境和良好的教育。”她相信了他的话,相信了他说他会成功的。为了他,她等了很多年,作出了很大的牺牲,几次怀孕了她都是被他劝去医院做了流产。现在她已经几年都没有再怀孕了,她有点害怕,她怕她以后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她想到了离婚,她再也不想和他一起过了,她现在再也不想忍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她想这一次一定要与他离婚。她觉得他太自私了,为了他自己所谓的“成功”,从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他父母也劝过他好几次让他要一个孩子,还说帮着他抚养孩子,可他就是不听,总是说要等他事业成功了才能要孩子,现在很多年都过去了也没有见到他成功;他父母也对他说过,什么事都好等,生孩子的事是不能等的,时间是不能倒流的,可他就是不听,她也劝过他好几次,每一次都要以吵架结束。再说了,她也想过好一点的生活,为什么别人能过上好生活,而自己却不能呢?她有联系的其他同学过的都比她幸福,现在汽车洋房什么都有了,而她却还是住在结婚时他的父母送给他们的一个四五十几平方米的小套房子里。当初很多女同学都很羡慕她,羡慕她嫁了一个才子,说他们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天地绝配,当时她也是被同学们恭维昏头了,错误地认为她嫁他是嫁对了。那时候的他确实是学校的才子,写得一手的好文章,诗歌、散文经常的在学校的广播里播放,是学校里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学校里也有很多的女生写给他情书。现在她却过得一点都不感到幸福,一点都没有夫妻之间同心同德同志的幸福感。她想,跟着他过一辈子是没有指望幸福了,她想他这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的,即使哪天天上真的掉下馅饼,他的作品有了知名度,他真的出名了,她也该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她现在再也不想再在他的身上耗完她剩下来的下半生,她已经在他身上耗了这么多年,把她最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了他,她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张秀英骂完茆元东后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了很长时间,她想了很多。
外面的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她从椅子上慢慢地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她的内心还是很矛盾,还是对这个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依依不舍,可她的脸上不再有愤怒,就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起身走到卧室在卧室的柜子里收拾了一些衣服。临离开时,她平静地对茆元东说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们吵也吵了,我们的夫妻缘分或许真的已经尽了,我也不想再骂你了!再骂你你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刚刚我有点冲动了,骂完你我都有点后悔,我现在跟你说声对不起,我错了!我们即使做不了夫妻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我今天不该这么骂你,不该对你这么凶,我再次地对你说声对不起!……”说完,她拎着装有一包衣服的袋子就离开了。
茆元东看着她的离开,这次他真的害怕了,他怕她走了之后再也不会回来,可他呆滞在家里什么也没有做,什么挽留张秀英的话也没有说,看着张秀英跨出了家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张秀英离开后,茆元东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地。中午吃剩下来的饭菜满地都是,碗和盘子都碎了,他麻木地把还没有摔坏的一个不锈钢的钵子捡了起来,又学着张秀英打扫家里的样子把地上打扫了一遍。
张秀英离开家里后,茆元东身上又没有钱,他本不想到他父母那里去蹭饭。他的父母现在也老了,满头的白发。可他是实在没有办法,他又不会烧饭,他用家里剩下来的米烧了几顿饭,他自己烧的饭他自己都吃不下去,他总不能就这样饿死吧?实在想不到办法了,他也只能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只能厚着脸皮去到他的父母那里去蹭饭,去啃老了。
过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后,茆元东收到了法院送来的张秀英起诉离婚开庭时间的通知函,让他在两天后的上午到法院应诉。这次张秀英不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起诉要与他离婚了。
接到法院的书函,茆元东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最担心最害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都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发生的这么的快。他虽然害怕这样的事发生,可他还在幻想,张秀英说说气话罢了,她骂也骂过他了,赌气回了娘家,等过些天,等她的气消了后他再去请她回家,或许她还会回家的,不曾想到她真的要与他离婚;他曾经憧憬过,他要用写作来证明他的社会价值,让他有动力一直坚持写下去的除了他的兴趣爱好之外,还是因为他的生活中有她,他真的想让她过上好的生活。他想,等他成功了,她就可以和他一起分享他成功的喜悦和幸福,到那时,她也不用每天去杂货铺里辛苦的赚钱回来养家了,他可以养着她,让她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他一直这样憧憬着,希望有那么一天会实现他的理想,他的愿景。可现在她真的要和他离婚了,他都不知道他哪一天真的成功了,他要和谁一起去分享他成功的喜悦。
两天后,茆元东和张秀英真的离婚了。他们没有要分割的财产,也没有孩子的羁绊,她的代理律师说,只要他愿意离婚,她什么都不要。他看她这么决绝地要与他离婚,他觉得,他应该放手让她去寻找她的幸福,他不能再拖累她了,他已经误了她这么多年,误了她半生,让她失去了这么多年的大好青春时光。他想,他不能再继续耽误她了,他觉得他不能再这么自私,他应该放手,他早就应该决定放手,还她自由,让她早一点自由!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又是几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茆元东的长篇小说获得了矛盾文学奖,散文和诗歌在全国也获得了一等奖。他成了当地著名的作家,可他一直单身,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个,一直都没有再结婚,不是因为他找不到结婚的对象,而是他心里一直都没有忘了张秀英。他一直都深爱着她,他的心里就容不下别的女人。他到法庭和她离婚的那天,他本想再看她一眼,好好地看看她,可她都没有在法庭上出现,是她的代理人帮她代理了这起离婚诉讼。
茆元东和张秀英离婚后的这几年,张秀英就好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没有了音信。一次,茆元东在公园里散步,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奔跑嬉闹撞在了他的身上,大一点的是个女孩,女孩长得就和在学校里还在读书时的张秀英一模一样。小一点的是个男孩,他和张秀英长得也很像。他忍不住问了一声小男孩:“小朋友,你妈妈叫什么名字?”那个小男孩无邪地告诉他说:“我的妈妈叫张秀英,我是与我的爸爸和姐姐一起来公园里玩的,我的妈妈没有来……”他和小男孩正说话间,一个中年男人跑了过来对他笑了笑。让他惊奇诧异的是,这个中年男人长得和他也很像,就好像是他的同胞哥哥一样。这个中年男人对他笑了笑后牵着小男孩和小女孩的手离开了。他看着他们父子三人离开的背影,他的眼睛湿润了,他也不知道他是该开心还是该痛苦。
公园里晨练的人们渐渐地散去了,太阳越升越高,太阳的光线也越来越强,他被太阳的光线晒得全身暖暖的。他想回去赶一篇稿子交给报社,报社几天前就与他约这一篇稿子了。报社的社长说,只要他愿意在他们报社发表文章,他可以先拿稿费后交稿。他想,他这种待遇是很少见的。他觉得,他的婚姻虽然是不幸的,可对他个人来说,他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全国有多少像他一样的文学爱好者、文学青年在追求理想,追求文学殿堂的道路上都败给了柴米油盐,放弃了当初的文学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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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师蓝儿悦读!秋祺!
2020-09-07 1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