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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 尘
五闲居士(胡光明)
丙申腊月二十四，我在农村老家帮父母扫屋除尘。
二十四，打扬尘，这是旧俗，是过年的有机组成部分。打扬尘是民间土语，书面语叫除尘。
这俗有多旧?史料载，黄帝时就有。它和中华文明一样久。
为什么要除尘?干干净净过新年呗!这还用问?
可 资料上不是这样说的，除尘有祈福消灾的意义。
它有故事。传有恶神三尸，玉帝派往下界监管民间事务之神。它与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举止相反，专门找人家的岔子，且好无中生有，搬弄是非。告状说下界之人喜在房梁屋角的灰尘上写下诅咒谩骂领导的不敬语。玉帝听了，十分震怒，决定派天神下凡，去每家每户看个究竟，且将严惩。三尸不仅造谣不脸红，且污陷有手段，连忙去了下界，到人家屋梁写下对领导不敬言词。此事为灶王爷知晓，又不便泄露上级秘密，故在腊月二十三享用祭祀即将上天之际，纷纷告诉主家，务必在二十四日对家中角角落落，上上下下，凡有灰尘的地方，来个彻底清扫。各家按照灶神意见除尘，待上天所派巡视组人员来检查的时候，发现家家户户房梁屋角都很干净，无一对领导不敬语。玉帝听了巡视人员汇报，又是大为震怒。想必你已明白，这回怒的是三尸竟敢撒谎，欺哄领导，掷下罚签，杖责三百，押往秦城，终身监禁，不得保释。
神神道道的东西，明知是假，可我还是应了这除尘之俗。一年一度，作一次彻底清扫，确为必须。特别是父母居住的农村老家。父母都在耄耋，平时生活能自理，已属不易，家里卫生也就只做做表面文章。我平常来来去去，也总是步履匆匆，未能深入打扫。现在正好借着旧俗的力量，掳起袖子加油干，认真清理内内外外的房间。这一清理，必要性更加凸现。发现需要打扫的除了灰尘，还有那么多无用的有害的东西。父母都是从困难时期过来的，平时生活十分节俭，这是优点。但也有什么东西都舍不得丢的习惯，比如那些买东西拎回，或我和兄弟们买东西带回来的那些废塑料袋，他们也舍不得丢，塞得到处都是。有的是买菜带回的，沾着泥土；有的是买鱼拎回的，粘着鱼鳞。大大小小，赤橙黄绿，你要扔掉，父亲还不让，说是好东西，用时找都找不到。还有那些过期的饮料丶食品、药片等等，你要问了再扔，断然不许，于是，我就乘他们不注意，一一送去了垃圾堆。其实扔了他们也不知道，因为我扔掉的，是他们永远也用不着的。
除尘是一件好事，为什么要借助一件神神道道的故事来推动和坚持呢?其实这也是中国的一种文化。早年读世界文化史，知道有泛神论这么一个词，说是万物有灵。其实在中国的文化中，也是万物有神的。比如家里有灶神，地上有土地神，头顶有玉皇，树有树神，水有水鬼(鬼也是神)，窗台还有窗台神，甚至连大小便的粪桶也有神，他叫申公豹，是个坏人死后被封的，虽然让坏人死后去了那脏兮兮的地方，但拉撒也是人的必须呀。其实神是人造的，而且是文人造的，人造神是让人要有所敬畏的，让神帮助管理社会上的日常生活，规范一些日常生活秩序，省去了苦口婆心教育的许多麻烦。比如神山树岭上的那棵大松树，要不是人们相信它有神灵，还不同其它的树一样进了大办钢铁的炼铁炉!
我 拿着长柄的笤帚在空中挥来挥去，蛛网灰尘应帚而落。扫着扫着，笤帚在我眼中变了形，变成了道士和佛堂中住持手中那个叫做拂尘的道具。拂尘不就是除尘么?他们整天挥来挥去，要除什么尘呢?他们要除的是杂念，是思想上的灰尘。神秀有偈曰：
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他们除掉了没有呢?没有。神秀不是在师父弘忍把衣钵传给了惠能之后而对惠能进行过追杀么!惠能也知道人心积尘太厚，也是隐忍了十八年才敢出山的呀，且为了避免后世的纷争，他没有再传衣钵。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国搞文化大革命，要人们狠斗私字一闪念，也是除尘。效果也有限，不就是在正斗的时候就出现了林彪、“四人帮“两个反革命集团嘛。
扯得有点远，家里的灰尘积得太厚，我呛得不停咳嗽，吐了一口痰，都是黄的。
除尘难，除思想的灰尘更难，唯其难，还是要勤拂拭才好。
2017年2月5日始草于农村旧宅
6日凌晨成于五闲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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