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存躬着背双手捂着肚子蹲在一座坟前,几片枯黄的叶子从身边飘过,透着几丝凄凉。他抓起一把把黄土拍在坟头上,不时停下来捂捂肚子,几滴浑浊的眼泪滴落在那孤零零的坟上。他那张枯瘦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嗓子里传出低沉的呜咽声。坟里埋的是他唯一的儿子刘云飞,在儿子临死前,爷俩都没能见上一面。
几年前刘金存凭着建筑装修的手艺,每年都能从工地上拿回几万块钱,为儿子盖了四间大瓦房,又给儿子娶回一个漂亮的媳妇,来年就给他添了个大胖孙子,高兴得他做梦的时候都在笑,引来村里人嫉妒的目光。
可好景不长,先是老伴李沁被检查出患上了乳腺癌,先是做手术然后是化疗,把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用得一干二净。就在他拼命赚钱准备给老伴进一步治疗的时候,跟他在工地干活的儿子云飞忽然出现恶心、疲乏无力、厌食等症状,检查结果是先天性肝纤维化,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肝硬化,而最终的治疗方案就是肝脏移植。
当他得知买个肝脏需要三十多万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个肝脏要三十多万,加上手术费二十多万,这还不算后期的治疗费用。他坐在院子里的那颗石榴树下吸了大半包烟,做出了一个决定,把自己的肝脏给儿子云飞换上。
他们来到省医院,让他欣慰的是,肝脏配型成功,只是需要他先减肥才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天吃两顿饭,一顿只吃一个馒头。二十天下来,他的体重减下来十多斤,又在亲戚和朋友那里求爷爷告奶奶地借来了二十多万块钱。
一切准备就绪,爷俩同时推进了手术室。在手术室外老伴李沁和儿媳秀娟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分地过去,从上午八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原本十二个小时的手术,十六个小时才完成。
刘金存从手术室推了出来,随即住进了重症监护病房,他割掉了百分之六十的肝脏来挽救自己的儿子,但他再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刘云飞。因为手术失败,刘云飞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李沁听到儿子过世,一阵眩晕也在医院进行了抢救,儿媳把孩子交给自己的父母,细心地伺候着公婆。
几个月后,他们拿着医院里赔偿的三十万块钱回到了家里。刘金存肚子上的伤口已经长好,只是刀口处还有木木的感觉,而且浑身无力,走上百十米就要喘半天,腰也不能直起。
把儿子安葬好以后,他把儿媳叫到跟前说:“孩子,你还年轻,别太屈了自己,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孙子留下,我不能让刘家断了香火。”他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三十万块钱继续说:“这是云飞用命换来的钱,你看着拿吧!”
秀娟听到这里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爹,这些钱还不够你还债,我怎能拿呢?再说你和我婆婆都需要继续治疗,我已经想好了,孩子也是我的骨肉,现在孩子还小,还是我来带着吧,不管我去哪孩子都会姓刘,永远是刘家的人,每年我都会带着孩子来看你们的,到他长大成人,就让他留在你们身边。”
“孩子,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刘金存感激得老泪纵横。
秀娟带着孩子走了,孩子只是知道爸爸出远门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刘金存把那四间新瓦房卖掉,搬回了以前的土坯房里,然后把所有的欠款还上,拿着剩下的几万块钱四处打听着各类治疗癌症的偏方。
几年过去,不到六十岁的刘金存,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花白的胡须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刮了。老伴前两年已经去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已经拄上了拐杖,腰比以前更加弯曲。身上那件黑色的棉袄扣子已经掉完,用一根绳子捆在身上。
天上飘起了雪花,一股悲凉和哀伤在心中流淌,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两座坟墓,他慢慢被湮没在了风雪之中......
共 0 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