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翘起兰花指捏着一根小银匙搅动杯子里的咖啡。我停下手里中正在搅动的银匙,很认真地望了她一眼。这一眼,我读出了一个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她。此刻,蓝紫色的灯光如雨雾一般倾泻在她清汤挂面的直发上,营造出某种虚幻的阴影。她狭长的眼睑内似乎浮动着一层水雾,闪闪发亮。隔着一张长条桌,视力不好的我无从辨析那是泪光还是灼灼目光。我只读出了她眼神里的那一抹凄凉。
“我们爱得没有错,只是美丽的独秀。太折磨她说无所谓......"孙燕姿的歌声在咖啡屋看不见圆形的上空旋转,在气流中回旋出一种略带磁性的感伤。她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意,喃喃地说了一句:她说。接着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卡布奇诺。在她低头的刹那,我看见一滴豆大的泪滴从她的眼角悄悄滑落。
我的心中顿生不忍,假装趴到窗台上去翻看咖啡屋免费提供阅读的书籍。再回头的时候,她的眼底已没有了泪光,整个人显得平静而恬淡,一如平常。
她是我舅家的大表妹,为人一向恬淡而安适。个高而单薄,五官继承着我母系家族特有的清秀,却算不得一个真正的美人。因为她的脸型偏长,更重要的是一管长出亚裔血统许多的鼻子,让人颇感突兀,破坏了应有的平衡感。因此,她的美是有争议的美。在未嫁之前,她一直是家中的乖乖女,逐年在广东打工,挣回来的钱如数交给了母亲。可就是这个看起来异常温柔乖巧的女孩,却闷声不响地丢了一颗深水炸弹给父母,告诉他们说自己今生非一个人不嫁,而那个人恰是她初中时期一个以家境贫寒而闻名的同学。
她的行为,在舅舅家掀起了十二级的地震,一家子闹得是人仰马翻。就连我们这些震动之外的亲戚也被牵连了进去,一个个轮番披挂上阵。给她罗列出来的备选名单长得足以写成一首十四行情诗。长辈们甚至派出家族中一个嫁得不好的表姐当现身说法,灌输给她长辈们所拥有的婚姻价值观。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候那位受命前来相劝的表姐就很悲戚地说过一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
当时的表妹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要嫁给表妹夫。坚决反对的舅舅舅妈终于在亲生女儿的坚韧面前投降。婚后的表妹两夫妻靠打工为生,过得非常简朴。孩子出生后就丢给娘家父母养,还经常带着老公上门蹭饭吃。在亲情面前,生性好强的舅妈也没有了脾气。
记得表妹新婚第一年的时候,我曾经问过她幸福吗?她当时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幸福!若干年后在娘家的一次偶遇,皮肤很好的她已经变得脸色蜡黄,三十出头而已眼角已经长出触目惊心的鱼尾纹。再问她是否幸福的时候,她沉默以对,只报以赧然一笑,似有苦意与落寞。再之后,每次相遇她只是匆匆喊我一声表姐就闭紧双唇,把自己锁进孤独的城堡。
这两年听说,表妹的婚姻出状况了。本就懒散的表妹夫又染上赌博的恶习,表妹也患上腰间盘突出,两夫妻经常吵架吵到我舅妈家里去。可是不争气的表妹,从也没有想过要离婚,情愿这样和表妹夫硬扛着。表妹似乎与幸福南辕北辙。
此刻,表妹神情里写满了落寞与憔悴,竖起耳朵在捕捉孙燕姿的“她说”:“等不到天黑,烟火不会太完美”。她说;其实,即使等到了天黑,烟火未必会完美。
这时的我无言以对。我不知道在一颗饱受生活欺凌压迫的女性面前,说什么才能温暖她的心。我不想劝她离婚,因为她在婚姻里已经消耗尽了最后的一点资本;劝她好好过,我知道她的爱情已死亡。四十岁的女人恰是婚姻的尴尬期,无论进与退,身患重病的她都是必然的输家。我无力给她一个正确的答案。
告别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拖着病痛的身子,满带疲倦地步入星空下。我知道她的心里正在下着雨,我却无力去拯救她此刻的悲哀。
她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桩婚姻,始于爱情,止于贫贱。
其实,婚姻如茶,冷暖、浓淡自知,需要的是一颗平常心,独自去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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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邹冬萍,女。江西省作协会员,2015年江西省青年作家班改稿会学员。2014年开始写作。曾在“起点中文网”签约发表两部长篇连载。诗歌、散文、中短篇小说散见于全国各地纸媒。散文《外婆的村庄》入选《2015年江西省女作家精品集》,诗歌《古巷.篾匠》入选《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两块石头相遇你说它会不会开花》入选《2015年四川自便诗人集》及其余多个选本。诗歌《安义,我是贴近你心口盛开的一朵油菜花》荣获南昌市安义金花谷雨诗会优秀奖;诗歌《三月,我们没有说起别离》荣获上饶《信江之春》优秀奖;散文《南昌、南昌,南昌以南》荣获南昌市文联举办的《秀美南昌》征文大赛三等奖。
通联:江西省乐平市金汇兰庭18栋7048室邹冬萍。邮编:333300 电话:13979867867 邮箱:1151678620@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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