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 晏婴墓前的忧思

晏婴墓前的忧思              作 者：张宝树                  金秋时节，我们天津文友一行8人，赴山东高密采风，屡屡受到了高密悠久历史文化的熏陶和感召，这还得从我们探求高密“三贤”史迹，尤其是瞻仰晏婴墓说起。       那天，我们一行驱车来到高密李家镇晏子村西的晏婴墓前，见四周的长杆庄稼早已收割完毕，旷野上只一座偌大的坟墓高高矗立着，墓旁草丛中有一块“晏冢穹碑”，印证了号称古来“高密八景”之一的圣迹。听说这仅仅是座衣冠冢，而另有晏婴墓在齐国故城宫城北门外，今临淄永顺村东南约350米，墓高约11米，南北50米，东西43米。那里墓前立有明万历26年的五朋石碑一幢，刻有“齐相晏平仲之墓”和清康熙52、53年重修的墓碑两方。1981年当地围墓修墙以保护，1982年秋又镌刻了清道光7年《古代圣贤传略》所刊晏平仲像与晏氏传略石碑以纪念。又传在河南滑县焦虎乡晏口村东北半公里处还有一处晏子墓，长13.5米，宽12.5米，高1.1米。说是当年晏婴被奸臣车裂，百姓极为哀痛，暗地将其尸葬埋。奸臣闻知，曾要把其尸抛骨扬尘，当地百姓为迷惑他们，堆砌起许多假墓，奸臣无法辨认。后假墓相继平掉，惟剩此墓保存至今。如今站在晏婴的衣冠冢前，沐瑟瑟秋风，望荒凉四野，我心中顿生出一种既肃穆苍凉又敬仰崇拜之感。啊，晏婴！你不但是古代中国的一位机智勇敢维护国家尊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富有智慧的外交家，你还是一位忠心报国、体恤百姓、生活节俭、廉洁自律、且敢于诤谏的政治家呀！此时此刻，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往事越千年，沧海桑田，但一幕幕历史活话剧，片片段段，仍然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据史载，晏婴出使楚国，楚灵王欲加侮辱。知他身材矮小，就在大门旁另辟一小门。晏婴拒不进入，说道：“到了狗国，才进狗门。今臣出使的是楚国，不应从狗门入。”迎宾者只好让晏婴从大门进宫。灵王讨得没趣，只好设筵“招待”他。酒兴正浓时，两名小吏缚一人上殿。灵王忙问原由，小吏则禀告：“他是齐国人，犯了盗窃罪。”灵王故意讥讽道：“原来齐人都爱偷盗呀！”晏婴见此状，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正言厉色地对灵王说：“吾闻橘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其枝叶相似而果味不同，系水土不一所致。齐人在国内不为盗，至楚国却为盗，岂非楚之水土使其然乎？”灵王再次碰壁，无奈笑道：“哎呀，圣人可不能跟他开玩笑，我自讨没趣了！”听说这次出使楚国，进宫前还发生了不少精彩的戏剧性场面呢。原来楚国的大臣知道晏婴长得矮小，想奚落他，便故意在他下榻的馆舍两旁排出威风凛凛的高大武士夹道迎接，晏婴直言对陪同官员说：“我是为齐楚两国友好而来的，不是跟你们交战的，让这些武士退下吧！”官员只得尴尬地让武士们撤离。还有一段上殿之前“舌战群雄”的场面不能不表，正当楚国众臣七嘴八舌取笑围攻晏婴之时，楚王车右囊瓦想挖苦晏婴，说道：“我听说君王将相，都是魁梧俊美之相，因而能立功当代、留名后人。而先生你身不满五尺，力不能缚一鸡，你不觉得羞愧吗？”晏子坦然自若地回答：“秤砣虽小，能压千斤；舟桨空长，终为水役。侨如长身而被鲁国所杀、南宫万绝力却死于宋国。你自以为高大，还不是只能当个楚王御马？我虽不才，但能独当一面，忠心为国效犬马之力。”囊瓦羞愧难当，无言以对。大夫伍举见众臣不敌晏子，忙解围说：“晏平仲大人天下奇才，你们怎么能跟他较劲儿呢？算了吧，楚王等着召见他呢。”这真是：小场景，大世面，生龙活现地展示了晏婴作为机智勇敢的外交家的那种对国家和个人尊严的坚定维护。       听说成书于春秋末期的《孙子兵法·谋攻篇》中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高妙战术，而春秋中叶的晏婴虽非武将，却早就能巧妙运用此战术了。古来有这么一个成语，叫“折冲樽俎”，说的就是晏婴不费吹灰之力，巧妙化解兵戎之难的故事。当年诸侯纷争，战乱不止，中原的强国晋国早就图谋打齐国。为了刺探齐国国情，晋王便派大夫范昭出使齐国。在款待范昭的盛宴上，主宾都喝得酒酣耳热，有了几分醉意。此时，范昭借酒兴对齐景公说：“请您再给我一杯酒喝吧！”景公则命左右待臣道：“把酒倒在我的杯中给客人。”范昭接过侍臣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细心敏感的晏婴在一旁把这情景看在眼中，立刻喝令侍臣道：“快扔掉这个酒杯，为主公再换一个！”依照当时的礼节，酒席之上，君臣应各自用自己的酒杯喝酒，不得换盏。而范昭用景公的酒杯喝酒，违反了君臣礼节，是对齐国国君的大不敬。而范昭恰恰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试探对方，没想到还是被晏婴识破了。范昭回国后，马上向晋平公禀报：“现在还不是攻打齐国的时候，我试探过齐国君臣的反应，最后让晏婴识破了。”范昭认定齐国有晏婴这样的贤臣，若去攻打，绝无胜算，于是晋平公也就放弃了攻打齐国的计划。靠外交场合上的机敏辞令使晋国放弃了动武的念头，这不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吗？后来孔子说：“不出樽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想必称赞的正是晏婴的这番外交家、政治家的大智慧。       晏婴，字平仲，夷维邑（今山东高密）人，公元前556年（齐灵公二十六年）任齐国国卿，先侍奉灵公3年，继而辅佐庄公，后辞官躬耕海滨，及庄公被杀，景公即位，又被起用，就任相国。他赤胆忠心，为国为民。有一年夏天，齐国阴雨成灾，百姓墙倒屋塌，缺吃少穿，景公却充耳不闻，日夜宴饮作乐。晏婴再三请求发粟赈济，景公竟不允。他气愤难平，往见景公，直言奉告：“国家重灾，百姓饥寒，君不体恤，却恋酒色。婴身为相国，实感罪深。”说完即叩头辞官而去。景公有些后悔，乘车追至其家，见晏婴已把家中存粮全都赈济给了百姓，当场深为感动，这才下令立即赈灾，并请他复职。据《晏子春秋》记载：当年，晏婴住的是低矮狭小的住宅，乘的是驽马破车，穿的是粗布衣服，吃的是粗米干饭就咸菜。身为大国的宰相，生活如此清苦，国君都看不下去了，要给他换住宅、换车子、赐金银、加封邑，但都被他一一谢绝了。齐景公问晏婴为何不收自己赐予他的千两黄金，晏婴说道：“我家不穷啊！光是您给我的俸禄，不仅能够养活全家，还可以资助我的朋友，甚至还周济一些穷苦百姓呢。贤君您给我的已经不少了呀。我听说过，从国君那里得到钱财，再转手施舍给百姓，就是臣代替国君做百姓的国君，忠臣是不会这样做的；从国君那里得到钱财，又一点儿也不施舍给百姓，他就变成了专盛钱财的筐篓，仁人是不会这样做的；从国君那里得到钱财，又为聚敛钱财而得罪许多人，刚一死钱财就到别人手里去了，这不过是给别人当钱财保管员，聪明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人嘛，钱财多了也无益，有衣穿，有饭吃就可以了。”后来，齐景公趁晏婴出使晋国，把晏婴家的房子给改建了，却拆了许多邻家的房屋。晏婴回来后，就是不住新宅。晏婴对齐景公说：“为了我一家住得好，而让这么多邻居搬迁他处，是不道德的。”他坚决请求把老邻居的房屋重新修好，把自己的旧宅复原。景公不答应，他又托大臣陈桓子去说情，最后景公才答应了晏婴的要求。想想看，一国之君亲自为他改建房舍，这是多大的福气！可他非但不领情，还托人求情，非要住旧房子不可，这是何等的品德与操守！悠悠数千载，中华大地之上岂有二人哉？       晏婴不但生活节俭，廉洁自律，而且为了治国安邦，还敢于犯颜直谏国君。我们知道，到了齐景公执政时期，齐国内政早已没了安定。官宦垄断了大部分山林、土地、渔盐，大兴土木，逍遥淫乐，百姓稍有不满或反抗，动辄获罪判刑。晏婴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大动荡的时代，却处处表现出了他治理国家的忠诚与才干。他利用自己相国的身份地位，机智大胆地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不断地提出减免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的谏议。一次，嗜好歌舞、沉湎酒色、乐不思政的齐景公问晏婴，自己有没有可能像先祖桓公那样称霸诸侯？晏婴立即回答：“桓公之时，十分注重选贤任能，以鲍叔牙、管仲为左膀右臂。可当今你呢，却是左倡右优，加之还有进谗言的居前，拍马屁的在后，又怎能奢望桓公的霸业？”晏婴直言不讳的答话，既批评了骄奢淫逸的齐景公，又揭露了政客们围绕在君王前后进谗献媚的丑恶嘴脸。齐景公当然是不会轻易接受晏婴的劝诫的，他依然兴师动众，驱使大批民工破土兴建亭台。当时正值秋收时节，民工们却不能回家去收割庄稼，一个个敢怒而不敢言。正当人们怨声载道之际，齐景公却为亭台的开工举办盛宴。晏婴虽前往陪侍，却忧心忡忡。待酒过三巡之后，晏婴即席起舞。他自舞自唱道：“岁已暮矣，而禾不获，忽忽矣若之何？岁已寒矣，而役不罢，惙惙矣如之何？”随之涕泗横流。齐景公见此情景，也感到了不安，当场便叫停了修建亭台的工程。谁能想到，晏婴凭着自己的满腔热血和赤胆忠心硬是将自己在宫廷盛宴上的歌舞化作了一幕政治讽刺剧，居然还收到了立竿见影的实效！？ 又一次，齐景公召见晏婴，向他请教兴国安邦之计。当景公说起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光复先君齐桓公的伟业，重振雄风时，晏婴沉吟片刻后说道：“那就先让臣陪大王微服私访一下民情，回来咱们再议兴国大计，如何？”一向轻国事而重享乐的齐景公，听说晏婴要陪他微服私访也觉得很新鲜，便同意了。君臣二人来到京都临淄的一个闹市，走进了一家鞋店。发现鞋店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鞋子，品种齐全，却生意冷落，无人问津。齐景公有些不解，可是却见市面上不少人争购假脚。齐景公吃惊地问店主，店主神色凄凉地说：“当今国君滥施酷刑，很多人被砍去了脚，您说他们不买假脚又如何干活过日子呢？”齐景公听罢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宫的路上，晏婴见齐景公闷闷不乐，知道刚才那一幕对他刺激不小，于是说道：“先君桓公之所以建树了丰功伟业，是因为他爱恤百姓，廉洁奉公，不为满足欲望而多征赋税，不为修建宫室而乱役百姓，由于他选贤任能，国风清正，君臣戮力同心，才取得了雄视天下的地位。如今您大王亲小人，远贤良，百姓……”没等晏婴把话讲完，齐景公便打断了他的话：“相国不必说了，寡人已经明白了。寡人也要效法先君，光大宗祠社稷。”       虽说景公要效法先君，可他却秉性难改。日后在宫廷之内又险些发生“死马杀人”和“烛邹养鸟”的事件，幸亏有晏婴巧妙而理智的劝谏，这才化解了两起诛臣之祸。一次，齐景公一匹心爱的马突然死了，盛怒之下，居然下令把养马的人抓来，让左右武士动手肢解他！这该是何等的霸道和残忍！晏子正好在场，马上出面制止，晓之以理，巧妙地让齐景公收敛了杀人暴行。又一次，齐景公得到了一只漂亮的鸟，就派一个叫烛邹的人专门饲养。可是没过几天，这只鸟飞跑了。齐景公气坏了，要亲手杀死烛邹。晏子站在一旁请求说：“是不是先让我宣布一下烛邹的罪状，然后您再杀他，可否？”齐景公答应了。晏子板着脸，严厉地对被捆绑起来的烛邹说：“你犯了死罪，罪状有三条：大王叫你养鸟，你不留心让鸟飞了，这是第一条。你让国君为一只鸟杀人，这是第二条。这件事如果让其他诸侯知道了，都会认为我们的国君只看重鸟而轻视老百姓的性命，影响恶劣，这是第三条。所以现在要杀死你。”说完，晏子回身对齐景公说：“请您动手吧。” 听了晏子的一番话，齐景公却反悔了，他干咳了一声，说“算了，把他放了吧。”接着，走到晏子面前，拱手对晏婴说：“若不是您的开导，我险些犯了大错误呀!”后世那赫赫有名的司马迁在他名垂千古的巨著《史记》中作《管晏列传》篇，记述了管仲和晏婴两位齐国宰相的业绩与风采，其中就夸赞了晏子的忠君爱民、节俭自律、刚正诤谏的形象，最后竟然动情地说道：“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欣忻慕焉。”连司马君都被晏婴的品格感动了，假使晏婴还在人世的话，我就是为他掌鞭做仆人，也是欣喜和渴慕的啊！       瑟瑟秋风里，我肃立在晏婴墓前，像看电影似的让历史上的晏婴故事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着。我感慨不已，我敬佩万分，我又想起了一位叫李任飞的西南交大公共管理学院的副教授在著名的“百家讲坛”上讲的那堂《廉政先驱》的课。李老师从晏婴的名言“廉者，政之主也，德之本也”讲到他一生恪守的信条：公正、节俭、廉政，述说了晏婴廉洁自律、秉公极谏君王和与贪腐官吏——社鼠们做斗争的事迹，给予晏婴以极高的评价，说他创建了独特的“财富观”“幅利论”，是发现穿越古今的财富密码的第一人，是中国的“廉政先驱”。我对李先生的观点十分赞赏，从而又不禁联想到在当今中国反腐倡廉的时代风暴中所披露出的那些光怪陆离的触目惊心的贪官腐败的丑行，正如习近平主席向全党全国人民所警示的那样，如若不打“老虎”，不打“苍蝇”，中国真的将会陷入亡党亡国的深渊。而这不正是天底下千千万万乞盼“中国梦”实现的人们的忧心忧思所在吗？            --------------------------------------------------------                               作者简介 张宝树，1942年天津生人，北师大中文系本科毕业，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终身研究员、世界第二次文艺复兴促进联合会名誉会长、天津散文研究会会长、全国首家中老年散文期刊《散文福地》主编。迄今已发表文学作品300余万字，先后出版有《生命的辉煌》（百花文艺出版社）、《走近真实》（天津市社科院出版社）、《幸福在彼岸》（北方出版社）、《张宝树散文精选》（文化艺术出版社）、《寸草春晖——关于教育的报告》（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造神史话》（百花文艺出版社）、《说古到今话姓名》（天津人民出版社）和《南征北战的猛士——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69集团军军长董光继》（《中国报告文学》杂志社专刊）等散文、文化随笔、报告文学、传记文学作品集，还著有《怎样写散文》（大众文艺出版社）《现代名家散文精品赏读》《中国当代散文评论集》等散文专著。曾与著名散文家袁鹰先生主编了《当代中年作家散文选》（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发行），并主编了“中国美术家传记文学丛书”第一卷《牦牛•骆驼•雄鹰》、第二卷《一代宗师——林风眠》（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行），又与中国散文学会会长、著名学者为天津社科院出版社主编了十二卷的《“大视野散文随笔丛书”》，继而主编六卷本的《鲁迅年文学丛书》（北方出版社出版发行）。退休后，聘为天津市老年人大学文史系教授，总结多年散文写作教学经验，设计了三段式教学法：理论讲授＋作品赏读＋练笔写作，深受学员们欢迎，七八年间写作班学员达三五百人，先后为天津老年作者编选了三部散文集：《为自己鼓掌》《心灵盛宴》和《中老年亲情散文选》，2015年又主编了九卷本的《“天津之眼”文学系列丛书》（北京团结出版社出版）。郑重入选《中国文艺家传集》《中国专家大辞典》《中国当代文化艺术名人》《中国艺术家宝典》《世家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等大型文献，2010年荣获“国家最高当代文化名人”荣誉称号；2011年3月经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批准授予“世界当代八大文化圣贤”终身成就荣誉称号；2011年8月经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批准授予“世界第二次文艺复兴先驱者”终身荣誉称号；2012年12月又经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批准授予“国际文艺泰斗”终身荣誉称号；2013年9月再经联合国科教文组织、联合国国家荣誉评审委员会考察并研究决定，被授予“世界当代最伟大的艺术家”终身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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