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问我,高粱红是怎样的一种红?我一时答不上来。
儿子没见过高粱,他出生的时候,高粱地早在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我也有二十多年,没见过高粱红了。即便让我说起,一时也很难描述得出来。
走进厨房,想找把笤帚给儿子看,未果。现在谁的家庭里,还用这样的物件来扫地和洗刷东西。
小时候,我是和高粱秸子一起成长的。高粱的那一种红,怎么说忘就忘了呢?小时候,满湖野里都是高粱。秋来,夕阳里能红半个天。高粱杆子能制成箔,高粱叶子能做成蓑衣,高粱穗子能扎成笤帚和刷把,高粱梃子能编成箄子和锅盖。饿了,每天都能吃到高粱窝窝和煎饼。高粱几乎成了记忆里的不可或缺的美好,就这样一份美好,怎么就偏偏要搁置了几十年?
小时候喜欢拾秋,秋天来了,庄稼收割之后,满湖里都留有些残余。放学后,要和伙伴们去捡拾山芋、玉米、大豆等颗粒。看护的老人,满湖地跟着追赶。那时,高粱地和芦苇荡便是最好的躲避之处。有一次,几个看护的老人把我们堵在一块高粱地里,四个方位都站着人,看样子这一次他们是非抓到几个不可了。我们在高粱地里迂回了整整一天,天黑后才偷偷地顺着苇荡溜回家。现在和当年看护的叔叔爷爷说起此事,大家还都高兴地笑成一团呢。
高粱红了之后,高粱地差不多每年都要戒严。一是防人,更多是防鸟。生产队里的东西,最怕有人要惦记。无论看护的多么严紧,不免还要遭到袭击。少年时,我们几个小伙伴,经常和那些看护的老人斗智斗勇。有一次去偷高粱穗子回家煮饭吃,不小心被二老爷抓个正着。那是二老爷守护的阵地,原以为二老爷不会打,最后还是被打了一顿鞋底。到现在说起此事,母亲对二老爷似乎还有些埋怨。
特别喜欢到高粱地里去割草,不是那里草有多肥,主要是能把高粱叶子一起割下来,让割草的篮子充实得满满的。高粱的叶子甜丝丝的,家里养的牲畜最喜欢吃。生产队每年都有专人收割高粱叶子,晒干后留作来年牛马骡子作主食。
高粱熟了,鸟雀都会成群结队来。来了之后,专捡那些成熟的高粱果子吃。二老爷倒有绝招,拿一只破锣满湖地敲打。看着二老爷追着那些鸟雀打锣,不只是鸟雀欢天喜地,连我们都欢天喜地。那些年的鸟雀,不知怎么了,就喜欢和二老爷为敌,有事没事都跑来听锣声。二老爷赶不走,就站在地头大骂。鸟雀听不懂,叽叽喳喳的似乎在嘲笑二老爷。二老爷气,有时要操拾起棍棒或土疙瘩,满高粱地追着赶。从一块地跑去另一块地,二老爷每天都能撵出一身汗来。有时候,我们还帮助二老爷满湖地吆喝。鸟雀似乎不怕我们,我们每次来,它们也都跟着来,似乎是凑着热闹。想来这是多美的一幅景象啊,高粱、鸟雀、锣声、我们,在那个熟悉的田园里,上演着一场场热热闹闹的故事。这样的景象,怕只能永远留存在记忆里了。二十多年来,似乎再没能见过那么多的鸟儿,也再也没看过那么红的红高粱。每次回家,就连儿时的那些小伙伴们都不曾见的齐全。
那时的秋天,高粱穗子真的就像一个个红红的火把,高高的举向天空。深秋里,连高粱的叶子和裤子几乎都是红色的。那种红,似乎是记忆里最美的一种红。并非鲜艳,也非娇嫩,是那种自然的一种红,就像女子酒醉后的腮红,红得可爱红得恰到好处。最喜欢风声裹挟着秋天的这种红,那种乱仿佛肆无忌惮。远看,有一种狂野的美。风里,那声音哗哗如流水,可比流水声好听得多。站在高处,看那高粱红红地舞动着腰肢,心里也不免一阵阵的此起彼伏着澎湃。
贫穷年代里,高粱的那种红是一种怎样的温暖啊!
【编者按】: 这篇散文,作者以朴实的语言,回忆了童年时代的美好生活:在高粱地里,我们拾秋、割草、赶鸟雀……童真的快乐,高粱给予我们的温暖跃然纸上,期待作者美文连连,佳作再现。遥祝秋安!!!【编辑:九命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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