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稻子还在青小里,苇还没有开花。
不想,回来时,稻子早已金黄,苇早就花开灿烂。时间过得真是快,只一个转身,她们竟长成一篇篇秋。
本打算这个假期哪儿都不去,只守着母亲的田园,在蛙声和蝉声里过一个安静美好的夏。
打小就喜欢行走在稻田的光阴里,赤着脚,踏出一片水声。趟着清澈,趟着干干净净的童年。心和天空一样蓝,蓝得就像水底的鱼。心里装得下一百个,乃至一千个高兴。那时,不知哪来的那么多鱼儿,满沟渠都是。见你就跑过来,绕在你的影里,摇晃着苇,摇晃着尾。只等你,给她一声声柔软的赞美或浅笑。即便你打了那水花,叮当响,它们也不肯离开。你、稻子、苇和小鱼儿,在风的思绪里脉动成一季极具魅惑的风景。既湿意,又诗意。青葱的简单里,你会因为鱼儿的欢闹停不下来。最喜田埂上的蒿草,一簇簇从水中来,肥硕硕鲜亮亮干净净。把她揽在怀里,那一缕缕清香会沿着单纯的向往入你的梦。然后,熨帖着你一个漫长的夏。
有人说童年太长,可我从未觉得。
蝉声、蛙声、雨声,还有稻子开花的声音,让整个夏欢天喜地。
不小心,长大了。长大了才知道,青小还是那般值得回味和思考。
仿佛很久没这样做,怕是再也不能做得来。那片田园没变,可我们的心态变了。说好了是成长,说不好了是世故,更多是虚伪。看着那一片曾经挚爱过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回首处徒留一份艳羡和麻木。想把什么都忘了,把什么都放了。可自己却怎么都不能狠下心来,也不能简单得起来。想来,人真是俗尘里一个怪物。
不想长大的时候,想长大。长大了,偏觉没什么好。当初一切都在美好里,美好的让你觉得活着就该是一种责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再计较,只求认真的做好一份事去。做着做着,感觉有太多的不习惯。活着活着,有太多的不如意。有时,热血不免要沸腾出一片片正义样的潮声来。潮声退去,才觉满身伤痕。经人指点,方才领悟人该怎样活?该怎样慢慢学会适应?从学习说话始,学忍耐,学拍马逢迎,学见风使舵……有时,越学越觉得糊涂,越学越觉得迷惘。感觉学这些东西,比小时候初学方块字都要艰难得多。半辈子都过去了,偏觉得没多少长进。有时还要固执的逆着风行,仿佛只有逆着风行,内心才这般十二分的畅快淋漓。后来,人一茬茬聚,又一茬茬散,一茬茬来,又一茬茬去。刚想要有一点点适应,偏偏要老。老了,什么都懒得看,更懒得做。即便亲眼见,也装作若无其事。这个时候,才忽然觉得自己真正的长大了。大彻,便是大悟。有人说,这才是人生最高一种境界。是与不是,我说不清。
长大了,也就老了。就像这秋天,仿佛一切都快进入了尾声。然而,骨子里仍有几分不安分。是孤傲,还是孤单,不知道。就想趁着还能走得动的时候,去看一看远方里的安静。想把没看的看了,把没见的见了,不再空留一腔遗憾。不问政治,不问时事,只看行云流水去。行走间,每过一处山林,心便陡升一丝快慰。每座山里仿佛都有庙,每座庙里仿佛都是满满的人。络绎不绝处,太多的善男信女蜂拥来。烧香、磕头、求卦、许愿,那是怎样的一份热闹着的虔诚!多大款,多高官,三教九流……模样出脱的甚是高贵。求官,求财,求升学……经过太多的城,太多的庙,我只是看,我没什么求?要是真的有所求,唯一就是希望我的亲人我的朋友,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有人说,人活着,信仰仿佛已走远。若是信仰没了,人活着还有什么趣?近些年,好多人都信了神。官越大越信,钱越多越信。许是因为他们拥有的太多,需要庇护的就太多,譬如命。同行者云,他的一位朋友。现一某某局局长,官运亨通,却夜不能寐。便远道寻一最灵验庙宇,花高价求神庇佑。神说你不要跑更不要怕,都抓完了都不会抓着你,因为像你这样的官,没有几个不贪的。后来,别人都跑了,他没跑,他信了那神。后来还是被抓了去,一判就是十年。此时方悟,天底下不再有可信之仰。
一路妄言,走过太多的城与池,又走过太多的山和水。
那天,踩着长满青草的田埂,迎着一池池烟雨,心都随着青葱去……
那天,坐着列车坐着轮船坐上马背,迎着阵阵猎风,心便随着天高云淡去……
走着走着,心便开阔,便宁静。走着走着,仿佛什么都能拿得起,又什么有都能放得下。人生,真实如秋,看淡了便淡,看透了便透。越往北走,越觉秋来得早。秋的凉,淹没了一个夏天的阵阵热烈。
稻子已金黄,苇已花开灿烂,我的心却秋样辽远且安静。
不论走多远,迟早要回。回来,偏偏是秋,篇篇亦是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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