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一条军裤

一条军裤（散文）    作 者： 墨磨人        告里在弥留之际，念念不忘的是那条军裤。     那一年，虽新中国已成立2个多月，但云贵高原莽莽大山深处仍分散多股土匪，他们负隅顽抗，舞枪弄刀，搜括民膏，横行乡里，村民们敢怒不敢言。     夜幕降临后，告里听到有人敲门，他起身开门，微弱的火灯下他看见数十个衣着特别的军人排在门口。“大哥，我们是解放军，来剿匪的，想借你家住宿一夜。”虽是乡旮旯的苗族村寨，但告里早已耳闻英勇善战的共产党解放军把蒋介石打退到了台湾，现在仅剩这些残余势力。看他们个个精神抖擞模样，当地这一帮土匪哪是他们的下饭菜。告里暗自思忖。     告里不由分说，热情邀请他们进家坐，并三下五除二忙碌一阵后，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给解放军吃。他还抱来一大坛自家酿的米酒，吩咐他们尽情享用。一位排长模样的人说“我们还有任务，不喝酒，谢谢了。”告里长有三十多岁，从未见过办事不喝酒的，何况走那么远的山路。那些土匪可醉得认不清爹娘也喝啊！     半夜，一位排长模样的人久久站在他家院坝，遥望着对面朦胧的山廓。兴奋得难以入眠的告里起来走过去，跟他搭讪。半生未离开过家门的告里，羡慕不已地欣赏他的军装，甚至解放鞋。他告诉告里，过不了多久，乡亲们将得到这些鞋穿，日子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告里半信半疑。那排长模样的人进到屋里拿来一条军裤赠送给他，他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约摸凌晨四点左右，他们出发了。过了半个时辰，寂静的山村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太阳升到了山顶上，他们回来了，说打死了七八个，大部分像狐兔似的一溜烟跑掉了。此后，他们经过一段长时间与那股土匪周旋，前前后后打了十多回大大小小的仗。最险的一次是那股土匪故意在一个地势险要、沟深林密的山头上，待解放军冲上来，他们却猕猴般快捷地从背后的悬崖沿着已准备好的绳索滑下去，并分散四处围着山脚点火烧山，试图将解放军葬身于火海。解放军急中生智在山顶上突击性全力辟出一块空地，才幸免脱身。过了七天，那股土匪全被抓获，枪决那天，方圆数十公里的群众都来围看。     此后，村民们的日子真的像那位解放军所说，一步步好起来，解放鞋也得穿了。告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位解放军所说的话为什么这样灵验。他所赠送的军裤，告里锁在柜子里，舍不得穿，时而稀奇地拿出看看又放进去。     1969年的一天，该村遭遇大火，300多户人家只剩一片零乱的瓦砾。那位解放军所赠送的军裤珍藏了20年后也消隐于这次大火中，这让告里痛惜不已。     五年前，告里已90多岁，他亲眼看见村民们从解放以来生活的巨大变化，吃穿不愁，连赶场、走亲戚都乘车，姑娘小伙人人衣兜里揣着手机……告里欣慰之余，常常怀念那年来村里剿匪的解放军，最令他难以释怀的是那条军裤。那条军裤就这样永远整齐、崭新地叠放在他的记忆里，直到老人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