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深深浅浅的脚印中成为过去,循着时间的痕迹,找寻我初始的模样。此刻记忆的闸门便瞬间打开,早已逝去的生活片段,就如一本书展开了。我几十年的人生历程,也伴随着时间的足音清晰地浮现出来。
青春年少时,我就有着浓厚的军人情结,对草绿色军装充满了向往。也许是我对军人情怀感动了月老,一根红线,让我在23岁时跟一名武警军人喜结良缘,后来又把我从浩瀚的内蒙古大草原牵引到了关外辽宁朝阳的小山村。
我家住在朝阳北票的农村。这里是典型的山区,自然条件较差,多是十年九旱,基本处在等雨种地、靠天吃饭的状态,日子过得很艰辛。随着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的实行,我家承包了乡里的林场,还得到了婆家转给的25亩山坡地。
每年的春耕时节,是我们最累的时候,用马车拉水,一天也种不了几分地。而有些地太过于陡峭,我们只能焦急地等待着老天下雨。有时外出路过别的村子,看到的都是挑水种地的人们,有熟人喊我到树荫下小坐一会,看见他们被扁担压得黑紫的肩膀,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在始料不及的繁重农活面前,我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这里都是马拉犁杖种地。人在点种时候,还必须顺着垅沟走,俗称“踩格子”。我走不习惯,常常是走着走着就栽倒在地。丈夫在一旁虽笑着也是心疼不已。还有刨茬子也特别累,我舞弄着镐头,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刨不掉一个茬子。在娘家我是独生女,没干过啥力气活。见我干活太费劲,老公边抢下镐头边逗我说:“你快回去吧,不要和苞米茬子摔跤了。”
那时吃的多是五谷杂粮,吃不上几顿白面馒头,记得要把高粱拿到碾盘上压成面,蒸出来的馒头都是黑黑的,远没有白面馒头好吃。每年辛辛苦苦喂养的小猪,盼到了年底杀猪,自家不舍得吃,把猪肉甚至猪头、猪蹄、排骨都要拿到集市去卖。卖猪肉的钱,给女儿买身廉价的衣服,我和老公每人买一双红袜子就算过年了,剩下的钱留着急用。年三十、初一,包饺子也是素馅的。
在艰苦的自然环境和繁重的生活压力面前,我时常陷入困惑迷茫之中,会想起娘家的亲人。我的娘家在内蒙古半农半牧的农村,母亲、哥哥、弟弟都是教师,父亲还会木匠手艺,家里的生活条件挺好。每年都喂养两头肥猪,猪肉几乎都是自家食用,家里牛肉和羊肉也不断。过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都是肉丸饺子。那时在家,我每天都看电视剧,像《渴望》《雪山飞狐》,还有琼瑶剧《星星知我心》等,陪伴着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快乐美好的夜晚。还常跟邻居家的十几个姐妹玩耍,特别开心。可在这里,空荡荡的山沟里就住着我们一户人家,连说话的人都难遇到。我常常一个人爬上山顶,对着故乡的方向遥望。想亲人、想同学、想在村里一起长大的姐妹,每次都是泪流满面。那些日子里,爱人总悄悄地跟着身后,我知道他心疼我,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我。
2009年,因祸得福,因为辽宁大旱,我家颗粒无收。我终于抓住时机,说服了爱人,搬到娘家去住。在火车启动的那一瞬间,望着渐行渐远的锦州车站,我喜极而泣。
经过两天两夜的旅途劳累,在人头攒动的乌海火车站,看到了前来迎接我的爸妈、哥、嫂子、弟弟、弟妹。当家人都抢着与我拥抱时,我心里五味杂陈。轮到弟弟拥抱我时,我看到他眼里含着泪,他悄悄地问我,大姐,你瘦了,姐夫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就想狠狠打他一顿。我鼻子一酸,眼泪汹涌而下。我也许看到了亲人,心里感到有说不出的委屈。虽然我知道他并没有欺负过我。所有的苦都是特定的生活条件和环境造成的,和他无关。
在乌海的日子是快乐的,当时的弟弟,日子过得相当好,有自己的事业,有楼房有车。他对我说,大姐,开心点。大哥一家来了,你也来了,一家人守着爸妈好好地过日子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到乌海后,弟弟给爱人安排了工作,弟妹给女儿找到了学校上学,我也去一个建筑工地看场子。活计很清闲,就是在工人中午12点下班,到1点半上班的时候,看着东西,不要丢了就好。在那工作还不到一个月,工地仓库保管员家里出了点儿事走了。工地负责人高姐,叫大家给重新雇保管。我自告奋勇地说:“我来干吧,反正和看工地两不耽误。”“行吧”,高姐说,“你先干着,雇人需要时间,等雇到人,再来替换你。”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城市里的新生活。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每天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早七点上班,晚七点下班,从未耽误过。因为是几百万的工程,单位又是好单位——电业局,高姐承揽了整个楼层的内外装修工程。那个时候,电业局是乌海最高的楼房,有14层。一个月后,高姐查了我的账本。虽然有几班人在干活,可账面清楚,没有错误。她把粘贴在单位门口的招工启事撕了,正式雇我为她公司的成员。我在她那儿一干就是三年。
正当我憧憬着美好生活的时候,幻想着在这个拥有27万人口的城市,哪座楼房,有一盏柔和的温馨的灯光是我家的时候。老家出事了, 家里打来电话,说四小叔出了大事,叫爱人回去办理,就是因为我还在上班,爱人买了火车票,匆匆忙忙地回了老家。他回到家后半个月,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在家帮助父母种地了,因为他一走,婆婆就哭。就这样,我们开始了两地分居的生活。他每年春天,回老家种地,秋收过后,回乌海过冬。在分分合合中过了三年。我曾在日记中这样写过:星光稀, 是谁捣寒衣,望天涯,想君思故里……
在那段孤寂的岁月里,我学会了上网。俗话说,孤独出作家,我把丢失了的爱好重新捡起,每天宅在家里写作。
2013年,爱人的大哥,去河里捞鱼,不幸被水冲走了。公公一直腿疼,后来瘫痪在床。家里的天塌了!几年里,爱人第一次和我父母提出,叫他们劝说我回老家,照顾老人。
这真的是个痛苦的抉择。通过这么多年的人生经历,我深深地体会到,女人的婚姻和男人的工作是一样的。一但确定了,就很难改变。更多的,就像妈妈说的那样,你嫁给了谁,必须去孝顺他的父母,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你的责任,你别无选择。就这样,我回到了老公的老家。事情就像画了个圆,又回到了原点,一切又回到了开始。
原以为,我会像初来辽宁时的那样,会过着那种,令我憎恶至极的生活。可太阳经过千万次的升落,终于把明媚的阳光洒了我的窗口。真正的快乐而又幸福的生活,向我敞开了大门……
当我重新走进辽宁这白山黑水的天地。我被家乡的变化惊呆了!虽然爱人曾经给我唠叨过,可我一直误认为他是为了哄骗我回去,没有当真过。乡里的土路变成了宽敞平坦的油漆路,路两旁都是新建的鸡舍,鸭舍。田地里不远处就有一处机井,人们再也不用挑水种地了。从公路到我家的土路,也因为我家附近,在搞水利工程,路也修过了。路过的村庄,都是一排排整齐的新房。房上是太阳能,院里是大锅卫星接收器。来往的人们,穿着时髦,脸上洋溢着快乐幸福的笑容。
当我回到昔日的小山沟,一拐过山角,新盖的房子豁然出现在眼前。屋里也安上了自来水,我打开水龙头,喝了一口,好甜好甜。婆婆把我领到厨房,打开了冰柜给我拿雪糕吃,我看见里面都是猪肉。
吃完饭后,我一个人向山上走去,离开家好多年了,我虽然对这里充满了幽怨,可毕竟是我的家,还有点亲切感。
眼下,正是仲秋。田里,成熟的苞米在秋风中欢快地向我挥着手。远处的山峦上,红色的树叶,金黄色的树叶,层层叠叠地伸向天边,点缀了深秋的原野,天高云淡,好一幅秋天的美图,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我的心情一下变得特别舒畅,笼罩在心头的乌云,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子如白驹过隙,好快呀!如今,我从城里回来六年了。因为都是高科技种地,人们清闲多了。过去种25亩地,现在能种100多亩。一条龙的作业,让我感到新奇,惊喜。不论是高高扬起的打苞米机里流淌出的,如金子般的玉米粒,还是在地里撒欢跑的播种机后面,那飞扬的尘土,还是打药的拖拉机,喷洒的水花儿,还有灭茬机、旋耕机的轰鸣声,都令我着迷。我好像成了记者,喜欢上了跟踪报道,喜欢拍照。把新农村的巨大变化,用相机拍下来,用文字记录,是我一天最开心的事情。我真正的喜欢上了这里,二十几年,我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
我变得安静,快乐,充实。因为我的回来,爱人也有了动力和精神气,他从春天开始开地,种地,忙得不亦乐乎。特别是当下党对农村的好政策,叫好多打工的人回归家园,在田园描绘美好的生活蓝图。土地补偿金、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山林补贴金。从春天到现在,国家给了我们上万元,保障了我们的生活。家里和城里一样,可又比城市舒适,
六月份时,满山满坡的一百多亩庄稼,绿油油的,长势旺盛。每天我都去田间地头散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禾苗跳舞。在层层泛起的如海浪一样的波纹里,我看到了希望,美好的明天在向我招手……
我常常想起我们结婚时,新房门口贴的那副对联,上联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下联是“无缘对面不相识”,横批是“喜结良缘。”
命中注定的情缘,让我获得了快乐和幸福!时间是考验我们真挚爱情的最好的见证人。
掩卷而思,我知道我的生活,顺着时间的痕迹行走,即将翻开新的一页。还会有续集,希望你第一个来聆听我的故事。
作者简介:沈德红,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辽河》《辽宁青年》《《沈阳日报》等多家报刊,在多次有奖征文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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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读佳作,韵味十足,感佩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