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桃花源（传奇小说）

逃离桃花源（传奇小说）

作者：梦外人

摘要：白生早就吓出来一身冷汗，裤子也湿了，他转身欲逃，双腿却不听一点儿使唤。就在此时肩头忽地被人拍了一下，他头皮一炸，正要惊叫，那手立即捂住了他的嘴，一个声音低声说：“别叫，闭上眼睛，跟我逃命！”......

清末，宛西有个书生，姓白，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他书读得不好，又不会营生，自然是穷困潦倒。

   那夜白生寄宿破庙，借神案香烛夜读《桃花源记》，书到精彩处，他突发奇想：此时正值暮春四月，庙后桃林芳菲未尽。白天到此一游，眼见小径上落瓣缤纷，林间花溪淙淙；若趁午夜逆流而上，或许就能寻得桃花源的出口。

   这样想着，便向庙僧借来一纸灯笼，磕磕绊绊穿林上山。

   约摸走了个把时辰，听得远处鼓打三更，他正不知道该往何处走时，忽见前方灯火串串。白生大喜，紧追一程，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群家奴抬一顶软轿在赶夜路，灯笼上皆写一个大大的血红色的“莽”字，在漆黑的的夜色中分外醒目。听见白生脚步声响，轿中人说声停轿，这个胖胖的员外掀起轿帘笑问：“兄台此番要到何处去？在这夜阑人静之时，独行彳亍，也不怕路遇歹人打劫？”

   白生抱拳回应：“学生姓白，来自林下寺庙，今夜心血来潮，有意去追寻桃花源的出处。”

   员外笑道：“敝人姓莽，乃桃花源本土人士，穿林过溪，山林深处便有我家。想当年始祖王莽，兵败被剿，留下一脉后裔，隐居深山老涧，只想超凡脱俗，做个世外散民，无拘无束无求无争，岂不悠闲快哉？祖宗曾说，一代文豪陶渊明偶然游览到府，触景生情，下山写成旷世名著《桃花源记》，经年流逝，口口相传，不知可有此事？”

   白生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学生正是读了陶公大作，专程拜访而来。还望员外成全在下。”

   员外点头：“难得兄台一片诚心，随我来吧。”

   白生作揖：“学生打扰！”便跟着轿子向林深不知处走去。

   峰回路转，脚下生风，忽见前方灯火辉煌，在绿树残花掩映之中，一座别墅山庄凸显山林，格外璀璨夺目。众人越过庄外月牙拱桥，白生仰头一看，庄门横额上写着“桃花洞天”四个大字，绿莹莹地摄魂夺魄。

   莽员外下了轿，就听随从朝里边呼喝：“庄主回府，打开庄门！”随即大门咯吱吱洞开，两个家丁迎上来笑道：“老爷深夜狩猎，果真捉来一只活的。”大家都笑，白生左右看看，众人两手空空，并无活的猎物。

   一行人进院，莽员外对白生非常客气，拿捏着白生的双肩感喟：“看公子细皮嫩肉，想不到如此饥瘦，一定是营养跟不上了。”传令备酒上菜，盛情款待一番，然后，亲自要送白生到客房就寝。白生很是感激，暗想：桃花源古风尚存，民情淳朴宽厚，哪像家乡父老，对我这个穷书生，不是白眼就是讥诮啊。

   主宾携手穿过一条幽幽花径，来在西厢跨院，门前灯笼上赫然写着“养殖场”三字，又是鲜血欲滴的红色。院分三重，第一道院里养了十八头膘肥体壮的大白猪，第二道院里圈着十八只咩咩撒欢的大肥羊。推开第三道门，里边有很大一间客厅，十分宽敞明亮。中央大型餐桌上，盘杯狼藉，一群肥白的壮汉正在吆五喝六、狼吞虎咽。听得门响，一齐回头朝外观望，白生粗略一查，十七人，连他正好也是十八个。莽员外轻轻挥手，让众人都坐下，笑容可掬地介绍说：“这位白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老夫有幸路遇结识，只想与列位门客凑够十八学士，图个吉利。”

   白生抱拳，做个罗圈揖，众人一起离座还礼，同说幸会幸会。

   从此白生就在西跨院住下，当了桃花源里的第十八门客，庄里多加一副碗筷，请他与众人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吃喝玩乐，他竟然乐不思蜀了。

   莽员外隔三差五带着郎中，来给各位做体检，仔细观察大家的饮食状况和睡眠状态，大补的药物从不吝惜。十八学士感激涕零，交口称赞员外的大恩大德，心里早把员外当成了再生父母，他们吃饱喝足了都说：还是世外桃源比阡陌红尘好得多啊！

   日月穿梭，不知不觉中半年过去，大家心宽体胖，个个全发福成了走一步颤三颤的肉嘟嘟。

   冬月初，莽员外开始很少探望西跨院，大伙儿甄问送饭人，送饭的安慰说：“员外出了远门，据说是为了给众学士物色佳人。宝剑赠英雄，才子配佳人，对吧。”十八学士听得眉飞色舞。

   转眼到了腊月十三，这顿晚饭很丰盛，大家正在念叨着过年的事情，眼巴巴盼望莽员外从外地归来。忽听门外喧哗：“老爷回府了！”转眼见莽员外带着一位妙龄少女走进西跨院，指挥一群家丁忙上忙下，先在猪圈里捉住一头最肥的猪，然后在羊圈里牵走一只最肥的羊，最后直奔十八学士而来。众人拖着臃肿的躯体艰难起身拜见，莽员外摆摆手，大笑出声：“月余不见，学士们越见发福。”众人受宠若惊，连连回礼：“托员外的福。”莽员外又说：“尔等艳福不浅啊，我有一友，姓吞，天口吞，他家有十八娇娃待字闺中，个个貌若天仙。吞家祖辈，推崇男丁雄壮女眷纤柔，正好与十八学士珠联璧合。从今天起，十八娇娃每晚来选一个最胖的学士与其完婚，这个腊月天天办喜事，夜夜有新郎，人人有份，直至除夕，老夫无以为赠，每人仅送一猪一羊当作陪嫁吧。今夜花好月圆，吞大小姐来抛绣球。”

   候在门外的那个娇滴滴的女子袅袅婷婷走进客厅，顿觉满屋清香扑鼻。十八个人一齐笑容满面，踊跃争先。女子嘤嘤一笑，百媚顿生：“众哥哥，别猴急，后面还有十七个妹妹，个个比我年轻漂亮。”嘴上说，手里的绣球抛出去，正好砸中当中那个最胖的学士，那学士吃的像蜂蜇过一样，嘿嘿地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个家丁提一杆大秤和箩筐进来，挂在梁上，抱着绣球的胖子被请进筐里吊起称了斤两，这才被吞大小姐挽着胳膊走出去。莽员外抱拳说：“恭喜恭喜！”胖哥回头得意一笑：“同喜同喜，小生先行一步！”

   这里，余下的十七人垂头丧气，当夜，饭菜上来，每人都是撕开大嘴恶狠狠地吃喝。白生来得晚，膘水撵不上师兄们，半夜偷偷起床吃了一盘剩菜，不料天明上吐下泻，满地打滚。消息传给莽员外，员外带郎中来开了几剂汤药，几天后总算病情好转。可是，白生眼馋师兄们一天一个的走出去，急火攻心，也顾不得脾胃虚弱，暗中照样胡吃海喝，此后就旧病发作，吃啥屙啥，可惜那这一身肥肉就如皮球放气，呼呼地瘪下去。

   腊月二十九那晚，十七小姐来到西跨院，把最后一个比白生胖一点的小个子师兄带走了。

   人走茶凉，独留白生自怨自艾，他百无聊赖地走出客厅，看到猪圈羊圈里一个瘦猪哼哼哼，一个瘦羊咩咩咩，好像和他同病相怜。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对不住莽员外的知遇之恩。一个人无精打采四处游走，刚来时那条幽幽花径早已满目萧条，踩上去落叶嚓嚓作声。白生踟躇独行，转转悠悠，不觉来到一个大厅门前，但见里面明灯贼亮，照红了半边天空；又听一阵人声鼎沸，还有磨刀霍霍杀猪宰羊的杂乱响动，好像是谁在搞什么庆典似的热闹非凡。他凑近门缝向里边偷窥，不禁大吃一惊！

   碾盘大小的圆桌上，盘踞着一条水桶般粗细的黑色巨蟒，头生红冠，身起乌鳞；眼像一对灯笼，闪着幽幽绿光；口似一张血盆，长信足有三尺。莽员外和吞家十八个小姐站成一圈，在巨蟒面前唯唯喏喏，俯首帖耳。几个家丁将刚刚褪剥干净的猪和羊毕恭毕敬放在供桌上，那蟒张开巨口，刚听一阵阴风呼啸，供品已经倏忽不见。巨蟒回过头来，双目如炬，恶狠狠地瞪着泡在浴缸里的第十七个学士，小胖子赤条条的在水里扑腾，大声哭嚎直至声嘶力竭。莽员外铁青着脸叫道：“养猪过年，养羊解馋，家父令我供养你们这十八个畜牲，浪费了多少好酒好肉，世界上哪有白吃的果子？你认命吧！”转脸使唤吞家十七小姐：“上菜！”十七小姐摇身一变，竟是一条碗口粗细的白蛇，近前卷起那人，嘴对嘴吹气献入巨蟒口中！

   白生眼见两只肥脚在巨蟒口边踢腾了几下，片刻之间便无踪影。莽员外躬身上前，说道：“父亲大人口福不浅呐，单等明天把最后一人一猪一羊褪剥干净，由十八小姐亲口献祭。十八个菜人，十八头肥猪，十八只肥羊，加上十八个妹妹的千年灵气随祭注入，父亲平添七万二千年的非凡功力，除夕一过，就是成龙升天的好日子啊。”

   白生早就吓出来一身冷汗，裤子也湿了，他转身欲逃，双腿却不听一点儿使唤。就在此时，肩头忽地被人拍了一下，他头皮一炸，正要惊叫，那手立即捂住了他的嘴，一个声音低声说：“别叫，闭上眼睛，跟我逃命！”那人牵着白生左转右拐，来到一个后角门跟前，轻轻打开，把白生推了出去。

   白生回头跪下，冲那黑影问：“恩公何人，缘何救我？”那人说：“我原本也是百年蛇精，三年前游览下游溪口，被一群割草娃捉住，他们要拿镰刀把我分尸，是你动了恻隐之心，用十个铜钱买下我命放了生。今日在此为奴，知你危在旦夕，这才舍死报答。出洞一直朝下坡走，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快去吧！”

   这时候庄园里人声噪杂，抬头见火把一片通明，只听见莽员外气急败坏地吼叫：“四门落锁，莫叫走了菜人！”

   白生再回首磕过一个响头，那恩公早已消失不见。他起身屏气提足，慌不择路，一路狂奔......